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谁也不管那拳头大小的吊睛白额虎,都觉得是陪衬,不自觉忽略掉。
直到李虎大声告诉说:“这大的是石头做的。这小的是玉做的。”
有人喊问:“大的才八十两,小的呢,买回去逗我宝贝儿子还好。”
李虎笑道:“小的八百两。”
因为工费是混着算的。
李虎的价格,就是二十两的四倍,还有一百八十两、二十两合起来的四倍。
当然,这样对小虎来说不够公平,它的四倍,利润太惊人了……而实际上,成品玉物件一般也就是这样翻倍卖的。
终于有人说:“这小虎在大虎跟前,那就是猫跟虎的区别,八十两贵了,你要是肯五十两卖,我就回去问问我们东家,放铺面招揽人气。”
狗栗子知道成本,一看三十两的赚头,立刻眼巴巴朝李虎看去。
李虎却根本不是为卖了换钱。
他回话说:“听一听,先生说这虎可以招揽人气。何止辟邪,镇宅,装饰书房……只是八十两,一点都不高。少了八十两,不卖。”
狗栗子一下把脖子缩回去了。
还不卖
赚三十两还不卖
三十两是多少
将近十万钱。
李虎他还不卖。
一个士绅模样的看起来懂行。
他喷口热气,趴跟前看了,紧接着一咬牙,手伸上,摸了摸,惊叹说:“打磨得光呀。”他回过头来跟人说:“这是金钱虎。斑用的是正铜色。”
很多人附和,他掉头回来问李虎:“这额头白一块,有啥讲究”
李虎信口说道:“世有青龙、白虎一说,这白虎已不多见,但是一般老虎们的眼睛上面,下颌,两腮,往往是白色的虎斑,而越是凶猛膘肥的老虎,越是白头多,据说长寿的老虎,白毛就会长到额头上。我们常说的虎中王者——吊睛白额大虫,就是指这个白毛长了额头上的。”
士绅“哦”一声,像是恍然大悟。
人群中有个猎户模样的见过老虎,大声附和:“后生说得对呀。这老虎奇了怪了,一身花斑,它就脸上和眼上白的。这点我可以证实。越大的老虎,脸越白。”
都不用他证实。
李虎是经常看到真虎的人。但他一证实,却是为虎添了几分神气,身上穿着一般的,渐渐都散了,但是那些看起来像财主的,却是围着打转,有的还去掰老虎的牙看,看看多少颗牙,好像看牲口岁数一样……书店里的读书人,正要去书店的读书人也都围着转,稀奇物件呀。
不断有人讨价还价。
还有人说:“买个石狮子,一对也不过二十来两。贵了,贵了。”
这大街上人来人往,有些骑马、坐轿的到这儿就走不动,不止是路走不动,是一问情况就赶紧过来。
一个轿子上还下来个女的,带个丫鬟,停着看稀奇,家人都催不走。
但人也怪,讲价的特别多,却没有八十两一口不还,要上走的。
李虎却一文不让。
狗栗子再缩,都把脖子缩短了,他就听李虎说:“我们是易县杨家村的,来保郡,这虎运来容易吗不容易,就想让大伙看看我们的石工怎么样儿这是我们千挑万选出来的,我们的招牌,所以不会让一文。”
偶尔有人拿起了小虎,一声惊叹:“这小虎也逼真,更是逼真呢,还真是玉的,这小虎呢。”
小虎已经添到四百两。
李虎这个却是想放,人家店铺里玉石还能讲价讲到七八成呢,四百出手,可说已经足够了。
正在这个时候,有句声音响起,大老远的在问:“都在门前干啥呢”
有人给他打招呼,叫他“包先生”,紧接着更多的招呼打给了别人,叫着刘二爷,刘二公子。
一行四五个在别人的避让中到跟前了。
为首的看着熟悉,却是有点着急,老早伸着大冬天不合时宜的折扇,奔李虎就去了:“你怎么摆摊,摆我们家门口呢”
李虎回头看看书铺,歉意地抱拳,回答说:“还真不是有意的,没想到人都来看,挡了贵铺。若是真把东西卖出去,我再补偿先生都行。”
他突然就认出来了:“哦。先生。我们见过面。”
那先生还在说:“你卖个小玩意儿……”
小
他是想说你卖个小玩意,你怎么补偿得了我,然而一侧目,不小,话就没往下说,他身边的公子爷揉着两只胖眼泡,却是在撞他,说道:“那小子。你忘啦”
李虎一看,买自己扳指的,连忙给他抱拳:“刘郎君。”
刘昌说急了,猛地一撞自己这朋友:“老包。卖我扳指的那个”
他猛地就凑过来,咬着牙说:“小子。你咋不跑呢”
李虎愣了一下,反问:“我跑什么”
刘昌就喘气说:“那扳指。那扳指。那扳指是哪来的”
狗栗子有点担心,正想上来替李虎解释。
李虎把他拦身后去了,轻声道:“我自己的呀。怎么了有人鉴定它不值”
刘昌道:“值不值咱不说。那扳指什么水墨山水青云绕,那是鬼话,那是高显的蛮子们套指头的,爷带出去,不被人笑话吗爷不就被当成蛮子了吗”
李虎仰天大笑。
包先生也诧异-地说:“哎。你笑啥刘二爷可没说错。”他转身就给人说:“我也是走眼了。”
又傲了。
担心的狗栗子在李虎身后拉他衣裳。
李虎停了笑声,问道:“刘郎君。你可知道扳指怎么来的”
刘昌“嚄”一声,后退半步,袖子都拉起来了,旁人纷纷避让,就听他说:“你当我是乡瓜子呀。那扳指,当然
九十八节 要银子要钱
趁集市尾声,行市还有牲口,俩人一路紧赶慢赶过去。
狗栗子还不忘埋怨李虎,八百八十两银子被他主动让价,变成才三百两,否则呢,那就是个财主了,要知道现在官府赋税重,亩产上不来,一亩好地顶多十几两银子,那可就是八、九十亩呀。
有了这么多银两,马能买两匹不
不过,他也就是嘀咕、嘀咕,那刘二公子看起来有权有势,他心里怯着,不然就会自告奋勇谈价钱。
要以前,李虎不会安慰他。
今天,李虎却肯多说:“几百两银子而已,给咱自己作了宣传,还与那刘二公子交了朋友。”
狗栗子还想说什么,却被接下来的事情冲淡了,他一直都想有一匹快马,日思夜想,今天买一匹,不管是李虎骑还是自己骑,都是按捺不住激动,突然就不提钱的事儿,先是说:“我听说英雄好汉们去买马,都能买到好马,有的廋的贱卖,他们牵走一养,就是千里追风……”
嗅着牲口的臭气,在行市胡乱瞅,他反倒亲切,又说:“听说那马认人,一看是英雄好汉来啦,恢一声就仰天嘶叫。”
接着,他又不放心,说:“咱们来得晚唉,你说大早晨赶行市,又骏又光鲜,还不贵的马卖到集罢,是不是都被人牵走了”
李虎笑笑。
英雄好汉能与宝马偶遇
他不信。
他品品,觉得狗栗子说得倒也不全是杜撰,习武出身的人,特别是熟悉马战的,跟马打过交道,识马,自然比普通人容易买到好马。至于行市是否集罢,也没有太大关系,这靖康根本就不产良驹,能捞个腿脚不错的挽乘骑就不错了……还想咋滴。要真是遇到好马,自己也买不起。
集市快罢,实际上行市会是最后散的。大牲口值钱,牵出来一趟不容易,一般不是家里着急用钱,普通人家也不大容易卖,买家挑起来也细致,像牛吧,不但牛架子牛骨牙口都要量量,还要看人和牲口对眼,看着好,觉得听话,才牵它。所以牵马牛骡子驴出来的不想再牵回去,买马牛骡子驴的挑得也犹豫……除非是屠宰户,大早上天不亮就下手,看着有肉就成,否则的话,就是财主人家也一样怕牲口不好使唤,在那儿反复挑,行市上转一圈,再转一圈。
行市人和牲口还照样很多,啥人都有,乱吵吵的,稍不注意,就是一脚粪。
狗栗子一进来就瞄个大腿长的,看起来有光有神的,不管最后买不买它,这才满足少年乘骑马匹的心理。
李虎也在走动扫视。
他们在其中一行一趟下来,狗栗子就有看中俩,一匹浑青色,高高大大,鹤立鸡群一般,只是主人不怎么料理,腹部以下都结着泥鳞,另一匹是匹枣红色的,头顶鬃毛光亮顺滑,抖起来威风凛凛。再带着捡便宜心里,狗栗子的脚不知不觉往那大青马跟前移动,因为打理得不好,价格就上不来呀,对吧
李虎一把他拽回来,告诉说:“别上去了,那是骡子。”
狗栗子不相信,一力要求说:“你还没看呢怎么知道是骡子呢去看看吧,这个看起来……”
李虎想也没想就说:“长耳朵长方脸,肯定是骡子,你不信,跑去看看吧。”
狗栗子说跑去就跑去。
片刻之后,他低着头走回来,见李虎在其它地方看,嘴里不由咧咧:“这骡子咋长这么骏,我都给认错了。”
李虎却是在看狗栗子看上的另一匹马,然而却根本没上跟前,好像是对眼一眼看片刻,脚步就又移动了。
狗栗子便拉他:“这个肯定不是骡子。肯定不是,你看看呀。”
李虎低声说:“这马有病,伤过。”
狗栗子呆了一下,反问:“这都能看出来”
李虎点了点头,轻声说:“这是军队里的马,屁股上还有戳,但是伤过,废了。”
狗栗子追问:“咋看出来”
李虎淡淡地说:“时不时缩腰。那是吃疼。要是咱自家的马,想着给它看看,买马,总不能买个伤马吧。”
狗栗子将信将疑。
李虎一路走过去,狗栗子紧跟慢跟,却发现他几乎都不停。
这是买马挑马
狗栗子心里想:心里太急了吧。
正想着,李虎停下来了,这是一匹牙口很轻的马,恐怕只有三五岁,圆屁股,除了耳朵挺有灵性,人一路过,它耳朵就打过去之外,真真显得丑,而且一头马鬃却是浓密,又长,又混乱不堪。
狗栗子在心里念叨:别看中它,别看中它。
事与愿违。
李虎一步迈过去,他抿了哨,那马立刻开始骚动,恢恢叫,缰绳被挣得一紧,楔着的木柱猛一晃。
一个打瞌睡的中年人揉揉眼,掖着长鞭,扶扶狗皮帽子给上来,他说:“配种呀,你牲口呢。”
李虎愕然道:“它牙口这么轻,你专门拿来配种”
中年人说:“那咋办呀。马烈呀。使唤不住,见了母马母驴就爬。你咋办这我是被人骗了呀。去那胡人住的乡里卖粮食,给他们换的,不是咱不懂吗,公马、母马也不认识,就给换回来个二五眼,短身大屁股还暴躁。想着阉了呢,起码耕个田,拉个车啥的,请去的牲口郎中都下药了,还是被它踢脸上了……没办法,我把它拉集市上,拉来几个集,除了人问配不配种,都没人说要。”
李虎问:“有多烈”
狗栗子阻止说:“李虎。你不会想买它烈性吧。真当它是配英雄好汉的马”
中年人叹口气,又想回去打瞌睡。
李虎要求说:“它有多烈,你能近它身不”
中年人大着嗓门说:“我天天喂它。我不近它身它饿死。别人就都不行。有人让我把它宰了,想想,就为这个也下不来手。人它都不忍,它就认我,认我倒也不听我使唤。”
李虎说:“那我试试。”
他主动从那中年人手里把长鞭要下来,二话不说,对空放了一鞭,那马一竖而起,猛地往反方向挣,李虎又一抡,鞭子在反方向上空炸了,马往哪惊,他往哪抡,整整十来鞭,那马缩着身子回着头,四条腿一起跳……可把周围的人乐坏了,纷纷说:“你们快来看这马,四个腿一起跳。”
中年人有种预感,面前的少年说不定能治住这马,大声跑一边指挥,让人避让,避免那马伸后退踢到人。
又五、六鞭下去。
那马开始悲鸣、退缩,声音里似乎存在的愤怒不再。
李虎把鞭子收了,轻声说:“也不是怎么烈性……马是放养的,没驯过。”
他说那么肯定,把中年人当场镇住。
中年人反问:“这还不算烈”
李虎说:“放养的公马都这样。”
他把袖子甩下来,伸上去,这是跟他阿爸学的,自从学会,乐此不彼。中年人也把袖子放下来,两个人在袖子里论价格。周围的人都在嘲弄一样胡笑,狗栗子在一边着急……这马烈的。
怎么骑呀。
他听到有人嘲笑说“买匹公马骑,这小子装得跟真的一样”,心里万分担心,试着靠近那马,那马警惕地望着他,他看那架势,生生不敢去捋缰绳。
李虎成交了。
没见着他给多少钱,反正他不怕,奔着马脸上去,摸了几下马脸,在马脖子下面捞捞,马也躁乱,就给他解了下来,行市东边有块空地,那是试挽乘牲口的,还钉着栏杆,栏杆上坐着两个为别人驯牲口的马师……当然,他们身价不菲,一般小家的牲口,是不会找他们调理的。
七八人看热闹,包括它原先的主人,就一道跟着过去看,狗栗子走在李虎身后,忍不住往后看着,退着走,这要看笑话呀。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