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不过他心里也有点底气,李虎是东夏来的,东夏养马,而且呢,他在白河集市上给别人捋过马。
到栏杆场,一个大胡子的马师从栏杆上跳下来,迎了上来……看一眼,就直接说:“这马我接不了。这是放养的儿马子。”
李虎说:“我知道。”他示意一下栏杆门,那大胡子马师犹豫片刻,过去把门扯开了,一回头,提醒李虎说:“后生。我可告诉你,这马骑上看着不高,觉得甩下来没事儿,但是真要摔下来,那可有牲口的腰劲呢。它要不老实,再踩你两下,那可就是人毁在里头啦。”李虎“恩”了一声,扯着马就进去了,进去,外头的人想起来了,他这马,马腹裸露,可是没个鞍鞯。
不知道该不该提醒,李虎已经翻身上去。
怎么驯生子,他阿爸很早就教过他。
他们家也有这样的传统,而且每年都要去自家的牧场,选最烈的马出来,然后炫耀一样驯服。按他阿爸的说法,自家就是养马的,孩子们要是不敢驯马,太丢人,年龄小的孩子去驯服暂时有危险,就站在一旁看,他们家蜜蜂都跃跃欲试,每年去跟马搏斗一回。眼前的这匹马,它已经失去了草原,失去了狼群,也失去马群,它能烈到哪儿去呢。
骑上去,两只膝盖就扣上了……
外头狗栗子心情紧张,死死抓住栏杆,大声喊道:“李虎。你小心。觉得驯不住,就赶紧下来。”
他紧张也是难免的,要是俩人一起出门,李虎买匹马,在保郡给摔伤,咋回家呀。
那马小蹿了一下,蹿得不高。
众人已觉得是暴风骤雨前的节奏,有的都在不善地喊:“尥蹶子。尥蹶子。”然而,那马却不肯尥,它知道它被乘骑了,它想蹦,可是刚才蹦蹿一阵子,它已经有点麻木,而且这个人的乘骑,没有让它感到不舒服,它就只嘶叫,只走动,却没有雷霆大作。嗒嗒儿虎开始试图指挥它,它就很容易就能理解意图,东、西,东、西,左、右,左、右,小跑,接着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真正大量驯过马的人知道,这时候的马,它听不懂,是靠你的肢体动作,你给它触碰来活动。
这中间它有不理解,不懂的时候,你要想办法让它懂,碰触脖子,遮眼,拍打马臀,勒缰绳,都是这时候用的,一个不好,它暴躁起来,就开始尥蹶子,这里头有大量与马沟通的技能。
几个马师已经开始叫好,肯定他是个驯马的好手,甚至开始敬佩,因为那马,根本没有抵触的时候,可以说,他与马沟通,中间没有出任何问题,也没有因为出问题,一个控制,一个抵触。
对于不常见的烈马,乘骑上去,让它老实而不暴躁,就已经成功了……至于之后接受命令,只是个时间的问题。
然而这个时间似乎失效了。
那匹马没做错一回,小跑,小跑,再小跑,拐弯,停驻,贱贱地,它开始加快脚步,绕圈奔驰起来……
它原先的主人站在狗栗子身边,激动得热泪盈眶,证明一样指给人:“这人认马,这马也认人。我看他没奔别地方去,直接就看上这马,这马呢,今儿不知为啥,就是老实,忒老实……”
随着那马越奔越快,闪电一样,因为场地不大,人眼睛看不过来。
一旁的大胡子马师喃喃地说:“这马我知道,根本没训过呀,就是驯服了,没三五天,它也不听使唤呀,这不等于不用驯吗。”
狗栗子则翻出来一句话,在脑海里闪现过:宝马识英雄。
在他心里,李虎那就是英雄。
众人正要走的时候,突然间,情况变了,李虎收了
九十九节 举债回购
银子、东夏钱,靖康钱……李虎觉得这是一道题,考验民生治国大题的一个体现,一旦能够赌对,钱才不会折质。
选哪个呢
在他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靖康朝廷也终将面对了。
脸上透着一股惨白的皇帝慢慢坐起来,正眼盯着旁边恭恭敬敬,等候受他垂询的太子。
皇帝喉咙里像缠了团棉花,说出来的话不但含糊,而且带着呜呜的杂音。
这是病情恶化,接连昏迷造成的。
他缓缓地说:“据说,你定下来的几笔和买一个商人上吊,两个已经遣散家众,在家里坐着等死,其它的是在四处托人,借别人的嘴说到朕的耳边来,到底是什么样条件,这么可怕呀监国太子殿下”
秦理轻声说:“回父皇的话,和买的条件是有点苛刻,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主要是,他们不认朝廷的钱……”
皇帝震惊,问道:“你说什么”
秦理说:“儿臣说错了话,是官币贬值得厉害。”
皇帝呻吟一声,问他:“那朕问你。最近你——铸了多少币”
秦理道:“国家用钱的地方太多,战争打完,要兑现饷银,到处都是缺口,最近三个月,一共督造了五百万贯。”
皇帝没有说话,似乎在计算五百万贯的数额有多大。
一贯钱会在一两银子上下左右,等于铸造了五百万两白银上下的币值,国库总收入,不去支出,才两千多万两白银,铸币的数量大……秦理又说:“这个数目是大了,儿臣在铸之前,询问过众多懂钱粮的大臣,他们都说只要币质不要太劣,少铸大钱,还是可以的。毕竟是应急。”
秦理怕被怪罪,紧接着又说:“西边大棉降服,不也要推行我靖康官币的,就算多了一些,也不至于贬值。”
皇帝沉吟片刻,要求说:“召杨绾。”
秦理以为听错了。
杨绾两年前就已经病休,他是要喊现在户部当家的人吗糊涂了,以为杨绾还在庙堂秦理小心翼翼地说:“回禀父皇。杨绾他已经不在朝廷。”
皇帝吞咽说:“召回来。”
秦理又说:“病着。”
皇帝一口气喘不上来,好半天才喝道:“抬回来。”
秦理又解释:“其实大臣们,也都在想办法,杨绾那一套,现在大臣们都知道。”
皇帝气急败坏一样:“传。召。”
秦理无奈。
随着宦官高唱:“传原太子太傅上林令户部丞开国县伯杨绾。”
数十羽骑从宫门出发,箭射出去。
在杨绾进宫的路上,皇帝已经在询问秦理都动用了哪些手段,现在市上币值几何,不时传召大臣前来,庭上应对。有些话是说不直白的,即使皇帝也不肯多说,也许铸造这个数量的钱币还不是太大问题,毕竟刚刚吞并大棉,需要赏功罚罪,就像当年攻占南朝一样,从投降的敌人国库里抄回来大量的金银和物资压库,国家虽有一定的通货膨胀,也没有恶化先去,因而朝臣们在根据这样的经验照搬。
但他们忘了大棉和南朝之间的差异,大棉没有南朝的富庶……
此外,朝廷向东夏用兵,也是数十万的大动用,却没有所获,只有大量的战死,这一则不利好的消息会影响到货币。
与东夏议和,对东夏进行所谓的补偿,也是一则不利好的消息。
而有没有其它的消息呢
还有最最不能提的,皇帝老病将亡。
皇帝若死,新皇登基,还会再发行大量的货币。
你现在货币都这样了,还会随新皇登基再发行大量货币,持有货币在手的人怎么可能不看跌
这些都是诱因。
这和战争一样可怕。
皇帝不看好太子和他的朝臣能够应对,便不管杨绾是否在病中,强行传召。
杨绾到来,确实是抬着来的。
看到这一点,皇帝很愧疚,于是就在庭上哄呀,什么自己用的膳食,什么养病药物,诸多赏赐,一一赏下去。
杨绾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他退下去的时候,朝臣议论,说他这个老年相,那是奸利相,或极胖或极瘦,是活该……刮民财三尺,六亲不认。
但他的病还不像皇帝的病,吃了些膳食,就挣扎起来,轻声说:“这些都是诱因。都不是主要的原因。”
皇帝也没有给太子交谈的严苛,和声问:“什么是主要原因”
杨绾叹道:“皇帝攻占北平原了。”
这是皇帝为儿子取刺,那是最说不得的,无论谁说及这个,就等于是谴责皇帝违背道义,无罪而伐之……但杨绾可以。一是皇帝需要求教于他,二则,都是这样的病人,又是长期相处的君臣,少了顾忌。
太子反驳说:“这和打东夏有何关系”
杨绾扭过头,温吞吞地说:“太子殿下。我们这些年,一直在超发,一直在铸币,钱到哪去钱被用来作境外贸易。这些钱,通行天下,哪怕是皇权不到的地方,那么持官币的人不担心,贸易还在走,钱在流通。而境外的贸易,多数是经由东夏牵头,包括向西的贸易……打了东夏,贸易就少了一半。钱就盈余出来,抓在手里的人感觉出来,就会想放掉。包括钱业巨首三分堂。”
他又说:“微臣在理财上,其实没有太多的本事,这天下高人多了去了,说不定,他们早就预测今天的局面,早就在有计划有步骤地在敛金银,放货币。”
皇帝指着他,给太子说:“你听听。你听听。这都是治国的道理呀。杨翁也是你的老师,为什么不知道去请教”
皇帝又责怪说:“没有你。朝廷哪有兵戈之利,征南逐北太子终究是晚辈,在他面前,不要自谦。你当朕会以为,真的有人理财之能在你之上你是不是想给太子推荐几个后辈,若有所指”
杨绾说:“这世上,却是有人在我之上。”
皇帝凛然:“何人”
无论他是否起心要用,都重视起来。
杨绾说:“在那些大商人里头,就有一些,聚敛天下财富,是有自己的路数的,这些人,臣未必比得过。只是除了这些人不提,微臣要特意说起几个人,好让朝廷提防,不是用,是提防着。”
皇帝“哦”了一声。
杨绾说:“我听说沈万山不久前出狱,联络几个族人和手下,远走南方……这是一个,朝廷暂可忽略之。”
太子眉头皱一下,放,说有人在他这里反复说情,他签发特赦的。
杨绾又说:“三分堂背后的大东家和几个主要掌柜……已经不动了,也是不能为朝廷所用的,这个陛下也知道。”
皇帝点了点头。
他含糊不清地说:“钻了空子,要动的时候动不了啦。这天下,就这群人朕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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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节 盖世奇书
ps:感谢少年浅黄、m8。虽然跌落一位,没能进月票榜,但你们的好意我看懂了。。
李虎选了。
他坚持要官币,虽然看着东夏币要亲切得多。
而今的靖康仍然强大,不至于连钱都守不住,而真正掀风起浪的,也不可能只为害别人,不利好自己,人贱我取嘛。他一咬牙,除了留少量一点银子,其它全部换成了静康币,因为骡子左右挂不下,又去买了辆木架平板车,将钱放上头,拴结实,赶回客栈。到了客栈,再把钱卸掉,放回客房,两人真的是沾床就想睡,但还不能睡,晚上约好书店的小二,这就前去赴约。
物价飞涨,虽然银子还保值,但谁也不舍得去个稍好的地方,就在书店对面烧饼店。
书店的伙计除了有意混吃喝,也想再卖他一套书。
这一次,这书可是他自己抱着上门的。
自己抱上门,那便要更好的推荐本事,他见了李虎,立刻说给找来一部奇书,对治玉、治石头有好处。
李虎让他放下一看,就猛地傻了眼,书名《几何》,还是活页盒装。
狗栗子不想要,直接说没那么多钱。
而今银子全换了官钱,只剩下三十多两上下。
李虎也不想要,更不要说几何编纂有他阿爸的份,在家学得滚瓜烂熟,但是再一想,他起心了。
明天不是要与老工匠告别,干脆送他这套书怎么样
《几何》这书奇贵,即便是在东夏也一样地贵,不为别的,书图难刊,一套下来几十两银子呢。
这个李虎知道。
刊印完第二版《几何》,大过年的给他阿爸送去,还要给阿爸分钱——因为编纂,他阿爸有份,当时送书的人还怪尴尬,说没想到给大王来送钱,记得他阿爸当场就让身边的人把钱转给烈士遗骨,责问送书送钱的:“这套书怎么卖价那么高,二十多两”在东夏都二十好几两,又是东夏禁入靖康的书,在靖康能多贵想必他一个老工,也不舍得买一套几何,别说几十两,几两都不舍得花。
想买,但是不能表现出来,他也一样说:“这书……怕是买不起了,几乎全换了官币,除非你要官币。”
书店伙计开始给他便宜,苦恼地说:“我给你便宜呢。二十两”
李虎心里大吃一惊,这价格可是东夏都买不来。
李虎还没说话,狗栗子怕伙计把李虎给糊弄上,想也不想就挥手说:“真没钱。要不了。”
伙计立刻降价:“十五两。”
李虎愣了一下,干脆直接问他:“你该不是偷的包先生的书吧。”
伙计摇了摇头。
他说:“两年前有个来卖东夏书的,说是一部奇书,多少钱都买不到。包先生相信,收在店里,自己看看不懂,就放那卖。我不是贱嘛。遇到个大官人,想着这是奇书,就高价卖给他了。没几天,他书童拿来退,说这书看不懂,怎么办退不退我说半价退,好,半价也退……退了包先生认吗书成我的了,包先生从我薪水里月月扣,我这么一算,得扣十来年,不能呀。我就继续卖。每几个月卖掉一次,卖掉一次退一次,每次半价退,我把包先生的钱都还上了,它还在我手里呢。”
伙计苦笑说:“我自己也翻过,翻过就明白啦。咋会有读书人看得懂呢,里头全是算经上的东西,很深的算经,复杂得要死,看它能吟诗吗,看它能作对,能辩玄吗本来也不是一定非要卖你,公子您知道,现在物价飞涨,家里有点顶不住,我就想着看看你要不要,要是要了,给多少是多少吧”
李虎心潮起伏,他问:“靖康就没人看得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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