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李虎是要骑马去。
这小马烈,身子也短,没法同乘,而燕燕连骡子都骑不了,一起去要是不骑马,就得套驴车,不然,光靠走,走到县城不定要到什么时候。燕燕的娘一出来,就问村里有去易县的,好在别人说谁谁家去,就把他俩送出来,站在村口等着,等村里的几个婆娘坐着一辆驴车出来,就让燕燕赶紧去凑数。
杨燕燕麻溜爬上去,到中间,搂着一个叫嫂子的亲热。
李虎已经骑在马上,手持尺长马鞭,马屁股后面绑点干粮和饲料,自己身上收拾得利利索索,马也被刷得干净。他在等驴车先走,自己跟上。
女人们看得心热,争相逗杨燕燕:“你看你家李虎骑马抡鞭俊的。”
“俊”其实只一方面,别的她们不知道怎么说好。
李虎的马仍不是那么老实,等着人,还会时不时走动,举两条前腿蹦蹦,李虎在它身上打着转,一手抓着缰绳,一手马鞭放在身后,身子是纹丝不动,既不怕那马不好使,又显得威风凛凛。
李虎安排狗栗子在村口弄个场面子,织两间房屋。
村另外一头靠山的地方,就有一个谷子角荒着无人,长的全是刺棵,好在冬天好收拾,狗栗子用骡子套辆车,拉十来个年轻人,持镰刀和柴刀过去,从另外个地方冒出来,一看李虎骑着马在另一个方向的村口,给他喊了好几声,李虎先到他们那儿一趟,接着才又走,追赶驴车。
众人本来还觉得拉李虎拉得没影,要不要等他,却见他一人一马,扬股高高的雪烟从后面追上来。
那马奔起来,从前头去看,好像前头两条腿就根本没直起来过,光见身子缩拱,闪电一般扒拉雪地,比时不时在道路上蹿过去的游牧人还显快。
等他上来,婆娘们忍不住说:“李虎。这马又短又小,看起来比驴子大不了多少吧,咋跑这么快狗栗子说你买这马,就到你手里能使唤,是真的假的你让燕燕骑,它也尥蹶子吗”
这话说的
要是这马还听人安排,知道分亲疏,那神骏得没边。
有个出自杨家村的人在县城边上住,到了县城,大伙就奔他家去,就为了把车马放下,到了。
要把马拴他们家,李虎不免犹豫。
县城上有些大牲口,一路过去,李虎分明感觉得到,自己这马时不时有骚动,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想一回去就把马阉掉,免得见母的就想去趴,就想尥蹶子。前头因为还有两口大牲口,他怕马不老实人又弄不住,就给主人说一下,特意拴他们家屋后,告诉说:“别让人离得太近。”
杨燕燕走好远了,还在跟他说:“其实这小马挺老实,昨天我摸它,它也没踢我。你应该带着它多见见人,见多人就好啦,拴屋后,都是西北来得冷风,说不定还有人偷。”
敢情她把马当人了。
两人街上转转。
杨燕燕要走走买些糕点,去表姨家捎着,问了问,才知道现在糕点好贵。
李虎从保郡回来,自然知道为什么贵,听她嘟囔、嫌弃,而卖糕点的
一百零四节 犟人李虎
眼前是一位五十来岁的男子,虽然黑瘦,看起来不是那么老,但两鬓已经斑白,扭头看上一眼,燕燕的表姨只有二十七八岁……叠着双手,持枚手帕坐着,翠绿裙子竖领小襦袄,一副富家气态,但她凡事并不做主,燕儿一与她说,她便与自己男人说,感觉很是顺从。 那姨父也老是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总是笑着说:“你们要是想开,你们开去好了,真有什么事情,不是有你哥要县里的人找事儿,就报我名字,我去疏通。采状十里八乡谁弄个铺子,加工个器具办过采状有采状要交税呀。听我的,回去该开开,要是心里还担心,每月出点小钱,贴着几个班头。”
燕燕连忙朝李虎看去。
刚才她怕李虎在人家家多吃,现在又担心李虎回话不礼貌,连忙说:“姨父这是想让你省事儿。”
李虎淡淡地回答:“有些事不能省。”
他说:“如果没有采状就没有路引,没有路引,谁想查我,谁就都能查我。这些我早就想清楚了。石头器具不是等着人家上门来买的,得给人家送到家,走个三五十里,扣一下,查一回,到时都得麻烦姨父您到时通通路子,石头又不是什么贵东西,货还没有这种开销值钱呢。”
那姨父感到吃惊,连忙说:“啊呀。你这孩子想得多,这县上布路卡的,就那几个人,我都熟悉来着,不是白花钱吗你知道办采状下来要多少钱得过王师爷的手,王师爷人家不要辛劳钱这采状还得定期换,每次过他一手,这个你算过吗不说这个开销,先要你们乡里王亭长给你具保,人家平白给你担保”
李虎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反问:“王师爷要钱”他说:“按照律法,开具采状,应该是工房典吏的司职,为什么要过县令师爷的手县中开具采状,为县里增加财政收入,为什么还要给他们钱”
燕燕大吃一惊,连忙说:“李虎。你听谁说的,你咋不听姨父的呀。”
那姨父不高兴……一脸没好气。
燕燕他姨把手搭他胳膊上,侬软着说:“老爷呀。你别给孩子们生气,有啥话给他们好好讲。”
那姨父忍住,大声说:“当年你哥也帮过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就教教你,给你直说,县令老爷请师爷干啥管县的是师爷呀。你说的那些我也不懂,反正师爷在管,他咋说,县令让咋干,县令也不懂呀,工房对吧县令的工房……里头几个挂闲差的,就都分给师爷们管啦。”
李虎愣了一下,轻声说:“师爷这都管”
那姨夫说:“谁抓权,谁能拿得到钱,县令不懂,师爷和典吏他们在争,县令还不听他师爷的师爷是他请的。”
李虎“哦”一声。
那姨父又说:“你想说为啥要钱对吧,就一个事就能难倒你,办采状之前,要写请状书存档,你会写吗”他又说:“写完请状书,里甲具保,也就是你们村你大爷,接着王亭长具保,再拿上来,典吏呈上,按册填文,这要填的是啥呢,你工种,你咋做,你多少人,你出了多少钱,你该交多少税,递到签押房,又是谁批,这种公文,县令老爷趴那儿读呀,又是在师爷那儿,要是他自己过手的,他到县令跟前就画押了,不是他过手的,他就能说你写的有问题,一道一道发回去……你又得重写,然后再去找你大爷,找人家王亭长,之前你找人家,你不得意思、意思现在你又找回去,你不得再意思、意思压你几次,你办不下来,你就是再意思,王亭长他也烦了,他也知道上头不想批你的,他还给你具保你说要不要先通王师爷”
李虎问:“那要是我写的请状书,以及所填公文都没问题呢,他说有问题,他总有个有问题的地方吧。”
那姨父说:“怎么可能没有问题呢就算你找个读书人,官文你会用吗你知道县令老爷为什么不自己看吗官文全是衙门行话,他看不懂。”他说:“家里自己开个场坊,能投多少钱你们家的情况我也不是不知道,通个路十几两,有必要吗要是正要开,有个几两你给你姨父,你姨父就把下头的人给你打点了。”
此话一说,李虎对他的请教就终止了。
什么意思
钱给他,他能保无事。
李虎心里冷笑,慢慢地说:“我爹在的时候给我说,有正路就不往斜里走,为啥呢因为事儿是光明正大的,走偏了,那反倒阴谋诡计了。明明一个采状,是给县里送钱来的,是能够解决一些百姓生计的,结果还要拿钱来买,来通路,我一文钱也没打算花上头。我就是要把它办下来,我李虎自己能写请状书,我也能看懂你们的官文……无论官文是不是你们官衙的行话。”
杨燕燕大叫一声:“李虎。你咋给咱姨夫说话的呀你就是犟。你就是犟驴。狗栗子都说了,你在保郡说给人家钱就给人家钱,说买书就买书,现在几两银子买顺畅,你咋就省了呢。”
那姨父说:“燕燕,别理他。我不跟他一般见识,怎么也得看在你哥的面子上。犟就让他犟去。我听出来了,他是能人,心里傲……不碰破他的头,让他长教训,将来你跟他,你享不了啥福。”
燕燕跟我
李虎想反驳这些话,却知道这根本不是话的重点,重点就是你一分钱不花,休想办成事儿。
他这姨父为了上衙门近,家就在衙门旁边不远。
李虎给燕燕说上一句:“你在姨父家呆着,我去办采状,我李虎就得给你们衙门改改规矩。”
他站起来噔噔走了。
燕燕傻愣着。
她表姨也傻愣着。
燕燕她表姨夫回头问燕燕:“你娘咋捡来个二货他不让我带着他去,他是要闯衙门去吗”他哭笑不得地说:“我带着他去,也许看在我的面子上,人家想着以后让我办事,兴许给咱敞个路子,能不花钱或者少花钱。”
她表姨要求说:“你赶紧跟着,燕燕说他会武,而且武艺好,他再到县衙大打出手你跟着呀。”
她姨父没办法,站起来往外走。
她表姨见丈夫走了,才放心,安慰燕燕说:“按你姨父的年龄,按说衙门就不要了,现
一百零五节 路遇侠客
李虎赶到县城边上,急着要回家具保,然而他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马把人给踢伤了。 两个无赖去撒尿,见有匹马在院子后头拴着,想去捋,一个被马给踢在脸上,一个被踢中腰,叫了同伴十几个在同村大哥家的院子里闹,不少还带着家伙。房子主人是为自己村的乡亲提供一个泊马泊车的地方,不料把自己给沾上,正解释马主人不在,等马主人回来,一起商量下,看真么办好,结果李虎回来。一群十几个无赖一听是他的马,上去把他围住,大声说:“你的马把俺兄弟给踢伤了,你说怎么办好吧,今天要不给一个交代,不弄死也弄残你。”
李虎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房子的主人是杨家村的,心里自然向着李虎,告诉李虎是咋回事儿,他没说两人起心要偷,只说是逗。
不管是偷还是逗,你自己凑上去你还能怪谁
李虎本来要一口气回家具保,没想到这被无赖给缠上,就没好气地问他们:“你们想怎么办”
其中一个无赖说:“赔钱。把你身上挂的钱给我们。”
看那位同村焦虑的眼神,李虎想也没想就把身上的钱取下来,往他们面前一扔,回头就要走,却不料无赖却又把他围住。同村大哥他一家人都在,纷纷说:“钱都给了你们,你们还想咋样吧。”
为首无赖说:“把马杀了给俺兄弟赔罪。”
同村的那位大哥自己都开始忍受不住。
几贯钱已经不是小数,杀马,一匹马多少钱
他大声说:“你们知道不知道他是谁白河的杨凌刚你们知道不知道这是他弟弟。”
无赖们哈哈大笑。
无赖们纷纷说:“白河王小七我们都知道,不曾听说什么杨凌刚,想必也不咋样。这马都这性子,把它杀了,也是为民除害。”
李虎眼睛不由紧了一下。
他知道燕燕她哥叫杨凌刚,倒只听闻,还没见过,往往听燕儿他们报出去,会有大人认识,却没想到这些无赖不曾知道,还辱骂一番。
他想了下说:“白河的王小七我也认识,现在就是去他们家。”
他本来以为自己套了近乎,会消停,毕竟正事在等着,他可不想在这儿和十几个人无赖打一架,轻了重了,影响行程。
没想到不提王小七还好,一提王小七,为首无赖说:“那正好。原来是跟王小七关系好,打的就是与他好的。”
李虎忍不住了,还不等他们动手,上去就是一脚,因为太快,人闪了一闪,穿心一般,印在为首无赖胸口。
那无赖一口血溢出来,仰天倒了下去。
无赖一时反应不过来。
杨村那大哥他们一家人也呆着。
李虎上去就把倒地的那为首无赖给揪起来,挽着他头发,生硬地在地上拖着,听他发声辱骂,有一巴掌糊他嘴上,一边拖,还一边说:“我叫李虎。白河杨家村李虎。你们说打的就是与王小七关系好的。我正好找他哥办事,不知道要不要意思、意思,拎去一个和王小七有嫌隙的,不知道算不算”
他一指十几个无赖,给同村大哥说:“哥你进屋去,他们哪个敢去与你闹,我会让他们好看。”
他跟拖死人一样拽着那无赖头发走。
那无赖也不再说话,两手举上来,反过来扣他双手,想把自己解救出来。
十几个无赖中,有几个又上一次,其中一个被一踹沟里,半天才爬上来,就再不敢轻举妄动。
其余无赖跟在后面跟着,一时鸦雀无声,全不是刚才叫嚣的模样。
其中一个竟因为李虎要去牵马,挽着为首无赖的头发靠他近点,他双腿就抖得厉害,一屁股坐地上。
李虎牵来马匹,把人往上一攒,终于有人意识到他说的是真的,这是要把人提走扔王小七家去,求饶说:“哥。哥。你放了他吧。现在他伤啥样还不知道。你把他挂马上弄去,他非死不可。”
杨村那大哥把家小堵回院子,自己其实没走开,于心不忍,喊道:“李虎兄弟,你可不能这样去王亭长那儿,这样挂过去,非死不可。”
李虎想想也是,把人从马上捉回来,扔到地上,说:“看在我哥面子上。”
他又说:“拿上扔给你们的钱,抬上他滚。”
众人抬起那无赖,二话不说就跑,李虎再一次提醒他们拿走钱,他们才回来拿钱。
李虎给杨村大哥拱了手,多余的话也没说,翻身上马,勾着马鞭,上了路就开始飞驰。那杨村大哥就在院外站着不动,直到一群婆娘赶集回来,相互问着等不等杨燕燕,看他在那站着,上去问他咋站在外边,他才说:“燕燕带来的叫李虎那后生,刚刚在这儿跟几个无赖打架,上去踢吐血一个,把几个无赖打走,没事儿人一样,骑着马就走了,说是找王亭长办事去。”
婆娘们一点也不意外。
狗栗子他们多次说起李虎的武艺。
她们说:“咱村第二个杨凌刚,比那杨阿呆还能,比他还铁。说是才十四岁呀。他是燕燕她娘雪地里拣回家的。可不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不常回去,你不知道……他还能挣钱,出去一趟才几天,牵着大骡子大马,拉车钱回来。”
他们进院子要歇上一会儿,跟院子里唯一的老人说些话。
有人说:“燕燕还在他表姨家呢,等等她”
杨村那大哥说:“我去说一声吧。李虎上去就把人打吐血了,还是去与她说一声。”
众人想想也是,督促着他赶紧走。人还没走掉,无赖就都回来了,这会竟有七八十人,上来一个,上去就把杨村那大哥扇了一巴掌。上来一群婆娘说情,终于有人讲点良心,说不关他的事儿,众无赖才放过他,围着问他:“你们村的李虎呢他跑哪了要是他不回来,就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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