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他走过去坐下。
李虎却又吩咐:“鸳鸯。去把门关上。怪寒的。而且我和陈武武卒长说的话,也不宜传出这个门。”
李鸳鸯极为佩服。
李虎可是在人家家,却能缜密到让自己关门,这就大步走过去,到了门边,双手将门扇掩好。
陈武又请教。
李虎见门掩上了,这才直直盯着他,淡淡地说:“我是李虎。”
陈武猛地惊了,一蹦而起,然而他看向堂屋门,却被关上了。
这时,他唯一的侥幸就是李虎还不知道自己有心办他,只是被谁指路,来通过自己通路子,自己可好言将他打发走,明天再抓他。
李虎淡淡地说:“陈武先生。我先给您说一下我的情况。我养兄是杨凌刚。这个想必您已经知道了。您也不会放在心里,对吧……坐下,不要否认。我不喜欢听人狡辩。”陈武毕竟是武卒长,体量很大,有点想恼羞成怒,眼睛还盯到李虎身上,想知道他有没有带兵器。李虎说:“我还要告诉您的是,我自幼习武,可扛四百斤,开三石弓,马战步战,鲜逢敌手,今天杨赶云想诬陷我,就是我一个收手不住,踹死踹伤了他儿吧”
陈武知道。
但是他没想到李虎这样自我介绍。
他震惊道:“公子武艺如此了得”
李虎淡淡笑笑,又说:“我来,自然不是像陈武先生诉说武艺的高低,只是想不明白,先生为何肯替那杨赶云办事,甚至诬陷……他给你多少钱,还是他上头有人。”
陈武张皇四顾,想着狡辩也无意义,就说:“他答应我五十两,事成之后,弄我大侄子去军中。他是军队礼聘的少年卒伍教头。当然,这是他开的条件,我还没想到是否该答应他,这是应该想都不想就该拒绝的,对吧,当时有那么多人,但我拒绝不了呀,我有点怕他,他是土匪,他啥都敢干,现在有了军队的官身,手底下一帮子徒弟,我在县里那么小的一个芝麻,我没有办法呀。”
李虎说:“这么说,我倒冤枉你了,你也是被迫的。怕他。不怕我。以前没听说过我,所以就不怕。”
陈武讷讷地说:“是确实没想好怎么做呢。”
李虎说:“你要是没想好。那就算了。不需要想了,要是想好了。我送你一场富贵。”他指尖挑起一枚肉厚的铜钱,两个指头一挤,铜钱弯在一起,被他放在桌子上。陈武目不转睛地盯着。
片刻之后,他表态说:“我想好了。此案经我之手,我自会秉公办理,杨赶云他是诬陷,唆使人串供。”
李虎点了点头,铺开一张纸,推到陈武面前,说:“今天我刚刚与县令大人谈过,准备开办一个采石场,雇佣上千人工作,起码月入两千两以上,县令大人已经批复签押,并答应我,县里会全力支持我,这个你不知道吧这是我承诺给你的份子,石场的一成份子,也就是说,生意一旦做起来,每个月光分红两百两,一年两千四百两,两年四千八百两……不往下算了吧。”
陈武还在难以置信中。
李虎又说:“我可以直接找县尉大人,但那样我的代价就大,我也可以直接找县令大人,但是我的石场给他一半,我才出得了手,所以我来找你,给你一成,我划算,你也划算,你要说个不字,我可以不向你下手,起身就走,明天县尉或者是县令恐怕会治你的诬陷。不知你信不信”
陈武目瞪口呆坐着。
随后,他反应过来,惶恐地说:“多谢郎君看得起小的。”
李虎说:“你要是看在眼里,我就需要你的投名状。你也知道,你不按杨赶云的意思办,他会报复你,他能以教武为名驱使无赖威胁你身边的人,你就要一不做二不休。”
陈武道:“请小郎君指点。”
李虎说:“他诬陷我,驱使无赖,欺负善良百姓,差点毁我妹清白,你不连夜抓他吗他有官身了,你就不敢对吗”
陈武吸了一口气。
他明白了,人家的钱不白给,这是要自己今夜朝对方下死手,不下还不行。
李虎又说:“你是官府中人,有忌惮,也没关系。我可以替你谋划周全,保万无一失,今天死了两个人,为什么可以说是我杀的,不能说是他杀的连夜上门提他,这个可以去做吧没有超出你职权范围吧。”
陈武点了点头。
李虎又说:“我李虎和你一起去,你说他见了会怎么样他会不会持械反抗”
陈武带着恐惧说:“小郎君我懂了。他一看到你,就怀疑我和你是办他的,他就反抗,反抗就坐实他的罪,就可以格杀,就算他能逃得一命,他的房子,他的地,就都不是他的了,海捕文书一下,那些无赖儿,也不能再依附他,就是他上边有千条路,万条路,他也
一百零九节 四邻赴工
恐怕在靖康的县里,从来没有采状这么顺利办下来过。
回杨家村之前,李虎又做了几件当紧的事:询问当地粮商的粮价;了解当地的借贷规矩和利钱;物色一块带拖院的门面,当然现在不买也不租;寻上一班泥瓦匠,一班木匠,而且立刻让他们赶去。
有李鸳鸯这个师爷,这些事情他只要吩咐下去。
把这些事情一一完成,却还有一些繁琐的事情在等着。石场要规划,治具怎么做,先期雇工多少,工钱怎么算,工人怎么组织,最先要出什么样的石器物……牵扯到石场规划,治具,器物形状,得张罗标准的尺规工具,李虎虽擅长画画,但牵扯到筑建,谱带尺寸的器物外形,却是觉得头疼,有些事情不是一瞬间可以给想好的,但他现在偏偏难以静下心,慢慢去琢磨。
回到杨村,杨燕燕家都没个适合谱图的桌子。好在木匠班子提前到了,给他做了一个大长桌,一把粗糙的太师椅,便是这些东西,他心里都好不满意,这些木匠,哪像东夏那边,因为几何的刺激,物件做得圆润、板正,而在这儿的乡间,那桌子都感觉到不平,腿还歪,没有一点美感。
他本来就想去北平原一趟。
不过这个时候,这些事情,却给他一个借口。
他跟李鸳鸯和狗栗子说:“咱们这儿的工匠不行,我要尽快去东夏北平原一趟,去找些工匠。”
但现在他还真走不了。
去县城,让狗栗子给收拾山谷,就把草棵和荆棘给砍砍,地也不整整,一说,张场主的石场也就这样,你把他放家里去安排这样的事情,回来还得重做一遍儿,耽误时间,而且反复花钱。
现在,外人不知道,李虎自己知道,自己开石场,也就是三百余两的银子,换了贬值的靖康钱。
工价再廉,你能由着返工至于李鸳鸯,也是新雇来,看起来在县城干啥事儿很干练,但也在一些事情上稀里糊涂,颠三倒四,估算借贷不知道怎么算复利,还为了他自己的颜面,硬说词意思他没能够理解,并不是真不会,更不要说工场上的事儿,他根本就没接触过这一类的东西。
包括定工钱。
狗栗子说:“张场主两文,咱们按四文就行。”
李鸳鸯说:“四文钱你就没办法人里头选人,咱们选工要选好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样的事儿,李虎觉得都得自己来安排。
虽然他觉得李鸳鸯的话还算水平,但问题是,由着李鸳鸯来选人,他能挑起不少周边村子的纷争。
李虎最后给他们宣布说:“先期要三百工,没有正式开工钱,每工十文,因为现在粮食上没有安排,暂时就不管他们饭了。正式开工之后,再管饭,学了治石之后,再涨钱……这三百工,不由我们定,去给王亭长他们说,除了咱们杨村的,其它各村,按户数比例选人。出工没有过多条件,但是要去找一个好郎中,仔细检查他们有没有会传染的病。还有,人来之后,每三十人一正,半天平场,半天操列,狗栗子你们都给我学了,这点应该没问题。”
李鸳鸯脱口道:“东家把他们当军队吗”
李虎纳闷扭头,问他:“军队”
李鸳鸯说:“不然还请郎中,还给操列”
他给凑跟前说:“这样就太复杂啦。难道还造籍牌按上工先后,将来涨薪”
李虎挺意外,眼神中闪过一缕疑惑,点了点头说:“对。”
狗栗子也晕。
他问:“你们东夏那边开工坊,都这样干吗”
李虎想了一下,告诉说:“官坊是的。私坊不是很清楚。”
李鸳鸯半天没音。
他坐去桌子一侧,一脸难看,好半天才闹着说:“现在就我一个师爷呀。”
李虎就回他一句说:“你也有薪水,不会只管你饭,所以不能觉得事儿多。干啥要有干啥的模样,怎么能跟那张场主一样乱七八糟”接着,他又说:“你要关注着钱价和粮价,最终我们还是要管饭的,如果管一顿不行,都得管两顿,最好还有肉。不吃饭,不吃好,怎么有力气干活呢”
他还说:“牲口价也要留意好,能用牲口的时候不用人。”
狗栗子没听完,赌气掉头就走。
这什么嘛,还管肉管得起吗不说管起管不起,那都过财主的生活了,还是上工的人吗
他干脆跑起来,去找杨燕燕她娘告状去,到了喊了一声:“大娘。你管不管李虎”
杨燕燕她娘一听他说完,放下手里的货,抬头往李虎那边往了一眼,叹气说:“李虎这是想做大善人呀。”她倒笑了,说:“我们家李虎咋干,你急个啥呢,他这样不好吗就是石场败了,方圆几百里,谁能说他个啥名声都能超过他哥。我们老杨家,不管这个,他要是抠抠索索的我才骂他呢。”
杨燕燕跑来听,见狗栗子又掉头走,扭头来看这个,又扭头看那个。
杨燕燕她娘欢喜地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李虎肯定对你哥的脾气。”隐藏的想法是,杨燕燕她哥能看上李虎,支持她嫁李虎,但沧郡的事儿,压根没给杨燕燕讲,她娘也就说了半截。
杨燕燕说:“他就特别能惹祸。”又说:“你说一个外乡人,你出门你忍气吞声些,就是不肯。到处惹祸。”
说是这么说,县城发生了那事儿之后,她还在求着同村婆娘,回家之后不要告诉她娘,免得她娘说李虎,要不是有大嘴巴,她娘都不知道。
狗栗子再回去,李虎正在走动,李鸳鸯摊着纸张,打算在上头写书文。
李虎说:“鄙人白河杨村李虎欲开场治石,告于各村父老,诚求用工如下……”
狗栗子叹口气,就又掉头走。
他是跑来跑去
一百一十节 不循六礼的来客
在一个王铺的小集上,家里去的人接上王凌自了。
一行七、八骑在前,后头七、八辆车平板车,人步行拉着。见着他们,李虎知道为啥大爷要让自己和杨揣来接了。这些平板车都是一些跟着他们去沧郡的人拉着,其中三、四辆是杨凌自要拉回家,而这些乡人走着、走着就已经到家,按说他们可以把杨凌自的东西给送回家去的,但燕燕他大爷却是不肯劳烦他们,每年都要半路去接,接上了把拉自家车的人替换下来。
见有七、八骑,还没到跟前,杨揣就打一边跟李虎解释:“今年是挣上钱了,往年就我哥能骑个驴,你看今年。”
杨凌自三十多岁,浓眉大眼,身量很大,给一个骑马的拱手,让他带着一辆板车走,而自己则下马,带着另外一些人,迎面走了过来。燕燕他大爷迎上去牵他,他“扑通”就跪下了,喊道:“爹。我很快就能让您老人家在家享福啦。”接下来,他就一句:“今年朝廷干东夏人,海路就跟抢钱一样呀。”
李虎的脸却一下阴沉下来。
他对杨凌自的印象本来就不好,听这么一喊,脑海里立刻就是北平原战场上的尸山血海,虽然是知道人家只是论生意,但心里,又怎么好得起来呢。
她大爷却扭头喊道:“杨揣。李虎。快来见过你大哥。”
杨揣很快到跟前了。
李虎忍住不快,也走到旁边。
杨揣就不说了,他哥一站起来,就抱他,捶他。李虎,她大爷却是介绍说:“这是你二娘大雪天给拣回来的一个后生,文武双全,打算把燕燕许配他,招为女婿呢。”
李虎怪尴尬,也不知道咋回答。
杨凌自却猛地回头看一眼,又转过来,责怪说:“爹。你藏住话好不好这后头,有那边来的人。”
燕燕她大爷愣一下,现出不满,却终究要顾住大面儿,忍住没说。
杨凌自却猛地盯住李虎,目露不快,说:“想找我们家燕燕,你也配站一边去。”
杨揣忍不住喊了一声:“哥。”
燕燕她大爷也大怒。
然而那边骑马的人下马走来,他忍住了,斜视李虎,眼神中充满歉意,伸手扯住李虎的手按按。李虎心里跟明镜一样,倒没显得怎么气愤,感觉老人的手紧了紧,眼神中藏着歉意,还是给杨凌自鞠了一躬。杨凌自一调头,就把些骑马的迎跟前了,给他爹介绍说:“这是二闺女家的人,来跟她娘送点东西。”
这是个四十多岁的大汉,脸上有个大疤瘌,持着马鞭,生硬地一抱拳,喊道:“老爷子。我替我头把爷来送点东西。”
杨凌自又说:“爹。凌刚跟他们不对付,他们只能跟着我来。你不知道,二闺女生个胖小子,他们老爷可高兴啦。说啥也让送来车礼。你不知道,他们老爷娶了七八个,就咱姓杨的争气,你瞧好吧。”
杨凌刚、杨燕燕他们为什么至今也接受不了
这是多屈辱的一件事。
偏偏说得像是一件多光荣的事儿,因为生个小子,反倒姓杨的脸上有光
一说,杨燕燕他大爷也不自然,不舒服。
李虎看他动气,也连忙紧一紧老人的手掌,告诉他别动气。
这个壮汉下去,却又有个人上来。
杨凌自介绍说:“这是李先生。他是二闺女老爷家表哥家的管家。他那个表哥呀……”
杨燕燕她大爷颤抖地说:“你说啥。表哥”
表哥岂不是意味着,这个更老
燕燕才十四呀。
杨凌自马上察觉到了,轻声说:“老爷子。不是他。是他儿子。他儿子呢,您想哪去了,二闺女不开口,我能带他们来吗要是不合适,二闺女能愿意吗”他回头跟那管家歉意地笑笑,似乎在为老人的无礼道歉,又回过头来说:“你知道吗,爹,他们家在海运司,是官宦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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