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影

    山顶上张延见姚玉茹居然象鸟儿一样飞到空中，超出他的预计，在贴地几尺高度只待了短短瞬间，便已经敢于飞高，飞高之后更如鸟儿般灵活，自如地从东飞到西，从低空飞到高处，甚至被云层隐没不见，又从高处飞扑而下，不由看得呆了。

    姚玉茹在空中甚至翻了个身，然后又从张延头顶俯冲掠过一次，她看到张延脱下他的金缕帽向她挥舞，但她理也不理，倏的便飞过去了，飞过去了很远，她又想到不该对他如此无礼，便又带着满心的歉意飞回去，摆动翅膀，向他还礼。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懂得。

    她来回盘旋，迎风而上，不知道是她在风中飘摇，还是她扇动了风，好象带有无穷的精力，做着毫无目的姿态，狂乱宣泄。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累了。调整好姿态，缓缓飞落。

    她象飞行了一辈子那样熟练地落了地，全身瘫软，跪在地上，双手撑住身体，忍不住泪眼婆娑。

    张延和郑柯赶紧跑过去扶起她。郑柯想要就地给她解下翅膀，姚玉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好像翅膀已经合她成为一体。随后才意识到那并非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她放任郑柯给她解下翅膀和箱子，站起来之后，激动地对张延说道:“没有飞过的人，不知道。”

    这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但张延能够听明白，笑着

    问她:“不知道什么”

    姚玉茹想了一想，说道:“没有飞过的人，不知道飞在天上有多美好，你站在地上看着我飞，以为很有趣味，其实和毫无体会也相差不多。只有飞，体会风在耳边呼呼地响，大地在下面，那是完全不同的。”

    郑柯埋头整理木箱，听姚玉茹这句话，抬头赞同说道:“姚姑娘说得一点儿也不错，大师兄你也试试。”

    张延有些拘束地微笑，说道:“我原本说等等再飞的，是因为它还不安全，姚姑娘第一次飞就飞得这样好，似乎安全也不成问题了，但我此时不应




第155章 暧昧的火并
    姚玉茹猛然发现自己置身在天水老院落的家中庭前，她悚然而惊，茫然四顾。母亲房间的窗户低垂，她目光快速地跳过那里，望向前院柴门，她心中有些颤抖，又有些期待，她走了过去，轻轻地打开门，见门前立着一个人，既伟岸，又俏丽，眸子如星，正是赫连琴。姚玉茹意识到这是个梦，但她不舍得醒来，她走上前两步，对赫连琴说道:“怎么会是你”

    赫连琴仿佛退后了两步，她深沉地望着姚玉茹，等着她先开口说话。

    姚玉茹摇摇头，说道:“那不是你，我见过他。”

    赫连琴看上去有些失望，说道:“不是我，那是谁”

    姚玉茹心说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是你。但我知道那不是你，我就是知道，这样是没有用的。”

    赫连琴掩面而哭，但她张开手时，忽然变作了张延的模样，他有些惫懒的神色，说道:“是我，我来了。”

    他上前两步，张开手臂将姚玉茹搂入怀中，姚玉茹心境澄明，任由张延抱住自己，毫不推搪。她埋在张延的怀中，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猜到了。”

    “你猜到了什么”

    姚玉茹盯住他，目光灼灼，过了一会儿，又失去自信，说道:“我这人时常爱做梦，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幻。可是有件事情我一定要和你说。”

    “你说，我听。”他的神态怪异，似乎并非张延平常的模样。

    姚玉茹歪着头，倚在张延肩膀上，慢慢说道:“我忘记了有多久，也许是去年，也许是前年，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我在家中的院中，陪我妈妈晾晒洗好的衣服。有个牵着白马的男子在院外，盯着我看，我也盯着他看，心中又是害羞，又是骄傲。然后他走了，在他站着地方的树枝上，留下一枝茉莉花。我总盼望再看到他，可是那以后每次听见声响出来，我都只拾到一朵新鲜的茉莉花。我时常想，总有一天碰见他，我要问他，为什么那天他要那样盯着我看。”

    说罢，她停住不语，张延等了许久，才问道:“刚才你说你猜到了什么”

    姚玉茹在黑暗中绽开微微的笑，说道:“我常常不知道我经历的是幻是真，或许那些香气沁人的茉莉花，是别的来由躺在我的香粉盒子里，然后我幻想出来那么一个梦境。我刚才忽然想到，不知道此刻是真实的，还是我做梦梦见的，醒来不知又在何处。”

    “你猜我便是那个在你家院门外盯着你看的孟浪男子”

    “他才不孟浪呢，他很害羞，温文尔雅，我看得出来。”

    “你还没说你猜到了什么”

    “我猜到，你就是那个人。”姚玉茹说道，她语气没有任何猜测和犹疑的成分，就好像简单地陈述一个事实。

    “那不是我。”张延埋下头，接着说道:“虽然我很愿意那是我。”

    姚玉茹有些倦懒，说道:“可是我在你怀中嗅了，那是别处没有的茉莉花香味来。”

    张延他伸手入怀，摸出一朵小小的茉莉花来，他有些吃惊的样子，望着新鲜的淡雅花朵，说不出话来。

    姚玉茹微微地笑，说道:“你难道说我栽赃，我为何要那样做我记得你的样子，无论风霜斧钺也不会改变，无论经过多久都不会忘记。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再遇到你，直到在雪山岭上交错而过。然后我在心中暗暗封闭住这张脸，害怕他让我受伤害，直到我在空中反复地看见你，确信你不会。”

    张延疑惑地看着姚玉茹，渐渐相信她的话。但他还是忍不住说道:“那么我果然在路过天水郡的时候在你家门外见到过你，后来我还一次又一次地去看你望你，可是为什么我一点儿都不记得”

    姚玉茹凝视着他，心中又快乐，又害怕，她抓住张延的手臂，就好象抓住虚空，这究竟是不是一场幻梦，她不能确定。但是这梦又和以往不同，以往的梦里可没有这世界上那么多复杂的东西，也没有死亡，仇恨和其他多余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张延释然地笑道:“我一定是忘记了。我来回答你那个问题，我那天之所以一直盯着你看，是因为你实在太过美丽。有些女子的美丽，不过徒然让周围的人自惭形秽，又或者激发他们的**，而你的美丽却似乎放射出光芒，鼓舞那些看到你的人，让他们觉得生命是美好的。”

    姚玉茹轻轻地笑，说道:“胡说八道，不过我很爱听。”

    张延叹息一声，接着道:“我既然想不起来，只好想象一番，我所想象的便是如此，难道我给你说谎话么”

    姚玉茹感受着张延双臂的力量，和他的体温，心中默念，但愿此刻永远驻留着，但一阵响动惊醒了她。

    她翻身而起，只觉得浑身酸痛，张延在门外轻叩，说道:“有动静了，快起来。”

    刚刚，郑柯忽然手指着一处，说道:“有动静了。”

    张延顺着郑柯手指的方向望去，却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他说:“有人点灯了”

    郑柯有些不满地看着张延，反问道:“你看不见”

    张延瞪大了眼睛仔细看，仍然什么也看不见，他感觉自己看见了有隐隐的色块跳动，但那实在像是并非看到，而是听了郑柯的话才想象出来的。他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去敲了姚玉茹的门，唤她起来。

    姚玉茹睡眼惺忪，可很快也便清醒了。张延要她看郑柯所指的方向，问她可看见了什么。

    姚玉茹愣愣地看了一会儿，说道:“我什么也看不见，可我们干嘛不直接下去



第156章 乱斗
    赫连琴连劈出三刀，将面前两人逼退散布，得空冲到张延身边，对他说道:“他们不是侯家的人，是尔朱的人。”

    “我已经发现了。”张延说道。

    赫连琴接着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张延撤回一步，退出一线，凑近赫连琴在她耳边低声道:“那侯家的人哪里去了”

    赫连琴楞了一下，说道:“他们正被尔朱的人到处放火烧房子呢。”

    “不对，我到处看了看，看见逃出来都是妇孺老人，没有青壮年。”

    “那我们该如何”

    张延大声对蒙面刀手们说道:“你们中谁是带队，我要和他说话。”

    蒙面人们面面相觑，没人出头说话，但张延在对方姿势中看出其中两人地位不同，他猛地冲向其中一人，挥刀横斩，那人猝不及防，竖刀来格，两刀相交的瞬间，张延手中悄使暗劲，同时松手，刀从他手中脱出，绕过那人的刀，飞插入他腰眼。那人中刀，大吼一声，踉跄着退后一步，跪倒在地。

    张延毫不停顿，赤手空拳朝另外一人奔去。他和那人之间本来还隔着一人，但那人见张延先是一招击倒一人，立即又朝自己而来，吓得腿脚酥软，动惮不得。张延视他为无物，轻轻掠过他的胸前，那人茫然地倒退两步，看着张延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既擒住自己身旁的那人，不由看得痴了。

    张延两击两中，击伤一人，擒住一人揪回自己阵中，他扯去那人面具，又是一愣，恨声说道:“居然是你，你怎么对得起我姐”在场众人，除了姚玉茹之外，都认得那人正是娶了张延的二姐张希的尔朱绍。尔朱绍被张延擒住动弹不得，面上神情又恨又惭，坐在地上闭目不言。

    围住他们的蒙面刀手分成两拨，一拨扶起被张延刺中腰眼的那人，簇拥着离去，另一半人见大势已去，想留在原地，可又不敢来救尔朱绍，踟蹰一番，终于朝另一个方向散去。

    张延看着这一切，冷笑连连，对尔朱绍说道:“原来这是你们两家串通好的。”他虽然看明白蒙面刀手分属侯家和尔朱家，却还没想明白究竟为何会如此，两家为何会联手一起来困住赫连琴，在村子里放火烧房的行径似乎难以说通，那是为了什么呢最重要的是，更多的青壮年都到哪里去了

    赫连琴对张延说道:“他不会讲的，我们分散各处去找他们的人究竟上哪儿去了。”她话音才落，远处猛地传来鼎沸的人声，好像是齐整地发一声喝彩一般。张延不假思索立即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众人也随着他一起奔去。【￥ #最快更新】

    听那声音来自北边的草场附近，众人经过许多着火的房屋，看见还有不少妇孺老人惊惶地守在路边，无力救火，有刀手在追砍企图救火的人，众人也全然顾不得，一直穿过村子来到另一端的

    草场，又翻过一道梁子，借着背后燃烧的火光，众人才看见草场当中有几百人黑压压地汇集在一起，相互砍杀厮打，混乱无比。

    赫连琴见到此番情景，楞了一下，便朝着人群当中冲去。她冲近人群，挥剑荡飞一人的长匕，将那人逼开两步，朝人群中进得两步。有人挥刀朝她劈来，她轻轻让过，倒过剑柄磕在那人下巴上，那人闷哼一声，余势未消地往前扑倒在地。又有两三人朝她扑来，其中一人手中握着钢叉，另两人倒是赤手空拳便来扑她。她头一埋，侧着朝里又冲了两步，面前又是两人，两人原本刀来斧去，打得酣畅，见有人冲进来，都放开对手，一起朝赫连琴劈头盖脸地攻来。赫连琴连续闪转，避开两人，再抬头发现自己已在人堆中失了方向，不知道该往哪里突。紧随着她冲进去的两个随从，一人被砍倒在地，一人虽然还跟在她身后，帮她守住身后一侧，也满脸的惶恐。

    张延站在梁子上未动，他见赫连琴及随从冲进战阵瞬间便没有影踪，如同几粒米混入米缸中一般，心中焦急，正犹豫间，忽见几个人影匆匆地登上山梁，朝他们奔来。他随即认出是父亲张玄和师叔吴琛，以及聂沫和宋衍，以及其余几位成年墨者，心中稍安，快步走到张玄面前，开口说道:“爹，他们在下面混战，不好分开。”

    张玄神色严峻地站在最前，看一看混战的人群，又看看自己这边的人，问道:“赫连琴在哪里”

    “她先我们一步冲进去了。”张延答道。

    张玄瞪了张延一眼，说道:“我们也进去，隔开他们。”

    说着，他便往混战中的人群走去，他手上没带兵刃，走得不徐不疾。张延和吴琛对视一眼，立即赶上两步，一左一右护在张玄的前面，其他人分成两边跟在张延与吴琛身后，各自横起手中兵刃，预备接敌。姚玉茹跟在吴琛这边，她身边是聂沫，双手各持一把短剑，贴在张玄的身后护卫。宋衍手中什么也没有，他有些呆呆地看着周遭，紧跟在张玄身后。

    吴琛见张延手中握刀，知道他不惯用刀，便把自己的佩剑换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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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谁为黄雀
    张玄对着羯人们大声说道:“侯宣，你还活着么，站出来说话。”

    左边羯人中走出一人，大声说道:“师尊，你们拉偏架，这样可不好。何况，我们还没打完，你们就出来，这样更不好。”

    右边羯人中也走出一人，高声说道:“师尊，你常抱怨说粮食不够分，抱怨羯人生育太多，云中邬已经供应不上了。我们这下自行了断，减少一些人口，岂不是正合你的心意，何必假惺惺地站出来，假装慈悲你在其间推波助澜做的事，要我说出来给大家听听么”

    张玄叹息一声，说道:“我没给你抱怨过粮食不够，抱怨羯人生育太多，更不会什么推波助澜，如果真有，你早就说出来了，不必等到现在，那么多人已经死去了。”

    张延听了新的一番对话，心中难受，侧过头去给姚玉茹介绍说道:“这人是尔朱孝。”

    姚玉茹点了点头，纵使她对此间羯人状况完全不了解，但一天下来也知道了尔朱孝是张延的姐夫兄弟，关系说起来十分亲近。尔朱氏人口少，原本是被保护的一方，结果看起来反而更加桀骜不驯，此刻更是直斥张玄阴谋害人。

    尔朱孝打了个哈哈，说道:“单单你自己承认半年之前便知道尔朱和侯氏有此一战，已经足证你的用心。要不是你所做的都是鸡毛蒜皮，不值一哂，我的确会拿出来展示，让所有羯人，以及你的弟子和所有墨者看看，让他们知道所仰仗尊敬的师尊，原来是何等样人。”

    他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侯宣兄弟，既然事情已经摊开，墨家要强行作梗，看起我们来也打不下去了，不如就以此刻的伤亡，计算胜负，你看如何我们接下去还有许多难关要闯，何不节省一些生命，用在有用的地方”

    侯宣此时却盯住张延身边的姚玉茹，不理尔朱孝的建议，大声说道:“原来我邬中来了一个外人，张延兄弟，这是你带进来的吧为什么”

    他这话一出，数百羯人一起看向了姚玉茹。姚玉茹忽然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心头突突的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张延上前一步，站在姚玉茹身前，帮她尽量挡住众人的目光，大声说道:“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她来这里没有别的意图。”

    侯宣冷笑，又问道:“没有别的意图，那是什么意图”他把“别的”两字咬得极重。

    张延在邬中地位不低，和侯宣、尔朱孝表面关系都相当和睦，言辞往来颇为随便，这话如果是在平素，张延也大可以打诨插科地回过去，换得彼此哈哈大笑；此刻局面紧绷，稍有不慎便又引起争端，心念飞转，说道:“是我私人的事，绝无涉于别人。”【…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侯宣点点头，说道:“很好，我看这姑娘不逊色赫连琴，你可要抓紧了。”

    他这话一出，场中许多人都

    看看赫连琴，看看姚玉茹，把两人真的放在一起比较，各人判断不同；有的人觉得依然还是赫连琴明显更漂亮一些，有些人觉得新来的陌生人比赫连琴更美；更多的人没法同时看清黑暗中的两人，无从比较，心中暗暗着急。

    姚玉茹和赫连琴两人都先是觉得愤怒，狠狠地瞪着侯宣，而愤怒随即便消失，变成一种既新奇又怅然的情思。张延觉得略微尴尬，但也意识到此时不必多说什么。

    “侯宣兄弟，你不敢点校此时的伤亡么”尔朱孝在另一边冷冷地提醒，把所有人又拉回到紧张的气氛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