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林朴
帕帕斯塔耸了耸肩,说道:“希德死了很可惜,他是个好剑手。”
洛里斯没再搭理帕帕斯塔,转向盖娅,说道:“你还有什么问题”
“我也主张救了若恩之后进塞琉西亚,而不是过河回这里;我们准备好了今夜离开,但也不是不可以稍微拖延一下。”
洛里斯不置可否,说道:“还有呢”
盖娅沉默了一下,说道:“你可以不用去杀阿莫斯的,没人委托你这件事。”
“也没人委托我要保护着若恩到塞里斯。”洛里斯说完这句,忽然想起来,是有人的,尽管并非最初,而是中途的委托。他现在已经知道那时候盖娅藏在河岸上远远望着他们,但他假设她距离得远,并没有听清楚戈德对他说了些什么。“这是我自己决定要做的事情。”
“那我跟你一起去。”盖娅说道。
洛里斯有些惊讶,这样已经安排了所有步骤之后提出改变,即便不是大过,至少也是极为忌讳的,很少有三年以上经验的刺客会这么做,他忍住了怒意,说道:“如果这样,巨石营地这边就弱了,那边也是不能出岔子的。”
帕帕斯塔站起身来,说道:“也许你们之间有些话要说,我出去一下。”他摸摸鼻子,走了出去。
盖娅脸色浮现出微微的笑意来,目送着
帕帕斯塔离开。
洛里斯思索了一下,问道:“我不太明白你们的意思,你们商量过吗”他有些疑惑,盖娅才来到这里,不太可能和帕帕斯塔建立起什么默契来。
“我忘记上一次执行这类任务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好像我从来没有执行过这么重要的任务。”盖娅说道,她说出来的话和她想说的话有些偏差,她实际想说的是,这是一个非常难的任务,洛里斯不应该一个人行动。
洛里斯沉思了一下,说道:“所以我才一个人去塞琉西亚,我起码执行过两次同样重要的刺杀任务,我不想有人跟着我,令我分心。他对我有所帮助的有益程度会小于他令我分心的伤害程度。”
盖娅眼睛垂下,低声说道:“是的,这也没错。”
“那我们问题都解决了”
“我有点儿心慌,我为你担心,不知道为什么。”
洛里斯也感觉到异样,他不习惯这样,深呼吸了一下,说道:“你要专注在你手头的事情,担心永远都是不必要的,无益处的。不会使你的判断更清醒,对情势的观察更冷静,面对对手的刀剑更敏捷;实际上它一定会使你处于更危险的地步。”
盖娅偷看了看门口,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安地回来。”
洛里斯明白过来,他陷入到思索当中,然后抻了抻双手,这动作在盖娅看起来有些怪异,说道:“我希望你能有别的祈愿,这样才不会令你失望。”
盖娅呼吸停顿,脸上有些发烧,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有别的为你担忧祈愿的人,是在君士坦丁堡吗”
洛里斯没有回答她,径直开门走了出去。
四周一下子变成黑白,盖娅觉得自己似乎成为了笑柄,尽管屋里面并没别人,这也不能使她略感好受。她想要忍住自己的难受,不使它蔓延开来,僵持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崩溃,她在内心里放纵自己痛哭,只是痛哭,并没有让一滴泪真的流出来。
帕帕斯塔不知道何时走进来,他有些同情地看着盖娅,对她说道:“我们该出发了。”
盖娅站起身来,摸了摸腰间的短剑和怀中的匕首,点点头,说道:“他走了么”
“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他会有危险吗”
帕帕斯塔微微撇嘴,说道:“我见过他的手段,我不觉得他会有危险,有危险的人大概会是你;你应该不会拖累我吧”
盖娅抿紧了嘴唇,盯着帕帕斯塔,说道:“接下来我们会知道谁连累谁。”
他们穿好装束,出门时天已经黑了多半,两人骑着马离了平城,来到阿克托奇码头南边的一个无名码头上,一条小船在这里等着帕帕斯塔。
那掌船的工人见帕帕斯塔带着个女人来,有些惊讶,但也没多问,撑船先渡帕帕斯塔和盖娅到了对岸,然后分两次将两人的
马也渡过来。
底格里斯河这一边到处都是工场营地,有些已经废弃,漆黑一片,有些还在运作,人来人往,灯火通明。帕帕斯塔骑马在前,盖娅跟在身后,不时有人看见帕帕斯塔,和他高声地打着招呼,有些人在近距离看见盖娅,即便天色已黑,她只露出脸来,也有人看得呆了。
他们遇见两支巡逻的波斯人小队,但都距离得远远的,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
他们在营地之间穿行了一会儿,到了一处堆满石料和木材的营地。这里灯光罕有,帕帕斯塔轻车熟路地跃马而入,盖娅忙紧紧跟随着。走到一处掩蔽处,帕帕斯塔停下来,轻声对盖娅说道:“这个营地之前有一万多人,但现在已经废弃掉了,还有二十来人看守。阿莫斯常常在这里处理隐秘的事情,我就是接到在这里轮值的兄弟的情报知道若恩主祭被关在这里。”他停了一下,说道:“他等下会带着一同值守的同伴到隔壁营地中一起烤肉吃,会有一个多小时这里没人值守,在这段时间里,我们要把十来个地牢的门都打开,一一找寻。最好能在看守回来之前
第267章 注定的黑暗
黄昏的时候,在塞琉西亚城西北角的一处庭院中,陆陆续续地到来了二十几个人。这二十几个人大多都是中年人,还有少数老者,身上袍服肮脏破旧,有些人干脆**着上身。他们三三两两地到来,入了庭院之后,便坐在水池旁边空地上,一边低声聊天,一边等着什么。
等了不太久,有人站起身来点名,每点完一个,一个人便站起来,坐到另一块腾出来的空地前。和之前散乱而坐不同,这次坐得便有规范多了。点完名,所有二十六人都坐在了新的位置上,三个八人的横排,斜斜地半围住中间坐着的两人,分别是石匠工会的首席阿莫斯和他的副手西梅诺。
阿莫斯最初看上去有些茫然,站在中央,好像迷失了自己的位置,局促不安。但他很快镇静下来,环视三面的人们,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现在,是我们两年以来最危险的时刻,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如果有人出首了我们,我们都没法活到明天。从这个角度,我们不该聚集在一起,我们应该分头行事,这样无论如何都可以保持一定的抵抗能力。”
另外二十五个人专注而严峻地望着阿莫斯,听着他的话,席上鸦雀无声。
阿莫斯接着说道:“但眼下这个时刻仍然是必要的,因为这是一场战争,哪有一场战争可以分头行事的呢就算保持着抵抗能力,但是分散,无力的抵抗,就是无谓的杀戮。我们必须要冒着最大的风险,聚集在这里,为了明天我们能死得其所,每一个死亡都最终证明是值得的。而不是少数人站出来,多数人却退缩了回去。我们要约定一个时刻,以一个号令为号令,用尽全部的力量扑上去,来弥补我们战斗力上的不足。我们大约要用三个人换一个波斯人,这很不划算,又很划算,我们坐在这里,都深深知道这一点。
“明天,当火焰点燃之后,我们大约只有半天的机会来证明我们过去两年的准备是有效的;半天过后,要么我们在座的多数人都已经死了,要么我们成功地夺取了塞琉西亚,在塞琉西亚升起托德的旗帜来。在这个时候,请不要再有任何片刻念及忍耐和和平。这是我要祈求上帝和各位的。如果说有奸细出卖我们是最大的敌人,那么,对忍耐信念的滥用,则是我们第二大的敌人。”
“我们第四大敌人是波斯人。波斯人在泰西封附近两天的行程内有九座军营,大概在七天内可以动员十万人的部队赶来塞琉西亚。在此之前,他们大约会有四千人来控住住塞琉西亚,接收他们的新要塞,其中三千人是戍守的卫队,一千人是沙普尔的禁卫军。他们是不知道我们的行动,如果知道的话,不仅沙普尔王不会来,他们大约还要派来两万人来控制这个要塞新城。这是我
们处于有利的一面。即便如此,我们也要做好应对四千人和十万人的波斯军队。
“我们最有力的依仗是我们内心的信念。这一点已经说过很多次,但即便再三强调也毫不显得多余。过去一个月,我们一直致力于说服曾经在波斯人十万大军面前守住安条克的若恩主祭来到塞琉西亚,为了托德的荣耀和挽救生命而战斗。他经过审慎的考虑,在昨天晚上告诉我,他将站出来与我们并肩战斗。这是过去几个月里我所感受到的最大鼓励,我仿佛已经看见托德的旗帜高高飘扬在塞琉西亚,托德的荣所遍地可见。这是幻觉还是征兆接下来我们就将会看到。
“刚刚有人提醒我,敌人们我忘记了第三大,直接跳到了第四大。是的,我有意漏过了第三,因为第三就是我们今天冒着最大风险聚集到这里的理由。我们面前第三大敌人就是是我们自己的混乱无序。我们都是手艺人,会的是自己手艺内的玩意,行军打仗不说了,就算是占据一个城池也做不好。东方有个圣贤,他说得好,如果不好好谋划就开战,等于是把士兵们去送死。我们不想白白地死去,所以,我们一开始准备就按照军队的方式来组织,组建参谋部来筹划事项。除了最强大的信念之外,良好的计划和分工协作是我们第二依仗。
“今天,我们最后一次确认各自手中的人工和任务,相互提醒一下有没有遗漏,这是最后还来得及弥补漏洞的时机。”
阿莫斯说完这些,身体摇晃,声音嘶哑,他一一地和在座的人目光对视,轻轻点头,最后举了举拳头,然后坐下来。
他身边的西梅诺站起来,他面无表情,声音也丝毫不带情绪,冷冷地说道:“在座各位都是各个部队的指挥官,我来和各位再最后确认一遍任务。”
他面向对面坐着的队列中的一人说道:“洛佩斯,你明天的任务是什么”
洛佩斯站起身来,有些慌张,目光盯着西梅诺背后的空地,说道:“砂石公会这边有成员四千七百人,其中参与的人有两千一百人。我们的任务是见到信号发布之后,抢占三座城门,接应城外的兄弟公会入城,抢运物资入城。”
西梅诺点点头,问道:“如果遇到波斯人抵抗,你们怎么办”
洛佩斯说道:“强攻,不惜代价地强攻。另外,波斯人没有我们熟悉地形,有许多通道可以穿插到他们背后,这是我们设计的,他们还没有接管图纸,还不知道这一点。”
西梅诺口头唔了一声,不在洛佩斯处多做停留,转向隔洛佩斯四个位置的人,对他说道:“罗德里格,你的木工工会呢”
罗德里格腾的站起,好像跳起来一般,他大声说道:“看到信号之后,我们就去控制码头,将码头上的船全部凿沉,这是塞
琉西亚这边的处置。更重要的是,我们预先在泰西封阿克托奇码头附近部署两百人,见到这边信号一起,立即跳到水中,凿沉阿克托奇码头的所有船只。”
西梅诺点点头,也不追加询问,目光又转向下一位,说道:“土建工会,加西亚。”
加西亚并不起身,直接坐着说道:“我们的人已经部署在喀尔,皮内托和布琼三个军营外,观察军营中的动静,如果没动静我们就也不动,一旦有所动静,我们便去投掷火把,放箭来骚扰他们,使他们难以集结。一天后撤回塞琉西亚。”
西梅诺默然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我体谅加西亚的腿脚不便,但是接下来所有人,我知道你们腿脚都没事。”
他走到另一个人身前,问道:“诺,你们呢”
诺站起身来,说道:“骡马公会有两千两百个成员,全数都参与起义。还在城外各地途中的有四百人,带着辎重器材,大约在一天内都会赶回。已经聚集在城中的一千八百人,我们手边有兵器,首先对付城内的波斯士兵。”他有些兴奋,微笑着说道:“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最先有机会杀死波斯人的应该是我们。为了制造混乱,我们还要点火烧掉一些房子。要烧掉的房子附近,我们都已经预先藏好了干柴。”
西梅诺点点头,说道:“别太急切,要小伙子们控制住自己。你们也会是第一天伤亡最大的队伍,记得让小伙子们都换上深色的衣服。”他转向另外一人,说道:“达斯坦,他们要烧掉你们修建的房屋,这个时候你们做什么”
达斯坦慢吞吞地站起身来,说道:“我们负责抢占内城。”
西梅诺说道:“还有呢”
达斯坦想了想,说道:“没有了,我们抢占内城。”
西梅诺说道:“你们抢占内城,并且坚守内城。城内的波斯人发现自己被攻击之后,第一件事大概就是要突出城外。按照其他部署,他们出城就由他们出,他们多半会死在向城外突出的过程中,所以不用去管他们。守住内城更重要,因为他们可能也会突进内城,如果内城被他们占据,他们只要有五分之一的士兵活着占据内城,我们即便劫持了沙普尔,整个起义也差不多失败了。占据内城很重要,守住它更关键。”
他接着问下一个人,说道:“鲁伊斯,水利公会人不多,你们该做些什么”
被称为鲁伊斯的那人站起身来,说道:“我们将要前往各个营地,说服所有不愿意参与到战斗中的人,至少参与到挖掘沟壑的作业里来。我们要在三天内把护城河拓宽一倍,如果城墙下没有立即发生战斗的话。发生战斗的话,我们也会在没有战斗的地段开挖沟壑。”
西梅诺点点头,又转向下一个人,说道:“穆尼奥,你们铁匠公会将要发
挥什么样的作用”
穆尼奥站起身,说道:“兰道尔今天晚上就会率领着最好的两百个人潜入神庙中,确保生擒沙普尔。”
第268章 面壁图破
姚玉茹信步走进的那家民家,姓王,是节领王若桦这一支的亲族,家中有七口人,男主人王支重,女主人姓庹,上面有一个老父亲,下面有三个子女和一个帮佣,平时以贩卖皮毛到金城,从金城买回布匹的生意为生。他们家有两个适龄的男丁,一个女儿行将招赘,按姚苌的征兵令,两个男丁必出一人,另外女儿要招赘的那个巩家的男子也在征召之列,差不多形同三个男丁要去其二,一家上下敢怒不敢言。
王支重和老人都认得姚玉茹身穿的袍服所代表的含义,这几天榆中城内所发生的事情哪怕不十分清楚,基本的脉络还是有的。他们恭敬地奉迎姚玉茹,将女儿遣到姑姑家中住,把女儿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姚玉茹住,提供饮食。姚玉茹留在榆中和姚苌周旋,本来就是为了要恪尽自己的职守,也就丝毫不觉得叨扰了王家。王若桦获悉之后,也来拜见一番,晚上陆续又有一些节领知道这事,纷纷上门拜访,安排若干男女在王支重家中供姚玉茹差遣之用。这些人并非敢于对抗姚苌,只是寄万一的希望在姚玉茹身上,希望局势还能争取到一定回寰的余地来。
姚玉茹从庹妇那里讨来一支笔,写了封信封缄起来,召唤来一只北地朱雀,捆在它的腿上,和它密密地叮嘱一番,让它飞去送给某人。接着,她好好地睡了一觉,一夜无梦。早上起来,坐在屋内,既不出门,也不吩咐任何事情,只是一个人坐在屋内,面壁思索。
彭启静上午来探视,姚玉茹也沉默着,不说什么话。彭启静回去给姚苌一说,姚苌觉得惊讶,除了一边督促各姓节领加紧造册募兵之外,派了两百人将王支重家团团围了起来,让进也让出,只是将控制住姚玉茹的意思做在明处,显得和她已经有了某种默契。
张延和赫连琴在榆中城外落地之后进城,打听到姚玉茹的所在,未被阻拦,走进房间的时候,姚玉茹正背对着门口,席地而坐在屋子的中间,面对着墙壁。
两人在她背后站了许久,张延心中优柔胆怯,没有开口,也没上前一步在姚玉茹面前坐下。赫连琴也满怀心事,静静地站在张延身边。
踌躇再三,赫连琴开口说道:“玉茹姐姐,是我,是小琴。”
姚玉茹的肩膀似乎略微松弛塌下一些,显然她听见了赫连琴的话,但也仅仅如此,并没有说话,也没有要转过身来的意思。
张延轻叹一声,就在姚玉茹身后一侧坐下,如同她朝着自己一般。赫连琴上前半步,跪下身子,她使自己和姚玉茹的头在相同的高度,去看姚玉茹究竟在看墙壁上的什么,那墙壁只是寻常泥墙,没什么图案,也似乎没什么值得一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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