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寻飞
我脸上的肌肉抽动两下,刚想开口,摊上刚好有人喊“结账”,杨晨拍了拍我肩膀就小跑着招呼去了,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我心里百感交集,随即也转身离开。
杨晨这个人向来以抠门著称,甭管是在学校处的朋友还是社会上认识的哥们,在他这儿吃点喝点没问题,但谁要想从他手里借钱,困难程度不亚于给太平洋安上防护栏,这回他能主动帮我已经在我的意料之外,刚刚那番话更是让我大吃一惊。
我随意瞎想着,徒步来到我爸经常去的那家名为好运来的麻将馆。
麻将馆的卷帘门半拉,里面烟雾缭绕、灯火通明,哗啦哗啦的洗牌声和咒骂、喊叫响成一片。
一想到待会要跟侯瘸子面对面,我身体就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
没办法,人的名树的影,侯瘸子从我们这片的名声实在太响了,我没敢直接往里走,而是回头蹲在马路牙子上点燃一支烟,寻思着让自己冷静一下。
一根烟才抽到一半,从马路对面的西餐厅里突兀的走出来俩人,竟是江静雅和刚刚接她的那个“韩国欧巴”,江静雅搀着他的胳膊,两人关系亲密,她猛地一抬头正好看到蹲在马路牙子上的我。
我嘴里的香烟“吧嗒”一下掉在地上,她瞟了我一眼,接着又看了看我身后
011 要账
说罢话,侯瘸子继续低头打麻将,示意我可以滚蛋了。
我深吸一口气不死心的哀求他,侯爷,您稍微抬抬手行么我家是真没钱了,但我保证剩下的绝对会还给你..
侯瘸子不耐烦的昂起脑袋说:“你小孩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回头让你爸自己过来跟我谈。”
我苦着脸佝偻下身体喃喃:“侯爷..”
一个饮料瓶“嗖”的一下砸在我脸上,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李俊峰瞪着眼睛走了过来,指着我鼻子臭骂:“你他妈是不是耳朵瘸啊让你滚就赶紧滚,墨迹你麻痹!”
面对凶神恶煞一般的李俊峰,我本能的往后倒退一步,可一想到病床上躺着的我爸,仍旧没有转身,继续低三下四的恳求侯瘸子:“侯爷,我..”
李俊峰扯着我衣裳将我推到在地上,表情凶狠的叫骂:“草泥马得,不走就别走了!”
沙发上坐着的另外几个小青年立时间跟疯狗似的朝我扑了上来,几人将我堵到墙角,抬腿“咣咣”一阵暴踹。
我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忍受着雨点一般的拳打脚踢,同时扯足嗓门喊:“侯爷,做人不能太丧良心,我爸这些年被你圈了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有数么这回为什么会欠你十万,你比我心里有数,可这次我家是真被你榨干了,没钱了。”
我喊的声音越响,那帮人揍我揍的就越用力,特别是李俊峰还拿起个玻璃制的烟灰缸照着我脑袋和后背一个劲的“咚咚”猛砸,带着腥味的鲜血顺着我的脸颊一直流到脖颈,黏糊糊的,我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晕厥过去。
两三分钟后,李俊峰他们散开,侯瘸子叼着一根香烟站在我面前,像是看玩具似的上下打量我,声音沙哑的狞笑说:“你比你爹有种。”
我气喘吁吁的趴在地上,鲜血模糊了我的双眼,我双手撑地艰难的抬起脑袋看向他说:侯爷,我保证一定还清剩下的钱,一年也好两年也罢,我一分一分全还给你,可您如果连我们最后的狗窝都想扒掉,那我肯定跟你鱼死网破,您是大哥,我是篮子,可如果一个篮子一天啥事不干就躲在角落盯着你,你怕不怕我不信你身边二十四小时都有人保护。
“跑到这儿玩恐吓了”站在侯瘸子边上的一个青年抬腿照着我脸上“咣”的就是一脚,我眼前一黑,趴在地上半晌没缓过来劲儿。
侯瘸子摆摆手,居高临下的俯视我轻笑:“你准备多久还清我”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咬着牙豁子说:“一年之内!”
侯瘸子嗤之以鼻的笑着说:“听过高利贷没十万块钱,利滚利一年能滚多少,你算过吗”
我张了张嘴巴没吱声,这事儿我确实来之前没想过。
侯瘸子从兜里掏出一张复印过的欠条,弯腰递给我说:“看在你一份孝心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我这儿有笔账,你如果能要回来,你爸欠我的一笔勾销,另外我再额外给你点好处,怎么样”
一瞬间我有点傻眼,没想到侯瘸子竟然真会网开一面,进屋之前我甚至都做好了折条胳膊断条腿的准备。
见我怔怔发愣,侯瘸子狞声问:“怎么不敢接啊。”
我吐了口浊气伸出满是血污的手一把夺过来那张欠条。
侯瘸子伸出三根手指头冷漠的说:“三天时间,款子要回来,咱们之间两清,如果你没做到,就让你爸把房本老老实实给我送过来。”
我舔了舔嘴唇,点点脑袋。
侯瘸子龇牙一笑,拎起装钱的手提袋,随即从从袋子里抓出几张钞票甩在我脸上摆摆手驱赶:“自己去包扎一下,别让外面人说我欺负小孩。”
尽管内心无比屈辱,但我还是像条狗似的一张一张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钞票,朝着他鞠躬说了一句:“谢谢侯爷”。
几分钟后,我一瘸一拐的从麻将馆里出来,脸上、衣服上全是血,走在路上不时有人像看怪物似的注视我,我耷拉着脑袋慢悠悠往前踱着步子,心里说不出的悲哀。
侯瘸子让我要的这笔账总共四十万,欠账的叫赵黄河,是个开彩印厂的小老板,从借条上的日期来看,钱是去年就借出去的。
我不是傻子,侯瘸子更没那么好心白白送我份肥缺,四十万的天文数字这辈子我见都没见过,那个赵黄河既然能从侯瘸子手里欠出来,而且还敢欠一年不还,足以说明他同样不是个吃素的。
我正恍惚无措的时候,一辆电瓶车风驰电掣的挡在我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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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吃霸王餐新套路
我爸坐直身子,仔细看了我几眼,两只裹着纱布的手尴尬的不知道该往哪放好。
沉默半晌后他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水果篮说,吃个苹果吧。
我摇摇头,看着他肿的跟茄子似的脸庞问:“输消炎药没有”
他龇牙笑着说:“输过了,对了,刚才你当护士的朋友还给我打了一份饭。”
护士朋友我微微一愣,随即想到了江静雅,整个医院估计也就她认识我,按理说她不应该搭理我们的,或许是觉得我爸可怜吧。
我俩再次陷入沉默。
几分钟后,他蠕动两下身体问我:侯瘸子怎么说的。
我替他倒了一杯水,不挂任何表情的回答,他说两清了,还说以后再看见你进麻将馆就把你腿打折。
我爸满脸不可思议的提高调门:“真两清了”
我没好气的把水杯塞到他手里说:“你要非想还钱,他也没意见,我走了,底下还有朋友在等我,这两天可能没时间来看你,有啥事打电话吧。”
在我走出门的一瞬间,我爸声音很小的喃喃:“郎朗,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人赌钱了。”
我身体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不过没有回头,口气梆硬的挤出俩字“随便!”接着重重合上病房门,快步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说老实话,刚刚那一瞬间我差点没掉出来眼泪,忽然感觉自己在侯瘸子那受的所有委屈都值了,只要我爸往后好好的,我再想办法帮他要出来那笔死账,我们爷俩的生活或许真的可以回归平静。
可一切真的会按照我的想法发展吗
从医院里出来,钱龙和卢**正叼着烟蹲在马路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钱龙属于自来熟性格,甭管跟什么人都能找到话题唠。
卢**在我们厂绰号唠死驴,能从清早一开工就絮叨到下班的狠人,两人一拍即可,像是找到知己一般。
看我走出医院,卢**满脸堆笑的凑过来说:“朗哥,刚刚我听皇上说,你们准备明天去要账,带我一个呗,反正我现在也没活干了,闲着也是闲着。”
“你那张丧嘴早晚被人撕烂。”我埋怨的瞪了眼钱龙,不过心里却在暗喜,随即扭头看向卢**严肃的说:“跟我要账可没钱拿,你考虑清楚昂。”
从他给我打电话那刻开始我其实就已经打定主意要把他拖下水,卢**长得人高马大,皮肤黝黑,小伙格外敦实,稍微打扮一下,还真有点社会人的意思。
要账这种事,多一个人多份胆,虽然我过去没干过,但因为我爸的缘故总被要账的堵家里,也清楚这种行当根本不是我和钱龙俩人就能办的。
卢**很无所谓的说:“都是哥们要啥钱啊,有吃有喝有得玩就ok。”
我没再多说什么,摆摆手道:“走吧,先去给晨子收摊,顺带蹭口饭。”
“上车!”钱龙推起那台小电动车,朝着我俩晃晃胳膊。
我斜楞笑骂:“上个**,仨人咋走”
“操,你是不知道社会人多大脚,听本车神安排。”钱龙骚里骚气的挑动眉梢。
几分钟后,我们仨终于出发,我长得瘦,半蹲半坐在前面,卢**坐后面,我们仨加起来总得三百来斤,把个小电动车压的吱嘎作响,好像随时有可能散架。
我好奇的问他:皇上,你从哪整的小电驴啊
钱龙两手撑着车把回答:“去找你的时候碰上个傻逼,五十块钱卖给我的。”
“不会是偷的吧”坐在后面的卢**小心翼翼的问。
钱龙“呸”的吐了口唾沫说:“绝对不可能,车钥匙、车锁啥都是原装的。”
我们以这样一种引人注目的方式“高调”的来到烧烤广场。
杨晨一个人在扫地,摊位上只剩下一桌人,准确的说是一个人。
那人估摸着二十七八岁,穿件脏兮兮的蓝色工作服,正狼吞虎咽的边喝啤酒边撸串,抹的满嘴全是油,像是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似的,吃相异常难看。
看到我们后,杨晨把笤帚放到一边,弯腰从装肉串的泡沫箱子里拿出一大把羊肉串翻了翻白眼说:“就知道我这点串放不到明天,老规矩,你们收拾,我烤串。”
我和钱龙异口同声的比划了个ok的手势道:“没毛病,掌柜的。”
我们仨正忙活的时候,仅剩的那桌的青年打着饱嗝吆喝:“老板,再给我来瓶啤酒。”
杨晨走到他跟前客气的抱拳说:“不好意思大哥,啤酒没了。”
“没了”青年失望的喃喃一句,长叹一口气。
接着他站在身子,双手抱头突兀的蹲在杨晨面前说了句:“打吧!”
杨晨顿时有点懵,我们几个同样也全迷糊了,齐齐走过去。
 
013 这账要的真磕碜
胡乱瞎琢磨着我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可能是心里有事儿的缘故,第二天天不亮,我就醒了,结果没想到钱龙和卢**这俩没心没肺的玩意儿起的比我还早。
我刚睁开眼就看到他俩往出走,等我套上鞋撵出来,俩虎犊子已经没影了。
我赶忙掏出手机拨通钱龙的电话问,你俩干啥去了
钱龙轻声回答:“买点早餐,最多半个小时就回来。”
放下手机后,我又掏出借条观察起来,侯瘸子给我的这张借据是复印版的,欠账人叫赵黄河,一个七八十年代再常见不过的名字,我估计跟我爸的岁数应该差不别。
侯瘸子告诉我,这人自己开了家小彩印厂,手里绝对不差钱,就是死赖着不给。
换个角度想,侯瘸子是什么人敢赖他的皮,首先证明这个赵黄河绝对不简单,蛮干指定行不通,那应该咋整跪下来给他磕几个响头哭惨吗
我烦闷的点燃一支烟,盯着袅袅升起的烟雾陷入了思索当中。
二十多分钟后,钱龙给我打电话让我出门。
走到胡同口,我看到他俩正蹲在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前面吃包子,我踢了一脚面包车的前轮胎疑惑的问:“哪整的车”
“找我哥们借的。”
“皇上租的!”
钱龙和卢**异口同声的回答。
钱龙瞪了一眼卢**咒骂:“你奶个哨子的,敢不敢有点默契。”
卢**讪笑着缩了缩脖颈,随手递给我一杯豆浆没吱声。
我没好气的撇嘴嘟囔,租这玩意儿有鸡毛用。
钱龙一口将包子塞进嘴里,拨拉两下自己油乎乎的头发歪嘴笑道:“社会人办事必须讲究排面,咱仨人蹬个破电驴子去讨账吧,到地方人不得把咱当要饭的撵出来啊。”
“尽**整没用的。”我吐了口浊气,拽开车门钻了进去,冲着他俩喊:“不麻溜走寻思啥呢,社会人!”
钱龙打着汽车,载着我和卢**顺着新城区的方向驶去。
我们县城没多大,总共就分个新城区和老城区,老城区相对来说比较热闹,人多车也多,不过自从政府迁到新城区以后,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县城将来的发展重心肯定在新城区。
新城区又叫工业园,政府和各种职能部门都在那头,县里头的几个高档住宅小区也都建在新城区,不过毕竟没钱人还是占多数,所以相对来说稍稍有些冷清。
债主赵黄河的彩印厂就在新城区,车子行驶开以后,我发现后排座上扔着三四根半米来长的铁管,钢锯、改锥还有把小号的铁锤,卢**正挥舞着一根铁棍,满脸全是被人踩着篮子似的凶狠样。
我吓了一跳,忙不迭问他:“你特么要干啥”
卢**龇牙憨笑说:“我不寻思待会要账的时候必须得狠嘛,提前适应一下角色。”
我无语的骂了一句:“适应个篮子,你瞅瞅你俩都**找的什么武器,咱特么是去要账还是给人干水暖活行了,赶紧把那点破烂收起来吧,敢赖侯瘸子,你们自己品对方是啥级别的。”
“你意思是智取呗”钱龙侧头问我。
我眯眼反问:“你有智没”
“当我没问。”钱龙拨动两下方向盘,加大脚下的油门。
我瞅了眼钱龙,又透过后视镜看看坐在后面的卢**,一瞬间脑袋都大了,领着这俩爹去讨账,困难程度真不亚于带着四个曾志伟参加男篮锦标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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