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帛金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南华山17
两人憋着气,都不愿先松手。
电视里的节目早换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了一出抗日剧。在战火硝烟中,当年中国的武林高手们,将日本鬼子撕得血肉横飞。无论什么年纪的人看到,都会激动的热泪盈眶。
同一个大厅里,屏幕里外的两场战争,其精彩程度真是天壤之别。
汤山和陈瑜生都不能松手,剩下的,就只有嘴巴还能动。陈瑜生先哑着嗓门问道:
“为什么要录音”
汤山也哑着嗓子答:
“本来录音键没打开。现在开了。”
陈瑜生瞟了一眼手机,同样没有余力去关掉它。
陈瑜生又问:
“你就认定是我杀了人即便你能证明我当时不在赌桌旁,也可能去了别的地方,卫生间或者屋外。为什么我一定是上楼去杀人”
汤山反问:
“不是你杀的,那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回到凶杀现场在此之前,又为什么要阻止我报警”
陈瑜生一时语塞,手上却毫不松劲。汤山继续吃力地哑着嗓子陈述:
“我发现周扒皮的尸体时,他还是温的,血液也没凝固,估计死亡时间不到二十分钟。而从我拿了双天至尊这副牌开始算起,到最后牌局结束,前后超过半个小时。
“在这段时间里,没有人离开过赌桌,全都被那副绝牌刺激得非常兴奋。恰恰只有你一个不在赌桌旁。”
汤山喘了一大口气,总结道:
“所以,结论只有两个:要么你在这个空档里杀了他要么是我第二次上楼之际干掉了他,然后在死亡时间上说了谎。你认为是哪一个”
陈瑜生突然脸如死灰,手上不由自主地松了松。汤山感觉到脖子的压力顿减,手上便也松了劲。两人同时剧烈咳嗽了几声,瞬间心有灵犀,又一起松开了手,各自滚向一边。
良久,陈瑜生绝望地问汤山:
“现在录音取证了,你打算去报警”
这话一出口,无异于承认了杀人的事实。
汤山虽是有备而来,但听到陈瑜生变相承认杀人之事,还是大吃一惊。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才好。
良久,他才颤抖着嗓音问道:
“杀人之事,非同小可。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为钱,还是为了江素萍”
陈瑜生反而比他冷静得多,稍稍叹了口气答:
“既不为钱,也不为她。而是为了我妈。”
汤山愣在当场,半天才冷笑一声:
“你把现实当成狗血剧的情节杀人为什么要扯上你娘”
陈瑜生有气无力地说:
“我娘不久前住院了。”
陈瑜生有点虚脱,不知是刚才打架用力过猛的原因,还是承认杀人之事后精神崩溃。抑或两者兼而有之。
汤山还是冷笑:
“我早知道了。不是出院住在你姐家吗”
陈瑜生依旧有气无力:
“对你说出院是我妈的主意,为了不让你太担心。实际上,她到现在还没出院。很可能这回要死在医院里。”
汤山吓了一跳:
“不会吧她到底是什么病”
陈瑜生木然答道:
“中期肝癌。医生说惟一的存活机会是换肝。”
汤山怒道:
“为什么一直没告诉我”
陈瑜生:
“我娘不让说。况且,告诉你也没什么用,徒然让你伤心。”
汤山懵了一会,还是觉得此事不可思议。他没再问下一个问题,因为他不知问什么才好。
陈瑜生接着说下去:
“手术的最后期限还有十天。我娘卖了半辈子小菜,没社保没医保。在这十天里,我得找到三十万,还有一个匹配的健康肝脏。”
汤山这回思维稍通,顺嘴接道:
“别告诉我,你杀掉周扒皮,是为了那三十万。”
陈瑜生不答。这回他真的虚脱了。躺在沙发里像个空麻袋。完全不像刚才生龙活虎将汤山压在地上的模样。
汤山思维转了一大圈,还是不太敢相信陈瑜生他娘病入膏肓的消息,忽然又冷笑起来:
“如果你杀人之后,还想扮孝子博同情,你应该感动的是警察与法官,而不是我。”
陈瑜生突然从沙发里弹起来,顺手抓起桌上的台灯,砸在汤山身上。然后又一把拉开抽屉,抓起一摞什么纸,朝汤山劈面扔了过来。陈瑜生嘴里愤怒地骂道:
“去你妈的。我不需要你这个死瘸子的同情。”
汤山拿起砸在脸上的那摞纸一看,是本病历。他随便翻了翻,医生写的字大多看不懂,但陈瑜生他娘的姓名,以及“肝癌”的字样,他还是认识的。
看完之后,汤山将病历砸向陈瑜生,语气比他更愤怒:
“如果这真是你的杀人动机,那你他妈的脑子就进水了。治病没钱可以去借,可你居然为了区区三十万去杀人”
陈瑜生惨然一笑:
“区区三十万你口气倒不小。去借向谁借向你你他妈的记不记得自己连房租都付不起”
一连串的问句,又把汤山给问懵了。他沉默良久,稍稍冷静了一些,但还是无法将杀人之事与凑钱治病联系起来。汤山长叹一声:
“你哪怕向周扒皮借高利贷,事情也远远没现在那么严重。”
陈瑜生立即接口:
“这王八蛋不借给我。他说三十万不是小数目,怕我还不起。事实上,我也的确还不起。”
汤山一时不知说什么,最后问了一句废话:
“所以你杀了他”
陈瑜生不答,只坐在沙发那一头喘气,就像患了哮喘病。
汤山也在喘气,一边喘一边咬牙切齿地埋怨陈瑜生:
“你杀了周扒皮,害了你自己,同时,你娘要是知道你杀人,即便肝病治好了,估计也活不下去。你可谓一箭三雕,断送了三条人命。比当初杀猪英勇多了。”
陈瑜生怔怔地看着汤山,还是不答话,满身脸的绝望气息。
汤山喘息稍定,不再絮叨埋怨
第八十三章 凑一对亡命鸳鸯
汤山愣在当场。www良久,他将打开一半的门重又关上,背靠门框,瞪着陈瑜生的脸,长叹一声:
“你他妈的脑子坏了吧我既然是个逃犯,怎么能带着她”
陈瑜生淡然一笑:
“你又不是真的杀了人,只不过找个地方躲起来。一个人是躲,两个人也是躲。没什么区别。”
汤山觉得这家伙非常不可理喻。其一,自己目前没能力照顾她,其二,做逃犯而拉上她,等于害了她。汤山再次拉开门,抬脚跨出去之前,回头冷冷地说:
“先管好你自己吧。我怎么躲是我的事。”
没想到陈瑜生却不依不饶,蓦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迅速拉开抽屉,拿出几叠钱扔到沙发靠近汤山的那一端,蛮横地说:
“这是五万。你一定要想办法带上她。否则,你这辈子可能就永远失去她了。”
前半句可以忽略,而后半句却击中了汤山的心坎:是啊,一旦出逃,此后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会躲到何时,天各一方,失去一个人太容易了,而且永远找不回来。
但汤山仍然嘴硬:
“你想多了。人这一生,有些事终究会过去,有些人注定要失去。”
陈瑜生语气还是很蛮横:“这些鸡汤,你对别人去说吧。在我面前,你没必要装成这副模样。不是我小看你,离洒脱两个字,你还相差十万八千里。没人比我更清楚,你一直对她恋恋不舍,否则你根本不会窝在这个小镇上。”
汤山一脚在外,一脚在里,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陈瑜生接着叹了口气:
“不要相信她跟周扒皮的那些传言。”
汤山忽然想起,他昨晚翻过周扒皮的手机,里面将江素萍的名字存成“阿萍”,而且就在那天周死之前,两人还有过通话记录,便脱口问道:
“你怎么证明那些传言是假的”
问完又有点后悔,自己那点纠结彷徨的心思,在陈瑜生面前暴露无遗。
陈瑜生坚定地说:
“不需要证明。你应该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周扒皮对她动过心思,有过企图,但自始至终没有得逞。www
“街面上那些不堪入耳的传言,很显然是周扒皮自己吹嘘出来的。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的猥琐心态在作祟:得不到的女人,就尽可能地以显身说法的姿态,制造一些下流谈资,一方面可以诋毁那个女人,另一方面又能获得别的猥琐男人的羡慕。”
汤山没想到,陈瑜生此刻还有心情说一大通男女之间的道理。但这番话并没怎么说服他,只不过他也不知怎么反驳。只好保持沉默。
陈瑜生最后看着电视屏幕,再次深深叹了口气:
“不要怪我当初在你和江素萍之间横插一脚。要怪就怪你自己老是假装矜持,一度让我看不出你跟她有什么事。
“后来我才知道,你们两个人在互相惩罚,而我插在中间,其实是个多余的人。你放心,我追了她那么久,除了获得过别人羡慕的目光,什么也没发生。”
汤山心中一动:
“所以,当初在乡下杀猪,你刻意放纵自己,一路睡过去”
陈瑜生惨然一笑:
“难道你没发现,我的那些荒唐行为,对她并没产生什么伤害她甚至连几句气话都没说过。人生最大的悲剧,就是你深爱的人,对你无动于衷。”
汤山心里泛着酸水,精神上却蓦然感到一阵轻松。他后脚跨过门坎,身子移到屋外,再回过头对陈瑜生说:
“钱我有。你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记住咱俩的约定:我做逃犯,你保证我姑活下去。”
说完关上门,快步走了。
来到街上,汤山一直咀嚼着陈瑜生的话。脑子里满是江素萍的身影。他其实并不害怕逃亡,也不留恋这个破小镇,但是,真的不想永远失去那个身影。
汤山掏出手机,玩弄半天,还是拨出了江素萍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那一边才接通。
这个过程中,汤山一直在想,她此刻在干什么呢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喂”了一下,他忽然内心一阵颤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江素萍:
“为什么不说话”
汤山在桥上调整了一下站姿,深吸一口气:
“有没有空出来我想见见你。闪舞www”
江素萍很冷淡:
“有话明天再说吧。现在太晚了。”
汤山有点泄气:
“昨晚你凌晨都敢来找我,现在不过九点,你却嫌太晚”
江素萍还是很冷淡:
“我现在没心情说话。”
说完立即挂了电话。汤山盯着电话屏幕有点恼怒,更多的是悲伤与绝望。良久,他才想到,江素萍的个性,虽有点倔强,但不至于如此不近人情。
难道她还在为昨晚看到的事生气果真如此,汤山应该觉得欣慰才对。
昨晚,房东方莲因为女儿方塘被搞大肚子的事情,跟汤山闹了大半夜。江素萍真为此生气,就表明心里有醋意。有醋意,就表明她心里还有他。
想到这里,汤山的恼怒瞬间消失了,悲伤也立马无影无踪。他又拿起电话,再次拨了过去。铃声又响了很久。汤山本以为江素萍会拒听,没想到对方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江素萍有点愠怒:
“你到底想怎么样”
汤山语气很蛮横:
“我有话想跟你当面说。过了今晚很可能没机会说了。我在东里桥上等你。”
说完,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待对方答话,立即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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