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圣贤

    他说的“你们两”，指的是女德鲁伊卡米拉和心灵术士穆哈迪。两人各自割下一大块蜥蜴肉，正在烤着吃。珊瑚女巫一只手掩口在吃一些古怪果子，她身穿一件纯白曳地法师袍。即使显得有些疲惫，她的坐姿依然完美无缺，一双踏着皮凉鞋的玉足从法师袍下俏皮的探出头来。

    “斯达赫宾塞德鲁伊。”卡米拉简单的说，好像这个词就能概括她一生的经历一样。

    穆哈迪自然不会告诉别人自己是穿越者，所以只说自己在沙漠深处迷路了，意外被天蝎部落的精灵所救，然后就当了奴隶，武士，咏者，直到现在。

    “我非常想感谢那位在沙漠深处救了你精灵，”听完了穆哈迪的话，莎蒂丽捏捏他的手表示同情。“不然今天我们可能要少一位可敬的朋友了。”

    “谢谢。”心灵术士回答女法师。

    “不过是侥幸而已。”卡米拉则如此评论。“如果不是运气，你已经死在沙漠里了。”

    “我所争取到的一切，都是出自我个人的努力。你无论在获救之后成就了什么，都不再是完全靠自己的了。”女德鲁伊接着说。

    肌肉老爹对此嗤之以鼻，但穆哈迪自己却没法反驳这一点，沉默不语。当时要不是运气好，他真的就死在沙漠里了。

    “咱们几个全都是人类……也许阿玛尔他血统不太纯，不过也算基本是个人类。”肌肉老爹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一边吃一边大声说道。“如果再来一个精灵或者矮人什么的就好了，你们知道吗……啊呸！”

    他的话说到一半被打断了，好像嘴里咬到了什么东西。他呸的一声，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拿在手里端详。“这什么玩意？”

    那是一小块金属，大致呈圆锥形，就嵌在蜥蜴大腿靠近腹部一侧的肌肉里。“这是某种箭头？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穆哈迪凑上前看了看，几乎难以置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这那里是什么箭头，分明就是一枚弹头，圆锥形金属的外沿还可以看到类似摩擦膛线留下的痕迹。在拉姆的巫王那里，他见过这个世界是有原始燧发枪的。但这个弹头的技术水平还有高上很多，这是哪儿来的？

    “这东西有年头了。”卡米拉也被这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她看了看肌肉老爹手上那块大腿肉。“这东西周围的肌肉组织没有留下伤口，说明这东西射到这只蜥蜴体内有好长的时间了，至少七八年。”

    珊瑚女巫则给出了更专业的意见，“这种金属，现在阿塔斯已经绝迹了。不过在蔚蓝年代，它很普遍，半身人常常用它来制造武器。现在，只能在一些上古遗迹里找到这种金属了。这只蜥蜴可能是年幼的时候误入了什么上古遗迹，不小心触发了某种古代机关。”

    这么说倒有些道理，穆哈迪想。半身人的年代没有魔法，他们技术发达也是出名的，有火药武器也不奇怪。而且他再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个弹头，发现它底部没有烧蚀的痕迹，说明它可能还不是火药武器，没准是机械力驱动或者气动的。

    “这说明附近有上古遗迹！”阿玛尔兴奋的说。“古董是很值钱的，别说还可能有上古时代的灵能装备。咱们去找找这个遗迹探查一下，如何？”

    莎蒂丽摇摇头，“这只蜥蜴受伤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谁也不知道它迁徙了多远，也许古代遗迹并不在这附近。”

    “这种蜥蜴的迁徙范围不超过五帕勒桑，而且有明显的回溯产卵习性。”卡米拉指出女法师话中的错误。“所以它离当年受伤的地方不可能太远。”

    “事实上，从我在空中观察到绿洲分布范围来看。”卡米拉说出了自己的推断。“如果真有上古遗迹的话，离这里不超过两帕勒桑。”

    “那咱们还等什么？快去找这个遗迹啊。”花剌子密早就按捺不住想说话了。“一个还能工作的上古机关陷阱，这是多么巨大的财富。如果能让我好好检视一番的话，哼哼哼，我非搞出些新发明出来不可。”

    “等等，”肌肉老爹可不乐意了。“古代陷阱能值几个钱？很危险才是真的。我才不去。”

    “可我们还要穿越盐海。”莎蒂丽不愿扫了众人的兴，耐心解释道。“我们不能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

    “要不是有我的载人气球，你们现在还在路上跋涉呢，根本到不了这里。”花剌子密老头连忙反驳。“去探查这个古代遗迹，就当是付给我的报酬。”

    现在阿玛尔和花剌子密支持去古代遗迹探险，莎蒂丽和肌肉老爹反对，卡米拉则不置可否，所以决定的关键就看穆哈迪怎么想。

    “我在拉姆的时候，听说过附近有半身人古代遗迹的故事。”心灵术士回忆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在拉姆的见闻。“那时候我和科温王子在一起，科温告诉过我拉姆附近有个半身人遗迹，曾经是蔚蓝年代半身人国家的首都。”

    “古代半身人的首都？”花剌子密和阿玛尔的眼睛都要放出光来了。

    穆哈迪点点头，“至少科温王子是这么说的。他手下的人探测过遗迹的一小部分。”

    “科温还说，”心灵术士回忆起自己在拍卖场上听来的那个故事。“那处遗迹里有一道奇怪的门，可以穿越时间。”

    “而且那里没准还有其他有用的信息。”穆哈迪说。“纯净要塞是蔚蓝年代的半身人为抵抗赤潮建造的。如果那处遗迹真的是古半身人首都的话，肯定有些纯净要塞的资料吧？”

    “到目前为止，我们对纯净要塞到底是什么样子，有什么类型的护卫依然一无所知，这可不是好兆头。”心灵术士提出一个有力的观点。“难道咱们到时候就毫无准备的走入阿塔斯最传奇最著名的要塞中去吗？那可太危险了。咱们不如去这处遗迹搜罗搜罗情报也好。”

    听到心灵术士支持探险，花剌子密老头和阿玛尔大喜过望，纷纷出言赞同。

    他们不知道的是，穆哈迪提议探险，完全不是为了他说的那个理由。

    在提尔打退三巫王联军前，心灵术士曾和他的忠实信徒，大商人福瓦德·伊本·阿巴斯碰面，后者现在是真神的忠仆，推广第一因信仰的坚贞战士。大商人之所以皈依真神，是因为他见到过未来的穆哈迪。据福瓦德自称，他穿过“一扇你在冒险中带回来的门”，就到了十几年前的过去，直接导致了他自己的诞生。

    这故事是真是假，穆哈迪一直不能断定。本能的，他觉得大商人的故事太过匪夷所思，以至于不可能是真实的。但对方居然能用地球上的语言向他致意，这让这个荒诞的故事增添了几分真实。

    心灵术士担心，如果不去探查这个古代遗迹，发掘出那道能穿越时空的门，可能会引发时空悖论。悖论能带来什么后果，他不知道，他宁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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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苏拉 死钱
    盗贼阿玛尔出人意料的是个追踪高手，很快就带着众人来到了古代遗迹地界。除了女德鲁伊卡米拉自愿留下看守载人气球以外，其他五个参加冒险的人都在这儿了。

    听到女德鲁伊声明自己不想进入古代遗迹，穆哈迪立刻心生疑虑。留她一个人看守后方真的好么？毕竟，她是泰西安国王的助手，而国王和珊瑚女巫间几乎可说是势同水火。但这话如果当面问出来的话，可能破坏冒险者之间本就不多的信任。

    心灵术士看看珊瑚女巫，想看看她怎么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这样并不安全。”莎蒂丽关心的说。“这片地区潜伏着什么样的危险，没人说得清。一个人留守并不妥当，我会施法制造一个拟像术分身协助你。”

    看到珊瑚女巫轻描淡写的化解了这个难题，心灵术士除了能感叹魔法当真无所不能以外，还能做什么呢。

    据阿玛尔自己介绍，他作为盗贼，下手的对象可远远不止人们一般想象的那些而已。对他来说，盗墓也算盗窃的一种，所不同的只是盗墓偷窃死人而非活人。他自己管这叫另类的劫富济贫，抢劫过去，救济现在。

    有不少古代遗迹，里面都有守卫者或者致命的机关。阿玛尔和其他古物猎人们一样，练就了一身探查这些古代机关的本领，而且是最顶级的那种。

    盗贼一开始带着几人东拐西拐，好像漫无目的的到处乱窜。可过了一会，他兴奋的出声，打手势示意众人他发现遗迹的线索。

    蔚蓝年代的遗迹，在这个时代大都被沙土掩埋在地下了，所以往往会形成巨大的地下空间。有些喜欢在阴森洞穴生长的昆虫就会在这些地下遗迹里筑巢繁殖。而阿玛尔据此在沙地上找到了一些几乎难以察觉的痕迹，指引他们遗迹的大概位置。

    走了一会儿，更多的线索出现了。蔚蓝年代的半身人文明有极其发达的生物技术，他们建造建筑不是用石头砌成的，而是定向培育出大量珊瑚虫，用珊瑚造成。珊瑚这种阿塔斯上的古代宝石有一种特点，它不易保存，遇到微酸的环境就会被破坏，同时放出少量气体。

    阿塔斯完全沙漠化以后，大气的成分也发生了很大变化。穆哈迪估计，大概是因为绿色植物减少的缘故，氧气减少而二氧化碳含量上升。溶解于地下水中，就导致水质变酸。因为这个原因，上古半身人建筑的珊瑚骨架往往会发生变质，释放出的气体有时能留下可被察觉的地质现象。

    盗贼阿玛尔未必懂得这些道理，但他会追查土壤中的细小痕迹，甚至能通过土质疏松程度确定距离遗迹的位置。不多会儿，冒险者们就来到一片陌生的红雾之中，这里气温诡异的下降，仿佛隔绝了沙漠的高温。

    此时暗日半已沉入沙海，昏暗的暮色笼罩了沙漠，黑夜将临。

    “这里就是入口了。”看到红雾，阿玛尔笃定的说。“蔚蓝年代的遗迹，都这副德行。据说这些红雾是赤潮的残留……不过莎蒂丽的历史学的比我好，她来解释一下更好。”

    珊瑚女巫出神的望着那片红雾，她的声音优美动听。“蔚蓝之年代，半身人文明想要加倍海洋对生物的承载能力，所以造出了赤潮。”

    “赤潮的本质是一种藻类——一种微小的海生生物，它自我繁殖的能力极强，只需一点养分就能生存，而且在任何恶劣的环境下都能繁衍。半身人们希望这种赤潮能给广大海洋生物提供更丰富的食物来源，让他们的世界变得更加繁盛。”

    “结果赤潮失去了控制，疯狂的繁衍，榨干了海水里一切营养，杀死其它一切生物。一片接着一片，大海转为红色，那是血的颜色，死的颜色。”

    “后来，幸存的半身人们在一座小岛上建造了纯净要塞，抽取太阳的能量控制住了赤潮的肆虐。但此时半身人文明已经被重创，他们的国度分崩离析，不复辉煌。到了净化之战的时候，海洋被蒸发，但残余的赤潮还没有完全死去，就变成了这种红雾，很多半身人遗迹都有。要小心，它们有毒。”

    “有毒？”穆哈迪重复。

    “蔚蓝年代半身人的生物技术发达的超乎想象，许多今天看起来天方夜谭的传说，在那时候是可以实现的。赤潮分泌的毒素能干扰人的心智，严重的时候甚至可能产生幻觉。”莎蒂丽警告道。“这种毒性尤其对半身人特别明显。”

    肌肉老爹后退了一步，“那怎么办。”

    阿玛尔耸耸肩，“没那么严重，首先红雾都是一团一团的，不会充斥整座遗迹，憋着气就能走出大部分有雾的区域。其次，它的毒性并不严重，多半只是让人头晕气短而已。甚至没必要用魔法去防御红雾，那得不偿失。”

    盗贼屏住气向前走，很快隐身在雾气之中。剩下的几人对视一眼，也一一跟上。肌肉老爹大步走到最前面，做出一副得意洋洋无所畏惧的样子。

    阿玛尔说的不错，走不了多远，他们就从雾气中穿出。眼前有一根断裂的高塔从沙地里刺出来，塔的上部断口处形成一个直径四五尺的口子，离地面不到三尺高，估计野生动物就是从这里进出古代遗迹的。

    和其他远古半身人建筑类似，这座塔也是珊瑚结构的，经过千万年岁月的折磨，白惨惨的看着很阴森。阿玛尔绕着塔走了一圈，还用手指在塔壁上敲了敲。“不错，这遗迹保存的状态挺好。”

    “残垣断壁，有什么好的？”肌肉老爹反驳。

    “有些遗迹，风化的太厉害了，随时可能坍塌，这种遗迹最为危险。”阿玛尔摸摸下巴。“至少咱们发现的这处遗迹看起来状况还不错，这一带也没什么火山地震之类的危险地质活动，应该不会遇到坍塌。”

    “不过，这也意味着这处遗迹里的机关或者守卫者们也保存完好。所以还是要提高警惕。”

    “都有什么样的机关？”，“守卫者是什么玩意？”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花剌子密问了前一个问题，肌肉老爹发出了第二个问题。

    “半身人的机关么，无非压力敏感机械驱动的弩箭，投石器等等。年代越久的遗迹，机械老化的越厉害，所以这些陷阱的力道大都不足，不过倒是可能有毒。原始的滚石和爆炸机关很少遇到，不用太担心。据说更有威胁的机关也有，我是没遇到过。”

    “至于守卫者，大都是些金属的自走人偶，一般用剑或者用矛。”

    “魔像。”肌肉老爹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不是魔像！”阿玛尔否认。“蔚蓝年代哪来的魔法？半身人文明没有魔像，那些是机关人，靠齿轮和蒸汽驱动——至少看上去如此。不过这些机关人不怎么厉害。毕竟古代的金属冶炼技术不发达，它们的刀剑都比不上今天的金属武器。”

    想到那枚弹头，穆哈迪很怀疑半身人的金属冶炼技术是否真的不发达。

    “除了机关人呢？”花剌子密的表情，看起来都要激动的狂热了，恨不得现在就冲进遗迹里抓一只机关人拆开了研究。“还有没有别的守卫者？”

    “某些古代生物吧。”阿玛尔说。“说它们是守卫者有些牵强，这些生物其实也是蔚蓝年代半身人制造出来的宠物或者兵器，主人死了，它们被困在遗迹里了而已。”

    “不过，被困住千万年还没有死的话。”盗贼露出一撇饶有兴味的浅笑。“这些生物多半异常顽强，而且饥饿的厉害，相当厉害。”

    “古代生物有啥可怕的？”肌肉老爹对此倒是不以为然。“要我说，它们所能拥有的最可怕的能力，无非就是自己的肉特别难吃。让人吃了反胃——而这也是它们唯一能伤害肌肉老爹的方式。”

    “既然你这么无畏，那么你就打头下去吧。”盗贼说。

    “我本来就想着第一个下去来者。”肌肉老爹吹牛道。“你难道以为我会缩在后面？你敢这么想，我把你屎都打出来。”

    接下来，肌肉老爹扔出一条结实的绳索，上端绑在一块大石头上。真的第一个从塔的缺口爬了下去，紧随其后的是盗贼阿玛尔。然后是花剌子密，穆哈迪，莎蒂丽。

    这塔比穆哈迪想象的要高，他沿着绳子爬了半天，还没到底。心灵术士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枚不值钱的陶币，扔了下去，许久许久，也没有落地的声音传来。

    塔里一片漆黑，没有半点光源。这时心灵术士才突然意识到，其他人都不见了。

    就在片刻之前，穆哈迪还能用通感视觉感觉到爬在自己下面的三人和跟在后面的莎蒂丽。几个人间的距离并不远，心灵术士本觉得自己一抬头就能看到珊瑚女巫的纯白色法师袍。但现在，毫未察觉任何异常，他突然发现其他几个人都不见了。

    这怎么办？穆哈迪略微犹豫了一下，决定继续往下爬。他推测可能是这座古代遗迹里的某些东西干扰了他的通感能力，等降到地面了，应该就能目视确认其他人了，没什么可担心的。何况天琴早就移除了他的恐惧感，穆哈迪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沿着绳索又下降了一阵，心灵术士感觉到四周的空气里有一股即像血腥，又像铁锈的味道。闻着不太像人血，穆哈迪想到，难道这是阿玛尔口中的红雾？

    一想到这是红雾，穆哈迪爬的又快了些。据说这些雾气有毒，他可不想停留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