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人传说

    “哥，我没家了！我不应该去读大学的，我应该陪着婆婆的。都是我的错！”

    其它帮忙守夜的村民，看到李子妃扑进庄海洋怀里，心里多少还是犯嘀咕起了八卦心。好在村民都知道，李子妃从读高中起，便接受了庄海洋的资助。

    以前庄海洋在养殖场上班，有事没事也会去渔婆家坐坐。早前有村民觉得，庄海洋也许是看上李子妃。可那时的李子妃，整个人看上去跟柴火妞没什么区别。

    加上庄海洋前女友也来过村子，村民都知道庄海洋在城里有个读大学且漂亮，还是青梅竹马的女朋友。这也意味着，庄海洋资助李子妃真没别的企图。

    听着李子妃哭诉的话，旁边几个眼泪浅的妇女，也忍不住抹泪道：“唉，这丫头跟渔婆一样，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渔婆没了，房子塌了，往后怎么办啊！”

    即便村里跟镇上，已经商讨相应的补助措施。可村里人都知道，已经上大学的李子妃，往后怕是不会回来了。对李子妃而言，渔婆跟那幢倒塌的房子便是她的全部。

    这次的大暴雨，直接将其拥有的一切给摧毁。就算房子能重建起来，可已然去世的渔婆，是无论如何也活不过来。建起房子，对李子妃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面对抽泣哽咽的李子妃，清楚这种痛失亲人是何滋味的庄海洋只能安慰道：“丫头，人死不能复生，你是渔婆唯一的亲人，你要打起精神来送她最后一程。

    想想渔婆在世时，她送你上大学时，那段日子是我见过渔婆最开心的日子。对渔婆而言，能看到你长大成人成为大学生，她已经没有遗憾了，懂吗？”

    “不是这样的！我还没有孝顺她，我还没让她过上好日子。都是我的错！”

    看到如此自责的女孩，庄海洋也很担心的道：“如果自责有用，能让渔婆活过来，那你大可继续哭，继续自责。你应该知道，渔婆最不愿意看到你哭。

    想想你婆婆这辈子，她已经够苦了。对她而言，她最大的心愿，就是送你上大学，看着你长大成人。即便她现在走了，你也不能让她失望，明白吗？”

    “可婆婆走了！我想孝顺她的机会都没有，甚至没送她最后一程，我真的很不孝啊！”

    “丫头，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这句话的意思，相信你应该明白。自责跟哭泣，只会让渔婆跟你一起伤心。为了渔婆也为了自己，你应该学会坚强，懂吗？”

    即便知道这样的劝说未必有用，可庄海洋还是尽量找些话宽慰女孩。虽然接触不多，可庄海洋也知道，这个女孩性格有些倔强，担心她钻进牛角尖不出来。

    只是令庄海洋更意外的，还是女孩哭着哭着直接瘫倒在怀里。看到浑身软绵绵哭晕过去的李子妃，庄海洋也着实吓一跳，立刻蹲下将其抱在怀里。

    检查了一下，确认李子妃只是晕过去，并无其它的危险症状，庄海洋也长松一口气。看着冲过来的众人，也询问道：“这丫头，回来应该没吃过东西吧？”

    “唉！这丫头死心眼，别说东西，连水都没喝一口啊！”

    听到众人的回答，庄海洋直接将其抱起。感受到手中的重量，庄海洋也觉得心疼。一米六八的身高，体重怕是连九十斤都不到，这瘦的可想而知。

    让人找来村里的卫生员，庄海洋让对方替李子妃检查一番，确认没什么大问题，直接让对方给李子妃挂点滴。想到女孩先前的表现，庄海洋也知道晚上不用休息了。

    挂好吊瓶，确认李子妃状态还平稳，庄海洋也进祠堂给渔婆上了一柱香。就李子妃目前的状态，只怕很难操持渔婆的身后事，而他看样子想不帮忙都不成。

    毕竟从先前女孩的表现看，也许在李子妃心中，他成了唯一还能让她信任跟依靠的人了！




第四十四章 究竟图什么？
    对很多居住在农村的人而言，每次有什么红白喜事，真能体会到‘远亲不如近邻’的意思。那怕渔婆生前没有亲人，死后很多事都是村里人帮着处理。

    本就伤心欲绝的李子妃，完全沉浸在失去唯一亲人的悲伤之中，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之后的事。好在祖孙俩在村中口碑尚可，出事后村里人也自发帮衬。

    望着陷入昏睡中的李子妃，原本只是想过来祭奠渔婆一番的庄海洋，想起李子妃见面时那句杜鹃啼血般的‘哥’，实在无法坐视不理，只能替其张罗后事。

    找来渔村的村长，庄海洋也很客气的道：“李村长，渔婆的事，村里打算怎么办？”

    面对询问的村长也很无奈道：“镇上的意思，应该是先把后事办了，再讨论一下补助的事。谁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可事情已经出了，总要善后吧！”

    经历过失去亲人之痛的庄海洋，很清楚所谓的补助于李子妃而言，也许她根本不在意。可渔婆已经离开，活着的李子妃却还年青，总要为未来考虑一二吧！

    想了想道：“李叔，你们这边的习俗，我不是很懂。虽说我跟这丫头非亲非故，可好歹相识一场。先前你也看到，那丫头既然喊我一声哥，那我也想替她做点什么。

    渔婆的后事，就劳烦你跟村里人多帮衬，需要做什么你也尽管说。就那丫头现在的情况，她怕是什么都做不了。需要买什么跟请什么人，你跟我说就行。”

    听到这些话的村长，虽然心有意外，却还是很感叹的道：“海洋，你还真是个好人啊！”

    得到一张好人卡的庄海洋，内心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可人都来了，若是真的甩手不管，那对此刻急需安慰跟依赖的李子妃而言，怕是会令她更加心寒吧！

    跟村长还有几位年长的渔村老人，商讨着有关安葬渔村的事。听到要摆席跟请做法事的人，庄海洋也很直接道：“摆席的话，村里应该找的到人吧？”

    “有专门做这个生意的，只要说好多少钱一桌，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他们都会负责。做法事的也一样，吹吹打打他们都门清。其它的事，村里人自己办就行。”

    虽说渔婆是村里人，可操办一场身后事，要花钱的地方真不少。渔婆家的情况谁都清楚，即便村里人想帮衬，非亲非故谁愿掏这么多钱替李子妃操办后事呢？

    至于说村里跟镇上，正在商讨后续的补助金，那更多也是出于人道主义救助。没能检查出渔婆的房子是危房，村里跟镇上领导有责任。可天灾**，皆属意外啊！

    人情世故这种东西，一旦涉及到钱的事，相信谁也不能免俗。眼下庄海洋愿意接手，村民也乐得把这事交给庄海洋负责。在村里人看来，庄海洋应该有点钱。

    不管庄海洋出于何种目的帮衬李子妃，村里人都觉得至少不用他们承担这些费用。谁家的钱都是辛苦赚来的，凭白无故掏出去，谁知道收不收的回来呢？

    听完村长跟村中长老的话，庄海洋也没多说什么，掏出两扎现金道：“村长，请摆席跟做法事的人，就劳烦你跟几位长者张罗。我现金带的不多，钱不够你跟我说。”

    “行！庄小哥，让你破费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这事上面还没有决定，我也不好垫太多。操办后事花多少钱，我都会给你记账，到时跟上面领导说一下。

    等补助金拨下来，再把帐单给子妃那丫头，这帐到时你们自己对就行。等下你看着点那丫头，这个时候她千万不能再出什么事，不然真的麻烦啊！”

    “多谢村长！那这事，就劳烦你跟诸位了。”

    想起李子妃每次给自己写欠条的样子，庄海洋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说这些村里人冷血吗？好像也没道理，非亲非故让别人掏这么多钱，图个什么呢？

    或许对此刻昏睡的李子妃而言，她也清楚这些，才会说出没了家没亲人的话！

    有了庄海洋代替李子妃，负责渔婆的身后事，村里人也变得积极了许多。等天色放亮，挂完三瓶点滴的李子妃，也终于再次睁开双眼。

    神情有些迷茫的李子妃，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等看清周围的环境，脸上又流露出极度悲伤的表情。赶到看见庄海洋，眼泪再次夺眶而出道：“海洋哥，我怎么了？”

    “醒了，感觉怎么样？你先前把很多人都吓坏了，知道吗？”

    虽有心责备，可看到李子妃依然悲伤难以自抑的样子，庄海洋也狠不下那个心。回想当年得知父母遇难时，自己何尝不是这个样子呢？

    看到庄海洋一脸关心的样子，李子妃也心有安慰道：“不好意思，又给你添麻烦了。”

    “傻丫头，冲你叫我一声哥，渔婆的身后事我会替你处理。可你应该清楚，很多事我帮不了你，有些事必须你亲自出面。所以，你必须打起精神来，明白吗？”

    “嗯，我知道了！”

    “请席跟请人给渔婆做法事的事，我已经跟村长他们商量过，村长他们也会替你张罗。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吃点东西。就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让渔婆入土为安呢？”

    面对庄海洋的教导，李子妃又开始抽泣道：“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渔婆明天才下葬，很多事都需要你出面。有些事我能帮你，有些事我却帮不了，懂吗？你真想报答婆婆，那就让她风风光光走完最后一程，知道吗？”

    或许是庄海洋的话起了作用，替李子妃打来一碗素面后，在庄海洋的注视下，李子妃还是一口面一口眼泪的将其吃完，即便碗里的汤也被要求喝光。

    等吃完面喝完汤，李子妃脸色跟精神都好了不少。唯有庄海洋知道，先前他往碗里加了点料。短期之内，想来李子妃不会再出现血糖过低再次晕倒的情况。

    终于打起精神的李子妃，也以孝孙女的身份，开始接受村里人的祭奠跟安慰。至于其它的事，都由庄海洋替其打理，倒也用不着她分心劳神。

    只是看到忙里忙外的庄海洋，不少村民都嘀咕道：“这丫头跟他，究竟什么关系啊？”

    关于这些八卦，庄海洋也有听到，却从来没解释什么。有些事，越解释越乱，还不如当做没听见呢？至少庄海洋知道，他虽称不上滥好人，却至少不是坏人。

    既然李子妃不介意他帮忙，那庄海洋也会尽力，把渔婆的身后事办理妥当，算是送这位可敬的老人最后一程，也让沉浸于悲伤之中的李子妃，内心能得到些许安慰。

    等到养殖场的老板李川，也过来上香随礼时，看到庄海洋出钱替渔婆处理身后事，也很好奇的道：“你小子，究竟图什么？值得吗？”

    “川哥，你就当我日行一善吧！要是当年我没资助那丫头，也许有些事不会发生也说不定。出了这样的事，我要是不帮忙，你觉得那丫头能搞的定这些事吗？”

    听庄海洋这样一说，李川想想似乎也有一些道理。既然庄海洋愿意当这种冤大头，那他们这些外人又能说什么呢？自己做不到，还不让人家庄海洋继续当回好人吗？



第四十五章 我能去你家吗？
    望着已然立好的墓碑，终于将渔婆入土为安的庄海洋，还是有些担心站在墓碑前不肯离开的李子妃。前两天还能看到她哭，今天虽然没流泪，却变得更加沉默。

    压抑的悲伤，无疑更伤身。有时候，能哭出来反倒是件好事！

    陪着李子妃站在墓碑前许久，庄海洋终于道：“子妃，该回去了。”

    “海洋哥，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会！”

    对于这样的要求，就李子妃现在这种状态，庄海洋又怎么可能放心呢？

    无奈之余只能道：“子妃，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要学会节哀顺变。我相信，渔婆若是在天有灵，肯定不想看到你现在的这个样子。你想让她为你伤心吗？”

    “海洋哥，你说我现在这个样子，婆婆能看到吗？如果能看到，她怎么不来见见我呢？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她说，可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肯聊，说明还有劝慰的机会，发动脑筋的庄海洋，只能想尽办法搜刮一些话，希望缓解李子妃内心的悲伤。甚至到最后，他还拿自己举例子。

    “子妃，意外这种事，谁也无法控制。相比于你，至少送渔婆最后一程，让她风风光光的下葬。可你知道吗？我不但没见到父母最后一眼，连他们尸骨都没找到。

    可我知道，他们不会希望看到我们沉浸于悲伤之中，他们希望我们过的快乐。渔婆这一辈子已经够苦了，对她而言能安息于此，往后也就不用再操劳了。

    你是她生前唯一的牵挂，你若真想让她安息，那就更应该打起精神来。你应该知道，渔婆一直希望你走出渔村，过上比她更幸福快乐的生活。你觉得呢？”

    “可我现在，家也没了，亲人也没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如此生无可恋的话，令庄海洋充满担忧之余，只能道：“你不是还有我吗？渔婆生前在世，对我也很照顾。既然我跟你们祖孙有缘，往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结果李子妃看了看庄海洋，突然道：“海洋哥，我能去你家住吗？我不想去学校！”

    听到这话暗自叫苦的庄海洋，呲牙道：“怎么能不读书呢？你这样做，渔婆会很失望的！”

    “我没说不去读书，我就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我知道，婆婆其实不喜欢这里，她希望我读大学，也是希望我不要留在这里。可她走了，我又成孤儿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庄海洋还能怎么办，只能道：“行，我会替渔婆，好好照顾你的！”

    “海洋哥，真的谢谢你。这次要不是你在，也许我真的撑不住了。你能再陪我多待几天吗？我想替婆婆守完头七，我想看看，到时她会不会回来看我。”

    “好！”

    很干脆应下这句话的庄海洋，内心也没多想。他很清楚，此刻的李子妃虽然关心。真撒手不管的话，庄海洋也不敢想象，爱钻牛角尖的李子妃，最后会干出什么事来。

    回到村子时，摆了两天的席终于结束。因为房子塌了，这两天只能住村公所的李子妃，也表现的很平静。可越是这样，村里人心里越是犯嘀咕。

    甚至很担心的村长，直接找到庄海洋道：“这丫头不会有事吧？”

    面对询问的庄海洋，也是一脸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能吃能睡，终归是件好事。出了这样的事，一时半会缓不过来也很正常，给她一点时间吧！”

    “也是啊！渔婆走了，她家房子也塌了，这往后可咋整啊！”

    “对了，镇上对这事怎么说？”

    想起之前村长跟自己提过的补助问题，庄海洋还是关心的问了一句。即便李子妃已长大成人，还是一名下半年就读大二的学生。可暂时，终归还要生存下去的。

    以前渔婆在世，那怕一年赚不到多少钱，至少还能给李子妃一些生活费。学费可以申请助学贷款，生活费却还要自己想办法。这钱庄海洋可以给，可毕业了呢？

    提及这事，村长也很直接的道：“上面商讨了一番，给她提供一笔补助款。加起来，应该有七八万吧！村里再出一点，凑个十万整，供她读完大学应该不成问题。”

    “那塌掉的房子呢？”

    “镇上补的钱，其实就是打算给她建房子用的。可你知道，她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把房子重新建起来，又有什么意义呢？难不成，她读完大学还回来吗？”

    看着村长说出的话，庄海洋想了想确实有一番道理。如果说，之前他离开，是觉得这里是块伤心地。那么对此刻的李子妃而言，又何尝不是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