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幕客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胖籽同学YA
他瞧着徐幡的睡姿笑了笑,此前由于舟过急流时带来的不适,此刻也逐步消寂了下来,他泛白的圆圆脸颊升起来了两团红晕。
徐幡睡姿极其不雅,嘴大张着,哈喇子从他嘴角流出。
他侧了个身去,将那狐裘压在身下,嘴上流出的哈喇子也擦在了路原的狐裘外披上。
“子渊睡着了也不老实,他老是喜欢盘在他人身上,好似那菟丝子般。”
路原躺在了呼呼大睡的徐幡身旁,不经意间联想到了他如今大概已经至了江南的弟弟,“听乳娘说,子渊咿呀学语时可最是粘人了,比我还要惹人烦心呢……”
路原对着一旁的徐幡一句一句地说道,徐幡睡着了过去,听不见他的对话来。
可路原依旧感到十分的满足,他已经许久未曾说这么多话了,也许只有在这万物尽皆寂静之时,他方才可以这般轻松吧……
他微微阖着眼,一团光晕突破了厚重的黑幕,那光晕好似七彩,又好似仅仅为一团金黄色,染得水面也变得生动起来。
光晕快速地攀爬出了海面,演变成了一只跃水而出的金乌,远远眺望而去,金乌似在那圆轮般的赤黄空间中,舞动着它那片片金翎。
路原擦拭着干涩的眼角,努力不让被那光芒刺激的双眼流下泪来。
“快些起来!快些起来!那曦日升起来了!升起来了!”路原推搡着方才阖上眼的徐幡,“瞧,那金乌越飞越高了!”路原快速站起身来,圆圆的小手指着那轮从海天升起的明日。
“什么升起来了”徐幡揉了揉眼,此时还处于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之中。
“瞧这晨曦,我们等到了,等到了!”路原拉着徐幡的袖口,愉悦地蹦跳了起来。
“升起来了!真的升起来了!我们守了一夜,终于是等到了!”
徐幡欲将路原揽抱起来,可路原的身材抵得上两个他,任凭他怎般使力,路原双脚依旧未离地面半分来。
“你可真重。”徐幡不好气的瞥了一眼路原。
“真的吗”徐幡摸了摸圆圆的脑袋,腆着一张脸低头笑着。
“你们两个小屁孩一大早便就嚷嚷个不停,早梦都让你们给搅没了。”
掀开帘帐,许云打着哈欠迈出了船舱,叉着腰,望向了在舟尾蹦蹦跳跳的两个孩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路原顿时止住了笑意,他松开了徐幡的袖角,双手垂在两侧,低着声调。
“不关他的事情,许叔叔,是我拉着路原,硬要他陪我看日出的。”
徐幡走至了许云面前来,仰着一张小脸,双眼紧紧闭合着,等待着许云降下的惩罚。
“你们两个还不赶紧去船舱眯一会儿,等会下了船,困得走不动路来,可没人抱你们两个,到时就随你们两个躺在那街市之上,被那捡拾孩子的人口贩子将你们捡拾去,无人再去寻你们。”
许云一巴掌落在徐幡的屁股之上,催促着他们两人赶紧到那船舱中去。
“好的!”
徐幡回过身,赶紧拉起路原的手,跑到了船舱中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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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别止居
别止居位于云归城东门,朝右行百步,左拐穿进一条小巷,抬头,可瞧着一张飘荡在外的绛紫色酒旌,步入那小酒馆中,打得二两桃花醉酿,方才有了进入那客栈中的资格去。
“别止”表意好似挽留来去匆匆的过客,其内意在于渡客,劝戒行人莫留恋路途风景,及时归家。
这“别止居”有一条古怪的规矩:无论何人,何等身份,尽皆只可在此留宿一晚。
若是第二日巳时还未离开,掌柜便会遣出小二来,将那逗留的客人驱走,以便空出客房来,留与此后入住的居客。
但有此奇特规矩的别止居,却不门户冷清,反倒是每天早早便就满了客。
仅因这古朴风致的客栈让人安心,因这无论你在外惹出多少事端来,它那小小穹顶片瓦,都可护得你一夜周全。
许云最初并不知晓有如此奇特客栈,只是徐经年留下的书信中提及一二,言道此地是一个可安心睡觉的地方,那掌柜是与他颇有渊源之人。
.......
日悬,云飘,空气闷沉,蚕桑叶儿打起卷来,春返夏归,时节未至,这属于夏日的炎炎天气倒先至了。
“许叔叔,我们还要多久才可以抵达你所说的那个客栈啊。”
徐幡羡慕起了坐着马车,走山道离去的路原,至少他们不用直顶这烈烈灼日,行走在这灰土飞扬的街市上。
“快了,拐进前面那条小巷便就凉快许多了。”
徐幡一只手搭在许云的灰色无印长袍后,被他拖拽似的朝前拉着。
“到了。”
许云松开手,徐幡一屁股坐在了满是灰土的街石板上。
“小二,要二两桃花醉酿。”许云排出一两纹银来,置在梨花木台上。
“酒不醉人人自醉,桃花醉人,客官还是挑那米酒罢了。”
小二敲了敲酒缸,然后伏耳贴在缸上,压闷声传出,确还是满的。
“酒是满的,为何不卖”许云把住小二的手腕,质问道。
“卖与不卖与我无关,只与那别止居主人有关,我亦是一个过客,客官又何苦难为我。”
小二的手从许云的掌心滑将出去,似若无骨,他不咸不淡地对答道许云的提问。
“那你去询问一番别止居的主人,他是否还识得这半枚铜钱来。”
纹银入袋,许云捏出半枚不规整的铜钱,小二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可见的光茫,郑重的接过来那半枚铜钱。
“客官在此等待片刻,我去去就回。”
轻启暗阁,缕缕酒味漾出,窜入许云的鼻中,“好醇厚的酒香,连那窖藏的女儿红在这酒香面前也要逊色三分。”
“何止逊色三分!那所谓的女儿红怎及我这桃花酿半分!”闷雷般的嗓音从暗阁荡出,声调浑厚,抵许云耳中仍不减半分。
许云向前一步走,朝着暗阁俯望去。
一眼瞧见了那一蓬乱糟糟的银发,在看,瞧着一张枣红色宽大面庞,那面上还挂着一个枣红鼻头,顺势下视,大肚、厚肩、宽腿模样依次出现。
许云朝后退了两步,依旧闻见了那老头嘴中窜出的浓厚酒气。
“你与徐经年那老小子是什么关系”
老头用他认为平淡的语气问道,但旁人听闻着,不自禁会升起一股训斥之感来。
“他是将军,我是将士。”许云回答道。
“那老小子出尔反尔,当初说好独身一人执这半枚铜钱来,与我再饮上三天三夜,那老小子呢,我不与他打上一顿,解不了我心中这口怒气!”
言到兴上,那红鼻子老头便要伸出手来,欲去抓起旁边一罐酒来,酣饮一番。
“陈将军,莫要再饮了,不要失了曾答应过老夫人的话。”
小二探出手,将红鼻子老头的手掌荡开,取回了那罐酒来。
“陈忠将军,请受末将一拜。”许云跪在地上,朝着红鼻子老头敬拜道。
“起身来吧,那些俗名早就过了,如今,还抵不上一罐桃花醉来。”
老头未走前去,一旁的贩酒人前去,将许云扶将起来。
红鼻子老头趁此,偷偷揭开了近旁的一罐桃花醉来。
“好酒!”
酒津顺着他的髯须淌落,尔后晕湿了他那胸前的藏青色短襦。
“那徐经年如今在哪让他出来见我!”
第三十六章:阴影、墨客
“看,我们到了,到爷爷的家了。”
徐幡顺着红鼻子老头手指方向望去,翠竹掩映下的古栈,唯唯瞧得见飞檐一角。
风起,竹晃,日光剪碎,投在白墙,留下一幅丹青水墨画来。
“这里好清凉啊!”
风至,扑面,徐幡闭着眼,张大着双臂,欲揽住这久违的煦风。
风过,人立,到头来终究是留不住这虚无的东西。
“进去更为凉快些。”
红鼻子老头牵着徐幡的手,继续朝前行进着,至了“别止居”门前。
尚未真正入“别止居”,先入眼来的,是那两张贴于漆门上的司门守卫,左神荼,右郁垒,皆是一幅凶神恶煞的模样。
不过,大抵也是年禧早过,除旧布新的缘由。
郁垒一侧翻了卷,呈现出似掉非掉的模样;另外神荼外饰的爵鹿、蝠喜,朱红颜色了不少,如今色彩似那秋日霜打后的橘柑。
“将军回来了。”
一人持着扫帚,将那纷飞飘零的枯竹叶聚拢到一团来,他对着红鼻子老头咧嘴笑着,一幅憨厚愚钝模样。
“让你好好休息着,每日按时送服苟寒石大夫的药,你瞎跑出来干什么!”
红鼻子老头显出一幅生气的模样,“你快些进去给我好好呆着,再溜达出来,以后可真得派一人看着你不可!”
瞧见那人依旧苍白面色,红鼻子老头也不好再发怒,只是让方才在小酒馆中贩酒的那人将其带回客栈中去。
“陈将军,今日天气这般好,我出来晒晒这快要发霉的骨头也未尝不可,踏出门来,瞧着这些杂乱纷飞的枯叶,所以忍不住拿出了扫帚来,将其清扫干净罢了,将军就莫要生气了。”
那人始放下扫帚,一阵风过,又欲将那满地枯叶卷拂。
“可莫又要卷得处处都是。”
语未落地,那人一脚跺在帚端,帚立,右手提(di)起扫帚,顺风而席,枯叶化卷,于四尺低空盘旋,帚离,风止,枯叶叠落一堆。
“咳咳......”
兴许是许久未动的缘故,那人弓着腰,连连咳出声来。
“还不快进去,莫非真要失掉了这条残命才甘心!”
红鼻子老头甩开了徐幡的手,快步走上前去,取掉了那人手握的扫帚。
“今晨那苟寒石大夫给你配制的汤药送服下去了没”
红鼻子老头抚了抚那人弓着的后背,缓缓问道。
“还没......”
咳嗽间隙,那人嘴中迸出了两字来。
“你!你这小子非气死我不可!”红鼻子老头被气得手指微颤。
“张典,将他带回莫问堂去,你要亲眼瞧着这小子饮完药后才准离开!”
“是的,陈将军。”
贩酒客上前来,搀扶着那人入了客栈中去。
“这些小子,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每天尽给我添出这样那样的乱子来!”
许云垂着目,不敢朝盛怒中的红鼻子老头望去,徐幡跑到了漆门前,垫起脚尖,去抚那神荼的长髯。
“莫要在外面玩喽,走进去,爷爷里面好玩的才多呢。”
红鼻子老头收敛了怒意,两手伸出,将徐幡从地面上架起,尔后将其安稳置于两肩之上。
“徐幡快从陈将军肩上下来!”
许云对着徐幡训斥道。
“我......好吧。”
“无事,无事,在这里爷爷说了算,你许叔叔还管不了你爷爷呢!若你许叔叔日后训斥你了,给爷爷说,爷爷护你。”
红鼻子笑着说道。
“真的”
徐幡弓下头来问道。
“当然是真的,爷爷从不骗人的。”
红鼻子老头点点头答道。
“坐稳啰!马儿要驾喽!”
人朝着客栈中去,唯有欢声笑语留在了此地。
“这小子。”
许云摆了摆头,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来。
......
入了客栈,堂中一洼水池,假山立,群鱼游,荷莲始始发了嫩芽来,不过叶片大都还包着卷儿,只有三三两两舒展开了腰肢来。
客栈不大,
第三十七章:铜镜对红妆
“阴影的实际核心唯一人,我亦不晓得那人的具体容貌,有人言是一老妪,又有人语是一个面貌如婴的白须老道。”
飞檐高翘,似要刺破这大明的天盖来,红鼻子老头望着立在飞檐上的鸱吻,暗暗抚着长髯。
一只归燕衔着枯草飞入屋檐,精心编织着它那半成的巢屿,“若是那些将士如这归燕,那有该多好。”
许云半倚在门框前,瞧着那归燕,似有无尽话语将要说出,可话初始至了喉间,便又止于在了唇角间。
“春燕归,春燕归,归来不似离往人,人去不复返,只见一书回......”
红鼻子老头吟语着,这歌谣本是稚孩语,可从红鼻子老头嘴中言出,只觉得悲凉,眼角噙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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