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门

    你想叫人高看一眼，总得有点高看的本钱吧。

    本钱呢

    你们夫妻把日子过成这样，就是本钱了

    可笑！

    赵宝科忍不住叹气，“孩子刚刚考完，之前也没给做什么好吃的……”

    对赵生生，其实他这个做父亲的是满心的愧疚，所谓的加餐也就是买了一斤排骨而已。

    赵秀芬刚刚飚到嗓子眼的怒气又降了降。

    她不是那种愿意刺伤别人的人，那你弱你就得认，拿出来弱的态度，这样别人帮你，至少也能舒坦点对吧。

    她哪里是想走，赵生生这念书的问题还没搞明白呢，怎么弄啊

    是要钱还是要她去求人啊。

    “……你就去你大姐家问问看，他们是孩子的大姑姑父，你姐和你姐夫就动动嘴皮子的事儿，你那个侄女也那么有能力，生生也是老赵家的孩子……”

    别什么事儿到头儿都让她来操心。

    赵宝科带着陈秀芬又返了回来，开了门请二大姑姐进来坐。

    “姐，你进来坐。”

    “二姐来了，你怎么不留人吃饭。”赵吉生看着妻子问。

    人来了，怎么样也不能叫人带着气走。

    赵秀芬看着自己妹妹那副死样子，也懒得和这样讲不通的人置气。

    连个孩子都养不好，也不知道你存在的价值到底是什么，自己这辈子这样，孩子这辈子也这样。

    好在这个家至少还有个明白人，找到刚刚坐过的椅子拉了过来，一屁股坐下。

    “把我气的今天来的目的都给忘了，生生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你妈就一点心都不操，最后还得指望我来管……”赵秀芬淡淡道，这还不是吃定她了。

    你说自己也是多管闲事，这些破事就该推到老赵家去。职校其实去了也没什么意思，复读的话基本也没什么复读的必要，真的现在怎么看都觉得就应该出去打工，除了年纪不合适，其他都合适。

    学什么的话，她觉得赵生生不合适，这孩子脑子笨，转的太慢。

    时间仿佛就凝注了，赵宝科和赵秀芝都不说话。

    两个人没什么太高的学历，都是初中毕业，如果说有个梦想，那就是希望孩子能读个大学，可现在看的话……这大学距离赵生生就有点远。

    “要不就去学点手艺，将来能养活自己，不求你照顾家里了，别让你爸妈再来贴补你就行了，不然你一家三口我也贴不起，我是什么家庭啊也不是开银行的……”

    赵秀芬说的是从容不迫，赵秀芝被羞的满脸通红，她想反驳几句，可丈夫对着她摇头。

    “你们总得给我一句话啊，还是你们打算去求生生她大姑，求她姐”

    赵生生的那个表姐很本事，搞什么空间勘探的，从国外被请回来的，姐夫又是什么航空发展科技集团的研究员。

    “让她自己做决定吧。”赵宝科说。

    他原本是想，晚上吃过饭以后和孩子谈谈这个话题，想继续读的话，家里砸锅卖铁也会让你读下去的，但是真的是不感兴趣，觉得读书很累很痛苦，那么他们做父母的即便再希望孩子读下去，这也是不成立的。

    “考个321分还让她自己做主，她要是能做主懂事的话，就不会考出来这样的分数。”赵秀芬冷笑一声：“自己家过成什么样，心里没一点数吗可我看着她一点上进心也没有，叫她复读那就是浪费钱，有钱烧得慌。”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

    赵秀芝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我家的事不用你来管，她复读不复读我们自己想办法，不求你。”

    陈家一共兄弟姐妹五个人，上面有个大哥下面有个弟弟，中间姐妹三，谁和赵秀芝的关系都不大亲近，不是过年过节大家几乎都是不走动的，唯独赵秀芬对这个妹妹还能多关照一点，偶尔给一点点钱，为什么单独把给一点点的钱拿出来说，那是因为赵秀芬大多数的钱，几乎全部都进了陈立的口袋里。

    赵秀芬看着妹妹，两个人互相对视着看着对方的脸看着对方身后的墙壁，家里的墙壁上有很多的蚊子血，一块一块的。

    “我啊，就是好多管闲事，你看看，我来关心都成了我的错了，人家不来管的呢你们还觉得挺好的，你们穷你们有理，你多有骨气啊，赵秀芝你真的有骨气就别自己担着吧。”站起身，脸色冷淡，她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嘛。

    “我就不该来，不该管，多余的，为谁辛苦为谁甜。”

    钱扔进水里还能听个动静呢，扔给这一家子的白眼狼，呵。

    赵秀芬不带任何的情绪说：“随你们便吧，你生病你有理，你没钱你有理，下次妈再给你钱，你别接着，要点骨气就自己活，宝科你也是的……”视线转向生生爸的方向：“你这该出去找工作就去找工作，下岗就天塌了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捡垃圾行不行能不能靠自己生活，你是个男人，娶老婆了就得养家，别搞的好几十岁的人了还总指望别人帮衬。”

    生生妈气的胃疼。

    “真是我亲姐。”咬牙切齿说道。

    人就不能穷，穷了谁都可以看不起你，你说什么都是错的。

    赵宝科的脸上肌肉抖了两下，他的脸颊上有两个大大的酒窝，笑的时候或者说话就会显露出来，他似乎是想笑笑，就当做听




004 牛逼表姐
    “妈，我爸可能就是出去透透气。”

    陈秀芝目光无神，嘴唇紧紧抿着，站在厨房的小窗口一直向下望着。

    “男的有几个自尊心不强的，被人指着鼻子说还不能还嘴，摊上我们这不争气的娘俩……”

    什么自尊心都被磨平了。

    她娘家俩姐姐谁来想训就能训上两句，想给几句难听的话就给几句。

    人家说你就得听着。

    “我的身体不好，从结婚就开始是累赘，你……”

    女儿的成绩要是能好一点，多少也能在别人面前直直腰板。

    她知道这种事情不能怪孩子的，可还是抱着幻想。

    父母这样的基因，生不出来太优秀的孩子。

    就老是……想。

    陈秀芝眉头紧皱。

    “妈就是希望你以后别这样过日子，人穷志短。”

    活着憋屈和憋气。

    “妈，我出去找找我爸。”

    赵生生带上门。

    她怕听见她妈说她不争气，很害怕。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楼里亮着灯却根本没什么人。

    她的影子在地上拖成长长一条，转角准备下楼，发现了她爸赵宝科。

    停住脚步。

    因为很是诧异，又很难过。

    嘴巴微微张着，眼睛酸涩的马上就要睁不开了。

    赵宝科明显已经喝蒙圈了，靠在一楼的储物室门口歪七扭八的那么一躺，他现在的脑子都被酒精给控制住了，什么都不知道。

    整个人就那么一摊，不顾形象，也压根没什么形象可言。

    身下是一圈的油污油迹，阴阴暗暗的角落里，头顶的灯闪着微微的光，搞的人有点像是过了街却依旧被追打的老鼠一样。

    赵生生长得像她妈，皮肤不健康的那种白，她爸却是很黑的那种，又黑又亮。

    因为常年都是在露天工作，在她妈住院之前染的黑发已经褪色了。

    白发开始快速生长了出来，脑门上的皱纹痕迹很重，嘴唇是黑里带着紫色，那双手就像是带着一种洗不干净带有油污的脏。

    一个男人，养不了家，那是一种深深的耻辱。

    但是这种耻辱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他还得挤着笑容去面对。

    他的嘴动着，似乎说着什么。

    生生受了惊一样的快速缩回腿。

    一片静寂过后，她拼命往楼上跑。

    哪怕她爸现在神智不清醒，她也不想父亲知道，女儿看见过他这样的狼狈姿态。

    这是她对父亲的尊重。

    她不读了。

    她对不起父母！

    身后就好像有人追杀她一样的玩了命的跑。

    陈秀芝听见开门声，以为是丈夫回来了，看过去和女儿四目相对。

    “看到你爸了吗”

    赵生生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妈，你下去接一下吧，我爸在一楼躺着呢。”

    眨了眼就会哭，但是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陈秀芝听见女儿的话，心抖了抖，马上就夺门而去。

    怎么还在一楼躺着呢

    下了楼，到了一楼，果然看见丈夫躺在储物室的门口。

    他们家这楼，一楼没有住户，就有个储物室，这储藏室呢是二楼卖猪肉的地儿，每天早上进货的肉都扔到那个小储藏室里，那门口有一圈黑黑沉沉的油渍，赵宝科人把地上那点脏都给覆盖上了。

    “宝科……”

    陈秀芝沉着气，费了不少的劲才把丈夫给搀扶回来的，那人躺到床上嘴唇分分合合的还在说些什么。

    没有靠儿啊。

    没有活路啊。

    家里的这些人不拉扯他们一把，一家人就真的要去喝西北风了，既然承受了人家的恩惠，人家讲的话多难听，也要听下去。

    陈秀芝坐在床边，就那样坐着不动。

    “做人还得靠自己，没本事叫人瞧不起。”陈秀芝凝望着丈夫的脸，她打算明天出去找工作了。

    ＊

    季娇刚刚出了疗养所的大门就接到了她爸的电话。

    “爸，你说。



005 父母眼界
    “季娇啊，舅妈谢谢你……”

    陈秀芝和赵宝科都是同一类人，不是那种会趋炎附势的人。

    更加不是会拍马的类型，两个人在各自的家里都是属于不受待见的那种类型。

    “生生和妈一起送送你姐。”

    这季娇回来也是休养的，做长辈的还让晚辈替他们操心。

    可陈秀芝目光里燃起了希望的光，那希望的光来的又强又猛。

    “不用了。”

    季娇下了楼很快就离开了，陈秀芝收回视线，心中感慨季娇的了不得，这都是活在云端上的人物，用来比较那就是天上与地下。

    赵生生说这书她就不打算念了，陈秀芝现在也腾不出来心思关心女儿。

    第二天一大早赵生生吃了早饭就出去找工作了，陈秀芝千言万语在心头，想要说又不知道从哪里抓起。

    “妈，我出门了。”

    “生生啊，家里不用你操心，你听妈的话咱们准备复读。”

    生生妈的目光沉了沉，女儿那小身板，瞧着都让她觉得心酸，才这个年纪出去打工能找到什么好工作。

    “妈，我走了。”

    赵生生背着包就出门了。

    她妈在后面喊：“路上当心点，中午回来吃饭。”

    带上门就看见丈夫已经醒过来了，陈秀芝干干脆脆抱怨丈夫：“……她就那样的人，你何苦把她的话听心窝子里去，伤人她是最在行的。”

    自己的姐姐也是她最烦的。

    陈秀芝对赵宝科说：“季娇昨天晚上过来了，说是今天白天还要过来，我听她那意思帮你找了份工作。”

    赵宝科：“季娇什么时候回来的”

    “听她说是前天到的，回来休养来了。”

    赵宝科和这个外甥女关系一般，季娇也是学霸，一级跳一级的，和家里这些亲戚走的都不算是近。

    当时大学直接考的就是外面，毕业以后在外面生活了几年，这是前两年被高薪挖了回来，你说是高薪吧，那国内的待遇其实不见得就有国外的待遇好，但身为一个中国人，国家需要你，她就义无反顾的回来了，这孩子的这种思想境界和赵宝科这一家拉的就比较远。

    陈秀芝给丈夫热饭，她头疼赵生生的事，可没敢再给丈夫添堵。

    酗酒这事有过一次就很容易再有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在这样喝了。

    生生爸的饭还没吃进嘴里，那边季娇再次登门了。

    陈秀芝和赵宝科保持沉默，季娇像是老师，他们两口子像是小学生。

    床的位置给季娇腾出来，他们坐到地面的椅子上。

    季娇不太喜欢拐弯抹角，觉得也没有这个必要。

    “我舅有没有考虑过学一门手艺”

    这个年纪不太适合做别的，想要养活自己养活全家，那就得有门手艺。

    赵宝科一脸茫然，他这人小时候就很普通，长大了以后更是普通，能上班的时候家里换了他，他就去了，一直到下岗前就踏踏实实的守在工作岗位上几十年如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