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芳华年代

    王哲超有点惊讶，谷涛和李茂新互相对视一眼，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裸的招揽，其实鲁力存之前已经旁敲侧击的暗示过很多次了，各自心中也明白，甚至还和家里人商量过这种问题。

    “喀嚓，喀嚓。”

    熊白洲提出了直白的要求，其他三个人都有点沉默，四海的人也不敢吱声，唯有牟少华一个人拿着筷子夹着酥脆排骨在嘴里嚼着，导致房间里严肃的气氛显得有点怪异。

     




456、收套进行时（3）
    如果正常发展下去，熊白洲是可以在中国经济发展史上留名的，而且可能不止一个行业，比如说家电零售连锁门店、快递物流、电子产品的研发制造等等，他现在的许多行为也一定会引起经济学家的兴趣，乃至剖析熊白洲的性格特点。

    那他到底什么样的人呢

    出身草莽，严格来说就是没读过书的混混，但他对江湖里的其他势力也最为凶狠，动辄赶尽杀绝。

    不过，他并非狠厉冷血的商人，熊白洲为人大气，有容人之量，这是许多合作伙伴的评价，他积极创办希望小学，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并将服务意识融入企业发展框架中，对国内的普通老百姓极为宽厚。

    第三，熊白洲也有自私的一面，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女人，他遇到喜欢的总是会忍不住动情；二是为了企业的发展，甚至在家国情怀为动力的驱使下，熊白洲会强行改变别人的选择。

    眼前就有这样一个人，他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被改写，虽然经过熊白洲的改变，他日后的成就其实会更加辉煌，但到底不是本人的选择，甚至是被迫之下的举动。

    熊白洲低下头，注视着酒盅里淡黄色的茅台酒，它看上去有一种琥珀色的稠黏，摇晃起来却又清冽透明，说明这是真正的贵州茅台。

    熊白洲刚刚和王哲超碰了一个满杯，中国人有自己的酒场潜规则。

    那杯酒喝完，对于王哲超来说，就是愿意来到爱声电子厂就职；对于熊白洲来说，就是承诺提供爱声研究所所长的岗位。

    王哲超应该很少喝白酒，酒入喉咙脸瞬间就红了起来，熊白洲酒量甚豪，神色没有任何改变。

    白登威醒目的站起来倒酒，这个油滑的大流氓现在听话乖巧的像个孩子。

    “谢谢。”

    熊白洲礼貌的客气一句，这是他的习惯，他又端起酒杯对谷涛和李茂新说道:“不知道两位博士有没有兴趣来爱声电子，带领我们实现技术上的阶级跃迁。”

    “熊老板高抬了，哲超的经验和水平都比我们要丰富，陶厂长和程工也很有创新能力。”谷涛到底是从小在国内长大，说话也比较谦虚，进退之间也留有余地。

    “所以，我们想考虑一下。”李茂新客气的说道。

    熊白洲点点头，这两人不管怎么样要留在这边维护系统的，家属亲人都在国内，而且他们也应该知道周美电器和爱声电子的关系。

    面对舆论上如此炸裂的周美电器消息，熊白洲的综合实力在这两个北邮博士心里呈几何数增长，现在只不过是待价而沽，也可以说是中国文化另一面的体现——矜持。

    熊白洲笑呵呵的和两人碰了一杯，没有多说话话，但无形中似乎达成了一种约定。

    如果用一句酒场的话来概括——都在酒里了！

    “这两个也算搞定了。”熊白洲夹了两口菜压一下酒气，余光扫了牟少华一眼。

    不仅是熊白洲，桌上的人都悄悄的看着牟少华，这个清高自傲、技术精湛、还是高通公司半导体解码实验室主任工程师的“美国人”。

    不过，熊白洲没有立刻端起酒杯，稍稍皱紧眉头似乎在思考。

    白登威有些奇怪，问身边的鲁力存:“大佬怎么回事，不是还剩下一个牟少华吗，我们忙活这么久有一大半是为了他。”

    鲁力存想了想，有点不确定的说道:“是不是在犹豫”

    “犹豫什么”

    “不忍心下手”鲁力存自己都有点不相信。

    “你放屁！”

    白登威觉得鲁力存瞎胡扯。

    大佬熊前一阵子送晋西那四个扑街下去卖咸鸭蛋的时候，还在闲适的钓海鱼呢，“不忍心”这个词语会出现在大佬熊身上

    “我说的不忍心，不是心不狠的意思，就是，就是”鲁力存觉得自己语言词汇不够用了。

    “那你别说了。”白登威不高兴和鲁力存说话，亏他还是四海大管家，自己大佬什么性格不知道吗。

    “杨荣都他妈沉海底快一年了，现在说熊哥做事不忍心！”

    在白登威心中，大佬熊就是杀伐果断，城府深沉的枭雄，再说牟少华这种态度



457、收套进行时（4）
    熊白洲敬完牟少华，然后就准备告辞离开。

    “我临时有点事需要出差。”

    王哲超等人都表示理解，熊白洲是主人，在粤城经济领域的地位也比较尊崇，他亲自设宴在礼节上已经算是尽善尽美了，不过牟少华当面拒绝，那熊白洲也实在没必要留下来再陪伴，热脸贴上冷屁股。

    “还真以为心胸有多宽广。”

    牟少华心里淡淡的说道，但也跟着众人站起来送别，只是不像王哲超他们主动握手，他站在人群后面不痛不痒的看着。

    直到熊白洲走出酒店大门，鲁力存推了下白登威:“收拾好情绪，准备做事了”

    “就等着这一天了，老子要玩死他。”白登威看了一眼牟少华，冷冷的说道。

    酒宴之前，熊白洲定下一个规矩，如果这顿饭他吃到了最后，那说明就不要“收套”了，前期的付出也不算什么，就当和柳道德这个江湖骗子交个朋友。

    熊白洲不需要认识柳道德，但四海却需要这方面的资源，毕竟鸡鸣狗盗，哪天可能就派上用场了。

    如果这顿饭熊白洲吃到一半离开了，那就说明开始“收套”，因为收套的时候他要离开粤城，排除自己动手的可能性。

    熊白洲离开后，这顿饭也草草的完结，在回酒店的路上王哲超一个人走在最前面，谷涛和李茂新走在中间不时的交谈着，牟少华走在最后。

    四个人因为不同的选择分成了三个派别，不过在电梯里牟少华突然说道:“alex，你真的要留在大陆吗，你是新加坡人，不像他们是大陆人。”

    alex是王哲超的英文名，牟少华对谷涛和李茂新不是很瞧得上，觉得他们在大陆学习的知识还处在专业领域的皮毛水准，这个博士是“假”博士。

    不过王哲超却是斯坦福大学博士毕业，而且他的主攻方向还是半导体芯片硬件制造，和自己的软件解析正好是两个不同的领域，但可以确定的是王哲超的科研水平回新加坡也能够在任何晶圆厂里当上主任工程师，甚至首席科学家。

    现在，王哲超却准备来到大陆当一个小厂的研究所所长，牟少华就想劝一劝他不要“走了弯路”。

    哪知道王哲超根本不领情:“我只是新加坡国籍，但钟爱的是北国冰封雪飘，南方江花似火，东有山岛竦屿，西有长河落日，血缘的认同感和文化上的归属感，让我觉得这块土地才是真正的家。”

    “而且，国内经济形势正在腾飞，爱声现在只是一个小厂，但熊先生和陶厂长都是极具长远目光的管理精英，我如果能在爱声电子厂一展抱负，总能够对爱声电子有所推动。”

    200亩的电子厂在1995年的国内已经不算小了，但在王哲超看来还有很多提升空间，而且他除了透露出强大的自信和目标，也展现出对中国文化较深的钻研。

    一句话里四句诗，它们分别来自《沁园春》、《忆江南》、《观沧海》和《使至塞上》，形容的也正是中国东西南北四个地域的瑰丽景色。

    牟少华是不能理解这种心境的，就比如抗战时为什么许多家境优渥的富家子弟舍身来到前线，改革开放刚开始的时候，为什么在国外享受良好待遇的科学家愿意回来。

    历史的发展总是离不开人的因素，但人的因素就必须考虑情感上的选择，况且90年代的大陆正是发展中的潜力股，单从寻找致富机会的角度上考虑，王哲超的决定都可以说是很有前瞻性。

    牟少华愣了一下:“alex你可是和公司签订了保密协议的，离职后三年内不能在同类型企业工作，我回美国后要和德雷克先生汇报这件事。”

    王哲超笑了笑，不说话自顾自回到酒店房间了。

    这场交谈不欢而散，牟少华躺在床上心里有浓浓的不甘，忍不住拿起手机拨通柳道德电话。

    “爱声电子有什么资格强留你们”了解情况后，柳道德激愤的声音立马在话筒里传了过来:“他们老板似乎叫熊白洲是吧，他敢不放人，我叫人封了他的厂！”

    “也不用这么对立。”

    牟少华回忆起熊白洲诚恳的态度，他觉得这个人应该还不错，对科研人员也很重视，只是有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天真。

    “饶过熊白洲吧，好歹也算共事一场。”牟少华“大度”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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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8、风口上的猪
    当接到牟少华因为吸食毒品而被拘留的消息时，熊白洲已经在川渝了。

    电子工业部的副部长宋华参观了香山的格力和惠阳的tcl，根据计划将前往绵阳长虹进行考察，熊白洲和他约定一同前往。

    长虹也是周美电器的重要客户，而且熊白洲准备和宋华在飞机上商量晶圆厂的初步计划。

    登机前，熊白洲收到一条鲁力存的信息。

    “安排妥当，随时收网。”

    熊白洲表情很平静，只回复一个字。

    “可。”

    回复完毕，熊白洲关机后又继续和宋华攀谈起来，这两人都坐在商务舱，熊白洲有钱，宋华是级别够了，可以享受商务舱待遇。

    “邮电部那帮人，得势的时候是爷爷作派，弱势的时候是孙子姿态。”

    飞机上，宋华正和熊白洲说起邮电部的种种不规范做法，比如说今年长虹的销售额可能突破百亿，邮电部就有人指出长虹在市场上垄断做法。

    “就算长虹存在垄断行为，那也是电子工业部的家事，需要邮电部跳出来指责吗”

    谈起邮电部和电子工业部的恩怨，真的说起来足足有一本书那么厚，尤其现在国家计划委（后来的发改委）弄出一个国内电子企业百强名单以后，电子工业部和邮电部经常因为下属企业的排名先后吵得不可开交。

    “去年国务院拨付的基建费用差不多要接机国防预算了，可大部分钱都流向了爱立信、摩托罗拉、高通这些海外电子厂的怀里。”宋华不屑的说起邮电部可笑行为，一点都不忌讳熊白洲只是个民营企业家，其实侧面也反映了熊白洲的社会地位能够听到这些八卦信息了。

    “他们自己没什么技术力量储备，也没有勇气在新技术上追赶海外的移动通讯设备商，甚至担心下属通讯器材企业受到国内民营企业的竞争。”宋华看了一眼熊白洲，感叹道:“同殿为臣，颇为不齿啊。”

    熊白洲只是点头却不说话，宋华可以肆无忌惮的批评邮电部，即使消息传出去了，邮电部的领导也不能拿他怎么样，熊白洲虽然对邮电部也没有好感，却不能像宋华这样公开评价。

    一旦传出去，熊白洲的嘴巴是舒服了，但旗下企业的也会遭人惦记。

    中国毕竟还是官本位思想的国家，企业的发展离不开政策扶持，民营企业总是有夹缝中生存的感觉，长袖善舞，两边不得罪才是最符合企业利益的做法。

    熊白洲不经意的把话题转移出去:“也不知道爱声电子在百强排名能够有多少”

    宋华的业务能力还是不错的，基础数据记得很清楚，他想了想说道:“今年电子产品市场前半年最火爆的依然是彩电，后半年就是vcd了，不过因为这是个新兴行业，今年是肯定不过比不过彩电的，明年也未必，后年可能有机会。”

    1995年的vcd销售额应该在60万台，市场总价应该有20个亿，明年翻了10倍，大概有至少200个亿，1997年全部体量应该有500个亿。

    不过从1998年开始vcd市场就因为进入门槛太低，又没有没有统一的量化技术标准，行业鱼龙混杂开始走下坡路，不过后面几年也至少还有100多亿的市场。

    这短短两三年，产生将近千亿的销售额，谁能抓住这昙花一现的机会，尽可能多的占领市场百分比，谁就能实现财富的快速积累。

    当然对熊白洲来说，vcd市场只是赚块钱的工具，爱声电子的后期技术转型之路才是真正应对时代变化的战略目标。

    眼前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关于晶圆厂。

    宋华看熊白洲没有吱声，还以为是自己没解释清楚，继续说道:“在电子百强榜单上，过亿的销售额是个门槛，十亿的销售额基本可以稳进前三十，长虹的百亿基本可以确定第一名位置了。”

    “那爱声电子应该在有些困难，过亿的销售额应该勉勉强强，但也仅限于此了。”

     



459、高新技术产业园区的构想
    晶圆厂是熊白洲事业布局的重要棋子，不过如果电子工业部有占据控股权的意思，熊白洲不会和部委争抢，甚至还会在前期协助电子工业部接洽邱鹤年，不过自己将打消参与的意向。

    熊白洲十分了解体制内的做事风格，一旦他们占据决定权，首先影响的就是工作效率，其次设计发展也不能按照熊白洲的思路来推动。

    所以为免得到时闹出罅隙，不如提前把原则性问题说清楚。

    爱声电子必须占据51以上的控制权，不然熊白洲还是会想办法引入晶圆厂落户，只不过到时会绕过电子工业部，拉上地方政府一样可以促成事情的落实。

    如果在中国第一座晶圆厂的奠基仪式上，分管产业发展的电子工业部领导却要在电视才能看到，宋华想想都觉得不能接受。

    这时宋华才第一次认识到，这个外表看上去儒雅温和的年轻老板在某些关键点上的坚持。

    不过，在互相探知对方底线后，熊白洲和宋华都聪明的不再继续讨论控股权问题，正如宋华所说八字还没有一撇，合作中出现意见不统一的时候也很正常，都是要在磨合中寻找各自利益的最佳切入点。

    “我们这边要拿出自己的诚意，比如说落户的地点，管理科研团队的打造，还有收购的价格等等，这些都要在邱先生下一次来大陆前拿出具体方案，这样才有讨论的空间。”熊白洲开始讨论具体的准备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