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凌涌

    “对了，这是学校的一点心意。”老严叫住凌薇道，同时递过来一个信封。

    凌薇家的情况老严自然清楚，他出生的村子叫丈八村，是个令领导们提起来就挠头的地方。

    这丈八村就不百户人家，住在山沟沟里，和最近白家村都离着三十四里。

    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就是丈八村典的写照，据说前几年曾有外地老板看中了丈八村天然的村貌，准备开发个特色旅游却被村民说什么会冒犯了山神，硬是拿着农具赶了出去。

    “哎。”老严在心里叹了口气，听说这林威家里人本不就赞成他来上学，因为村里分了个贫困学生的名额，才硬将他推了出来。林威一次回去极有可能就不能再回来继续上学了。

    “谢谢。”凌薇咬了咬唇还是回头接了过来，多回去点钱就能让阿爹阿娘少辛苦一点，尤其是阿娘现在还病了。

    信封不重，凌薇在手里垫了垫，1便知道里面装了约一千块钱。对了，宿舍还有一些自己平时偷打工攒下的钱，也带回去，让阿娘阿爹高兴高兴。

    “哟，哥们，回来了。”凌薇一进入宿舍，一个高瘦的男子便迎了上来。

    这名男子叫肖晓，是凌薇的舍友，也是唯一几个凌薇能说的上话的朋友之一。

     




第五十二章 丈八村
    坐了两个小时的客车，又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凌薇终于到了村门前的山脚下。

    扭了扭头和手腕，凌薇活动了一下刚刚在车上坐的有些僵硬的身体，从这里到村门口还需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

    上山的路曲曲折折，弯过一个拐角，凌薇突然觉得前面大部头车后斗上的身影有些眼熟。

    那不是阿爹和阿哥还有村长吗

    阿哥正低着头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阿爹和村长则坐在后斗上沉默地抽着旱烟。

    “阿爹、阿哥。”凌薇一边叫喊着，一边朝他俩跑去。

    见到凌薇，阿哥显得很高兴，起来迎了两步，他从小在村里长大，不太愿意说话，只会闷头干活，此时见到弟弟回来了，心里高兴，也只是嘿嘿地笑着。

    不知道怎么地，凌薇却觉得阿爹见到自己的那一刻似乎有些无奈，甚至还叹了一口气，默默地低头抽了一大口烟，就别过眼去，不肯看凌薇。

    “二木娃子回来了”倒是村长，见到了凌薇就站了起来，热情和凌薇打了招呼。

    二木是凌薇的小命，略有些凹口，凌薇的哥哥则换作一木。

    丈八村一项是村长当家，平时对凌薇这样未成年的娃子，村长一直是高冷地很，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竟主动开了腔。

    “村长好。”凌薇忙道，他没有留意村长今天的奇怪，因为阿爹显然有些更不对劲。

    “阿爹，你怎么了，难道阿娘她......”凌薇看着阿爹的眼角似乎有了泪光，一下子慌了，不禁猜测道。

    “哦，你阿娘没事，你阿爹太想你了，忽然见到你落泪了。”没等阿爹说什么，一旁的村长却开口道，他伸手捣了一下林威爹，“老林啊，你说是不是啊”

    抬手擦了下泪，林威爹才哑着声音道，“这年纪大了，眼窝子也浅了。”

    “阿爹，阿娘到底怎么回事”见一项扮演着严父角色的阿爹竟想自己想的掉泪，凌薇心里暗暗有一丝高兴，但他现在心里更放心不下的是阿娘的病。

    “没什么大事，你娘前两天在地里忙活的时候，摔了一跤。”

    “咋摔了呢，严重吗”凌薇一听有些着急。

    “没事没事，老华家的说躺床上养活几天就行了。”

    丈八村一共百余户，有七十来户姓李（村长便姓李），其他的人家姓氏则均不相同，村里姓华的只有一户。那便是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平时村里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找他，倒也算是个靠谱的。

    “来来来，都别在下面站着了。上车，边走边说。”村长下了车，打开前面车门招呼道。

    “这是来接我的吗”凌薇有些受宠若惊，村长这车可是宝贝，平时村里人不小心碰一下，他都要吹鼻子瞪眼好半天，更别说借了，今天竟能亲自开车来接凌薇。

    “正巧有事上趟镇上，听你阿爹说你今儿回来，顺便等捎着你。”村长道。

    “哦。”凌薇不疑有他，村长确实经常去镇上开会什么的。

    将阿爹领上了副驾驶，又和阿哥上了车。

    本来一个小时的山路，开车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凌薇在心里寻思着等以后赚了钱也给阿爹和阿娘买辆车，他俩进城卖粮食就不用那么累了。

    丈八村在丈八山脚下，村前一条小溪，背后靠着山，这几年来，凌薇见村里来了好几个算命先生，没有不说这是风水中背山靠水的好地势。不怪乎当年那个外地老板看中了这地方。

    只是村里人住在这么个风水旺地，也不见有村民发大财、当了大官，这几年村里出去打工的不少，但也只是混个温饱。

    村里人口本就不多，现在也不是节假日，年长的青年都去外面打工了，年小的孩子还没放学回家，村里显得有些安静，少了生气。

    “谢谢，村长。”凌薇下了车，向村长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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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你是谁？
    凌薇和阿哥出了门，阿哥便开始忙活了起来。

    阿娘病倒了，家里的活计都落在了阿爹和阿哥身上，除了地里的活，阿哥还需要操持家务。

    “小弟，你坐会儿，我去烧火做饭去。”

    “阿哥，我干点啥啊。”

    “啥也不用，你坐着就行了。”

    凌薇看着阿哥忙碌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为了省路费也为了多点时间去打工，他已经近一年也没回家了。不知不觉，家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有些生疏了。如今他站在院子里竟显得局促不安。

    怎么回家了，反而感觉像个客人一般格格不入呢凌薇不由得心想。

    “阿哥，我出去放牛了。”拉着牛绳，凌薇逃也似地出了门。

    除了院门，凌薇脚下顿了顿，终究还是牵着家里的老牛绕到了屋后的榕树下。

    树洞不大，榕树的枝叶又茂盛，凭肉眼根本无法发现。

    绑好牛绳，凌薇爬上了榕树，伸手向记忆中的树洞摸去。

    “这是”凌薇吃惊地看着手上的东西，“弩和箭！”

    眼前是一把红色的小弩和三支箭，均是小巧精致，看起来应该是女孩子用的。

    小弩看着眼熟，但是凌薇却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它，什么时候把他藏在了树洞里。

    “难道是阿哥”

    凌薇猜测道，随即又摇了摇头，这个树洞一直以来都是凌薇的小秘密，阿哥小时候就不知道。如今长大了，没有爬树的闲情逸致，更不会发现。

    凌薇心中想着事，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等凌薇反映过来，他已经熟练地将小弩固定在手上，又将箭装在了小弩上，仿佛已经做过了千百遍。

    望着手臂上的小弩，凌薇神色莫名，他好像忘了什么事，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晴天、白云、微风。

    青草草地上，老牛悠闲地吃着草。

    凌薇站在高高的山岗上，望着前方。

    前面，山连着山，蜿蜿蜒蜒，望不到尽头。

    眼前的景色熟悉又陌生。

    凌薇既享受这美丽的自然风光，又感觉这里有一种深不见底的阴冷。

    看上面的天，天是灰的；看村前山谷的水，似乎是静止的；看周围的树，树是干枯的。风景如画，但是却感受不到任何的生命力。

    “你是谁”一个声音问道。

    “我是林威。”凌薇在心里默默地答道，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回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你是在哪，为什么要来这儿”那个声音接着问道。

    “这是我家....我在放牛....不，这是.....”凌薇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样子，在那个世界里自己是一个女孩，一个已经毕业、工作的女孩，如此真实，比现在的世界还要真实。

    “我是谁”依旧是那个声音，依旧是那个问题。

    凌薇痛苦地低下头，他能清晰地记起那个世界里她同事的样子和名字，却始终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你是在哪，为什么要来这儿”

    凌薇抱着头，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若隐若现，却始终看不清楚。

    另外一边，林威爹和一木已经坐在了饭桌上。

    饭菜很丰盛，甚至可以称得上奢侈。

    一木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过肉味，留着口水就想动筷子，却被林威爹啪地一下子打在了手上:

    “干什么，等你弟弟回来再吃。”

    一木也是十**岁的少年，虽然一向老实憨厚，但哪能没点脾气，被林老爹这么一拍，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竟破天荒地顶了嘴:“弟弟，弟弟，什么都是弟弟，你和娘就是偏心，从小就偏心，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先紧着弟弟，还让弟弟去上学。”

    说完这话，一木本想学那电视里看见的那样气势汹汹地摔门而去，却终是舍不下桌上的肉，只是愤愤地坐了下来，背过身子，不肯再看林威爹。

     



第五十四章 喝酒
    “昨天吗”凌薇的手下微微一顿，又若无其事地开始吃饭。

    林老爹深深地望了凌薇一眼，转身到厨房提了一瓶子酒出来，对着凌薇道:“二娃子，前几天是你十八岁生日，爹和娘也没给你过，今天算是给你补过个生日。”

    说着林老爹给凌薇满满倒了一碗酒，稍微一犹豫给一木也倒了一碗，最后给自己倒了一碗，然后抬起头举起碗道，“来，今天是咱爷三个第一次一起喝酒。”

    仰头一饮而尽。

    老爹都把就干了，做儿子的哪有不干的道理，凌薇和阿哥相视一眼也是一仰头。

    “咳咳。”酒只是普通的散酒，但度数颇高，酒水一入口就辣的凌薇想一口喷出来，又让他强行咽了回去，强的治咳嗽。

    林老爹看着凌薇狼狈的样子，不由得漏出了笑容，但又很快隐匿，他给凌薇夹了一块鸡，“来，吃口菜压压。”

    “来，再来一杯。”林老爹见凌薇缓了过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将酒瓶子往凌薇和一木那推了推，示意兄弟俩满上。

    一木倒是无所谓，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他经常陪林老爹喝点，笑呵呵地拿过酒瓶子给自己倒了一碗，正想顺便也给凌薇倒满了，确被凌薇伸手盖住了自己的酒碗。

    凌薇是第一次喝酒，一杯酒下去，人已经晕晕乎乎，见一木给他倒酒，忙拒绝道，“阿爹，阿哥，你们喝，我头晕，就不喝了。”

    一木一向宠凌薇，见他如此说了，笑了笑，就准备把酒杯放下。

    “大娃子，给你弟倒上。”林老爹夹了口菜道。

    “嘿嘿。”一木笑道，“小弟，既然爹这么说了，你就再喝一杯吧。”

    凌薇苦笑着挪了手，再喝一杯，估计自己就不省人事了，但阿爹都这么说了，怕是不喝也不行了。

    果然，第二杯酒一下肚，凌薇便有些神志不清，被一木扶回了里屋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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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村长与儿子
    农村的夜里不像城市一样灯火通明。

    晚上8点，各家人家都熄灯上床，四周变得漆黑一片。

    有两个身影悄悄地溜进了林家的院子，扒在凌薇的窗户外面往里面瞧。

    屋里黑乎乎地，两人探头探脑地瞧了一会儿，也看不清啥，转而来到老林老两口的屋前，刚准备敲窗，却听见墙角那响起了一个声音:“我在这儿呢。”

    “哎呀，妈呀。”其中一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下子叫了出来，又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他仔细端量了下墙角，心有余悸地道:“林叔，你在这里蹲着干啥”

    老林没有说话，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

    另外一个人拍了拍刚才说话的人的肩膀，示意他站一边去，自己则走到林老爹的旁边，也蹲了下来。

    听到林老爹身上的酒味，他在心底叹了口气，都是为人父母的，他现在怎能不了解林老爹的心情，他们也是没办法啊。

    将身上的玉溪烟递了一根给林老爹，然后自己也点了一根。

    黑暗里，烟头的火光忽明忽灭，映着来人的脸，分明是村长和他的儿子李杰。

    两人在墙角静静地抽完了这根烟，村长就准备起身往屋里走，却被林老爹一把抓住。

    “要不，老头子我替他去娃子，娃子，他还这么年轻。”林老爹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平日里遇到多难的事情，吃了多少的苦都不掉泪的林老爹在此刻却忍不住红了眼。

    “哎。”村长长叹了一口气，想了想时间还来得及，最终还是没有忍心直接拂开林老爹的手。

    又拿出了两根烟，村长狠狠地吸了一口才慢慢地道:“老林啊，你来村里有四十多年了吧。”

    “四十六年了。”林老爹道，刚到丈八村的时候，他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一转眼，孩子都这么大了，大到可以.....

    “四十六年了。”村长接过老林爹的话头，他和林老爹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比别家多了些情分。“九十七年了，你们林家是山神大人庇护的第39个外姓家族。”

    听村长说起山神，林老爹脸上的狠劲一闪而过，眼前又浮现除了大哥、三妹恳求的眼神，最终还是化成颓废，他喃喃自语道:“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