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倒数

    司机笑了笑，“小伙子，我还以为你在上一站就会下车呢……你是要去张界

    “是的，终点站离那儿不远吧”

    “不，不远。下车再走个几里路就到了。”司机又问，“现在这个点……去那的话，嗯——你是去户外探险吗”

    “探险我可没有那个能耐。”林锋不想让局外人知道事情真相，于是想要撇开这个话题，随便说了句:“走亲戚罢了。”

    “哦。”司机似乎也挺识趣的，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十几分钟后，车停了。

    林锋穿上之前准备好的雨衣，从打开的车门走了下去，经过司机身边时，他闻到了一股独特的气味，像是某种劣质品牌的男士香水散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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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蝎子洞
    在山林中穿梭的时候，林锋不得不打开随身携带的强光手电，即使是这样，在这种恶劣的天气情况下自野道上山仍旧是一件吃力的事情。

    他从未试过在这个时间点爬任何一座山。

    黑暗中，山林内部的原始恐惧被无限放大了，人眼似乎能随时产生无端的错觉。

    于是在这个时刻，林锋十分渴望能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看到红光，至少他能确保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终于，在一个分叉路口，林锋和两团红光相会了。

    它们近在咫尺。

    林锋关闭手电，躲在一旁的树丛之间，他窥见所谓的红光是从那两人手里的提灯内部发出，看不清两人的真实模样，只能听见嘀嘀咕咕的说话声。

    说话的人有时用晦涩难懂的方言，有时用普通话，林锋很难听出他们交谈的内容，只觉得他们的语气里充满了迫切的感觉，几处话语结尾刻意的加重像是一种严厉的呵斥或是做出某种重要的决定。

    “跟着我。”其中一个人说。

    随后，他作为另一个人前方的带路人继续向山巅进发。

    林锋在他们的后边跟了有一个多小时，经常待在办公室缺乏运动让他的体能有点跟不上，导致他和前边的两人之间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这样也好，以免靠得太近，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林锋心想，并靠在一块裸露的巨石旁边休息。

    之后的路途，能够提供遮掩的树木草丛变得稀少开来，成片的大块岩石裸露在外，这是真正到了磨山山顶的界限了。

    两枚红光在越过一个山头之后，倏的消失了。

    林锋不顾没到小腿的大串淤积泥水坑，一鼓作气赶了上去。山巅的风雨异常迅猛，身后就是直落落的几千米高的绝壁，给人一种稍不留意就会被变幻莫测的强劲风雨推下山崖摔成粉身碎骨的感觉。

    在这座山头，正对着的是一方巨石堆叠相生所隆起的山岭。距离最近一处的西南角，也就是其中海拔最高的一个点就是蝎子洞的所在地。

    据传，当地人在此洞中修筑了一座简易的小庙，庙中供奉有一座佛像，建造之初来烧香礼佛、供奉香火的人络绎不绝。可不知怎么的，似乎就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座小庙连同整座磨山都被当地人抛弃了。

    多年后，那起蝎子洞的杀人抛尸案件让更多人从此开始远离这个地方。原本这里本该有被开发成旅游风景区的资格，无奈现在连当地旅游局也放弃了它。

    “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糟糕比喻也让一些人对磨山敬而远之，于是现在你只能在旧版地图上才能找到这个毫不起眼的蝎子洞小庙。

    两点火光在雨帘中朦朦胧胧，随后钻进了蝎子洞唯一的一处洞口。

    整座山林里，突然又只剩下林锋一个人了。

    他再次打开强光手电，沿着磕磕绊绊的野山路经过最后一小段路程，终于到达了磨山蝎子洞口。

    远远的在石阶一头，隐隐约约闪动的暖色就映入了林锋眼帘，是烛光在风中抽动的姿态，香火典型的气息传入鼻腔。

    这么晚了，还在烧香

    林锋开始怀疑自己即将参与的是不是一个有关宗教内容的会议。

    他也不犹豫，事到如今也没有后退的选择，林锋直接脱下雨衣走了进去。

    蝎子洞内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尊背靠岩壁的大佛，大佛全身沾满灰尘，掉漆严重，导致乍一看反倒像面目狰狞的阎王。



第四十六章 蒙面人
    阴影处突然走出两位同样黑袍蒙面的人来，他们径直朝林锋走去，一声不吭的立即开始搜身。

    他们动作麻利，搜查也非常仔细。

    强光手电以及手机、打火机、半盒香烟，甚至连手腕上的手表也一并被收了过去。

    之后他们让出一条路来，做出邀请的手势，手势的意思大致是:“行了，可以通过了。”

    林锋继续往前走时大脑一片空白，溶在洞厅内一时不知该坐还是该站，如果要坐又要坐在哪一把空出的椅子上呢

    他朝离自己最近的一把靠背椅走去，按照进来的方向看来是“钟表盘”指向数字7的方位。

    没有人扭头关注这个突然闯进来手足无措的人，他们都穿得一样，长袍盖过鞋头，宽松的袍子也掩盖了体型的差距，无论做什么面部表情也不会被发现。

    等林锋继续走近代表方位7的靠背椅时，扶手上紧紧锁住的寒气逼人的弧形铁条封住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原来在这些空座的靠背椅上都被铁条锁住了，无法入座，遍览余下的靠背椅只留存斜对面角落里的一把是完全敞开的，虽有铁条但没有封锁。

    座椅方位对应钟表盘上的数字1。

    林锋懂得它的含义，于是朝斜对面走过去，做一小段路林锋走得很艰难，他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朝他看，像蝎子洞口那位面对佛像跪拜的蒙面人一样，单单转动眼球查看而丝毫不扭转脖颈。

    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在发软，因为这些靠背椅让他着实回想起了吴岩回忆记录当中陆军101医院里所谓的“思想者”。

    林锋胆战心惊地坐下。

    还好，那座椅并未对林锋的动作有任何反应，它现在完全是普通座椅的样子，人畜无害。

    下一步该做什么呢

    “钟表盘”上还有七八个对应的小时位置空缺，他本想撩开黑袍宽大的袖子查看手腕上佩戴的手表。可转念一想，手表已经被刚才搜身时给一并拿去了，于是只好作罢。现在只好等着了，估计现在离凌晨六点还有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几个黑袍蒙面人，反过来，那些人也同样盯着他。

    空气似乎凝结了，没有人说一句话。

    这是一种在照多面镜的感觉，仿佛你对面坐着的都是自己的镜像。

    所有人都穿得一模一样，唯一有略微差别的是不同人的不同眼神。

    林锋能从各双眼神当中解读出不同的感情。坐在时刻8的座椅方位的人眼神当中流露出一种特别的迷惘；时刻9的人眼神当中则充满了希冀；时刻11的人眼神黯淡，频繁眨眼，似乎快睡着了；坐在他左手方位的代表时刻4的人眼神很乱，似乎内心在挣扎着，有一只眼球半睁着，而另外一只却连眨都不眨一下。

    时间过得很快，又多了三四个蒙面黑袍的人进来坐下，他们的肢体语言并不不比林锋表现得更尴尬。

    当差不多过了十五分钟，最后两位集会被邀请者先后进来以后，“钟表盘”上的十二个时刻便都坐满了。

    趁没人注意到他的一小段时间，避开眼神的注视，林锋按一定顺序踢踏鞋跟，启动了暗藏在鞋底暗层的录音装置。

    大概一分钟后，溶洞厅内仅有的两个灯泡瞬间熄灭了，阴冷黑暗的溶洞环境包围了所有的人。

    只听得见起伏的鼻息声，



第四十七章 论证会
    靠背椅在每个人即将到来之前，先行打开了封锁的铁条，像是能预先知晓事情的进展一样。

    最后到来的黑袍蒙面人在林锋左手边代表时刻2的位置坐下时，那劣质男士香水的气息再度涌入林锋的鼻腔。

    不会错的，林锋非常确定此时此刻在代表时刻2位置上坐下的蒙面人黑袍子底下正是载他到磨头村路口的长途公交车秃头司机。

    他猛然领悟到临走之前公交车司机对他露出的那副奇怪微笑里蕴含了什么。真是意料之外呐！

    不过，细想之后他也被一股恐惧牢牢地攥住，如果这一切都是已经安排好了的话，那是否他的生活已经处于这些蒙面人密切的监视之下了呢还是说……这只是一次命运的巧合

    接下来，中央电子设备惨白色屏幕上出现的蒙面人以一种威严又正经的口吻叙述出的话语让林锋心绪很乱:一方面他从心底里不愿承认那些话是对的，但另一方面又挑不出那些话语之中的毛病。

    “……关于人性存在与否的辩论及论证……”屏幕里的人似乎对此有过深入研究，要不就是某种信仰的坚实拥趸。林锋侧重于两者都占有。

    什么时候开始，对人性的存在也开始受到怀疑了呢林锋心想，人性本就存在是一件实打实的毋庸置疑的事。

    只是对它外化的表现，对它的性质在一般的人看来通常有着善与恶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定义。人性是存在的，但对人性的看法，不同的人持不同的意见，说到这方面，林锋见过的人不少，相关例子也亲身经历过，对人性究竟是善还是恶抑或是其他，林锋目前对此还是持保留态度。

    说真的，他也不知道。

    或许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清楚究竟谁是正确的，毕竟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又没有上帝来引导指引。

    “……上帝……”

    屏幕里的蒙面人这时提到了上帝，突然让林锋吓了一跳，还以为真有什么超自然的读心术存在！

    现在，屏幕里侃侃而谈的蒙面人已经从古代西方基督教产生一直讲到了大卫休谟（18世纪的英国哲学家，《人性论》作者）以及现代的一些关于解读人性的心理学实验。

    他（她）带着年长老者的腔调谈到了中国哲学:

    “自古以来中国人对人性观念争论不休，大致可归结为四种观点:性善论、性恶论、性无善恶论、性亦善亦恶论。”这声音带着一种穿透力，容易使人心神不宁。

    “性善论——中国古代主张人性本善的理论，由战国时孟子首先提出，他认为人性即人所以异于禽兽的本质属性，具体指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四种道德心理，它们是仁、义、礼、智四德的根始。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孟子认为只有使人与动物区别开来的人之所以为人者才是人性。很可惜，这将人性与人性的一部分等同起来，因而是片面的、错误的。”

    说到这儿，他（她）不禁哀叹一声。

    “性恶论——同第一种正好相反，为中国古代主张人性本恶的理论，最先由战国荀子提出，荀子认为，目好色，耳好声，口好味，心好利，骨体肤理好愉佚等不待事而后生的感望就是人之所生而有的自然本性，礼义道德则是后天的人为……

    他（她）顿了顿，“我想各位都清楚，孟子是性善论的代表，荀子是性恶论的代表，二者看似相反，实则错误相同。

    “我想说，一方面人性本来是多元的，既



第四十八章 黑十字
    “时刻9”和“时刻7”或多或少受到了“时刻8”的影响，看起来浑身不自在。

    实际上，整个集会上的所有人都因“时刻8”的吵闹而影响了自身的心情。

    看起来，那“时刻8”黑袍底下的应该是个性情急躁的年轻人错不了，鉴于此人狂躁的举动又可以推测出他是名男性。

    他像一只猴子一样被束缚在靠背椅上，黄褐色的胶带一直从他薄薄的嘴唇边贴到两腮。接下来，一个出乎林锋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屏幕那头，一直被林锋当做录像带播放的黑袍蒙面人停止了一切讲话，他（她）转头朝这边如机器人一般注视会场，这突然的静默让人十分害怕，尤其当你不确定那人面部表情该是如何的时候，就会更加增添未知带来的恐惧。

    ”时刻8”似乎也被这突然的举动镇住了，他稍稍平息了一些但还是闹腾不止。

    “斐勇俊先生——我该这么称呼你吗”屏幕那头传来他经过变声器处理过后的粗粗的沙哑说话声。“替所有成员保密个人信息是我的原则，现在我说出了你的名字，大家只要随便查一查就都知道你的个人信息了。我这么做是因为现在你——已经不具备入会的资格了，也就是说你根本不配成为我们的一员。”他（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一种明显骄傲、高傲的语气。

    一旁的两位黑袍蒙面人接收到指示，放下手中的胶带，一把将他宽大的黑袍解开了。

    随机露出的是一张社会混混般不学无术的脸。

    斐勇俊整个人看起来不过25岁左右，他有一头夸张的悍匪似的发型不说还被染上了红绿相间的花色。一只耳朵上佩戴有夸张的耳钉，裸露的双臂上布满了狰狞猛兽样貌的纹身。

    不管他在平时究竟多么风光、多么目中无人，现在也像一条狗一样在椅子上徒劳抗争。

    “撕开嘴上的胶带，看看斐勇俊先生想对我们说点什么。”

    两位黑袍蒙面人上前撕开封嘴的胶带，一些无比恶毒的咒骂声接连不断从他的嘴里跳出来。“……去你妈的！装模作样假把式，还人性论呢！我看狗屁一堆。老子教教你们什么才叫人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简单一句话就概括了人性的本质，用不着你在老子面前胡说八道，瞎扯。老子可不上你忽悠的当。”

    屏幕对面默默听完斐勇俊说的话，林锋觉得黑袍蒙面人应该在心底想要从屏幕那头直接穿过来掐住斐勇俊这个倒霉蛋的脖子。

    “哦这么说来斐勇俊先生是支持性恶论了。这真是太可悲了，看来你果真没有仔细听我的讲话……”

    “你想干什么真把自己当上帝了！告诉你，老子来之前叫上了自己那帮弟兄，要是我没能活着走出这里，他们会立刻上山来砸了你的破庙，把你的手下和诸位参与者一同打死。”他说话的时候面带微笑，还不时环顾边上的人。

    听到这话，现场剩下的11个与会者突然都有些变得焦躁不安起来，似乎是担心斐勇俊口中说的随时可能冲进来的持刀棍的那帮社会人。

    见情况有变，斐勇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不要害怕，与其在这里听这个人胡说八道。”他朝屏幕示意道:“不如一起加入我开创的‘黑十字派’——我拥有的人力资源是这个只会躲在屏幕背后打哑谜的孬种的几十倍！怎么样各位现在可以考虑考虑，一起让‘黑十字派’做大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