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逍遥曲

    “我就是不服！你杀了我啊，来，照着脖子砍！”

    士兵们群情义愤，向着高杰一拥而上。

    壮硕粗莽的士兵们围着高杰，你一拳我一脚地招呼。

    高杰大怒，顿时手中佩剑就挥舞起来。

    混乱中，只听一声惨叫:“杀人拉！”

    高杰手持利剑，剑锋深深刺入一个士兵的胸口。

    高杰将利剑猛地拔出。

    鲜血顿时从士兵的胸口喷涌而出，喷溅了高杰一身。

    而那个士兵，直挺挺地扬倒下去，倒在士兵之中，一双眼睛不信不甘地瞪着天空，就此断气。

    “杀人拉！”

    “咱们是孙将军的兵，是来剿反军的，咱们提着脑袋干，哪轮到他说杀就杀！走，找将军做主去！”

    鲜血激起了士兵们滔天愤怒，众人气势汹汹冲到帅帐之前。

    “将军，为我们做主啊！”

    “严惩凶手！”

    孙传庭面对混乱场景，又怒又急。

    大战在即，士兵若起哗变，还打什么仗！

    孙传庭怒喝一声:“都要造反吗”

    一声雷霆大喝，众士兵不敢再闹，都安分下来。

    半天，才有士兵大着胆子禀告:“高杰杀了人，总得给个说法。”

    孙传庭站立在众人之前，威严目光扫视全场。他暂时镇住了暴动的士兵们，他也深知，此事必须妥善处理，不能让士兵心中留存芥蒂。

    “高杰，你随我进来！”

    孙传庭威严说道。

    “是！”高杰跟在孙传庭身后进了帅帐。

    一进帐内，孙传庭立即就支撑不住，跌坐于凳上，重重喘息。

    “将军，你怎么样”

    高杰焦急上前。

    孙传庭一摆手，斥责高杰:“鲁莽！”

    高杰止住脚步，垂首而立，却是不服:“忽降大雨，不利作战。更应该提高警惕，加强操，练。”

    孙传庭望着高杰桀骜样子，喉中嗬嗬粗喘，平息片刻，他才斥道:“粗莽无谋，操之过急！”

    高杰心中委屈，他被招安孙传庭部下已经将近一年。这一年间，他出生入死、一心效忠，却原来在孙传庭心中，和那些士兵一样，对他也是另眼看待！

    “英吾啊，吾知晓你刚猛善战，乃吾三边军第一猛将。你却是不知道，带兵不止需要勇猛无畏，更要收服人心啊。”孙传庭苦口婆心:“若是手下士兵离了心，怎会在战场之上勇往直前你呀，要多学驭兵之道。”

    高杰闷闷答一声:“是。”

    “雨大泥泞，就免了早操。你去向众士兵道歉，再去领三十军棍！”

    “将军……”高杰急切欲言。他想要提醒孙传庭，这场大雨恐怕会对战局产生关键逆转。

    孙传庭却疲倦地摆摆手。

    “将永安放下来吧，让他去安抚将士。去吧。”

    这句话，像是在高杰满心热血之上浇了一桶冷水，顿时将他的心冷冻成冰。

    原来，孙传庭的心中最看重的还是陈定富！

    高杰心灰意冷地走出去。

    面对众将士，高杰深深低下了头颅，任由士兵们辱骂，任由他们唾弃。

    而后，他孤独一人去刑法处接受杖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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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柿园兵败（一）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也许是因为大雨缘故，也许是因为李自成被陈定福重伤缘故，这些天，驻扎在三十里外的农民军十分安生。

    前哨来报，农民军每日大睡大吃，营帐中只见上百釜灶燃烟做饭，不见士兵训练巡逻。

    这样的消息传回大明军，众士兵开怀大笑:“一群泥腿子！扔下锄头就拿刀，还以为打仗跟锄地一样呐！哈哈……再敢来就打他们全军覆灭，生擒了李自成，把他另一只眼也挖出来！”

    孙传庭的病情不见好转，头脑一天比一天混沌。他每日强打着精神还会不时就陷入昏沉，半晌惊醒才发现涎水流了一滩。

    军医劝他:“将军，您脑卒中的症兆越来越明显，必须用重药冲散脑中血块。”

    孙传庭正军报。军报中报，军粮运到郏县，被大雨阻住路程，请求安排接应。

    军医再劝:“必须静心休养，否则，就算华佗再世也回天无力！”?孙传庭只觉得头疼欲裂，只得放下军报，用手按压太阳穴。

    “你看我现在能精心修养吗你不用重药，恐怕也是怕药效太猛，一剂下去我就不省人事了吧。”孙传庭无奈说道:“你就不用费心了。没有华佗再世，那我就提着脑袋上战场，等着李自成一刀劈开我这颗头颅，替我清一清淤血。”

    军医还要再劝。

    孙传庭摆摆手，道:“先想个法子，止一下这头疼。”

    军医无奈，从药箱中取出银针，洁手清洗。

    “将军，请躺下。”

    孙传庭高声唤道:“叫高杰过来！”

    而后，孙传庭躺在榻上，任由军医在他合谷、阳溪，百汇、印堂、太阳、攒竹等穴位刺入三寸银针。

    银针还未完全施完，高杰就在帐外求见。

    孙传庭唤高杰入内。

    孙传庭平躺塌上，无法看见高杰身影，只听见他走路脚步沉重。

    孙传庭觉得异常，这时，一阵头疼袭来，打断了他的思考。

    孙传庭忍住疼痛，对高杰道:“英吾，你带着一队人去郏县接应粮草。”

    “是。”

    只听高杰低沉应了声:“末将告退。”

    接着，又响起沉重脚步声。从营长中央走到营帐门口，短短距离，高杰竟然走了十五步。

    “不对！”孙传庭猛地起身。

    他看见高杰正拖着僵硬步伐往门外挪动，身后的衣裤上又有鲜血渗出。

    孙传庭不知，高杰伤重如此。

    孙传庭道:“英吾，你不要去了。传我令，让陈定福带兵去郏县，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高杰应下，出了营帐。

    犹听见身后，军医抱怨:“快躺下，您都不怕脑子疼糊涂下错了命令”

    高杰将军令告知陈定福，冷眼看着陈定福当即整装出发

    雨还在下，陈定福率领一队士兵，快马驰出军营。

    快马奔驰不出十里，马腿就被湿泥裹了个严实。

    乡间道路，被大雨冲刷得实在泥泞，马腿陷进泥中就难拔出来。

    陈定福和士兵们早就下马，牵着马艰难前行。

    前行速度十分缓慢，陈定福心中焦急，不敢停歇，到了夜晚依旧冒雨赶路。

    这时，战马反倒成了累赘。骑不能骑，丢又不能丢，还得分出力气牵马，一行人叫苦不迭。

    到了第二日将近正午，他们总算赶到了郏县，比寻常脚程足足慢了五个时辰。

    见到送粮队，才知为何短短路程也要请求接应了。

    送粮队得马车上拉满了军粮，马车负重极重。

    大雨致使道路泥泞，单人行走亦是困难，陈定福等人牵着马也比平时多走了五个时辰，更何况一辆辆马车沉重，一到泥泞路就深陷其中，马拉人推都不动。

    陈定福一见此情景，也是为难，总不能等到雨停路干了再上路吧。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军粮可是后勤重中之重，孙将军下令，要求“即刻”，“万无一失”。

    陈定福咬咬牙，命令将带来得战马栓到马车之上，充当拉车劳力。与众人鼓舞一番，当即上路。

    行路艰难，不必赘言，只知三个时辰仅仅行了数里路程就可知。

    眼看就到了旁晚，雨总算小了。又过了半个时辰，天完全黑透，好在雨也渐渐停了。

    “大伙儿加把劲儿，回到军营给大家请功！”

    陈定福高呼一声。

    别说送粮队了，就是陈定福手下的士兵，也不由苦了脸。

    赶了两天一夜的雨路，途中无半刻休息，眼看着又要连夜赶路，心中无怨言，这腿肚子可是抽着筋呢。

    无法，只得继续前行了。

    走到一处，名为柿园。顾名思义，此处接连数十亩都栽种着柿树。

    在黑夜之中，只见连绵的树木影影绰绰，黑黢黢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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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柿园兵败（二）
    “哎呦！”一个士兵甩着脚，惊叫一声:“马拉稀了！娘的，踩了我一脚！”

    众人大笑:“你这是要走狗屎运呐！”

    “什么狗屎运，屎是真的！”那名士兵抱怨着:“我就这一双鞋……”

    话音未落，“噗嗤，噗嗤”响成一片。

    “马全都拉稀了！”

    “哎呦……”

    “咋了又踩着屎了”

    “不是，我肚子疼！”士兵说着，捂着肚子跑到一旁，释放去了。?一石激起千层浪，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喊起了腹痛。

    人马泻成一片。

    这会儿，陈定福还没有往中了埋伏上想，只道是青柿子吃得太猛了。

    “分批去！注意警戒！”

    这肚子闹起来，哪里是能忍得住哪还顾得上警戒啊，士兵们都蹲在草丛中，脱了裤子，拉个痛快。

    就在这时，杀声暴起，从黑黝黝的树林中冲出无数人影，各个手持刀剑，呼号杀来！

    大明军这边，士兵们连裤子都没提起来，慌张去摸兵器，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慌乱捉住兵器，还没交上手呢，肚子里又翻江倒海了。

    敌方凶猛，肉搏厮杀。清晰可见敌人刀柄上、手臂上飞舞的红色飘带，是李军埋伏。

    战况清晰明了。

    李军势如破竹，大明军摧枯拉朽，不到片刻功夫，战局就定！

    陈定福急怒滔天，顾不得懊恼后悔，搏命拼杀上去。

    李军这边，带队的乃是李军八大将之首，李自成亲侄李过。

    李过刚在渑池立了大功，回营就看到叔父左眼上挂着伤。李过刚猛，当即就要攻下襄阳报仇。

    李自成拦住他，深有城府:“就让他们以为我重伤，很好。”

    不出几日，天降大雨，李过厌烦天气阴冷、道路泥泞，不住咒骂天不作美，耽误战事。

    士兵们亦是被连绵大雨熬得烦躁不堪。

    李自成却是成竹在胸。等到前日，他终于爽快大笑，道:“过儿，给你痛快的时候到了！你速带兵力，到柿园埋伏，记住，见了大明军不打，见了粮车再狠狠地打！”

    牛皮口袋气憋得极久时，给个出口，就势如破竹、不可阻挡！

    李过两眼放光，吐一口唾沫:“叔父料事如神，兄弟们，狠狠地打！”

    农民军疯狂刀剑下，大明军不堪一击，一个个人头纷纷落地。

    大地震颤，冷空压迫，连绵不绝地柿树在寒风中苍凉颤抖，一颗有一颗青柿纷纷从枝头坠地，如雨落，如人头落！

    陈定福血脉贲张，一把长剑绞碎血肉无数。

    他眼睁睁看着战友们被杀戮，眼看着军粮被抢劫，看着农民军手提战士们地人头、身染战士们地鲜血、面上嚣张大笑……

    “同归于尽！”陈定福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大喝一声:“三边军陈定福在此，与尔贼决一死战！”

    李过将刀从一名士兵身上拔出来，甩了甩刀锋上的血珠，扬眉问道:“叔叔是被个姓陈的射伤的吧”

    “住手！”李过大喝一声:“都退下！”

    向着陈定福围拢杀去的农民军顿时停止，李过拖着重刀，迈步上前:“我就与你一决生死！”

    此刻，脚下尸体堆积，鲜血横流。

    还有大明士兵没死，重伤倒在尸体堆里，咬牙残喘。

    农民军团团围在周遭，给李过壮声威。

    李过，懒散站立，斜目打量，神




第三十九章 死别
    陈定富被疼醒了，头疼欲裂，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大脑。

    一个颠簸，后脑勺撞到尖锐的物体，一阵巨疼，也使得陈定富终于清醒过来。

    他望着，头顶上方是缓慢后退的泥泞土地，一颗颗树木根朝上枝朝下的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