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逍遥曲

    周朗使一个眼色，一个叫花子从怀里摸出一个黑黢黢的纸包，打开来是一堆黄色粉末。

    叫花子掀开锅盖，鸡汤的香味扑鼻而来。?众乞丐不由咽了口口水。

    叫花子深吸一口气，想要将药粉撒进锅中，又不舍得一锅鸡汤，不由回头腆着笑:“朗哥，药下到菜里吧，兄弟们好久都没见荤腥了。”

    众乞丐吞着口水，眼巴巴看着周朗。

    周朗为难，这药粉是骟牲口时给牲口吃的麻药，味道极大，撒进饭菜里可是压不住味道，如何能起作用

    周朗眼睛一转，看见地上的酒坛子。

    “有酒吗”周朗压紧刀锋。

    丈夫打了个哆嗦:“有，有有，有……”

    小叫花儿当即搬起酒坛，打开盖子，将药粉一股脑倒进去，狠狠摇晃下几下。

    小叫花儿将酒坛塞进妇人怀中。

    周朗将刀锋向着丈夫的脖子压了压:“快去送！要是你想玩什么花样，我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妇人慌忙应了，抱起酒坛往房间中走。

    片刻后，她就返回，哆哆嗦嗦求道:“送去了……好汉放了我家老爷吧……”

    周朗收回大刀，由着两口子抱成团，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去。

    砂锅还在灶火上咕嘟咕嘟沸着，浓郁的鸡汤香气飘散满屋，再等半个时辰，鸡汤就入了味，撒上芫荽和葱花，光想着就香！

    厨房里，是鸡汤沸腾顶起锅盖的声音，外边，传来匪徒吃喝吵嚷之声。

    周朗交代众人就在厨房埋伏等待，他悄然潜到堂屋窗下，观察着屋内匪徒状况。

    周朗蹲在窗户下，听着屋内三名匪徒大声说笑。

    “大哥，喝酒！”

    “少喝点，待会还有事。”

    “没事，咱的酒量，这点酒醉不了。”

    哗哗倒酒声……

    “这酒真不咋地，一股怪味。”

    “凑合喝吧，等这笔买卖做成了，我请兄弟们去飘香楼喝上好的老白干。”

    “大哥，到底啥买卖啊给咱透个底呗。”

    “逍遥县的邱家，知道不邱家的大女婿找得咱，你说买卖大不大”

    “邱家啊，那可是大财主！”

    “快吃，咱们亥时三刻还要赶去逍遥县呢。

    酒碗相碰，一饮而尽……

    不多时，就听见屋内桌椅翻倒，人体倒地，碗碟倾碎，清脆破碎声响成一片。

    再没动静。

    周朗蹲在寒风中，沉思片刻，下定了主意。

    他当即站起，一声招呼，叫花子们忽得从厨房里冲出来，冲进堂屋。

    只见堂屋之中，杯盘狼藉，白日那三名凶徒都迷倒地上。

    当着小叫花子们面，周朗上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三刀结果了三个匪徒性命。

    叫花子们吓傻了。他们都还是半大的孩子，兵荒马乱，他们就结成帮，虚张声势。遇到老弱的他们就抢点食物钱财，遇到强悍的他们就夹起尾巴。

    这次，匪徒欺负了小妹儿，他们气不过，壮起胆子也就打算下了迷药，报复一下。怎么能想到，就杀人了

    周朗杀了三人，转身对同伴们说道:“乱世英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现在就有个好机遇，你们敢不敢跟我干！”

    小叫化们眼睁睁看着周朗，只见周朗一身血迹，面色坚毅，威风凛凛，竟像说书人口中的少年英雄，端是激起了他们壮志豪情！

    小叫化们咽了咽唾沫，鼓了鼓眼珠:“有啥不敢干，干他，娘的！”

    周朗喝一声:“好！”

    当即将偷听来的信息告知了众人。

    “亥时三刻，逍遥县牌楼下。大伙儿随我前去，到时候我出面跟他谈价钱，你们稳住阵仗……”

    这般，一伙儿人商量妥当，就要出发。

    先前下药那个小叫花嘿嘿笑着:“朗哥，鸡汤炖好了，咱们喝了再走”

    “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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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入洛阳
    月黑风高，逍遥县的牌楼下面，周朗与梅斌商议妥当。

    周朗怀揣着一百两银票，带着众人返回破庙。

    迈进破庙门时，正好天亮起，初生的光明照在周朗意气风发的脸庞上，照耀的周朗前所未有的英姿勃发。

    今日周朗，不再是昨日委曲求全、赔笑祈求的叫花子了。

    周朗右手高高在空中一挥，呼一声:“收拾家当，咱们去洛阳！”

    周朗两步跨到小妹儿面前，高兴说道:“妹儿，我带你去洛阳！”

    小妹儿眼睛红肿着，一见周朗又落下泪来:“哥，俺怕。”

    周朗摸着小妹儿的头发:“以后，哥再不让你受欺负！”?长平听周朗说要去洛阳，心中大惊。

    眼下，洛阳可是狼窝虎穴，李自成和李过正是在洛阳啊！

    长平站起身，低声说道:“昨晚多谢收留，我还有事，就此告辞。”

    周朗伸臂一拦:“你不能走！你得照顾妹儿！”

    长平解释道:“我真有要事，不能去洛阳……”

    周朗咣当一声拔出大刀:“你硬要不从，就别我心狠手辣！”

    小妹儿拉了拉长平的手:“姐姐，你跟俺们一起去吧，哥哥会保护咱们的。”

    长平看了看周朗手中的刀，刀刃上还有分明的血迹。

    再看四周，叫花子们热血沸腾。此刻，若是让他们杀人，热血冲头之下，定是眼睛眨也不眨。

    长平只得沉默。

    众人收拾完零碎家当，聚集一处，都兴奋望着周朗。

    周朗热血激昂，振臂高呼:“乱世出英雄，旁人能作乱世豪杰，咱们也能逐鹿中原。从今起，中原河洛大地上，就有咱们乞丐军的名号，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同拼打天下去！”

    ……

    周朗率领着乞丐军，意气风发进了洛阳城。

    洛阳城中，道路宽阔，能并排跑下三辆马车。路边的房屋高大华美，皆是三层之楼，不见低矮平房。

    周朗与手下一十五人，站立在洛阳城中，身旁行人如织，四周楼厦林立，将他们淹没在人潮洪流当中。

    周朗是怀揣着激情壮志来到洛阳，一心以为，洛阳城就是他大展拳脚的战场。见到眼前繁华，他不由自觉渺小。

    小妹儿眼巴巴望着四周，小嘴惊讶地合不上，不住赞叹:“好大的城啊！”

    小叫花们犹如乡巴佬进城，眼睛想看又不敢，怯怯瑟缩，鼠头鼠脑。

    周朗先回过神来，一声招呼，带着小叫花们往城中走去。

    洛阳醉香楼，久负盛名，自唐代起，多少文人骚客在此畅饮作乐，留下墨宝无数。

    就算是洛阳城刚刚经过一场战争，人们惊魂犹未定，醉香楼里依旧客似云来。

    “来一壶杜康！要上好的杜康！”

    一个落魄书生冲进醉香楼，高喊道。

    掌柜迎上来:“纪先生，你家娘子身体好些了”

    纪书生苦笑摇头:“贱内产后体虚，哪是一时半会能好得了的。”

    “那您还……”掌柜拦了一下纪书生:“唉，这些银子，您还不去给娘子抓点补药怎么还要买酒”

    掌柜拦着纪书生:“还是老规矩吧，老白干二两，饶您两钱……”

    “不，今日就要杜康！最好的杜康！”纪书生高喊着。

    掌柜劝道:“纪先生，娘子虚弱，新生子待哺，明日还要买米生活，您快将钱收好。”

    纪书生聊发书生狂，将钱袋往掌柜怀中一掷:“快去拿酒！吾要痛饮！”

    说完，他竟呜呜痛哭起来。

    哭喊声惹得飘香楼内客人纷纷注目，就连从门口经过的人们也不由驻足张望。

    纪书生扬面痛哭，好不悲怆。

    掌柜苦笑:“这书生又发了痴了。”

    纪书生家住城西贫民区，是一介落魄迂腐书生，屡试不第，偏偏还极为酸腐，口声声“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他不肯低下身段做活谋生，可怜了他的娘子，辛苦维持生计。这不，前些时日纪娘子刚生产孩子，身体虚弱，没人做活，家中就断了生计。

    掌柜好心劝道:“纪先生，您先去买米买药吧。”

    纪书生激动高喊:“国将不国，还谈什么油米！将士不卫国，不战而降，引敌入城。百姓贪婪安逸，醉生梦死！你，你们，还有脸吃喝玩乐，皆看不见反贼横行吗”

    “快给我拿酒！待我痛饮罢，提刀杀贼耳！”纪书生狂喊。

    众人大惊。

    掌柜慌忙去捂纪书生的口:“您疯了吗……大家包涵，包涵……”

    纪书生越骂越起劲，扯着嗓子高呼:“反贼窃国，待吾杀耳！”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

    长平躲在人群中，听着众人谈论半月前的洛阳之战。

    李过率领虎军，突袭洛阳城。在农民军的勇猛进攻和上千投石车的攻击之下，洛阳城守



七十、福寿宴（一）
    掌柜立即跳起，问道:“你们”

    周朗笑着:“俺们能干，俺们有的是力气呐！”

    “好，快到后院去装酒。”掌柜松一口气。

    “好嘞。”周朗应一声，领着一众小叫花子进了门。

    “哎……”掌柜迟疑，看一眼血泊之中的纪书生，还是心惊肉跳。

    周朗主动说道:“俺们先把尸体收拾了吧。”

    正合掌柜心意，掌柜忙道:“好小伙儿，我不会亏待你的。叫两个兄弟抬了，送到城西纪家去吧。可怜呦，纪家娘子前日才生下孩子，以后可该怎么过。“

    周朗不多话，当即叫两个手下将纪书生用被单裹了，抬着送回家中。?又带着其余人来到后院，将一百坛酒装上货车。

    掌柜缓过神来，一边站着看他们干活，一边与周朗闲聊。

    “小伙儿，不是洛阳人吧，以前可没见过你们。”

    “世道乱，俺们就想着来大地方讨讨生活。”

    “这话倒不假，洛阳城里，多得是机会。小伙子有胆量，肯吃苦，我看好你。这次，要是把活干漂亮了，以后，飘香楼运酒的活都交给你们。”

    “谢谢掌柜！您放心，俺们一定把这酒一滴不漏给送到！”

    掌柜呵呵笑着，心中叹息，这群傻小子啊，当真不知道闯王府是个龙潭虎穴啊。

    掌柜看见有两个身材单薄的小叫花坐在一边，仔细打量，原来是两个秀秀气气的姑娘家。

    掌柜好心提醒:“小伙儿，你们去送酒，就叫两个姑娘在这儿等吧。”

    周朗当即警惕，小妹儿也紧张站起，紧紧拉住周朗的衣角:“哥，我要跟着你。”

    周朗向掌柜说道:“就不麻烦您了。”

    掌柜不便说得透彻，只好隐晦提醒:“闯王府是紧要地方，你们自己可要当心点。”

    周朗等人忙活半天，终于将一百坛酒装好车，就要出发。

    长平拉着小妹儿，抓起地上泥土往她脸上涂抹。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小妹儿大惑不解，伸手就要拍打身上污垢。

    长平拦住她:“别擦，听我的话。”

    小妹儿懵懵懂懂，任由长平将她脸孔抹脏，头发拉乱。

    长平又依样将自己遮掩一番。

    顿时，二人变成活脱脱两个脏小子。

    长平再检查一番，果真瞧不出女儿家样子了，这才稍松一口气。

    “好了，走吧。”长平抬起头，对上周朗目光。

    周朗点点头，高呼一声:“出发。”

    周朗一行人，推着三辆货车，往闯王府走去。

    路上，手下问道:“朗哥，咱们不是来杀邱家小妾的吗干嘛给他们运酒。”

    周朗道:“眼光放远点，咱们可不能只看这一个买卖，还要为以后作打算！再说，先挣点钱也不错。拿下飘香楼运酒的活，至少生计不用担心了。”

    周朗交代:“到了闯王府，都小心点，不要惹事端。”

    “知道了，放心吧。”众人应着。

    周朗的心却是紧张焦灼，似乎有不祥预兆。他不由看向长平。

    长平低头走着，心中却在沉思。

    照她本意，应该绕过洛阳城，直赴北京，哪知路途难行，不得已与周朗一行来到洛阳，此刻还要自投罗网，往仇人眼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