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逍遥曲

    李过打量着一众小叫花儿，思索片刻。

    这一群都是十三四岁的小子，衣裳破烂，愚笨呆傻，料想也不是刺客。

    李过问小厮:“他们有多少人你查清楚，没问题就叫他们离开。”

    “一共十八人。“小厮殷勤答道:“我这就去数。”

    周朗心中咯噔一下，刚才他就发现长平还没有回来。若是让小厮发现，可就真得危险了。

    “一、二……十六、十七…咦，怎么少了一个”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李过的手握紧了刀柄！

    “姑娘的舌头真是不凡！”膳房内传出大厨兴奋的说话声:“经你这么一点拨，这道鸭舌才算绝味！”

    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您过奖了，只不过是北方厨师不擅用蔗糖，禽类内脏烹制时加些糖，味道更鲜。”

    “要不是今天实在忙，我还有好几道菜要请你给尝尝呢。”

    胖胖的厨师和一个娇小的姑娘一同从膳房走出来。

    小姑娘看见外边紧张情景，当即吓得傻了。

    李过目光灼灼，打量女子。

    只见这姑娘蓬头破衣，脸上还沾着厨房了的灶火灰，双手手指搅在一起，不住往胖厨师身后藏。

    “穷人家的女子，竟擅长烹饪珍馐”李过话语透出杀气。

    周朗猛地站起:“俺们从江南来的，妹子自小嘴馋，爹娘还在时宠她宠得很。”

    “哥！”

    长平惊恐唤一声，扑过去，把头藏进周朗怀中。

    长平双手攥紧周朗的衣襟，手心里出满了汗。她感觉到，周朗的身体也在不住颤抖。

    他们，悬着心，等着李过宣判他们的生死。

    李过迈步上前，他伸出手去抓长平的肩膀……

    “将军，您怎么还在这儿啊快去外宫！”

    李过收回手，望向来人:“田军师啊。”

    “今晚的宴会何等重要，您要在闯王身边啊，莫把功劳都叫旁人抢了。”

    李过不屑:“我们叔侄两不需要这一套虚伪拍马屁。”

    田见秀怒其不争:“你呀，快去吧！”

    “今晚大宴，闲杂人等速速驱逐！”田见秀呵斥一声，催促着李过往外走去。

    长平与周朗长松一口气。

    众人推上货车，逃出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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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捉拿福王
    许绵儿踩着“皇恩殿”的牌匾走进大殿。

    大殿高位之上，坐着闯王李自成。

    许绵儿迷茫望着。

    都说李闯王面如恶鬼，凶神恶煞，徒手能撕了活人，最爱饮血啖肉。许绵儿一见之下，不由呆了。

    她看见的李自成，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一个中年男子。身材不高大也不强壮，甚至他的面色暗黄，透出恹弱的气质。虽然他身穿华服，整个人却是怏怏笼在衣服里，就像是许绵儿出嫁那天，她那当了一辈子穷人的爹第一次穿戴上好衣裳时的别扭可笑。

    这样的李闯王叫许绵儿觉得些许亲切，不由就呆呆看着。

    “呦，原来是个俏寡妇！”坐在李自成左下首的李过粗着嗓子调戏。

    声如洪雷。

    许绵儿忙低下头去，站在当场，不知所措。

    “过儿，不得无礼。”李自成缓缓道:“邱夫人，请上座！”

    许绵儿慌乱行礼，跟随侍者落座。

    许绵儿这一带头，殿外众人不由松动，当即又有数人迈步进殿，一一落座。

    剩下之人，皆是迟疑拿不定主意者。

    脚踩“皇恩殿”牌匾，是对皇帝的大不敬，代表着投降义军。叛乱可是杀头抄家的大罪啊，这个决定他们怎么也不敢下！

    李过极其不耐烦，吼一嗓子:“都杀了得了！”

    说着，李过就要起身。

    田见秀在后，踩住了李过靴子。

    李过一抬脚，靴子就被踩掉。他只得弯腰穿靴。

    这时，只听大殿外一声高喊:“卑职党守素擒拿福王至此！”

    李自成面色一松，大笑道:“押上来！”

    只见，远远庞大一堆肉滚也似的一路而来。

    党守素身穿铠甲，腰挎大刀，威风凛凛走上大殿，跪地高呼:“禀闯王，卑职在城西迎恩寺抓住了福王朱常洵，请闯王处置！”

    ……

    话说三日之前，农民军破城而入。

    当时，福王府中仍是歌舞升平，酒色犬马。

    老福王生平，只爱三样，儿子、歌舞、女人！

    福王终日饮酒纵欢，对外界的乱象漠不关心。即便农民军已经开始攻打洛阳城，他犹不耽作乐。

    洛阳总兵慌张来禀告，福王一手搂抱美女，一手高擎酒杯，眼睛盯着歌舞，不耐烦道:“他们攻城，你就去守住城门啊，跟我说做什么！”

    士兵们守在城门上，见农民军气势汹汹，又有上千投石车排布城下。就有人小声嘀咕:“福王作威作福，凭什么咱们要卖命守城！”

    这句话传扬开来，军心动摇。

    开战之后，农民军进攻凶猛，投石车齐发，箭矢、石块铺天盖地。

    守城士兵就胆怯不甘了，也不知是谁先提出:“咱们降了吧！”

    一呼百应，当即士兵们就摇着白旗，打开城门，投降了农民军。

    农民军蜂拥入城时，福王犹在花天酒地。听闻了城门失守，农民军入城的消息，福王当即愣了，喃喃道:“怎么会攻进来呢不是有守城士兵吗”

    一群莺莺燕燕花容失措，惊恐叫着:“王爷，怎么办”

    吵得老福王心烦意乱，喝斥一声:“慌什么慌，都回去收拾东西，随我移驾出城。”

    美女们纷纷跑回寝殿，将绫罗宝衣，珠宝钗翠收拾了一大包袱，慌慌张张收拾好再去寻福王，却怎么也找不到福王了。

    那时，福王已经带着儿子朱由崧逃命去了。

    福王与世子朱由崧由几名侍卫保护，逃向西城。

    农民军由东攻入，老百姓都一窝蜂地往西城跑。

    到了西城墙前，只见老百姓已经在城墙上挖出一个洞来，所有人疯狂往洞前挤。

    侍卫们运起力气，将洞前拥挤的百姓清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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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公主献身
    “我说怎么不见党守素这小子，原来想尽办法拍马屁去了！”李过低声骂。

    田见秀在李过耳边道:“将军，千万忍耐！请这般……”

    只见一堆硕大肉山瘫倒在大殿上，福王已经绝望胆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好肥啊！”李过哈哈大笑:“谁敢与我打赌，猜他有多少斤”

    “我猜有三百斤！”李过指着党守素:“你说有多少”

    党守素得意:“我猜两百斤吧！咱们乡下最肥的猪也就两百来斤。”

    李过吆喝着:“拿秤来！”

    士兵找来最粗的秤杆，一连折断了三杆秤，也没称出福王的重量。

    李自成微笑道:“诸位，谁能想出办法，重重有赏！”

    酒过三巡，众人稍稍放松，听了李闯王的话，大家不由议论起来。

    有说效仿曹冲称象的。

    李过大掌一挥:“学别人用剩下的算什么好汉！”

    有说用生铁打造秤杆，用巨石打造秤砣的。

    李过大声嗤笑:“你是要称到明年去”

    这下，众人都没了主意。

    李过望着党守素，道:“党兄弟，你出个主意啊”

    党守素面露难色:“我也没啥办法。”

    “我看党兄弟极其擅长揣测人心，还以为你谋略过人呢，原来不过如此！”

    李过直白嘲讽，令党守素当场变了脸色，忐忑又恨。

    李闯王适时发话:“虎将军，你有何良策”

    李过哈哈大笑:“这个简单，整个人秤不动，就把肉切下来，一块一块称呗！”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人人冷汗直冒，各个胆颤心惊！

    “哈哈！好胆魄，不愧是我虎将军！”李自成大笑:“听说今日有三个妃嫔逃跑了”

    “是，三个女人，哭喊着要去找福王。”李过高喊一声:“带上来！”

    士兵押着三名女子走上殿来。

    三女看见瘫倒在地上的福王，当即扑上去，扶着福王痛哭起来。

    “战争不应波及百姓妇孺。”李自成缓缓道:“三女也算有义，本王就满足她们的心愿，允她们与福王同死。”

    顿时，三女吓瘫。

    其中一女决绝道:“请给予福王一副棺木，令福王尸身完整，入土为安。”

    “好，本王应你！”

    士兵上殿，将福王与三女拖下殿去。

    不多时，殿外就响起了凄厉嚎叫。

    “禀闯王，末将在王屋山云台宫擒获崇祯之女，明朝长平公主，特进献给闯王，贺闯王天下归心！”

    李过单膝跪地，抱拳，朗朗高呼。

    顿时，大殿内外，将士齐呼:“天下归心，尽归闯王！”

    “带长平公主！”

    ……

    文昌楼内，侍女正为安宁梳妆打扮。

    雪白的香粉擦了一层又一层，殷红的胭脂染红脸颊，黛墨将长眉画了又画……

    铜镜之中，出现了一个艳丽却虚假的脸庞。

    侍女们拿起大红的衣裙，请安宁更衣。

    安宁心中惊惧，双腿难站，双臂难展。

    她知道，今晚将发生什么！

    不是没有自绝的念头，她不怕死。

    她冲出来，顶替公主之时，她就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李过将她抓回军营，叫一人上前辨认，那人竟是当初给丫头治病的乡野医生。

    安宁惊恐，她害怕得不是被识破谎言自身丧命，而是怕真相暴露后李过对公主穷追不舍！

    然而，田见秀没有戳穿她，更是替她圆了谎言。

    田见秀暗地对她说，农民军需要公主的身份，不会让她死。

    安宁绝望道:“落入恶魔的手中，活着还不如去死！”

    田见秀钳住她的双肩，咬牙切齿骂道:“活着，才最重要！活着，才有可能逃出去！活着，才能再见相见的人！活着，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也许真的是这一番骂动摇了安宁求死的心，她几次将绳环结好，却终究迈不出那一步。

    此刻，也许就是该做决断的最后时刻了吧。

    安宁望着镜子中浓妆艳抹的自己，颤抖着嘴唇，说道:“你们下去吧。”

    侍女们面面相觑，不敢



七十六章 公主献身 二
    李自成携安宁之手，共登高位，睥睨众人。www

    凄厉惨叫响彻大殿。

    众人胆战心惊，冷汗如雨下。

    惨叫声足足响了一个时辰，才渐渐微弱、平息。

    三名士兵抬着一口大鼎，上殿复命。

    “禀闯王，共计切割五百一十八刀，总重量二百八十七斤三两！”

    大鼎之中血腥弥漫，浓郁鲜血顺着鼎足滴答流下。

    “不对啊，那朱常洵那般肥，怎么会不到三百斤”李过百思不得其解。忽然瞧见大鼎外沿溢流的鲜血，这才恍然大悟。

    “你们有没有把血液的重量算上”

    士兵面面相觑:“没……没有。鲜血已经渗入泥土，没法再称了。”

    党守素逢迎道:“鲜血怎么也有个几十斤，虎将军，这个赌该是您赢了。”

    “不行，我李过眼里不揉沙子，向来赢得光明磊落！”李过瞪着眼睛喝道:“三个女人呢，放血出来称！三个顶得上福王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