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略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南宫草堂
冯保此人极其善于揣测,他久在皇帝身边,自然知道仲逸在皇帝心中的位置。
在某种意义上说,他对仲逸的态度,也在一定程度反应出皇帝对仲逸的态度。
至少,在短期看来,冯保是这样认为的。
故此,之前的那层关系,双方自是要相互维护的。
“冯公公,以仲某看:此事也该有个了结,省的万岁天天为此发愁,这都是做臣子的份内之事啊”。
仲逸试探了一句:“内阁那些阁老们,就没有一点手段”。
冯保四下环顾,而后凑上前道:“能有什么手段眼下所有眼睛都盯着空出来的位置,能有几人真正为朝廷日后做计划要我看,换人不换法儿,等于换汤不换药”。
冯保这也真是豁出去了:若是没有极深的交情,外加冒个小风险,谁会这样做呢
他此举意在告诉仲逸:大家都不是外人,不过解决事情,总得要有自己的主见,若是人云亦云,那终究是没有出路的。
对于仲逸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来说,倒是不谋而合。
“换人不换法、等于换汤不换药”,这个说法好,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精辟的话了。
尽管仲逸知道,冯保所说的这个‘法儿’,就是管盐的方法和措施应该改改了,但这句话确实不是一般朝廷命官能说出来的。
被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夸赞,冯保连连点头道:“仲大人,那你说说,朝中有谁能提出这个新法来……所以,万岁才急啊……”。
这话,简直就是在明着告诉仲逸:一会面圣时,说点新鲜的、实在的,千万不要与朝中那些文武,都是一样的腔调……
最近,皇帝朱载垕把这种腔调听的够够的,一种想作呕的感觉。
徐阶、高拱、张居正,这些都是他极为看重之人,无论才学、能力都是历经考验过的,为何这次表现却如此令人失望
徐阶年事已高、办事似有力不从心,而他本人也似乎缺乏一种断大事的魄力,高拱与徐阶的关系也是时冷时热。
文人间的事嘛,闹一闹也很正常。
相比而言,张居正资格目前还尚浅,但此人办事颇有一种‘大将’之风,也能有担当,与同僚大多关系处的不错……
再看看吧、看看再说……
朱载垕有些烦闷:或许是这些人在内阁呆的时间久了,早已看惯了这种台上台下的事情,这次就故意装起糊涂来。
举荐一个人到一个位置,尤其好多人盯着的位置,身处内阁这样的角色,无论怎么做,都是要得罪人的。
举荐了自己的人,别人会说是培植了势力;拒绝了别人举荐的人,又会被说成是打压对手;即便不偏不倚同意这个、否定那个,也总免不了被人非议一通。
关键这个差事太肥,虽说品阶不高,但明白人都能看出来:他们身后都有各自的势力,是多方平衡的结果所在。
这些个道理,身为皇帝的朱载垕岂能不懂只是他不由的有一种想骂人的感觉:即便是这样,你们难道就不懂得要为朕分忧、为朝廷分忧了吗
好办的事,谁不会办遇到极其棘手的就装糊涂,真能做的出来……
一个人生会儿闷气,大概休息的差不多了,朱载垕又轻轻抿了几口茶,起身来回走动走动,感觉自己舒服许多。
“传,翰林院侍读学士……”。
静等良久后,冯保终于听到这句话。
在仲逸看来,漠北、辽东才是大事,至少他刚从那里回来,有足够的发言权。
相比而言,眼下盐务之事,有内阁、有户部、吏部、刑部等,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这个翰林院的侍读学士——操心。
“仲爱卿,你回京也有些日子了,这些天是否听到什么风声”。
朱载垕看上去很随意,边走边说,示意仲逸看看桌上:已经摆好茶水。
这幅场景,就如同在裕王府时,二人随意交谈一番,气氛倒也轻松许多。
呵呵,仲逸心中暗暗道:有些日子了回京还不到十日,在府上休息三日就回了翰林院,能听到什么风声
躲是躲不过去了,揣着明白装糊涂,在这里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眼下大伙说的最多的,还是关于整顿盐务之事,微臣从辽东回来不久,也……只是听说而已”。
仲逸知道,这个话题虽然躲不过去,但绝对不能由自己主动提起,否则,就更不知该怎么收场了。
“整顿如何整顿,盐铁不同于一般东西,管的太紧不行,放的太松更不妥。各衙门官吏、各地的盐商、还有盐场做苦力的……虽然这些人天天都与盐打交道,可他们谁能说的清楚”。
朱载垕叹道:“爱卿向来心思缜密、行事谨慎,若是有何良策,不妨就直说了吧”。
仲逸急忙上前道:‘万岁,微臣每日除了饭菜中见点盐,还真没有与盐务打过交道,盐课关乎天下大计、历朝历代都很重视,微臣万不敢贸然进言’。
在此之前,冯保确曾向他提过建议:不要千篇一律重复其他人的话,而是要说出点新意来,尤其那句经典之语‘换人不换法,就是换汤不换药’。
这个法,就是盐务治理方法,自古有之。
往小一点说,老百姓服饰、饮食方面规制,一点小的调整,或许不算什么。往大一点说,当初秦国的‘商鞅变法’、大宋王安石变法,也是一种变化,这就是那个‘法’。
关于盐铁,之前也有大臣向他们的君主提过建议,其中确实有不错的,也有存有漏洞的举措。
当然,好多都是在实施过程中才被发现的。
盐铁牵扯重大,而仲逸作为翰林院的侍读学士,从未在户部呆过,更未亲临地方盐铁衙门,仅是凭借同僚们议论几句,就能给出一个‘十分不错’的建议
这一点,目前这他这个从五品的仲大人,还真是做不出来。
一个好的建议,体现到具体实施和执行上,一旦起初过于草率冲动,往往会得出一个很不好的结论,甚至是违背初衷的。
朱载垕没有言语,默默的看着房顶:仲逸所言有一定的道理,但似乎又差那么点意思。
显然,这不是他们这样的关系,应该有的‘答复’。
“照这么说,朕没有亲眼见过、经历过的地方、事情,若是这些地方需要朝廷时,朕是无法做出决定了”。
朱载垕有些不悦道:“朝中大臣们个个都是如此,他们有的只是为应付差事,有的因身处位置不同而心思有所变化,你们……你
第631章 初到提举司(上)
一月后,云南布政使司大理府、五井盐矿、盐课提举司。
盐课提举司,说白了就是掌管盐税盐政、并所属盐井之产销的衙门,设提举一人正五品,下有同提举从六品、副提举从七品等。
此外还有吏目一人,从九品,而库大使、副使这些都是未入流的。
盐课提举司上面还有都转运盐使司,一个都转盐使司辖数个盐举司,都转盐使司的转运使为从三品,下有同知从四品、副使从五品等。
这两个衙门都属地方衙门,而巡盐御史则是由朝廷所派,带有一种临时性质,并非常设。
但凡临时所设之职,必有其特殊的需要:譬如这次,朝廷刚刚整顿完盐务、对不少人员进行调换,巡盐御史一行,就是核查这一切是否按照朝廷旨意执行。
身为巡盐御史之一的樊文予,离开京城后,先是到两淮等地,之后会陆续巡查,只是到仲逸所在的五井,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在云南一地,就有安宁、白井、黑井、五井等产盐地,盐课提举司自然也就多了些,只是各提举司之间形成了分区治理、互不统属的特点。
在京这么多年,仲逸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外放一任地方衙门,而且还是云南这么偏远的地方。
真是应了那句话:计划赶不上变化。
从此之后,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就要变成:盐课提举司的提举大人了。
“仲大人,咱们还是先用饭吧”。
在一旁的程默劝道:“盐课提举司主官盐务,不像其他知县、知州之类,几乎无所不管,大人只要尽快整顿好盐务,我们还能回京城,而且这次不去翰林院了”。
从翰林院走时,大家一路欢送,最后掌院学士竟然同意了程默的请求:他要跟随仲逸,依旧做他的随从,至于翰林院杂役的差事,恐怕也是后话了。
常言‘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小子能有这份情谊,还算不错。
不得不佩服他,能有这么大的魄力:从京城一路赶来,不易啊。
在翰林院的同僚看来,仲逸这绝对是捡了个大便宜:一个盐课提举司的提举,从五品不说,还那么肥的差事。
翰林院庶吉士考核合格后,外放一个七品知县或留京在六部做个六品主事,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更进一步。而仲逸却是个例外:庶吉士考核也就几个月,而外放地方衙门一下子就是从五品。
相比如今正四品的樊文予、从四品的李序南,仲逸依旧是众人望尘莫及的。
在别人看来,他再次回京,至少也能在六部中谋个正五品的郎中,若继续留在地方,至少也是知州、甚至知府什么的。
仅此一点,樊文予与李序南已经比他晚了近十年,更何况其他人呢
程默那句‘回京后再也不到翰林院’意思再明白不过:翰林院最高的品阶才是正五品,仲逸岂能一辈子就停留在五品上
每每想到这里,程默就私下里‘鼓励’仲逸:仲大人,你将来至少也是个六部尚书之一,内阁首辅都说不定。
至少也是个尚书
这或许是程默平生最‘狂妄’的一句话,可惜他不懂仲大人的心思……
从京城到大理,走过无数条路、路过多处衙门,也见过不少四品、五品的‘大人’,确实够累的,累的不是一点点。
来到云南后,该拜会的都拜会过了,该去的衙门也都去过了,如今能在盐课提举司衙门忙里偷闲一杯热茶,也算是谢天谢地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这是一个从五品的衙门,知州衙门也是同样的规制,比知县衙门‘阔绰’多了。
当然,眼前的景象还是差了点:就像个街
第632章 初到提举司(中)
午后,盐课提举司。
一套乱七八糟的摆设、怎么说也是个盐课衙门,院内的杂草倒是长得挺高。
怪不得仲逸要记着晒太阳,就是要与这些花草共沐‘秋风’。
“下官……卑职,见过仲大人……”。
一阵异动后,一群人终于气喘吁吁的来到仲逸面前。
仲逸微微起身,程默却急忙上前道:“你们不要着急,慢慢来、慢慢说”。
“仲大人,我们本是带人去迎接你们的,后来一打听您是绕小道,所以……就走岔了”。
说话的人叫王核,是提举司的同提举,官居从六品,个子不高,长得有些发福,是这些人的‘头儿’。
同提举,这是个颇有意思的职务:到底是等同于提举呢还是提举大人不在时,他就是提举呢
暂且,就当是个县丞的角色:县令不在时,他最大。
之后便是副提举姜军,从七品,此人长得高高瘦瘦,一点与他的名字不相符——将军(姜军)。
在程默看来,这个叫王核的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副提举’。
至于姜军嘛,可以算作二副,这样是不是更贴切些
二人一侧还有一个年纪更长者,他的名字叫蔡一书,是提举司的吏目,主管文书、杂务之类,是这些人当中年纪最高,但是品阶最低的——从九品。
有品阶的就是这三人,他们也将是仲逸在盐课提举司的同僚,如同在翰林院的费思应等,几乎每天都可以见到。
同提举王核再次说了一句:“仲大人初次上任,我们接待不周,着实有些说不过去,晚上在城中酒楼摆一桌,为仲大人、仲夫人接风”。
如此一说,他身后的副提举姜军、吏目蔡一书微微点点头,没有再言语。
这场面确实有点尴尬,若论年纪,这些人都比仲逸大了许多,但偏偏就是这位年轻的仲大人坐镇盐课提举司,是这里的提举大人。
“诸位大人不必多礼,走小路本就是本官之意,想来本官初来乍到,那些盐商、灶户(盐户)万一都要来个迎接仪式,那我提举司衙门不就要乱套了”。
仲逸笑道:“该去的地方本官已去过,该拜会的也都拜会了,今日在场都不是外人,我们日后就要一起共事了,本官初来乍到,还要请诸位多多帮衬才行啊”。
出了京城,离开翰林院,仲逸第一次有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第一次不可避免走上了这样的路、说起了这样的话。
入乡随俗,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噗嗤……”,像是‘放出来’的一阵笑声,很短暂的那种。
“盐商一般不会大张旗鼓的来衙门,当地的灶户嘛,那里懂这些他们不会知道的……”。
同提举王核面不改色道:“都是……下官们失职……”。
程默欲上前,仲逸却狠狠瞪了他一眼。
再看看一旁的杂草,还有一些废弃的木车、马具,甚至与农具,这哪里像个衙门,分明就是自己在京城的诚信堂、杂货铺后院嘛。
都这样了,当地百姓能‘欢迎’这位新来的仲大人吗
“哎,后面那两位大哥,你们不要站着,坐下说话”。
仲逸强压不悦,向最后面的两名中年男子说了一句。
片刻后,两把才被‘祛尘’的木椅搬了过来,那二人还要推辞一番。
“说说吧,还等着仲大人一一问才行吗”,程默使劲向木椅前推了推,开始嘟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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