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记事

    “够了！”

    突然，已经擦干面上水渍的雅洛怒吼一声，“顾清照，本王妃不想听你什么辩解，今日你以下犯上，就自掴十掌吧！”

    顾清照闻言，连忙后退一步。

    “那雪是他自己落在你身上的，我只是恰好在这里，我没有………我没有……”

    雅洛郡主身后的两个丫鬟却上前，一把将顾清照按住。

    看着小脸苍白的顾清照，严歆眼中闪过嫉妒与愤恨。

    瑛王妃之位，本来就是她严歆的！

    若不是顾清照设计，十三爷也怎会娶她一个身份卑鄙不堪的女子！

    说完，站在顾清照面前，就要去打顾清照。

    哪想，空中突然出现一团雪，在严歆的手就要打在顾清照面上时，那雪突然重重将严歆的手打开。

    “啊！”

    严歆吃痛，连忙收回手来。

    此时，一道红色的影子突然出现在严歆面前，“啪！”

    一声巨响，来人一记巴掌打在严歆面上。

    严歆吃痛，惊叫了一声，被打倒在地。

    “小小礼部侍郎之女，竟也以下犯上，打辱堂堂瑛王妃！”

    慕青说完，转眼看着雅洛，“四王妃，我代你教训一下你的表妹，不为过吧！”

    说完，慕青左手暗自发力，一道凌厉的劲风打在头顶的梅树上，树上的积雪顿时而下。

    而慕青拉着顾清照连忙退出。

    “啊！”

    梅树下，几个女子身上落满了积雪，积雪刚落在她们身上，就化成了水。

    顿时，妆容全花。

    几个女子虽然从梅树下跑出，却已经浑身狼狈。

    “陈慕青，你不要太过分！”

    看着一旁站在旁边看戏的陈慕青，雅洛愤怒的厉喝一声。

    “哎呀呀，怎么回事，四嫂，你怎么会无缘无故这般狼狈！”

    “哈哈哈




四
    和天殿。

    慕青静静地跪在带着润色温和的白玉石地板上，头顶，刻画着一只闭目欲睁的金龙。金鳞金甲，栩栩如生，仿若活物，欲腾空而去。

    前方，水晶的玉石珠帘迤逦倾泻，遮住了面前高坐于金漆雕龙金座上的宣帝。

    此刻，一室的寂静，慕青跪在地上，神色淡然无波。

    从雅洛被摔，到慕青被宣帝叫来和天殿，也不过才过了两个时辰。

    这速度！

    慕青低头在心里“呵呵”一笑。

    “陛下啊，您可要为雅洛做主啊！她的母亲去得早，臣妾作为她的姨母，怎能忍受我的洛儿如此受人欺凌折辱，陛下！”

    恢宏阔大的和天殿内，一个约莫四十余的妇人跪在殿下，手中拿了条巾帕，突然哭出声来。

    声音凄美，面上梨花带雨，向着上方的宣帝哭诉。

    慕青抬起头，就见前方的德妃在哭完后，许是太过悲痛，身子冷不防地朝一边倒去。

    慕青嘴角又是几不可见地勾起一抹冷嘲。

    上方，宣帝一见，面色微冷地挥了挥手，让人把德妃带了下去。

    “陈慕青，你可有话要说”

    宣帝看着慕青，声音淡然不失威严地说。

    慕青垂眸，如今雅洛伤都伤了，在场的一群贵女咬定是她陈慕青的不是，宫中又有德妃，皇贵妃撑腰，再如何辩解，恐怕也是逃不了一罚。

    慕青闭了闭眼:“禀陛下，四嫂是因慕青而伤，一切过错，皆出于慕青，慕青甘愿领罚！”

    “阿青！”

    “十二嫂！”

    只听得身侧传来李瑛和顾清照的声音。

    “陛下……一切过错……皆是源于…清照，不关……十二嫂的…事，陛下……求您饶过十二嫂。”

    一旁，顾清照一张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对着宣帝不断磕头求饶。

    却在此时，从外头传来宣帝近侍大监张原德的声音:

    “淳贵妃，瑾王到！”

    “叮叮叮…”

    人未至，声先到。

    只见殿外，优雅端庄的淳贵妃带着李瑾，一派落落大方，巧笑倩兮而来，头上的金步摇在步步生莲间，轻轻摇曳，腰间的玉环相撞发出泠泠的清脆声鸣。

    见着淳贵妃李瑾，宣帝皱眉，“阿狸，不是让你好生在王府呆着吗”

    李瑾却是不答，走到慕青面前轻轻跪下，“拜见陛下，陛下大安。”

    宣帝听闻，转而看向淳贵妃，“你来做何”

    淳贵妃脸上恰到好处地表达了抹歉意黯然，“臣妾的儿媳犯了过错，触怒龙颜，臣妾教养儿媳不力，自当一起受罚。”

    “母妃！”

    一旁，李瑛看着淳贵妃突然出声。

    淳贵妃仿若未闻，直直走来，跪在一群人身前，背影优雅挺立。

    看着一室的人群，慕青低下头。

    突然，一旁，李瑾拉着慕青的手，安慰似的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她安心。

    慕青一怔。

    身旁，李瑾出声:

    “陛下，儿臣已经查明，是四嫂走至梅树下时，被梅树上的积雪乱了仪容，恰巧看到十三弟妹从梅树后而出，以为是她作弄，便大怒，欲责罚十三弟妹。”

    “阿青见十三弟妹蒙冤，便上前去为十三弟妹说话。哪想四嫂以为此事是二人计谋，便拿起一旁石头，去砸阿青十三弟妹，却不想一不小心摔滑，伤了额头。”

    “陛下，此事儿臣已经查明，并有右相大人府里的几个奴才



五
    慕青以为雅洛之事已了。

    直到一个月之后，宫里寿康宫太后娘娘身旁的灵荟姑姑来王府。

    此刻慕青正同李瑾在厅中博弈，见是灵荟姑姑，二人忙放下手中的棋。

    李瑾笑着让灵荟姑姑坐下，“不知姑姑来王府所为何事”

    灵荟姑姑笑着拒绝，依旧站着，只是道，“太后娘娘让老奴叫瑾王妃进宫，说是许久不见，有事吩咐。”

    “如此。”

    李瑾笑着应答，就起身。

    灵荟姑姑却笑笑，“太后娘娘说，只让王爷在府中好生修养就是，不必入宫，只娘娘一人足矣，娘们儿间说些话，就不必让王爷在场。”

    慕青看着李瑾，轻轻笑道，“那烦请姑姑稍等片刻，容慕青去换身衣裳，您老久等。”

    说完，带着寒霜寒月离去。

    直到进宫时，慕青还是不明白太后娘娘叫她进宫所谓何事。

    及至下车，慕青由着灵荟姑姑带领，去往寿康宫时，远远地就瞧见一香车宝马缓缓而过，车上玉石碰撞，发出真真清响。

    那随着香车而来的仪仗甚是华贵庄严，前后三十六宫婢广袖飘扬，气质脱俗，神态庄严而过。

    慕青心下疑惑。

    但她还是随着灵荟姑姑做礼，“皇贵妃，大安！”

    四皇子李环之母，前高阳国礽候之女高阳氏。

    慕青曾做过李瑾一段时间的陪读，时常出入皇宫，后宫的宫妃她见过不少。

    却独独从未见过高阳氏，素日宫中大小宴席，竟也未瞧得她的半分身影。

    慕青倒是对于高阳国略知一二。

    懿朝自开朝来，便实行分封、郡县制，时间一久，弊端逐渐暴露。诸侯国妄自尊大，不听朝廷管理，而其中的诸侯国，当以高阳国最大。

    数年前，宣帝颁布推恩令，各个诸侯国不服，宣帝便以高阳氏开刀，一连灭了数个诸侯国，如此，推恩令才彻底实行下去。

    想必是那高阳国被灭，一族族亲全部被灭，反正自那以后，皇贵妃几乎闭门不出。

    除却李环，几乎谁也不见。

    如今，倒教慕青头一次遇上皇贵妃高阳氏。

    马车“叮铃铃”的响声在经过慕青身侧时，突然停下，自那层层缥缈的薄纱后，传来一个女子淡淡的声音:

    “可是瑾王妃在外”

    慕青听罢，转身对高阳氏屈膝行礼，“慕青见过皇贵妃娘娘，娘娘大安！”

    “你同环儿王妃的事，本宫已经听说过了，雅洛哪里不对，瑾王妃可还多包容才是。”

    她的声音，听着很是缥缈，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无欲无求，只是听得声音，便觉得其人温和无害。

    仍旧看不清她的脸。

    慕青膝身，被她一说，自己竟找不出半点不对的地方，只是说，“慕青亦有不对的地方，以后会更加注意己身言行，时刻规范自省，努力同兄嫂相处。”

    “如此。”

    高阳氏说完，带着鸣佩撞击的声音又走远了。

    慕青看着远去的马车，薄纱内的女子缥缈美丽，只是一道浅浅的丽影，便是极美。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

    收回目光时，身旁的灵荟姑姑说，“王妃随老奴来吧！”

    直到寿康宫，慕青才知道太后让自己来的何意。

    跪在殿上，上头的太后道，“兄弟间阋墙的事，哀家是不愿看的。如今老四媳妇儿的额头虽然已经好了，可到底是因为你伤着的。如此，就去给你四嫂敬茶赔礼吧！”

    太后话刚一落下，一个姑姑就端了一个茶杯过来，慕青忍下心中的不快，抬头只是一笑:

    “如此。”

    从灵帘姑姑手中端过刚刚冲好的茶，慕青跪在雅洛面前低头:

    “四嫂，一月前的事还是慕青不对，请四嫂喝下这杯茶，全了慕青一颗赔罪的心思。”

    那茶还是刚刚泡好，端在手中，滚烫得紧，加之慕青右手有伤，如今又高高抬在头上。

    可那雅洛故意似的，只是轻轻地叹口气，看着灵帘姑姑说，“不知姑姑泡的什么茶，张太医吩咐过，有些茶雅洛是万不敢喝的，怕同喝的药冲撞了。”

    “四王妃，茶是上好的龙井，泡茶的水，也是从梅树花瓣上的雪新鲜采摘。”

    “如此，那本王妃就喝了吧。”

    见着端茶的慕青，已经端了好一会儿，雅洛才慢悠悠地喝下慕青所敬的茶。

    慕青看着雅洛，心中冷笑。

    待雅洛离去后，太后才终于让慕青起身。

    “十二最近身子如何”太后发问。

    “王爷身子康健，每顿亦是胃口极好。”慕青淡淡地答话。

    寿康宫内，静神安宁的淡雅熏香浅浅燃烧，慕青心内无奈地看着太后，虽然烦躁，却还是耐心地回答老人家对李瑾的关怀。

    只是突然，太后话音一转，“前阵日子，青丫头满十九了吧”

    慕青回应，“是。”

    “怎的你同狸儿成婚这般久，肚子里还是没有动静同你这般大的书丫头，都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了。”

    “……”

    慕青无耐，这件事又不是我想要就能成的啊！

    “是慕青无能。”

    “狸儿如今身边，除了一个你，也就陛下，逍遥王送的两个妾室。你成日也要打理主持王府中馈，是时候给十二身边添几个可心的人来帮衬你，服侍十二，为他开枝散叶。”

    哪想上面，太后手中转了转佛珠，冷不防的地说道。

    慕青心下闪过一丝不快。

    “太后，此事慕青认为甚为不可！”

    慕青拒绝道。

    “为何”太后质问。

    “一是慕青同王爷大婚不久，子嗣一事，向来随缘；二是王爷身子骨不好，不宜过近女色；三则王府中馈，慕青处理起来暂时得心应手，不用再添帮手；四则慕青也没找到侧王妃的合适人选。”

    哪想，上头的太后却突然一笑，“前一阵子，陛下就给十二挑好了侧王妃的人选，此女系出哀家与纯懿的母族------向氏亦舒。不知瑾王妃看着如何”

    向亦舒

    虽然向家远在蜀地，可向亦舒的才名美貌，在慕青回京时就已经如雷贯耳。

    向亦舒是向家的远房，虽不是向家主公亲生女，可身份却比一般




六
    二月四日，农历腊月三十，除夕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