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名门：一品农女

    纪蓉记得闻一多先生曾给这首诗以极高的评价：“在这种诗面前，一切的赞叹是饶舌，几乎是亵渎。”又说连刘希夷、卢照邻、骆宾王的诗作都与此诗无法比较，说张若虚与他的《春江花月夜》“和另一个顶峰陈子昂分工合作，盛唐的诗歌——张若虚的功绩是无可估计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春江花月夜》的色彩与风调，百年酝酿接近完成的新诗格律，以小组转韵结合长篇的技巧，三者的糅合是那样完美，这理所当然是个顶峰。

    纪蓉本来不想出这个大风头，但陈慧秀一激，索性将张若虚大大的这篇顶级名作搬出来，压一压现场众人的锋芒。

    就连在一旁读诗的景飞鸾，在读到这首诗时，眼中都闪烁着奇异的光彩。诗句读完了，现场鸦默雀静，如同潭水一般寂静，那谭下却是漩涡骤起，荡漾不明。

    章邱寒手里的杯子举起来忘了落下，他自幼读书颂诗，自己也爱好品诗写诗，作出过不少好诗，得了同职们的赞扬，对诗词一道，他无疑很有自信。但如今这篇诗作一出，简直就如同晴空之虹，雨中雷霆，撕裂了他一直以来信奉的关于诗歌的一切。他似乎在景飞鸾的声音里听到滟静的琴音，想就这样静静坐在案前，任由思绪飞泄。

    章邱寒如此，其余人等，同是目瞪口呆，浑然忘形。

    热闹非常的泮溪楼顶层，静了许久许久。楼下的管事们、仆役们都有些愕然的探头探脑，看着众位学子们齐齐坐着发呆，这般景象，莫非是大家一起在参禅

    李林忽然长身而起，双目之中隐隐有光华流转，俯身一揖：“此诗当为世间少有的高风朗月之作，若能流传出去，少不得会光耀千古！”

    他的身份，门第与纪蓉这位农家小妇人相比，高出不知多少




第一百三十八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章邱寒既然有此话，其他人哪里还敢多说半个字，全都纷纷应是，互使眼色，暗道这是大人物要出面保这小女子，他们今后可万万不能说错了话。闪舞景飞鸾落了座，那便和他小声道：“你有这般妻室，目光长远，家宅必定平安。”

    景飞鸾笑道：“老师抬爱，蓉儿还小，全要仗着老师维护周全。”

    两人互相递了个眼神，一切自在不言中。纪蓉不在乎所谓文名，他们自然不必多事，这场榜酒宴对于在座众人的意义，却已经不止如此了。

    若说这番纪蓉出了大风头，在场人都对她另眼相看，最羞愤的也唯有一个人，就是陈慧秀的老哥陈抟。

    陈抟和景飞鸾两人关系甚笃，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的才学能做到秀才是顶天了，但景飞鸾可不一样，能得一县书院院长青眼的人，能是庸才以他对景飞鸾的了解，此人日后若是科举顺遂，必将在官场有一番作为，今后封侯拜相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开始，他知道自家小妹陈慧秀对景飞鸾颇有好感，还有意促成此事。

    可后来一想，陈慧秀的为人，他这个做哥哥的还不清楚在家里就拔尖要强，欺负其他院子的弟弟妹妹，几乎可以用交横跋扈来形容了。景飞鸾何等人品，估计也看不上她。

    因此最因为这个妹妹痴心而烦恼的，不是陈慧秀的娘，而是他这个哥哥陈抟。

    本来以为景飞鸾成了亲的消息传到妹妹耳中，今日再见到纪蓉风采，陈慧秀自然会有所收敛，谁知道她……如此一来，陈抟就觉得大大的丢脸，与景飞鸾的话都少了，只是讷讷道：“令正文采斐然，小妹太失礼了……”

    景飞鸾微笑道：“无妨，陈兄莫要多想。需知龙有九子各个不同，陈兄想让貔貅转性，却是不能的。”

    陈抟思索片刻，面上的一片苦涩变作愕然，继而摇头大笑，轻声道：“景兄啊……哈哈，倒是我自误了。”

    景飞鸾洒脱一笑，兀自与他碰了一杯。

    这边女子席面里，状况又是大为不同。陈慧秀本来想要污蔑纪蓉，谁知道她就顺着自己挖的大坑顺势将陈慧秀埋了进去。怎么说在场的众人大部分都是东门县上层的人家，那主持诗赛的妇人正是县丞的表妹管媛，少时嫁给城中一富户，如今家中有子科考，她便应邀来此，代为主持女子宾席。

    纪蓉写诗潇洒，出尽风头，陈慧秀却已经目光恍惚，脸上发烧。女子们的目光大半都落在她的身上，管媛早已注意到她面色大变。这是为了看榜的榜酒宴，女子作诗不过是玩乐，偏偏陈慧秀不肯罢休，惹出多少事来。

    怎么说也是官家女儿，管媛只是思索片刻，就厌恶的皱起眉，开口道：“陈家家教一向严厉，不想今日姑娘做事，竟毛躁至此。”

    陈慧秀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是我一时想岔了。”

    “是想岔了，还是故意为此”

    “我，我害怕她丢了飞鸾哥哥的脸，这才出言提醒……”

    陈慧秀结结巴巴的想要辩解，管媛只是摇头，止住她的话头：“你既然输了，此后说话更应谨慎，人家不让你叫的太亲近，你居然听不懂么”

    “是，是我口误了。我是一片好意……”陈慧秀哪里不认识管媛，县里多少姑娘们都盼望着能参加她家举办的雅集，见见年轻公子哥儿，从而觅得好夫婿。若管媛一怒之下……总之，陈慧秀如今算是怕了，急着想要辩解。

    “你这姑娘，太过不通。”管媛冷笑一声，音量不大，却险些让陈慧秀歪坐在地。看着她一脸委屈的模样，管媛眼中的厌恶之色更加一层，冷冷道：“你初次刻意提醒，让人家自承无才，便是瞧她不起，刻意打压。你再次与



第一百三十九章 喜成童生
    自家就是个山野小食馆，什么时候成了琳琅阁了

    纪蓉是记得前两天似有城里的大客订了些水晶饼，当时也就是刘曦提了一嘴，她看了一下订单，暗暗乐了一下又有银子进账。

    但她还真的没有注意，那居然是泮溪楼订的单子。

    纪蓉拿起那小饼，细细看了看，雅致的纹样，清香的味道，吃一口，这般细腻的口感……是自家出品的错不了。

    目光抬起，与那人互视了一眼，都有几分好笑。

    原来山野馆子里的小食，也在不知不觉间登上了大雅之堂。

    旁人有小小的惊喜的呼声：“这就是这段日子风靡县城的水晶饼听说琳琅阁离县城远着呢，每日卖的数量有限，寻常家都吃不到呢。”

    “好香啊，真好看！”

    “是啊，姐姐们你们看，这饼皮里还嵌了花瓣呢，可真是好巧的心思。”

    “这泮溪楼也是有本事，居然能买来如此多的水晶饼，我在家才吃过一回，今日来这里可真是来对了！”

    女子最爱漂亮的东西，又多数贪吃，见到好吃的好看的走不动路也是常事。纪蓉偷偷吐了吐舌头，心道，这泮溪楼也是要面子，非要把她的小食馆说成什么琳琅阁，弄得她们家多高大上一样。

    众人赏了一轮水晶饼，又纷纷尝过了，都说好吃。闪舞

    品过美食，已经到了放榜的时候。楼外面此时有些躁动的声音传来，依稀听着有人呼喝奔跑，约摸着是县试的成绩终于出来，贴在了申明亭上。

    纪蓉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的，平日里总说不紧张不紧张，今天到了关键时刻，她才发现自己那都是在说大话。事关景飞鸾的前程，纪蓉心再大，也不可能不当回事。

    在场书生们几乎都派了小厮亲眷让他们早早等在申明亭，榜单是从下往上贴的，所以一旦有人出了成绩，便有人从申明亭小跑过来，一路气喘吁吁的，到了泮溪楼上来，就露出笑意，长吸一口气大声道一声恭喜，再念一遍是谁中了第几名。

    第一声道喜，就好似是打开了水闸一般，接二连三的道喜声响彻泮溪楼。泮溪楼下的食客们也都纷纷停了筷子，跟着一起感受这些学子们的喜悦。

    有人侧耳听着，小声道：“这徐家的儿郎果然出众，若我没听错，今年他们家竟考上两个。”

    又有人道：“那陈主簿的嫡子也是个有志气的，果然中了。”

    还有人说：“这姓宋的书生名字倒是没听过，想来是贫苦人家。”

    纪蓉本想和其他女子一样，眼巴巴看着门口等着自家人上来，但她偷眼瞧见景飞鸾居然在和李林两个人老神在在的聊天，听到陈抟中了，还有心思恭喜人家，心想自家夫君如此淡定，自己可万万不能给他落了面子。

    因此就偶尔飘一眼到门口去，装模作样搛几口小菜送入口中，再喝两口酒水。

    报喜的人暂时停了一停，众人目光都有些忍不住往景飞鸾和纪蓉身上飘去，见他夫妻二人一个与人谈笑，一个自顾自吃酒，都小小吃了一惊。

    忽然看到门口又有人进来。

    来人穿了一身淡淡的梨花白衣裳，长发束冠，目如寒星，有如在高山上才能生长出的琼树姿容，那双带笑的眼睛一眼就找到纪蓉，转而又看向景飞鸾。

    纪蓉喃喃的说：“正阳”

    莫正阳站在大厅正中，朗声道：“恭贺景家表弟，东门县景飞鸾为榜上第一，喜得案首。”

    这样的结果难免早就被大部分人都猜到，因为这第一名出身贫家，所以基本就排除了暗箱操作的可能。就算李林对景飞鸾青眼有加，也都是出于爱才之意。而景飞鸾的才根本就无需再证，只说今日纪蓉一首诗作惊呆众人，便已经绝了所有闲话。

    果然中了！

    纪蓉喃喃的说。那人从座位上站起来，与众人作揖，听着大家恭贺不绝，纪蓉只觉得眼前一片恍惚……这是她的人啊，他这么的优秀，纪蓉不禁的就怀疑，自己莫不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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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
    “蓉儿，你想什么呢”

    纪蓉缓缓转过头，看着那个正驾着车的黑发男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懒散神情，正叼着根稻草回头看她。

    “你刚才发什么呆呢你还没答我呢，今日飞鸾中了个第一，明天还不要热闹热闹”

    纪蓉微微侧过身子，看到身旁那人也正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榜酒宴持续到晚上，若不是李林和章邱寒看时间太晚了先辞了离去，少不得要热闹到灯火通明，月上中天。

    回去的路上经过好大一片旷野，天色一晚，大雾就弥漫上来。在这里的一切似乎都被雾气弄得失去了颜色。于是眼前的天成了灰的，草是黯淡的，树是黑的。连他们三个人的身影，都似乎变成了若有似无，仿佛天地间的一道淡淡的剪影。

    在这片迷茫之中，景飞鸾瑰色的唇就变得那么的鲜明。他侧过脸来，柔顺的丝缎般的发微微被风吹拂，水面一般澄澈的眼睛略带些得意和乖巧，斜斜睨着他。

    果真是吃多了酒，平时那么严谨守中的人，都略微有了醉意。

    他吃醉酒的时候，连神情都似乎变得轻松和柔软了，那双眼睛里仿佛汪着水，转转眼珠子，水色就更重。

    纪蓉的心跳猛地加快了一些，他的肩膀微微碰触到纪蓉，胳膊肘蹭了她一下：“蓉儿累了”

    纪蓉忍住想要凑上去亲吻景飞鸾嘴唇的旖念，低下头：“不累，不累，我想着明天是该热闹热闹的。”

    “果真是否张扬了一些，不若等我考完秀才再一起庆祝也不迟。”景飞鸾的嘴唇微微有了些弧度，一手扶住纪蓉细弱柔软的腰肢，趁着莫正阳回头赶车，不能自控的俯下身去，在她近在咫尺的面庞上亲了一口。

    纪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景飞鸾下意识将她搂紧了一些，另一只手摸了摸她涨红的脸，心里充满了怜爱与甜蜜。

    纪蓉连忙偷看了莫正阳一眼，见他正专注赶车，松了一口气。

    “这倒也是，你们这童生试揭了榜，马上下个月就是府试，再下个月就是院试。飞鸾得了这县试的案首，若是府试和院试也都如此，得个小三元回来，你们东门县还不得把他高高供起来”莫正阳浑然不觉，只是抬头看了看从山上爬出来的月亮。

    纪蓉连连点头，微微笑着伸手把景飞鸾被风吹得凌乱的发拢了一下：“不用其他人，我先把他供起来。”

    景飞鸾伸手扣住她的手，把脸颊贴在她的手背上，从他眼里透出来的那种爱意，让纪蓉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她忽然如此的感谢老天。两个人相遇，相知是缘分，但想要相守，又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

    回了晔湖村，把泮溪楼的那些热闹都抛到脑后，独属于农家的静谧让今天发生的一切更像是一场梦。纪蓉迷迷蒙蒙的洗漱后进了房，来不及抬头，人已经被人腾空抱起，落在那个熟悉的怀抱。

    景飞鸾的眼睛颜色深的像是幽潭，正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真的累了”

    “真的，我可不骗你。”纪蓉眨眨眼睛。

    “唉……好不容易等到回了家。”

    纪蓉明知故问：“既然好不容易回了家，还不赶紧歇息。你看看你今天和人应酬了多少时候，那个姓章的考官一直跟你说话，旁人一杯杯酒的敬你，都不帮你挡一挡，还是你那李林院长靠谱一些。”

    景飞鸾失笑，低头轻轻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还不是都怪我娘子太出色，那帮人嫉妒我呢。我瞧着今天不少人都盯着你瞧，恨不得赶紧走。”

    纪蓉低呼一声，摸了摸脖子，“要生气的是我，现场都有人跟我扯大旗抢人了，后面多少姑娘看你看的目不转睛的，几乎把我急死。以后这种场合你得少参加，若哪次不小心让你被人抢走了，我还不要哭死。”

    “不对，明明是我要先教训你。”见纪蓉在他怀里谈笑，下巴微微朝着他，白皙浅薄，露出长长的被他咬了一口的脖颈，景飞鸾朝床边走了几步，有些不舍的把她放到床上。手指里温暖的肌肤曲线还残留着，他露出笑容，那微笑里有一点令纪蓉感觉到危险的灼热。

    “喂，你，你不累，我可是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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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心思初露
    景飞鸾中了童生，还是案首的消息不用宣传，第二天就像长了脚一般传遍了晔湖村。

    一早上一家子人还在喝香喷喷的红薯粥，尝刚腌出来的酱瓜，纪蓉计划着一会儿去琳琅食馆看看买卖的情况，院子里秃了尾巴的大公鸡突然扯着嗓子叫了好几声。

    莫正阳出门看了一下，愣了一下。

    站在院子门口正在扒拉栅栏门的人，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裳，经过梳妆打扮之后的牛榆心看起来十分端庄，站在门口的样子有几分诡异，几乎如同鬼魅一般……也难怪让天不怕地不怕的莫正阳都愣了神儿。

    这个人，赫然大家都没想到。

    牛榆心，她在景家人眼里几乎成了麻烦的代名词，再腻歪不过。

    莫正阳回头对纪蓉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俩留在家不用出来，自己推开门走到栅栏前。

    “你想做什么”

    牛榆心的个头比他矮很多，莫正阳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莫名就让她觉得自己矮的不止是身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