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鲛记(原名《驭妖》)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九鹭非香
纪云禾倒也没纠缠在这点小情绪中,只看着空明道:“林昊青受顺德公主之令,携四方驭妖地的人,来势汹汹,你们万不可与其硬碰硬,北境实力如何,多年交战,顺德公主心知肚明,她行此招的目的,或许并不是真的想让林昊青灭北境,而是想让你们互相消耗……”
空明和尚瞥了纪云禾一眼,一边给她扎针,一边道:“哦那依护法看来,我们当如何是好”
“目的不是战,而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以阵法拖住他们的脚步,缓住势头,劝降林昊青。”
此言罢,空明和尚将纪云禾头上的银针拔了出来,取针的时候,手脚倒轻,他淡淡道:“要不怎么说那鲛人喜欢你呢。”空明瞥了纪云禾一眼,“想的东西,倒是一模一样。”
纪云禾一愣。
空明收了针袋:“已经这般安排下去了,前日开始,众人便在忙着在前方布阵,约莫还有两三日,驭妖师的大部队到来。阵法刚好能成。困他们十天半月,不是问题。”
长意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谋划。
纪云禾垂眸,勾唇笑了笑:“这样很好。”
长意能有自己的打算的谋划,非常好。
不过想来也是,这六年时间,将北境发展到如此地步,除开空明和尚的助力,长意自己必定也成长不少。倒是她,太小瞧这鲛人的心计了。
“而今,唯一棘手的,是如何劝降林昊青。”空明和尚瞥了纪云禾一眼,“依我所见,待驭妖师众人踏入阵法之后,最好能由你出面前去何谈,你是最为了解林昊青的人,只是……鲛人不同意,而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你以为,我还有多久”
“你血脉力量尽数枯竭,五脏六腑也已是枯槁之态,我估摸着,也就这几日了吧。”
纪云禾默了片刻:“你告诉他了吗”
“没必要瞒他。”
哦……原来如此,难怪在她清醒之前,长意会把着她的脉搏,是害怕她在梦中便不知不觉的去了吗……
哪怕她身上还有他的印记,还有他的鲛珠,还被关在这方寸屋间,他也依旧,心带怀疑。
这一夜,纪云禾看着屏风前,长意的烛火一直点到天亮,及至第二天晌午,那禁制才撤了去,长意走到屏风后,但见纪云禾还醒着,他皱了眉头。
“你该睡了。”长意道。
“以后睡的时间多着呢,让我多睁眼看看吧。”窗户微微歇着缝,外面的日光透过缝隙,洒在长意身上,他的银发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那么柔软而干净。纪云禾微微勾起唇角,“看不了远方的美景,多看看眼前的美人也好。”
长意一怔,微微眯起了眼:“纪云禾。”他语气不善,似对纪云禾这般语气,十分不满。
或许是因为她这样的语气,让他想到了从前吧……
“唐突了唐突了。”纪云禾笑笑,“长意,你坐。”纪云禾顺手拍了拍自己床榻边缘。
长意瞥了她的手一眼。一般他是坐在那儿的,但当纪云禾主动让他坐过去的时候,他却一迈步,坐到了一旁的小茶桌边。
别扭的紧……
“长意,林昊青不日便要到北境了,你打算派何人前去洽谈”
长意眸光一转,扫了一眼纪云禾凹陷的脸颊,又似被扎痛了一样,转开目光。
“左右不会是你。”
“得是我。”纪云禾道,“我是最了解四方驭妖地的人,也是最了解林昊青的人。我在驭妖谷中,与他相斗多年,但实则……另有隐情。他与我,亦敌亦友,或者也可以说……他和我之间,算是彼此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哦”一声轻笑,夹杂这许多长意也未意想到的情绪,脱口而出,“我竟不知,你与林昊青,竟如此亲密”
纪云禾对于长意的情绪何等敏锐,她与长意四目相接:“我……”
她解释的话未出口,外面的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洛锦桑急匆匆的跑进来,还没站稳,便扬声道:“鲛人
第七十三章 站在你这边
话聊到此处,让长意放纪云禾出去似乎是再无可能了。纪云禾琢磨了片刻:
“那让我见见带信来北境的人。”
洛锦桑一愣:“这么晚了……”
“现在不能耽误时间。”纪云禾后半句未说……时间太金贵了,不管是她自己的时间,还是大局的时间……
长意沉吟片刻,终于对空明道:“带她过来。”
在后塌见使者,终究太不像话,是以,这半个月以来,纪云禾第一次走到了那屏风之外。
长意坐在书桌后面,纪云禾坐在左侧,空明与洛锦桑都站在纪云禾身后,像是监视,也是保护。
烛火摇曳,不片刻,一个娉婷女子缓缓走来,到了屋中,先给长意行了个礼,随后看了一眼坐在左侧的纪云禾:“护法。”女子柔柔唤了一声,“久仰大名了。”
眼前的女子一身妖气,想来是个被驭妖师驯服了的妖怪。而她模样看着面生,纪云禾从未在驭妖谷见过。但被林昊青派来做使者,想来林昊青是极信任她的。
“你认识我”纪云禾问。
“谷主先前常与思语提及过护法,还曾作画像给思语看过,思语自然识得护法。”
这话说得有点意思了。
林昊青时常与她提起过纪云禾,还画过纪云禾的画像这不知道的,听此言语,还以为是林昊青对纪云禾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思念。
站在纪云禾身后的空明和尚眼神一抬,若有似无的瞄了书桌后的长意一眼,但见长意嘴角下垂,眸中神色不明。
纪云禾笑道:“我竟不知,我与谷主的关系竟然这么好”
“自然是好的,当年护法与谷主共患难,同谋划,一起度过了大难关,他才能登上谷主的位置……”
纪云禾一怔,眉头皱了起来,她打量着面前的柔弱女妖,这女妖说的……难道是她与林昊青杀了林沧澜,瞒过顺德公主一事……但这种事,纪云禾以为林昊青只会让它烂在肚子里,怎会与这外人道
或者……这并不是个外人
“你是林昊青的……”
“奴婢是谷主妖仆,名唤思语。”
六年时间,林昊青还养了个自己的妖仆出来。
“尊主。”思语转头,对长意道,“我谷主并无意与北境为敌,只要尊主愿将护法还给驭妖谷,驭妖一族的大军,自当退去。”
还真是冲她来的。
“还给驭妖谷”长意开了口,他冷冷的看着思语,“是还给驭妖谷,还是还给朝廷”思语待要开口,长意径直截断了她的话头,继续道,“都无所谓,没有谁可以从这里带走她。不管是你谷主,还是京城的公主,都带不走。”
长意话落,屋中静了片刻。
纪云禾看着长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处仿佛还有凉意,丝丝缠绕。
思语再次开口:“尊主,何必徒添伤亡,您是明白人,而今局势,三方,没有谁想动手。”
“是吗”长意冰凉的眼瞳盯着来着,即便没有鲛珠,但他天生的气质,自然让站于他面前之人,显得低矮几分,
“北境不是朝廷,亦不是你们四方驭妖地。来此处之人,本就一无所有,只为搏一线生机。国师府让他们活不下去,那便要灭了国师府,驭妖一族要掺和进来相帮国师府,那便也是北境的敌人。你与我北境谈顾虑”
长意顿了顿,继续道:
“北境之人,一无所有,百无禁忌,无所顾虑。要战,便战。没有条件,无法妥协。交出纪云禾不行,交出空明也不行,交任何一个被北境庇护之人,都不行。”
一席话落,屋中只闻窗外风声。
纪云禾看着长意,只觉他如今担上这尊主的名称,并非虚号,而当真是,名副其实。
他曾是潜龙在渊,而今,到底是应了后半句……
潜龙在渊,腾必九天。
良久,思语盈盈一拜:“尊主的意思奴婢明了,失礼了,告辞。”
她走之后,空明与洛锦桑继续沉默的站了片刻。空明倒也没有此前那么大的敌意,许是为长意一番话所动,他只对长意道:“与驭妖一族之战,并非易事,哪怕是赢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国师府若携军队前来,又要如何应对,你且好好谋划吧。”
言罢,他带着洛锦桑也离去了。
长意提了笔,开始在桌上写着什么,柔和的烛光中,纪云禾走到长意身前:“长意。”
长意抬头看她:“我知晓你要说什么,不想听,后面去。”
这个人,今天几次三番用这话挡住她的话头,纪云禾又好气又好笑:“你又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长意一声冷笑:“无非是,你不是想被北境庇护之人,诸如此类的言语。”他将手中笔放下,“纪云禾,他人投奔北境而来,是去是留是他们的自由,你不是……”
“你这话,我倒是猜对了,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纪云禾道,“你又猜错我了。”
这个“又”字让长意一愣。他嘲讽一笑:“是,驭妖师想的什么,妖怪怎么看得清。”
纪云禾没再接话,她只拿起他在桌上放下的毛笔,站在书桌
的另一头,就着他未写完的那张纸,在上面划了一条线:“这边是驭妖台,这是驭妖师封锁北境的线。”
纪云禾指着线,肃容分析着:
“林昊青而今封锁了从南到北的所有道路,从陆地,空中,到河流。那他而今的阵势势必是横向排列。空中若有大妖阻挡,势必有操纵大妖的驭妖师,河中与地上亦是如此。而四方驭妖地,多年来被国师府打压,真正算得上大驭妖师的,拢共不过八人,驭妖谷独有其三,林昊青是谷主,操纵全局,必然不会去前线驭妖,雪三月已去海外仙岛,自然也不会帮着他们,而我……”
纪云禾勾唇一笑,“我这次,站在你这边。”
长意仰头,看向纪云禾,只见面前这形容枯槁的女子,嘴角带笑,眸有星光,直勾勾的盯着他,她的自信与骄傲,好似从未被时光和苦痛所磨灭。
烛火在两人之间跳跃,心中有许多为什么的疑惑堆在喉头,但长意一时间,竟不想用言语,打破此刻的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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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阵前擒主帅
翌日一大早,洛锦桑果真如她所言,将青姬诓了,让青姬答应她,带她飞去南边买酒喝,她们这方说定了时间,长意便要筹划着出发了。
离开前,他得取回自己的鲛珠。
纪云禾坐在小茶桌边上,太阳初升,她还没睡。阳光落在窗户纸上,将房间打出了一层妙曼的光影。
长意一袭黑袍,站在她跟前,纪云禾仰头望着他。
四目相接,静默无言。
此时空气静谧,两人之间,眸光交织,呼吸相闻。
长意微微俯下身子,纪云禾几乎是下意识的,身子微微往后仰了一下。
她的动作虽小,但是在长意眼中,还是如此的明显,长意微微停顿了一瞬,冰蓝色的眼瞳里,清晰的描画了纪云禾的面容。下一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再没过多耽误,当即抬起手,指尖拂过纪云禾脸颊,穿过她的发丝,停在她的后脑勺上。
他的掌心禁锢她的动作,强势的不允许她逃避、退缩。
长意将眼睛闭上,那冰蓝色的眼瞳,消失在长长的睫毛之下,他俯身而来,带着特属于他的气息,将唇印在纪云禾的唇瓣上。
他肌肤微凉,更衬得纪云禾这双唇的灼热。
纪云禾没有闭眼,她呆滞又清晰的感受到了这个吻。不似此前的调戏与突然,也不似上次那般的激烈与对抗。一个轻柔的吻,绵长而细致。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让纪云禾感觉,他们好似就是一对令人称羡的情侣,在最私密的时刻,做着最亲密的事。
长意的气息勾动她胸膛里的那颗鲛珠,丝丝凉意从纪云禾心口处升腾而起。唇上的凉意与胸膛中的气息连接,让纪云禾仿佛是饮了一口冰凉的酒,清冽的感觉直达心口,甚是迷醉人。
蓝色的鲛珠离开她的胸膛,倏尔一转,便隐入长意的唇瓣之间。
而这蓝光消失之后,长意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窗外的日出在窗格子上又往上爬了一些,窗格子的阴影投在纪云禾侧脸上,时光流转,斑驳之间,纪云禾终是闭上了眼睛。
他们是为了让长意拿回鲛珠,才亲吻的,现在,鲛珠已经拿回了,这触碰……毫无意义,但是纪云禾却没有立即喝止,她给了自己刹那的放纵,这一生,这一世,纪云禾常在隐忍,多在谋划,步步算计,不敢走错一步。
但此一刻,她选择了放纵自己,感受这昙花开落间,短暂的欢娱与留恋……
她的睫羽颤动,胸中情绪翻涌。在这短暂的黑暗,片刻的沉迷之后,纪云禾脑中仿似有一把剑,携着寒光刺过,刺破这温软的梦乡,同时也搅动纪云禾的五脏六腑。
鲛珠离身,病痛再次席卷全身,且比之前来的更加汹涌。
身体里的每一根血管,仿佛都有针在扎一般,让纪云禾瞬间痛得清醒起来——
她是将死之人!
纪云禾倏尔抬手,一把将长意推开。
仅一个动作,便让她气喘吁吁,她立即转过身,捂住嘴,拼尽全力忍住疼痛,佯装自己只是对这个吻不敢置信而已。
长意看着纪云禾的背影,默了片刻:“一个时辰,我便回来。”
纪云禾依旧捂着嘴,点点头。
长意黑袍一动,气息离开,身影消失在了房间之中。他离开的瞬间,纪云禾眼前一黑,“咚”的一声,摔倒在地,四肢绵软无力,皮肤针扎似疼痛。她额上虚汗直冒。
纪云禾摸了摸耳朵,她犹记得,长意说过,他给她的这个印记,让他能看见她的所在,虽然不知道能看到什么程度,但若长意在前面抓人,分神往她这儿一看,见她在地上躺着吐血,那岂不是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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