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纵横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月满西江
王昭君说道:“但骗终究还是骗。”
李剑卿思忖片刻后问道:“你打听清楚了”
王昭君说道:“王老学士原籍青。川县,最近族里一直筹谋着重修族祠,重修族谱,学士府领头做这件事情,已经准备了好些天。”
吃过青菜豆花粥,李剑卿揉着肚子上了马车,便来到了大学士府。
这座大学士府里住的不是文渊大学士曾静,而是三朝元老大学士王侍臣。王侍臣大学士的资历辈份威望,不是曾大学士所能比拟,与之成自比,他的脾气也比曾静要大上很多。
安静的书房里,王老学士看着身前的李剑卿,微浊老眼喷吐着愤怒的火焰,根本不在意此子昆仑山二层楼学生的身份,厉声喝斥道:“当初你在老夫府上,当着众人面在鸡汤帖上印了鉴章,如今为什么又出来了一幅鸡汤帖我不管是不是你家侍女偷出去的,我只想知道为什么还会有一幅鸡汤帖!”
李剑卿忽然有些后悔过来,沉默很长时间后,苦笑说道:“在拿到先师遗物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我那夜在红袖招里写便笺时是醉的,所以当日在学士府里没有认出那是先师临摹的一张,实在未想到他老人家居然有此雅好。”
“雅好那叫什么雅好!”
王侍臣白发飘舞,怒至无以解怒的地步,挥舞着颤抖的手,愤怒地咆哮道:“当日我去南门观堵他,他是从袖子里拿出来的鸡汤帖,这哪里是雅好,明明是他事先便已经做好了骗老夫银子的准备!”
李剑卿笑着纠正道:“先师当初想必也未曾想到受骗的会是王公您紫荆令。”
然后他正色说道:“不过那副鸡汤帖,既是家师摹本,自然也极珍贵,而且他老人家如今已然仙逝,您就别再责怪他了。”
王大学士冷笑一声,没有接话。
李剑卿忽然问道:“听说王公族中正在重修族祠。”
王大学士神情微异,点了点头。
“想来以王公声望,族祠匾额自然是请陛下钦题,只是祠中楹联铭碑,还有族谱总序,是不是还需要人写”
李剑卿问道。
王大学士怔了怔,然后才明白李剑卿的意思,不由大喜过望,鸡汤帖固然珍贵,但对于诗书传家的大族而言,族祠及族谱总序联系着家族传承,是要传诸后世以司教化的事物,若能由李剑卿亲笔题写,自是大。
“多谢多谢,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王大学士哈哈大笑起来,紧接着却话锋一转问道:“既然那书帖是王昭君小姐取去卖的,莫非后日你要收回来”
身为大周三朝元老,自然不会不知道曾静重新认回女儿的消息,所以大学士对于如今闹得沸沸扬扬的古宅七帖,愤怒之余,一直有很深的疑惑,此时便当着李剑卿的面问了出来。
李剑卿笑了笑,没有回答。
王大学士却明白了他的意思,面色肃然说道:“既然如此,那我要去把鸡汤帖买回来,宁大家可会介意”
有王大学士这等大人物入场,想来那七张书帖一定能卖出个极好的价钱,李剑卿现在眼中只有银钱,哪里会介意,顿时眉开眼笑起来画魂。
…………王胖子走下马车,看着向一石居里走去的那些人,脸色微有变化,颤声说道:“我老爸确实有钱,但长安城里比他有钱的人多了,先前那几个都是南城的皇商,我说你不是指望我和这些人争吧”
王胖子的父亲是东城七贵褚老爷,是长安城里鼎鼎有名的富商,而且出名的最好附庸风雅,是以今次一石居拍卖古宅七帖,也给褚老爷发了张请柬,这请柬如今自然被王胖子收在了袖中。
李剑卿便是跟着王胖子来的一石居,对于自家书帖拍卖,他没有太大兴趣,但为了保证现场不出问题,银子能顺利到手,他决定亲自来盯着。
王胖子看了眼身旁的李剑卿,脸上露出愁苦之色——父亲拿到请柬之后,便开始打听今日之事,也隐约知道了些古宅失窃的消息——既然今天卖的是古宅的赃物,李剑卿却偏生要来看看,想来不外乎是闹场或是想用银子买回来,只是无论哪一种,听上去总觉得有些危险。
“我不是来闹事的。”
李剑卿解释说道:“我是怕有人闹事。”
王胖子没听懂他的话,想着父亲得知自己与李剑卿关系后的狂喜,也不再理会稍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便往一石居里走去。
出示请柬之后,便有俏婢将二人领入院中。
一石居在静湖之畔,暮春微热的湖风,穿过湖畔的杨柳,再经过幽静的长廊法堂,入得院室之内时,已然变得清凉了很多。
拍卖书帖之地是幢三层木楼,楼分三面,只有迎湖那面没有任何建筑,开阔纳风,楼中间有一平台,台上空无一物,只有一清雅大屏风,屏风上用金线绣着幅书帖,隔得稍远看不清楚是哪位名家手笔。
清幽湖风自楼外袭来,轻拂屏风,又在楼之间缓慢穿行,刚刚稍起的暑燥之意顿时消失一空,微风之中,这等简洁到了极致的布置,一眼望过去,再俗的人也会生出些许清雅之意春野小农民。
三层楼里大约有二十余个单独的间,间门口都有纱竹隔断,湖风微拂,楼间轻纱微飘,露出后方竹骨帘,隐约可以看
第一百四十章 拍卖
楼间一片安静,只有远处湖风拂柳的声音。
然后隐隐响起几声略显粗重的喘息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木案上那张书帖。
人人都知道这张名帖的来历名声,还有那个与之相关的传奇故事,事先他们便知道这次拍卖的古宅七帖最后一帖便是名帖,然而此时此刻终于看着名帖真迹,楼间的人们依然难掩震惊。
安静还在持续,与前面六张书帖拍卖时激烈竞价的场面相比较,此时的安静显得异常诡异,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什么。
卖者钟离站在台上,脸色平静,一言不发,既不介绍名帖,也不询问先前那些豪客意向,任由安静不停发酵,根本不担心冷场。
李剑卿没有见过这等场面,他有些担心。
他担心冷场的时间太长,他担心名帖卖不出高价,要知道为了弥补王大学士受伤的感情,他可是付出了不少代价。
王胖子此时已经隐约猜到李剑卿的来意,也猜到所谓古宅失窃纯属谣传,低声问道:“要不要我试着先喊个价”
李剑卿想了想后说道:“再等等,别人不说,王公府上的管事肯定是会开价的。”
他想着某件事情,皱眉说道:“我只担心是不是陛下知道了这件事情,宫里给外面打了招呼,所以没有人敢开价。”
王胖子笑着说道:“这事倒不用担心,昨儿在昆仑山里听金无彩说,朝会后议事陛下好像确实提过今天拍卖一事,说是事涉盗窃,要朝廷关心一下情况,却是被王老学士好生指责了一番。”
李剑卿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段故事,不由乐了起来:“陛下想寻法子偷偷摸摸把我的东西弄进宫里,也不想想大臣们乐不乐意。”
王胖子道:“是啊,而且听说王老学士和老祭酒同时发难,最后硬是逼得陛下承诺不动用内库来买书帖才罢休。”
听着这话,李剑卿更是大感欣慰。
王胖子又道:“不过听说王公府上发了话,谁要敢抢名帖,便是与王公过不去,此时场间这般安静,居然无人开价,想来便是因为这个缘由。”
听着这话,李剑卿大感愤怒,恼道:“这个老匹夫,我已经送了他这么多东西,他居然还给我玩这手!待会儿他家管事开价后若无人竞价,你给我抬上去!”
安静了很长时间的一石居楼里终于响起了一道声音。
那声音来自三楼东面位置最好的一处竹内,所有人都知道,那处竹里坐的是王大学士府上的大管事。
大管事的声音很平静,喊的价格却很震撼。
“一万两。”
满楼俱惊,然后满楼俱静。
虽说所有人都隐隐猜到,这张名帖,今天肯定会拍出一个惊世骇俗的价格,但却没有人想到,只是第一次喊价,便已经超过了当年王书圣夜书序最终的成交价格,创造了书帖拍卖的新纪录。
李剑卿身体微微向前倾着,听着这声音,顿时放松下来,靠回椅背,心想王老匹夫倒也算厚道,就算无人再与他竞价,自己手中的银钱数目大概也够了。
王大学士乃是大周三朝元老,入朝不拜有座,即便是亲王李沛言见着他老人家也要避让行礼,这样一位大人物提前便吹了风,如今又是极有诚意地一口喊出如此高价,楼内顿时安静,似乎没有人要与之竞价。
李剑卿也是这般想的,然后他想着要不要让王胖子把名帖的价钱再往上提提,就算不提太多,多了两三千两银子也是好事。
楼内台上的钟离平静微笑看着三楼那间房,重复了一遍学士府的报价,看他神情,似乎只有他确认这肯定不是最后的价格神邸。
钟离似乎在等待什么。
果不其然,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书帖拍卖进行到尾声,即将结束的时候,一石居三楼西向某间房里响起一道声音。
“一万五千两。”
满楼再惊,然后满楼再静。
王胖子紧张地有些发热,不停扇着风,掀帘走出楼,想要看清楚,敢和王公竞价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李剑卿的心情愈发好了起来。
虽说一石居有责任保护竞买者的身份,而且前有纱有竹骨为帘,遮住了里的动静,但这里毕竟是长安城,能拿出这么多银子并且有身份进入一石居的人物拢共也只有那么些位,不多时三楼西那位竞买者的身份,便被人打听出来,顿时惹得楼内一阵议论纷纷。
“是来长安采买的皇商。”
王胖子气喘吁吁走回房间,一面擦汗一面报告自己刚刚打听到的消息。
“居然是个外族人”
李剑卿有些吃惊,虽说他的书帖在世间已享有盛名,但外族向来敌视大周,外族人想必对自己这个周人书法大家也是不屑居多,怎么会选择这种场合来买自己的书帖,要知道这等若是在涨周人的威风。
王胖子说道:“听说那名外族皇商是太子的人。”
李剑卿更是吃惊,想了半晌后犹豫问道:“外族太子不好男风吧”
三楼西里的外族皇商,不惜得罪周国的大人物,也要参与到名帖的竞价当中,只能是皇商背后那位太子的意思。
做为最敌视大周的外族未来女帝,却不惜花费重金购买名帖,替李剑卿这个周人扬名,除了他疯了无法解释,李剑卿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最终思维偏离了正轨,进入了歪门邪道的领域。
王胖子并不知道李剑卿这个问题里隐藏了很多拐弯,回答道:“外族太子以好色闻名,哪里会好男风,还真没听说过他喜欢书法。”
便在二人交谈的时候,一石居里关于名帖的竞买变得越发激烈起来,正式下场开价的还是只有两方,学士府的大管事以及那位来自外族的皇商,但仅仅两人竞价,场间已然火星四溅,风波浩荡。
听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喊价声,听着一次高过一次的银钱数目,李剑卿早把外族太子为何要买名贴的事情抛诸脑后,大感满意。
不多时,名帖的价格便攀升到了一万八千两银子。
只听得三楼响起啪的一声打帘声,王大学士府大管事沉着脸走了出来,站在栏畔看着西方向,冷笑说道:“我大周向来以理服人,以德服人,这里是长安城,我自然不会欺负你们这些外族人,那便凭银子说话吧。”
西竹骨纱帘被人掀起,一名身材微胖面色红润的中年商人缓缓走了出来,身着锦袍,腰间系着块玉坠,气度不凡,看着大管事说道:“谭某身负重任,不敢轻言放弃,还请大管事见谅。”
价已经喊了,面也照了,狠话也放了,那么接下来自然还是重复先前的竞价过程,虽说没有哪一方陡然加价太多,但随着时间流逝,台间那张名帖的价格,还是被逐渐抬高到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三万一千两。”
“三万两千两。”
“三万三千两。”
学士府大管事脸色阴沉,看着外族商人,报出了三万三千两的价格。
以大学士三朝元老的资历,即便周律再如何严苛,也挡不住府内藏着泼天般的富贵,三万两银子确实不少,倒也不会让大管事觉得如何恐怖,只是谁都知道他身后是王大学士,一位朝臣一掷万金购一书帖,总会惹出些议论,是以他很想看到那位外族商人知难而退。
然而谁曾想到,那位外族皇商竟是毫不犹豫又加了一千两银子,看他那平静从容的神情,似乎再加上几万两也不会在意。
学士府大管事的脸色愈发阴沉。
一石居楼里有些外国使节和商人,大多数都是周人,还是最有钱的那类周人,他们此时看着那名外族皇商的作派,也不禁恼了起来。
不是说他们没有银子,而是再如何喜爱宁大家书法的人,都会觉得现在这价钱高的有些离谱,那名外族皇商感觉不像是来购买书帖,而像是刻意来与周人争书帖甚至是来打脸的。
楼间议论声渐起,有两位世居长安南城的大周皇商开始准备出价,气氛变得愈发热烈或者说紧张起来。
唯一能够保持冷静的人,大概便是台上的卖者钟离,因为他很早便知道这位外族皇商在长安城,所以他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甚至可以说,周人与外族人相争的场面本就是他一手造成的位面键盘。
钟离是阳关钟氏大族的偏房子弟,阳关是大周南疆最繁华的城市,距离外族很近,事实上三百年前本就是外族的北都,所以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对外族非常了解,他虽然很早便被逐出钟家,但对外族发生的事情却是了若指掌,很清楚外族人面对周人时那种敏感甚至有些畸形的自尊心。
更因为某件事情,他断定那位外族皇商,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名帖,所以当日他才敢当着众人面说,这幅名帖至少要卖出三万两。
现在果然过了三万两白银这道线,钟离不禁心生感慨骄傲,身为卖者,最大的荣誉便是随着售卖的货物,留在史书之上吧
身为卖者,钟离可以平静高兴骄傲自豪,但身为一石居的东家,老板发现场间气氛过于炽烈快要不受控制,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能多挣些佣金固然好,但如果得罪了两方大人物,他又该如何自处
老板站在一楼廊柱后方,脸色阴沉看着钟离,用眼神示意。
钟离会意,开始试图降低场间的气氛,然而随着一名大周皇商悍然加入这场战斗,他结束拍卖的尝试顿时化作泡影。
听着一次比一次恐怖的银钱数目,即便是见过更豪奢拍卖,更大场面的钟离,也开始感到紧张甚至是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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