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传

    碧池笑道:“兴许着凉了，精神一日不见一日的好。”

    庒琂四下打量屋里，跟先前比，多许多生气，又有绿植盆栽，各种花草点缀，那菊花更是妖艳摄眼。瞧情景不像是少被子棉絮盖的。

    庒琂道:“这边儿人气少些，夜里早该睡就不凉了。”故又道:“姐姐屋里很香。”

    碧池道:“因这屋许久没人住，霉气浓了些，我进来后就熏香驱驱，这几日，大姑娘又差人送了许多菊花来。香上添香。”

    庄瑜笑道:“难得大姐姐有心。”

    碧池一笑。问两人怎么忽然来到，庒琂等俱如实回答。

    听毕，碧池缓半分，露出难色，道:“我想请问两位妹妹。你们的大哥哥……”

    庒琂和庄瑜对视一眼，心有踌躇。碧池再问，两人见不回也不好。

    于是，庒琂故意道:“还没人来给姐姐说”

    碧池道:“我进府以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大姑娘五姑娘，就是你们知晓我住这里。还有谁来告诉我五姑娘是来过，生气就走了，我就没问得个清楚。”

    庒琂知她们刻意隐瞒什么，此刻不便言语，庄瑜却说:“大哥哥病了。”

    碧池急切道:“那日出去后就病了可严重”

    庄瑜道:“那是老病症，以前犯过的。后来得了三太太的药，一直吃着就好，断了就发作。”

    碧池疑惑，再急问:“我怎不知他还有病症”

    庄瑜略是低头，微微言说:“年岁小的妹妹也不曾知道的。”

    碧池一怔，两眼滑下泪珠儿。

    庒琂颇有安慰之意:“姐姐……”

    碧池幽幽地道　:“我原是聚花楼里的姑娘，你们大哥哥看上了我。花很多银子把我从里面赎出来。我知道自己这样的身份进府里是没规矩的，我也从来没奢望过。从了身，死心塌地希望以后有平静日子罢了。”

    庒琂道:“姐姐才貌双全，对大哥哥又真心，实在难得。”

    碧池凄楚一笑:“我心里念着一辈子是他的人，也就过了。”

    庒琂心里一颤，觉着碧池话里有话，不免问了:“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碧池道:“毕竟我是跟别的女子不同。”

    庒琂一笑，默默地说:“我又何尝与别的女子相同”

    这话，只有庒琂自己跟三喜知道，这屋里的人谁能知道庄府还有几多人知道

    碧池看了庒琂，没说话，心想她安慰自己才如此说，颇有感激。

    庄瑜道:“这么说，大姐姐和五妹妹瞒着府上把你接了来，大哥哥是知道的。”

    碧池点头。

    庄瑜担心地看庒琂，说:“如今，大哥哥接到大太太屋去，权由大太太屋里照料。想出来是不能的。”

    庒琂对庄瑜:“瑜妹妹，我看这事儿我们也当着不知道。回去，让三爷缄默其口才好。”

    碧池更加凄然:“好端端的怎么会……”

    碧池哭了，其余者再三宽慰。

    见碧池情绪略缓，庄瑜才道:“那日三哥哥摔下昏迷，大哥哥乱急，跑出去找大夫，怕是急上攻心所致。”

     




第四十二章：无风不起浪
    &12288;&12288;庒琂原在心头打算盘，终究为父母枉死的仇恨。如今，猛地来几个人影出现，如何不惊吓

    &12288;&12288;反而，来的人嬉皮笑脸，如奋战一场，旗开得胜，兴奋得手舞足蹈。那些人便是庄玳跟他贴身小子复生，还有丫头蓦阑。

    &12288;&12288;此前，庒琂从碧池处出来，寻思单独找庄玳说话，提一提担忧的事，怎知园子里人多不方便，待散了，各自回府，她自己也不好独自挽留他，更不敢给他示意暗示。如今惊吓归惊吓，心里挺是欣喜。

    &12288;&12288;庄玳一面向庒琂道:“妹妹也不等等我。”

    &12288;&12288;庒琂不言语，直径地往屋里头走。庄玳身后的复生跟蓦阑挤眉弄眼的，不知想要怎么，只见庄玳转身对蓦阑道:“你先回。太太如是问了，你说我找肃远去了，晚些还要请肃远来家看戏给五妹妹过生日。”

    &12288;&12288;蓦阑犹豫几分，道:“爷好歹是可怜我们些，上次撕书的事太太没少说的。这会子是不敢给你乱走乱扔的了。二爷房里的湘莲姐姐，就是没看住二爷，也遭说几回了。爷你……”

    &12288;&12288;庄玳也不管她，跟了庒琂进去。

    &12288;&12288;蓦阑无奈，复生倒是宽慰她道:“你且回吧，有我呢。”

    &12288;&12288;蓦阑白了复生一眼:“爷都是给你挑唆的，仔细了，太太有一日要理论你。”

    &12288;&12288;说完，蓦阑转身走了。

    &12288;&12288;蓦阑跟复生这些话，别说庒琂听出个一二分里子话来，三喜和慧缘也是明白的。郡主那边是怕两个儿子不学好，惹是非。

    &12288;&12288;进了屋，庒琂让三喜和慧缘出去煮黑茶招待庄玳。此黑茶原是暹罗商人贡给宫里的礼物，因茶貌漆黑，品第不中看，宫里早拿出来送给亲近些的关系人等，老太太自然也得一份，时常里舍不得吃，又因知这黑茶有醒神活血的功效，就许了些给庒琂，庄府其他人等还没得这份赏。可见是珍贵。

    &12288;&12288;三喜跟慧缘得了意思，往茶盒子倒出来些，不管黑茶精贵不精贵，三喜粗手粗脚竟倒走一半。慧缘看状，欲说，又怕三喜嘴巴厉害起来不饶人，就没说。拿了茶，两人到外头，看到复生守坐在院子石凳上，无所事事。

    &12288;&12288;复生见三喜跟慧缘两人，心里是欢喜。上前献殷勤道:“二位姐姐……”

    &12288;&12288;三喜哪里待见他走了，去拿器具准备烧水烹茶。

    &12288;&12288;原来，这黑茶是不能与寻常茶一样烹煮，因它过水煮时，会散发有怪味，极熏人。要食用，需新起炉子，洗净器具，如器具杂了它味，煮出来的茶就可惜去了，色味减半不说，还漂起白绸泡沫物儿来。

    &12288;&12288;三喜手粗，这些当然需慧缘打理。她虽走，还是给慧缘递声音道:“我煮出来，姑娘是要说的。”

    &12288;&12288;慧缘满是尴尬对复生，便也没给复生说些什么，直跟三喜到院子角落生炉子等事。

    &12288;&12288;慧缘撇了撇远坐那边的复生，低声对三喜道:“姑娘打外面回来就换个人似的，你是没看出来”

    &12288;&12288;三喜扯扯嘴角，道:“自打我们府上出事，姑娘总这样。”眼神呆呆的，有些泪光闪烁，又道:“以前可不那样。”

    &12288;&12288;慧缘知晓，又问:“你们出去那会子见了什么人了”

    &12288;&12288;三喜没心没肺地道:“东府后院……”

    &12288;&12288;这一出声，慧缘忙上前挡住三喜的嘴巴。

    &12288;&12288;慧缘小心翼翼道:“我知道了。可是被什么人瞧见不曾”

    &12288;&12288;三喜摇头。

    &12288;&12288;两人正说着，已把器具清洗好了，又往水井打水。此刻，复生笑嘻嘻走来。

    &12288;&12288;复生道:“两位姐姐好。我是三爷屋里的，我叫复生。”

    &12288;&12288;复生不管两人是否愿意，就撸起袖子，拿起木桶绳索帮打水。

    &12288;&12288;复生一边自顾道:“这种粗活，该叫妈妈们做，姐姐嫩皮白手的遭这罪。”

    &12288;&12288;听得这话，慧缘有感激之心，三喜倒不这么想，嘴巴更是像刀子一般。

    &12288;&12288;三喜道:“看你说的，镜花谢只有我们两个使唤，哪里来妈妈。”

    &12288;&12288;复生道:“各府姑娘除了贴身都有妈妈。姐姐屋里没有跟管家要去，太太不许，老太太是许的，瞧老太太那么疼琂姑娘。”

    &12288;&12288;三喜哼一声，懒得再搭话。

    &12288;&12288;慧缘看着复生笑了，不回也不好意思。

    &12288;&12288;慧缘便说:“别姐姐姐姐的叫，让人听得以为我们多跟你们亲近似的。我叫湘君，小名慧缘，她叫三喜。”

    &12288;&12288;复生傻呵呵的笑，只管卖力帮打水，生火。那黑漆漆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慧缘怕烟雾蹿进里屋，便起身向屋边去，着手把门关上。

    &12288;&12288;到了门口外头，正瞧见庄玳纠缠庒琂说些什么话，庒琂犹豫着神色。到此，慧缘觉着门关死了不好看，便留有巴掌大那么一条缝，好叫光明正大些，不留话给别人指点。

    &12288;&12288;慧缘如此布置，走去忙了。

    &12288;&12288;从门缝里瞧，庄玳极是可爱，走来走去，纠缠庒琂。

    &12288;&12288;庒琂是无奈，道:“方才我跟瑜妹妹去了碧池姐姐那里，怕是大姐姐知道了。”

    &12288;&12288;从沁园回到中府园子那会子，刀凤不是给庄瑚说了些什么吗庄瑚那眼神若有若无往她那方扫，往远的讲，必是知晓了什么。跟碧池相识，虽然不是什么要紧丢人的事，可想想，自己是外头人，这碧池进府还是庄瑚把持的秘事，既然庄瑚不想外人知道，自己无意参进去，多少是不好的。总归，得罪人不是即便自己不扬言说出去，但凡有谁乱说什么，结果都是庒琂害庄瑚和碧池两人。

    &12288;&12288;想到这些，庒琂心里隐隐有忧患得失。

    &12288;&12288;这也是为何要拉拢庄玳的意思。

    &12288;&12288;庄玳听了，道:“大姐姐知道就知道了。”

    &12288;&12288;庒琂道:“我担心……”

    &12288;&12288;庄玳道:“你若怕我摔下来的事责怪起你来，我这就给大姐姐说去。说这事与你和四妹妹无关。”

    &12288;&12288;庄玳说完就要走。见他这么真，庒琂赶忙拉住不放。

    &12288;&12288;庒琂道:“这事儿我就不担心，我是……”

    &12288;&12288;庄玳笑了:“那还担心什么。”

    &12288;&12288;庒琂不能言语点明太多，毕竟许多事也是自己揣测而已。她知道:祸从口出。于是她道:“总之，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12288;&12288;庄玳道:“妹妹求我，我答应便是了。妹妹若是不求我，我怎知道是妹妹的难处”

    &12288;&12288;庒琂笑了，道:“贫嘴。那就算我求你了。我们去碧池姐姐那处的事，你且莫出去给人说。权当是我们从来没去过她那里，也没认识过碧池姐姐这个人。你可依我”

    &12288;&12288;庄玳奇怪看庒琂:“是碧池姐姐得罪了妹妹”

    &12288;&12288;庒琂道:“没有。”

    &12288;&12288;庄玳更好奇:“那为何”

    &12288;&12288;庄琂道:“你不要问我了，以后再跟你说。你若依了我，以后你要什么，我都依你。”

    &12288;&12288;庄玳内心有百万个疑惑，此刻也不好问。只按在心里。余下，跟庒琂高谈阔论夜里的杂戏，以及自然学科的趣闻轶事。庒琂听着，期间不免把慧缘回来拿衣裳撞见肃远的事告诉了他。

    &12288;&12288;哪知庄玳听得肃远来过，连连打自己额头，

    &12288;&12288;庄玳道:“我原是想请他，可因不是我生日，是五妹妹生日，我请了那不是太失礼好叫老太太觉着我们年轻一辈没得规矩。”

    &12288;&12288;庒琂道:“生日就要叫家人朋友来庆祝才好玩，你们京都的人为何如此旧守祖制一步都不敢违越”

    &12288;&12288;这话把庄玳问傻了，只见他痴痴看庒琂，心里不知是羞，是怒，还是参杂其他的情事。京都女儿家，哪里见过有这样的女子的十分的接地气儿，新鲜。

    &12288;&12288;庒琂被瞧得不好意思，便仰头朝外头叫:“三喜，茶好没有”

    &12288;&12288;此刻，外头正烟雾浓滚，水沸腾开出了花。

    &12288;&12288;镜花谢院子外的水的开了，东府庄瑚屋里那碗茶也是滚烫开了。此刻，剑秋正给她倒满满一杯。

    &12288;&12288;庄瑚坐在炕上，若有所思。女儿查良秀蹭在她怀里，时不时伸手朝小矮桌里拿瓜子吃。

    &12288;&12288;刀凤伺候在一侧，微笑对查良秀道:“大姐儿不要吃多了，仔细嗓子又疼。”

    &12288;&12288;查良秀呶着嘴，倔强抓取，不大管刀凤的话。刀凤依旧笑嘻嘻伺候。

    &12288;&12288;末了，庄瑚责备女儿几句，便叫外头的奶妈子进来把女儿抱出去。

    &12288;&12288;女儿才走，庄瑚道:“刚说到哪儿了”

    &12288;&12288;刀凤略看一眼端茶水的剑秋，才道:“瞧不仔细，说走的像是琂姑娘和四姑娘。”

    &12288;&12288;庄瑚叹息一声，心烦意乱的样子，对剑秋道:“你把四妹妹叫来，我问问她。”

    &12288;&12288;过一会子，剑秋领四姑娘庄瑜来了。

    &12288;&12288;进到里屋，庄瑜小心翼翼道:“大姐姐找我”

    &12288;&12288;庄瑚直言笑道:“听说四妹妹比别的姐妹跟琂妹妹走得近，我想请四妹妹去求琂妹妹要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