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战场

    管不了那么多了。眼看着胜利在望，徐秀海实在是不愿再纠结这样的问题。只是很多时候，并不是不去想，事情就不会发生。更多时候，越是担心事情某个方向出错，越会发生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情。

    这间房间内忽然之间灯光大亮！正在下降的两人原本速度就不快，一惊之间下意识收紧了身体，原本下滑的身体立刻停了下来，悬挂在这扇窗户前在夜风中轻轻晃动。

    房间里面的灯光很亮，两人眯了眯眼，才看清楚房间里面的景象。不过看清楚了里面的情景，两人便苦笑了起来。

    房间内，孙海鹏五花大绑坐在中间的椅子上，一脸无奈地看着窗外的两人。窗户前面，三个依然看不见面目的男人就站在那里，手中的步枪指着窗外的两人，枪口随着绳索的晃动左右移动。两人似乎能从那被面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面孔上看到戏谑的轻笑。

    “任务失败！全军覆没！”站在中间的男人开口说道，左右的两人也收起了枪，然后打开了窗户，将窗外的两人拽了进来。

    “先去休息，明天点评此次行动！”中间的男人又说了一句，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另外两人也跟着离开了。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在那里的节目组工作人员赶紧冲了进来，帮孙海鹏解开绳子，又检查徐秀海和苏钲身上有没有什么伤。?阿涛和吴勇、柳灏锋也混在这些人里面进了房间。六个人相互看了看，都是默然不语，忍不住各自轻轻摇头。

    今晚的待遇和之前有所不同。之前节目录制的三个月时间内，苏钺尽量避免嘉宾和节目组除跟拍摄影之外的人有更多的接触，今天不止是医生和节目组的其他工作人员了，就连几位嘉宾的助理也被破格允许短暂接触嘉宾——他也有些担心，毕竟这六个人也只进行了三个月的军事训练，不管在这次的行动中存活时间的长短，对于他们的心理影响肯定是有的。身边有更多的人出现和陪伴，特别是比较熟悉的人的陪伴有助于尽快回复心理状态。

    天极的三个人还好一些，早就习惯了苏钺说一不二，不管是嘉宾还是他们的助理，苏钺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说什么就是什么。另外的三个嘉宾还好，但各自的助理却少不了对苏钺的非议和暗地里的谴责，各自聚在自己的雇主身边嘘寒问暖。可是参加节目的六个嘉宾却没有这个心情，他们简单和自己的助理聊了几句，让他们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放心，就聚在了一起。

    “你们觉得，咱们有没有戏”柳灏锋问道。

    “难说。”徐秀海摇了摇头，他明白柳灏锋询问的是这次选拔的结果。他在这次的行动中存活的时间最长，但心中依然没底。

    “算了算了，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阿涛装出不在意的样子，“能到这个地步我已经很满足了。最起码和这帮人近距离接触过了。”

    几个人又忐忑地闲聊了几句，便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去了临时宿舍。这个训练场的面积并不算太大，里面也没有驻训官兵，甚至连之前的营房都废弃了，所谓的临时宿舍也就是在小楼后面搭起来的军用帐篷。六个人却没有心思讨论住宿条件好坏，匆匆洗刷过后，就各怀心思铺开被褥，躺在行军床上陷入了各自的思绪中。

    六个人都有各自参与这档节目的原因，而越到这档节目拍摄快要结束的时刻，越是难以诉说心情。当兵、拿枪，原本以为不可能和自己有交集的生活，通过这么一档节目写进了自己的人生中。他们很想继续体验一下那些神秘的特种兵的日常生活和训练，可是今晚不到半个小时的小小“演戏”告诉他们，他们离着这帮人的生活依然很遥远。

    每个人都从内心评判着今天的表现。如果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他们也愿意为此付出所有。然而仔细分析过后才发现，在这次的行动中，自己的表现是那么不堪。过去的三个月时间里不是没经历过类似的演练，但都是在老兵和班长的带领下，而一旦到了自己行动的时候才明白，自己或许已经知道如何开枪、怎样做战术动作，可是战争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六个人在各自的床上辗转反侧，挂在帐篷角落里的摄像机忠实记录着这一切。

    六个人不知道昨晚是什么时候入睡的。当已经熟悉的起床号吹响的时候，六个人相互看看各自的黑眼圈，各自无语，摇头苦笑。原来每个人都和自己一样，真的非常想去过一把特种兵的瘾。

    像往常熟悉的那样整理好内务，六个人排好队列走了出来。现在已经没人来管他们了，但三个月的生活已经足够让他们形成习惯。

    刚从帐篷中走出来，昨晚那三个教官已经出现在了面前。依然是严严实实蒙住的头脸，开口依然是冰冷的声调。没有任何的废话，中间的男子张口命令道:“全体都有！向右转！跑步走！”

    没有人告诉他们往哪里跑，也没有人告诉他们多远的路程。三个教官也不管他们能不能跟上，就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和步伐，一言不发地带着六个人开始了早晨的训练。

    三个月的训练已经初见成果。六个人在沉默中跑完了全程。重新站在那栋小楼前，六个人知道即将迎接对于自己的“宣判”。

    “昨天的行动，失败！”那位教官一张口就毫不留情地道，“但从整个行动中，多少能看出你们这三个月时间的训练确实学到了些东西。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的体能能够跟得上，并且参军入伍的时间够长，或许你们真有真正进入特战部队的机会！”

    六个人一言不发，静静等待着他接下来说的话。

    “如果以只接受过三个月的正规军事训练来评判的话，我的评价是——”他顿了顿，“——合格！”

    六个人使劲儿握紧了拳头才忍住没有叫出声来。听教官的意思，似乎……有戏

    “所以，我允许你们吃这支部队的饭！时间，五分钟！开饭！”他指了指旁边的小帐篷，并且当先走了进去。

    外面的六个人还犹自有些不相信，相互看了许久，才由孙海鹏打破了沉默:“也就是说，我们过关了通过了真能体验一把当特种兵的瘾了”

    “别废话了，五分钟的时间吃饭！”柳灏锋最先反应了过来，拉着同伴进了那顶小帐篷。

    小小的帐篷被从从顶上挂下的伪装网隔开。透过那些迷彩色的布条，三位教官正坐在那一边，安静地吃着饭。阿涛撇了撇嘴，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苏钲在他朝身后笑了笑，也没说话。

    吃的东西已经摆在这边的桌上了，几个人凑近一看，却有些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徐秀海端起不锈钢盘，上面放着一块巴掌大小，半指厚的暗红色肉片，没有调料没有汤水，倒是有血水还在不断渗出来。

    “生肉。”阿涛和苏钲、孙海鹏咧了咧嘴:这种事情之前见到过，甚至比之前自己见到的还要恶心。当时拍摄《士兵突击》的电视剧的时候，草原上被人追赶的那场戏，清晨醒来的时候伍六一捉了田鼠当做早餐。当时的镜头只不过从那些肉块上面扫过，演员真正填到嘴里面去的还是颜色差不多的食物。但当时那些肉块确实




227 最后的单纯时光
    一次小小的点评让六个嘉宾对昨天晚上自己的表现有了更清醒的认识，不过他们也明白，即使知道了这些全部的注意事项，他们依然不可能从这三位教官的手中取得胜利。人人都说特种兵厉害，但具体厉害到什么程度，估计只有真正面对的时候才能体会到。不过真正被他们当做敌人的人，或许更多的体会应该是悔恨与他们为敌吧

    “既然肯定了你们的表现，你们也在行动中发现了不足。那么接下来的时间，我和两位两位教官将让你们体验一把特种兵的日常训练的瘾。当然，对于一个特战部队的战士而言，良好的反应和过硬的作战技能并不是全部，但是很遗憾的是，你们只能通过这些训练来初步体会特战队员的生活。更多的东西我没办法教给你们，因为这是在长期的磨练和适应中才能形成的素质和条件反射。现在，去训练场吧，试一试你们这帮菜鸟能不能真的熬过这短短的几天的时间！”

    三个月的时间绝对不足以训练出一名优秀的士兵战士。六个嘉宾在过去的三个月的时间内似乎每天都在进行训练，但除了日常的体能训练之外，对于作战技能的训练实际上和“训练”根本不搭边，更多的只能算是“学习”和“了解”。毕竟在三个月的时间内，他们经历了武警部队、摩步旅、装甲师和炮兵旅，每一个兵种都有自己的训练科目和战斗技能，只有长年累月的不断磨砺才能锻炼出一名具有专业作战素养的战士。换句话说，部队里面的绝大部分战士都是“专才”，而这三个月的时间，六个人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但绝对没办法让他们成为“全才”。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在极度的疲倦和劳累中度过。之前的几支部队，晚上如果没有集体活动，训练之余总会有老兵或班长与他们交流一会儿，互相谈一谈彼此的生活，不仅加深认识和了解，更多也是部队里面对于新兵的接纳过程中对于每一个新战士的心理安抚。但在这里不一样，每天只有训练、训练以及训练。晚上不再有人问问他们是不是适应，也没有人再帮他们包扎伤口或按摩抽筋的肌肉。实际上哪怕真的有人来和他们聊天，他们也顾不得搭理，回到作为营房的帐篷之后可能连衣服都没力气脱，躺在床上的下一秒就会打起呼噜。

    泥潭、铁丝网、山林……往常在电视中看到的镜头真实降临到他们的头上。三个教官也同样像电视剧中演得那样，在他们拖着疲惫的身体不停奔跑的时候，不光没有鼓励，反而是冷言冷语的嘲讽或大喊大叫的催促。

    每个人都很累，累到没有人说后悔参加这样一档折磨人的节目。或许正是内心深处有这个想法在支撑，“这只是在做一档体验类的真人秀节目，只要熬过这几天就好了”。可是**的疲倦骗不了人，原本被接纳的时候眼睛里面的光彩没有了，仿佛木偶一般只知道按照教官的命令完成一个又一个训练的目标。

    柳灏锋在摩步旅第一次拿起自动步枪、第一次扣动扳机射出子弹的时候那种心神激荡早已被抛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作为一个年龄不大的男孩子，枪这种东西曾经让他目眩神迷。可是以前从来没想到过，会有一个下午打掉两百发子弹的时候。固定靶、移动靶、计时靶、闪现靶……单发、三连发、连发……站姿、跪姿、卧姿……一个下午的射击训练之后，耳朵嗡嗡作响，肩膀被枪托震得生疼。可是当他真的打完了两百发子弹，最多的却还是不舍。

    吴勇原本以为，作为一个专业的运动员，自己的身体素质能和绝大多数的战士相媲美，哪怕特种兵，也能在身体方面比一比。可是过去的三个月已经让他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而在这里短短的两天时间他才明白，有些人确实是没办法去



228 最后的别离
    六个人中，也许有人对照着电视剧《士兵突击》中的剧情，幻想着忽然有一天，三个冰冷的教官将会像剧中那个逗逼的袁朗一样，忽然收起蛮横不讲道理的一面，一脸坏笑出现在他们面前，和善地坐在他们的面前，和他们谈谈理想和信念。又或者担心就像电视剧中演得那样，忽然在一次的训练之后，跳出来告诉他们，其实选拔并未结束，他们的表现依然尚不足以打动这些貌似冰冷的特战队员的心，然后被送出这个简陋的训练场。

    可是什么都没有。三天的时间，每天都在摸爬滚打，每天都在奔跑训练。三个教官除了命令和冷言冷语之外，没有人和他们聊天，没有人和他们谈心。只是在每次的训练快要结束的时候，才会勾着嘴角露出一丝丝不怀好意的笑意，要么在外出拉练归来，距离训练场的大门还有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忽然让他们趴下，匍匐爬回去；要么就是在负重训练结束后忽然扔过一支压好子弹的步枪，让他们忍着胳膊的酸疼射击一百多米外的目标……每次的训练都是煎熬，可是奇怪的是，没有人有异议。或许仅仅三天的训练已经耗光了他们的全部精力，在没有了时间去聊天打屁，也没有了体力抱怨愤慨，甚至除了休息和呼吸之外，连思考的能力都被剥夺了。

    炼狱般的三天时光。

    第四天的清晨，起床号惯常吹响。帐篷里六个人翻身坐起，拿起昨晚胡乱丢在一边的满是泥土和汗臭的作训服，一言不发地套在身上，沉默中整理好内务，洗刷完毕走出了帐篷。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似乎酝酿着一场雨。远处的群山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清晨的清凉湿润的空气灌入肺部，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不知怎么的，六个人一起长长呼吸了一次，似乎将这三天聚集的郁气一下吐了出来，没来由地感到一阵轻松。

    帐篷外面没有人。按照之前三天的节奏，三个教官应该一早就等在外面，等他们从帐篷里出来列好队，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然后就开始一天的训练。然而今天似乎例外，帐篷外面空无一人，六个人忽然之间有些无所适从。

    又等了两三分钟，依然没有人过来。远处的节目组的拍摄人员倒是将镜头远远对着他们，可是同样没有人给出哪怕一丁点儿的提示，只有早起的鸟儿在山林间发出的啁啾声回荡在寂静的训练场里面。

    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这出训练场里面除了他们六个嘉宾和三个教官之外，并不像之前经历的摩步旅、装甲师以及炮兵旅，没有同建制的其他官兵驻扎在这里。这里只是为了他们的到来而临时开放的。正因为如此，当忽然之间没有了参考也没有了命令，才让人感觉更加的寂寞和无所适从。?六个人依然站在那里，像是等着有人出来向他们发出命令，可是寂静仍在蔓延。

    开始有人轻轻活动了下身体。并不是开小差或者活动僵硬的身体，而是微微转动脖子大量周围的环境。慢慢的，六个人身躯倒依旧挺直，可相互之间却用目光无声交流了几次。然后目光渐渐汇集，最终聚集到了徐秀海的身上。

    徐秀海嗫喏了几下，有些犹豫地张口道:“全体都有，向右转！”

    声音并不大，但从第一个字被他吐出口开始，所有人的身体一起绷直，然后一起右转。六个人一起靠脚的声音在这样的寂静中显得尤为明显。

    “跑步走！”同伴的回应似乎给了徐秀海不少勇气，接下来的口令不仅仅声音更大，里面也不再有犹豫，而是更加信心十足。

    六个人一起抬脚迈步，沿着前面三天清晨跑步的路径，向着训练场外面跑去。

    沉默地完成了早晨的体能训练，又在沉默中回到训练场。再也没有人在他们体能不支的时候对他们冷嘲热讽，也不会有人忽然将一条菜花蛇扔在他们的脚下。只是似乎心中的无所适从更加明显了些，心中有些空落落的情绪慢慢萌芽，然后快速生长，胀满了所有人的胸腔。

    回到作为营房的帐篷前，依然没有人告诉他们要去做什么。整好了队伍，徐秀海也不再犹豫，发出命令和同伴一起去往作为食堂的小帐篷。

    食物依然摆在桌上。实际上过去的三天时间里，这个“食堂”名不副实。过去的三天，只有第一天的早饭是在这里吃的，让人印象深刻的生肉。其他的时间，要么在泥水中，要么在山路上，压缩干粮或者其他可口不可



229 绚烂红花
    六个人的努力挺直了身躯，在他们的面前，过去三个月的时间带领他们训练学习的老兵班长将一枚“优秀士兵”的奖章挂在了他们的胸前。而在同时，他们军装上的领章、军衔、资历牌以及军帽上的军徽被一一取下。

    气氛沉寂，一枚枚熠熠生辉的金属章扣轻轻放在托盘上轻微的“叮当”声音被无限放大，每一声都意味着，六个人为时不长的军旅生涯已经唱起了离歌。

    终于一声长长的吸气声打破了沉默。柳灏锋在自己军帽上的八一徽章被取下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站在他面前的是摩步旅的班长谢磊。老谢那张粗糙的脸上一直没有太多的表情，低着头全神贯注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等到那枚徽章后面的小小螺丝终于被旋下来、军徽被从帽子上取下、重新旋上螺母，然后放在旁边战士捧着的托盘上之后，老谢抬起头，望着面前那张年轻的面孔，扯出一个微微的笑意。老谢将没有了军徽的军帽重新戴在柳灏锋的头上，看了看，又皱着眉头取了下来，然后将他已经略微有些长的头发向后抿了抿，才将帽子端端正正帮他戴上，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柳灏锋擦了一把眼泪，似乎下意识地想要将帽子往下拉一拉，挡住自己控制不住的眼泪。老谢却笑着再次将帽子帮他整理了一下，小声说道:“不用挡，不丢人的。”柳灏锋点了点头，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老谢拍了拍他的肩膀，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柳灏锋带着哭腔小声道:“班长，我会想你们的。”

    “我们也会想你们的。”老谢依然是一副笑脸，嘴角却在颤抖，“你们不是我送走的第一批兵，也不会是最后一批。但无论是谁，我都记得，也为能和你们以及他们共同训练、共同战斗而感到高兴和光荣。”

    孙海鹏面前，来自装甲师的老兵班长帮他擦去了他脸上的泪，沉声道:“小子，不要哭了。你在装甲师的时候，我对你们很严厉，但一直没有告诉你们，你们几个在《士兵突击》那部电视剧中的表现很好。我们装甲师就是钢七连所在的集体的真实体现。谢谢你们，把我们拍得那么真实。还记得钢七连的连歌吗如果记得，再朗诵一遍我想听。”

    “一声霹雳一把剑……”孙海鹏梗着嗓子，背诵着这一段已经刻进他的骨子里的台词。对于他、对于阿涛、对于同样是装甲部队的26集团军装甲师的所有官兵，这并不仅仅是一段简单的台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