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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外:消失的八门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徐公子胜治

    陈容:丁天兄已数次穿过东大营地域,东西折返而行,我根据您的行程规律计算了一下,您当在今日回到东大营主社。

    丁齐:除了送这套衣服,你还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陈容:别无她他事,就是迎候天兄并奉上心意天兄,这包袱还是我帮您拿着吧。

    丁齐:不必,我碰过的东西你就不要再碰,以免沾染外乡之疫气。神祠中已经准备好了晚饭,毕学成也在等我吗?

    陈容:毕天兄不在东大营,他这几日又去了中大营。

    丁齐:又去了?他是最近经常去中大营,还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都总爱往中大营跑?

    陈容:这几个月,他隔三差五就去中大营,不仅仅是最近。我刚开始怕出意外,总派两个人跟着,后来听说毕天兄脚步轻健身手不凡,别人还不太容易跟得上,所以只要天不下雨,也就由着毕天兄自去自回了。

    丁齐暗自叹了口气,没有再问什么。最近这段时间,庄梦周组织四名大学生编写数学教材,毕学成总往中大营跑倒没问题。可是自从丁齐离开后,原本让毕学成驻守东大营,这小子从那时起就总爱往中大营跑,原因只有一个,他是去看尚妮的。

    丁齐是明眼人,他岂能察觉不出毕学成对尚妮有意思。毕学成看尚妮的眼神与看别人是不一样的,一有机会就总爱跟这位小师叔套近乎。毕学成在很多方面给丁齐的感觉都像石不全,如今就连眼光都相仿,至少喜欢的姑娘都是一样的。

    毕学成与尚妮是同龄人,而且都是大三学生,这种事情很正常。可偏偏之前已经有了一个石不全,而丁齐也没法干涉,不论是赞成还是反对都不好。假如阿全回来了怎么办,假如阿全回不来又当如何,这种事情更没法假设。

    丁齐如今多少也能理解,当初刘丰看见他和佳佳搞对象的时候,为何是那种既不促成也不反对的态度了。

    除了毕学成,另一名弟子叶言行的小心思,丁齐也看出来了。叶言行对孟蕙语有意思,他的性格比较内向,所以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可是怎能逃过丁齐的眼睛?但据丁齐观察,孟蕙语对叶言行并没有那种意思

    唉,正是动情的年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憧憬与烦恼,丁齐也不好说什么。

    前方远远地已能看见村社的围墙和大门,丁齐突然开口道:陈军师,听说你是陶昕圣人的后代?

    陈容答道:我虽然不姓陶,但我的母亲姓陶,我姥爷是陶昕天兄的嫡传后人。

    丁齐:我打听过,很多人说你是天国中最好的医师,这里没有人比你的医术更高明。

    陈容:不敢说最好,但医术确系家传。当年我的两个舅舅也学了医术,但都没有我母亲学得好,母亲后来也传给了我。

    丁齐:陶昕天兄所著的《医书,你应该从小就读过了,上面记载的医术你是否都已掌握?

    陈容:不敢说都已掌握,但辩证用药治疗等手法,也掌握了大概。可是后面的望气内景篇与望气外景篇,体会并不深,并未得其精髓。记得小时候姥爷曾说过,《医书的后半部分已不仅是医术,而是圣人之医道,既要有天赋也要有缘法方能得其传承。

    丁齐追问道:体会不深,那么究竟体会到什么程度了?

    陈容:全然无碍的内视,我尚办不到,只是隐约有所内感。至于书中所说的内外相通之理,倒是能够理解。

    丁齐:那么你一定精通望诊喽?

    陈容:倒是有所心得。

    丁齐:既如此,我要找你帮个忙。

    陈容纳闷道:天兄是要诊病吗?其实您与另外八位天兄的气色我都看过,神气完足身强体健,简直令人羡慕,并没有任何问题。

    丁齐:倒不是给我诊病,届时你就清楚了,明天早上你来找我一趟。

    天黑前两人赶回了东大营主社神祠,司马胡小雨早已命人把晚饭备好。元帅肖博知不在,他和两名助手都被召到中大营去学数学了。饭后洗了个澡,丁齐回房间休息,当吞没一切的黑暗降临小睡片刻后,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又一次入定行功。

    丁齐要最终完成凝炼心盘的过程,并不是走遍了天国各地,就算凝炼出了完整的心盘,假如是那样,岂不是背着包走一圈就能突破心盘境。这一趟路途很辛苦,但真正的辛苦不在于脚下的山野崎岖陡峭,而是他要随时展开元神感应周围的景物。

    每天夜间宿营时,丁齐仍要定坐修炼,就像曾经给求助者做心理咨询的过程中以及谈话后,他都要整理心册。而如今的心册就是他每天走过的世界,可谓日夜都在修炼。直到今天,他终于走遍了世界,要记住所走过的每一片地方所见到的各种景物。

    其实他每天都在这么做,但仅仅如此还是不够,他要将对这个世界的印象凝炼成整体的心盘,并与这个世界发生感应联系。

    丁齐手握景文石定坐在床榻上,已入浑然忘我之境,正以一种奇异的视角在观察这个世界,非前非后非左非右非上非下非内非外,也不是单纯的视觉或听觉,就是一种元神感应。

    心盘终于完整了,可随意变化,在元神中能收得很小,就像手中握的石头,也可以随意展开呈现某一个局部。他手中那块景文石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祭炼,如今也发生了变化。

    丁齐自己留下的那块景文石,原先是最大的,形状像一头卧牛,拿在手中很显眼,假如从商店橱窗前走过,保安看见了都会担心他想砸玻璃。而如今这块石头变得只有两寸长短一寸多高,握在手心都看不见。石头的质地似乎也变了,就似蒙上了一层包浆,表面非常光滑盈润,就像一块打磨之后又盘玩许久的美玉,月白的底色带着粉红的网状纹路。

    丁齐手握这块景文石,就似掌握了这个世界。以凝炼完整的心盘为根基,以景文石为中介,丁齐感应到了这个世界。在这一瞬间,他仿佛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玄妙状态,意识已经离开了身体,感应到这个世界的呼吸。

    这其实是他自己在呼吸,在这种状态下,他甚至能通过景文石感应到这世界每一处正在发生的事情,宛如无处不在。丁齐的修为突破了心盘境——他自己总结的心盘境。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了一个人。此人拱手对他打了声招呼道:小友请了!

    丁齐是坐在床上的,但意识仿佛离开了身体无处不在,什么人能看见这样的他呢?可这个人偏偏看见了!此人是突然出现的,或者说丁齐在这种状态下才能感应到此人的存在,就站在神祠前厅中,随着这声招呼,有很多原本不存在的信息涌入了元神。

    丁齐立刻就知道这人是谁了,下一瞬间,他也出现在神祠前厅,向那人还礼道:陶先生好,没想到三千年后,我还能见到您!

    那人微微一怔道:已经三千年了吗?你见到的不是我,而是我当年留下的一缕意识,包含着我当时的见知,如今天国中终于有人能触发并解读。

    丁齐:其实我并非此地的人,而是从外面来的。

    那人吃了一惊:你是从外面来的?难道我当初抛于琴溪中的摇光轸,是被你得到了?不对呀,你现在没有凭借此物唤我,我也感应不到摇光轸的存在。

    丁齐:说来话长,我就简单告诉你经过吧。

    丁齐见到的人,就是三千年前的陶昕,或者陶昕当初所留下的意识显化。而丁齐本人还坐在后厅二楼的床上呢,与陶昕正在交谈的他,也是某种意识的显化。这一切都发生在定境中,假如此刻有别人走入神祠前厅,这两人其实是不存在的。

    陶昕的相貌看上去在四旬左右,令丁齐比较意外的是,此人居然是个大光头。他对陶昕讲了自己进入此地的经过,简单介绍了一番天国中这三千年来的状况,重点是解释他为何能进入这里,又如何在寻找出去的门户。

    陶昕惊叹道:真没想到,世上竟有此等妙法!无控界之神器,亦能出入此方外之界。

    丁齐:无非是一门秘法而已!我还没请教您是怎么回事呢,为何能在这种情况下与我相见?

    陶昕:我留在这里的御神之念,本是留给天国后人的,却被你触发。既能相见便是有缘,我会原原本本都告知




152、消失的历史
    陶昕是陶弘景的后人,而陶弘景是南北朝时期的丹道医药文学大家。陶昕的医术继承自代代家传,他的祖先曾是太平天国中的医师,后来跟随从天京突围的残部来到琴高台。

    陶昕既然知道魏晋南北朝知道远祖陶弘景,当然清楚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而天国民众当年来自何方。在他年少之时,陶真功交给了他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就是摇光轸。

    摇光轸是琴高台的控界之宝,相当于大赤山的两界环。此物不知是何人所留,但后来被陶真功得到,便再也没有公开示人,只是私下交给了他最看重的后人。

    陶真功告诉了陶昕两件事。摇光轸是传说中琴高公留在人间的宝物,事实是否如此,他也无法确认。掌控此物便可以掌控这个世界的意志,宛若能代表皇天上帝,所谓天兄也就是这个意思,在历史上它曾引起过无数次争夺。

    并不是拿到了摇光轸就能发挥其妙用,比如两界环假如是普通人得到,那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手镯。天国陶氏亦有医家丹道传承,但想入门并不容易,资质悟性性情皆属上流方可,想修炼到高深境界更须缘法。

    陶真功去世之时,陶昕年纪尚轻,陶氏家传丹道虽已入门,但修为尚浅,不足以催动摇光轸的妙用。一直等到他年近五十,那时的天国已经到了覆灭的边缘,陶昕才开始走遍天国各地,试图祭炼并掌控摇光轸。

    陶昕并没有介绍陶氏医家丹道秘传,也没有具体说他是怎么祭炼摇光轸的,但结合其人的生平事迹,丁齐大概也能猜到。因为丁齐本人就有在大赤山中祭炼两界环的经历,而且刚刚走遍天国凝炼心盘并祭炼景文石。

    丁齐只是插问了一句:您为什么要穿那身竹甲?

    陶昕解释道:刚开始之时,是为了防范夜龙袭击,到后来便是为了掩人耳目。所有不能理解之事,人们都希望能给它一种解释。

    丁齐此番走遍天国各地,夜间是不赶路的。假如非得在夜间赶路,恐怕也得学陶昕当年的样子穿一身竹甲,否则就算棍术再高明也抵挡不了那铺天盖地的夜龙。但若祭炼并掌握了控界之宝的妙用后,那身竹甲根本就不需要了。

    别说真正的控界之宝摇光轸,哪怕是丁齐如今祭炼的伪控界之宝景文石,持之在手也可以让夜龙对自己视而不见,更别提袭击了。而且黑夜已毫无影响,陶昕可以让自己的意识无处不在,很轻松就能找到所有的幸存者。

    可是根据记载,陶昕穿行黑暗的时候,始终披着那身竹甲,看来目的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不希望大家知道摇光轸的存在。倒是丁齐拎着一根棍子夜间在村社外面溜达,显得比当年的陶昕天兄神气多了。

    陶昕挽救了天国,并留下了新十款天条,被后世尊为圣人。当年整个天国只剩下了五百人,很多传承都断绝了,是陶昕组织大家重新整理发掘。可是在天国所有的典籍中,有关摇光轸的记载都消失了,此物再无人知。

    陶昕既然掌握了摇光轸的妙用,当然也打开门户出去过,而且还不止一次,累计在外面待的时间差不多有半年。最后那一次,陶昕留下遗言,说自己将要离世而去,然后独自进入山野不知所踪。当地传言他是受皇天上帝招唤登天,其实他是去了外面的世界,并将摇光轸抛在了琴溪流水中。

    听到这里,丁齐忍不住插话道:陶先生,您到底多大岁数?

    陶昕答道:留下这道御神之念时我是一百八十岁。至于后来如何,非我所知。

    陶昕留下的这一缕意识,他称之为御神之念。说来也巧,丁齐最近看过的书中恰好有介绍,按照上古说法,这是七境修为才能掌握的神通。这缕意识包含了陶昕当时的见知,甚至可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就像他本人一样与人交流。

    但既然是当时的见知,那么后来的事情,便非这一缕意识所知了。丁齐立即就听出了问题所在,追问道:既非你所知,你又如何知道自己后来离开了天国,并将摇光轸抛于琴溪?

    陶昕:因为那就是我将要做的事情。我曾犹豫良久,是否将摇光轸传下去?就在留下这道御神之念前,终于做出了决定——我将离开这里,并将摇光轸抛入琴溪。方才听说你是外来之人,本以为摇光轸是碰巧被你得到,不料你是另有缘法。

    丁齐:假如不是因为误会,您恐怕不会对我提起摇光轸,因为你不想再有人知道此物的存在。可是你已经提到了,所以才会对我解释了这么多,是这样的吗?

    陶昕叹了口气道:的确如此。

    丁齐:你将摇光轸弃于琴溪,就是关闭了天国的门户,这里的人再也无法出去。你为何不告诉他们真相,为何不在天国危亡之时将所有人都带出去呢?

    这个问题,丁齐能想到的原因有两点。首先五百人都带出去,其中大部分人恐怕根本就活不了,沾染外乡之疫气几乎无药可救,只能靠自身体质和免疫力硬抗。其次也很难解释这么多人的来历,陶昕并不想暴露天国的秘密。

    陶昕又叹了口气,做了另一番解释。他出去过,知道外面的世界已不是清朝末年,早已结束了战乱。可是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已拥有了一个世界,又寄望于另一个世界,难道结果一定会更好吗,人们的希望究竟在哪里?别忘了他们的祖先就是在外面的世界逃进来的!

    外面的世界的确结束了战乱重归太平,但这一切与天国民众无关,也不是天国民众努力的结果。人们要想要生活得更好,甚至到达理想的天国,最重要的是亲手创造属于自己的世界,那一切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

    假如将自己的世界搞得满目疮夷,然后便一走了之,不仅是不负责任,更不是希望所在。假如人人都这么想这么做,那么任何世界都是没有希望的。所以陶昕更想看到,天国民众就在此地创造一个真正太平安宁的天国。

    丁齐又问道:那您为何还要给后人留下这缕意识?

    陶昕:我有一个疑问一直未得解答,所以我最终离开这个世界去外面寻找。当初是谁发现的这个世界,又是谁打造了摇光轸?古人能做到的事情,后人也可能会做到,虽然我并不清楚要通过什么样的方式,但不能否认有这种可能。

    相比外面,这个世界很小,但是很完整,我也留下了陶氏医家丹道传承。这么少的人口,有谁能修炼有成的可能性极小,但无数代人积累,说不定也会出现那么一两位天才。后人拥有我当年的修为,可以走遍这个世界,山野与黑夜都不再是障碍,甚至能掌控这个世界。

    到了那一步该怎么办?我要给这样的后人留下希望或是一条出路,让他不必困守于此,亦能避免很多不测事端。到了那时,他就会感知我留下的这一缕意识,在答应两个条件之后,我会告诉他外面的世界,并指引他离开这里,而且离开之后就不能再回来。

    丁齐纳闷道:你既然已把摇光轸弃于琴溪,怎么还可以再打开门户让人出去呢?

    陶昕:我借助摇光轸的妙用炼制了一件东西,就似你手中的破界之物,拥有它不能掌控这个世界,却可以临时打开出去的门户。这件东西谁也带不走,人走了之后也不可能再回来。可惜我的传承不是留给你的,也没必要告诉你,所以老朽也只能说这么多。

    眼前的人是陶昕留下的一缕意识,会按照陶昕当年的意志行事。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就是陶昕留给后人的传承,但丁齐等人并非天国后人,所以陶昕并不想告诉他。而且陶昕也没必要告诉丁齐,因为丁齐已经掌握了出去的办法。

    丁齐:如果方便说的话,我还有别的问题想请教。

    陶昕:只要能告诉你的,自当知无不言。但是你们的来到出乎我的意料,老朽也有一事相求。

    丁齐:您先说。

    陶昕:我所担心的,主要是未来之人,没有得到摇光轸却也能进入此地的外人。假如他们也被天国民众视为天兄,未必会像你们今日这般,说不定会是恶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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