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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外:消失的八门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徐公子胜治

    丁齐不置可否道:你自己也需要解脱了。

    关小茵只在心理诊室中坐了四十分钟,她走后丁齐便给辛霜红打了个电话确认,结果辛霜红就在二楼呢,丁齐便上楼一趟当面聊了聊。辛霜红也是博慈医疗的外聘专家,当初还是丁齐介绍过来的,两人都是刘丰的学生。

    丁齐问道:师兄啊,你怎么想到建议那关小茵跑来请我?我可是在安康医院治死过人的!你就不怕再出事?

    辛霜红苦笑道:你还记着田琦的事情呢?说实话,我们好多人心里都想弄死那个家伙,而你当时可是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此一时彼一时,这是两回事。关上门私下里说话,病人的情况其实就是民间说的冲撞黄大仙,我还特意打电话问过家乡的老人

    辛霜红是精神卫生专业的博士,一名精神科医生,但同时也是一个普通的人。在中国的文化背景中,几乎各地都有冲撞黄大仙的传说,上网上搜一搜,就可以发现大量的帖子,甚至很多人都自称亲眼见到过。

    辛霜红虽然是个精神科专家,但他说出的这番话,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实事求是的态度,精神性状的病症,往往就与患者身处的社会环境以及文化背景有关。

    丁齐:师兄这是把我当成村子里的巫师了?

    辛霜红反问道:我们这些师兄弟中,如果要挑出一个最像巫师的人,不是你又能是谁呢?他说完这句,两人居然都笑了。

    丁齐笑道:师兄既然打电话回老家问过,那么也应该听说,按照过去的土法子,怎么对付这种情况吧?我们也不可能真请一个出马仙来对付这个黄大仙。

    辛霜红:我倒是听过我二大爷讲了一个办法,假如请不到巫师,可以请十里八乡杀气最重的八字最硬的人,教训病人一顿或者干脆给几个耳光,也就能把黄大仙给赶跑了。他还说被黄大仙上身的人,身上有个地方最怕被人捏住。

    丁齐颇感兴趣道:哦,有具体病例吗?

    辛霜红:我二大爷说了件‘真事’,信誓旦旦地告诉我,是他年轻的时候亲眼所见!他们村有个老太太收拾自家柴垛,结果冲撞了黄大仙。当天老头回家,看见老太太扭着腰妖里妖气的跟他说话,都快八十岁地人了,居然蹭的一下就能蹦到锅台上

    那时候村子里已经没有什么巫婆神汉出马仙之类的人物了,就把乡里的杀猪匠给叫来了。那杀猪匠满脸横肉凶得很,上谁家去狗都不敢乱叫,见到老太太,过去一把就抓在了她腋窝下面,啐了口吐沫大骂了一顿。

    那老太太当时就软了,连连求饶说不敢了。等杀猪匠松开手,旁边有人把老太太扶住,病也就好了,或者说黄大仙已经走了。

    丁齐:听着挺离奇啊,你咋不试试这个办法呢?

    辛霜红:现在的生猪都是送到联合屠宰场,先做检验检疫,然后在流水线上屠宰了,根本不让直接运进市区,我还上哪儿去找过去那种杀猪匠啊?就算能找着,也不可能带到安康医院乱来啊,就算家属从外面请专家,也必须是有资质的。

    丁齐:所以你就想让我去当一回杀猪匠?刚在楼下还想着当什么大萨满,结果转眼就变成杀猪匠,这人设崩得也太快了吧!

    辛霜红摆了摆手:咱不谈聊斋了,说点正经的。我刚开始是按照精神分裂症安排治疗方案的,但是没见效。最初会诊时就有另一种意见,那就是臆症型身份识别障碍。

    从专业角度,假如是精神分裂妄想症状,患者是很难被催眠的,而且催眠起到的作用也不大。但如果是臆症型身份识别障碍,催可能是最有效的疗法,那么还有谁比你更擅长呢?

    丁齐:我看未必需要催眠,也可以试试别的办法。

    辛霜红:既然病人家属请的是你,你尽管用自己的办法试试。

    丁齐:我可以带两名助手吗,他们可没有精神科医生的资质。

    辛霜红:当然可以了,只要你有资质就行。这种情况不带人还不放心呢,就算是安全措施吧对了,你要多少出诊费?

    丁齐:我也不清楚,你就按照标准来吧。

    辛霜红:这哪有什么标准,只有一个大概的行价。这钱既不是医院收病人的,也不是医院给你的,而是病人和病人家属请你过来的费用。就比如说我们的导师吧,假如他没空或者自己不愿意,花多少钱也请不动啊,得有关系才行!

    丁齐一耸肩:这我不懂,还是师兄看着办吧。

    辛霜红:那就三万吧。上次我有个亲戚,从外地请了位专家来做了台外科手术,还是通过熟人介绍的,总共也花了这么多。

    丁齐:这也太多了!八千就可以,而且先治好再说,精神病症可不像外科手术。

    辛霜红:你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名气吗?凡是来这里找过你的人,回去后几乎没有不夸你的,很多人想预约都排不上时间呢。你要是敢收这么低,消息传出去,信不信就有一堆人排队请你‘出台’啊?估计得把你请到全国各地去。

    你要是嫌三万太多,那就两万吧,不能再低了,我说了算!你要搞清楚,这是‘出台’,而且是要冒风险的。你的‘坐台’价已经是本省最高了,更何况这次不是你自己要去,是病人家属指定要请你去,人家本来就不在乎费用。

    丁齐没再和辛霜红争论这些,去就去吧,假如能治好沙朗政的病,收费用也是应该的。但无论是关小茵还是沙朗政本人此刻都不清楚,假如丁齐真的把病给治好了,接下来等待沙朗政的却绝不是什么好结果。

    当天下班后,丁齐带着那个木盒回到了南沚小区,见到了冼皓和朱山闲,简单介绍了在徐州见到老顾的经过,并把木盒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木盒中是一方印章,高约五厘米,边长差不多也是五厘米,材料非金非玉,似是某种骨质。

    此物就是《方外图志中记录的禽兽符,印钮是一头长着翅膀的异兽。把印章翻过来,印面光洁如洗,没有刻任何花纹和字迹。但以元神感应并以法力催动,却能看见印面上浮现出很多线条于纹路,且在不断的变化中,呈现出种种禽兽图案。

    冼皓看了半天禽兽符,又抬头看着丁齐道:这次你去,的确比我去更合适。




172、一网打尽
    冼皓指的显然是丁齐此次徐州之行。丁齐去了徐州一趟,和老顾见了两面,帮助对方从痛苦的背负中解脱,还顺利地拿到了禽兽符。看起来丁齐并没有多做任何事,甚至都没有主动安慰与开导老顾,就是用了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但就是这么简单直接,或者说通透干脆,换一个人未必能够做到,冼皓自忖假如是她去了徐州,恐怕没法做得比丁齐更好。

    丁齐手握禽兽符,尝试着以法力催动,将其融为自我的一部分,莫名有另一种感应,仿佛感受到了一个来自遥远世界的召唤,或者说这枚小小的印章中蕴含了一个世界的气息,这个世界应该就是《方外图志中所记载的禽兽国了。

    据老顾介绍,他的祖籍在如今的北京市房山区张坊镇一带。丁齐查过了,张坊镇附近还真有一个龙安村。至于龙潭找个地名,仅在北京市周边就不下十余处,但只要有了确定的范围就可以一一寻访,催动禽兽符时的感应也是最好的线索。

    说完了这件事,丁齐又介绍了今天在心理诊室中的奇遇。冼皓拍到沙朗政被同伙抬下了山,原来他不是在山中失足摔伤的,而是被黄鼠狼的屁给熏倒的。更离奇的是,沙朗政居然被黄大仙上身了,被送到安康医院一个星期都没治好。

    如今病人家属要请丁齐这位专家到安康医院给沙朗政看病,安康医院那边答应了,而丁齐也点头了。

    冼皓好奇道:黄大仙的故事我也听说过不少,但还从来没见过呢!你真要去给他看病吗?

    丁齐:我就是个医生,已经答应了,当然会去的。

    朱山闲插话道:我就是不明白了,黄大仙真有那么厉害吗?假如真是那样,我都不知道冲撞过多少黄大仙,被上身多少回了!

    朱山闲爱好书法,屋里挂的字就是他自己写的,平时也有不少人找朱区长来求墨宝,甚至还有商户来请他写招牌的,这也算是一种高明的马屁了。朱区长一律不收笔润,免得有变相受贿的嫌疑,但总不能倒贴吧,所以求字者大多文房纸墨自备。

    朱山闲收藏了不少文房四宝,大多是熟人送的。其中砚台不多,因为这东西可能比较贵,来路不对的人,东西他也不敢收,但是毛笔则有很多。

    历史传说中第一管正式的毛笔是紫毫,据说是秦国大将蒙恬在路过宛陵市时,取兔子毛和细竹管制成。而如今写书法最常用的笔是羊毫和狼毫。

    所谓狼毫笔,笔锋的材料并不是狼毛,而是黄鼠狼的毛,如今以湖州出产的毛笔最为有名,甚至有人专门豢养黄鼠狼采毛制笔。这东西怎么养,丁齐并不知道,可能有切除臭腺的技术吧。

    朱山闲不知用过多少支狼毫笔了,那可都是黄鼠狼的毛做的呀,全国还有那么多书法爱好者,特别是古代,毛笔就是读书人的书写工具,也没见黄大仙去找谁算账啊。由此可见,很多传说并不怎么靠谱,或者说类似黄大仙上身的事,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发生。

    丁齐又问道:现在遇到实例了,你们就不感兴趣吗?

    冼皓笑了:当然感兴趣,丁医生也能把我们带进去见识见识吗?

    丁齐:我辛主任说了,要带两名助手。

    朱山闲击掌道:太好啦,还有丁老师这位专家负责现场解说!如此看来,那两块砖头还是真有故事。

    这回轮到丁齐纳闷了,扭头问道:怎么回事?

    朱山闲:我这两天就在感应那块砖头呢,定境中好似见到了它的经历。从砖头的视角,那沙朗政确实不是摔伤的,而是惊走了一只黄鼠狼,然后抽搐着倒地不起

    朱山闲居然通过那块砖头看见了这个场景,而丁齐带回来的最新消息,也印证了朱山闲所见与事实相符。丁齐闻言又用询问的眼光看了看冼皓,冼皓也点了点头。这说明了两件事,一是那两块砖头确有所谓的灵性,二是朱山闲与冼皓的兴神境修炼有成。

    辛主任的办事效率很高,两天后就安排好了,丁齐在观察室中见到了沙朗政。还是上次他与田琦谈话的房间,面对面放了两把椅子,椅子腿是固定在地面上的,沙朗政与丁齐各坐一张。冼皓和朱山闲则站在丁齐的身侧,像两个保镖。

    会谈过程当然是受监控的,辛主任和关小茵就坐在隔壁的监控室中,通过电脑屏幕可以看见屋里发生的事情,也能隐约听见他们的说话。

    沙朗政看上去很清醒,眼波流转甚至有几分媚态,见到丁齐等人后妖里妖气的说道:你们来了呀?是来看我的吗?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天天请那么多人来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呢?

    丁齐语气平淡道:沙朗政,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沙朗政扭着脖子道:我是仙而呀!有人冲撞了我,现在还不来磕头道歉你们把我关在这里是关不住的,我想走随时就能走,本事大着呢!

    丁齐扭头对朱山闲道:果然是分离转换型障碍,有心因性失忆症状。他的声音很大,与其说是对朱山闲讲话,还不如说是讲给正在看监控的辛主任听的。

    冼皓在一旁道:丁老师,你能不能讲普通话?

    丁齐解释道:简单地说,他暂时忘记自己是谁了。再说得更透彻一点,他现在不是平时的那个自己,这并不是真的遗忘,而是他暂时不想再用那个身份,或者说潜意识中回避那个身份,这也符合臆症型身份识别障碍的症状。

    朱山闲:我们当着病人的面说这么大声,合适吗?

    丁齐笑道:没关系,他听不见的。

    朱山闲纳闷道:听不见?

    丁齐又解释道:他的听觉没有问题,但是大脑会自动把不想听到的东西过滤掉,像这种症状,往往伴随着选择性注意和选择性忽略。我们把他当成沙朗政在谈病症,而他没把自己当成沙朗政,所以听不见这种情况我见过。

    丁齐和朱山闲有这么一段大声的谈话,其实也是在观察沙朗政的反应,从而做出诊断,而实际上沙朗政根本就没有对丁齐这番话做出反应。冼皓突然说道:丁齐说得没错,他刚才根本就没听见,而且他连我都没看见!

    沙朗政对面有三个人,但如果仔细观察他的眼神,特别是瞳孔的聚焦反应,他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冼皓的存在对冼皓视而不见。冼皓也感觉到彼此的目光根本没有实际的接触,每次沙朗政看像她这边的时候,视线就像划过空气一般。

    丁齐压低声音道:可能是因为你的隐峨术修为,也可能是他不愿意看见你这样的人,所以在潜意识中自动将你忽略了朱师兄,你又看见什么了?

    朱山闲悄声道:黄鼠狼,真的是一只黄鼠狼!

    冼皓插话道:带你来看病人,你倒看出妖怪来了!

    朱山闲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是望气术,我看到的就是一只黄鼠狼,用丁老师的专业术语解释,应该是一种心理印象,或者干脆说是心象吧。

    冼皓追问道:他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丁齐:就是臆症型身份识别障碍。如今的心理学发展水平,还不能明确地解释很多精神现象,但这个人的症状嘛,倒是可以理解的,他平时过得太压抑了

    丁齐给了一种正常的不涉及任何迷信思想的诊断。沙朗政确定无疑是个犯罪分子,而且是个掩饰得非常好的罪犯,由于职业的关系,他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表演极具表演型人格,比如丁齐第一次在火车上遇见他时,又比如他这些年在关小茵面前时。

    这样一个人,心理素质无疑是相当好的,或者说脸皮绝对够厚,自控能力非常强。但心理素质好未必精神压力就不大,实际情况恰恰相反,沙朗政一直承受着相当大的心理压力。想想他在范仰手下干的那些事吧,哪一件不是伤天害理?

    心理压力并不仅来自于道德负疚,更来自于对暴露与惩罚的恐惧。尤其在范仰失踪后,沙朗政发现自己居然还不能脱身,他的把柄又被神秘未知的幕后大人物掌握了,不得不继续听从其安排为这位大人物卖命,干得仍然是见不得光的勾当。

    沙朗政不是笨蛋,而是个相当聪明的人,他很了解自己的处境,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更担忧自己的将来,但又无可奈何。偏偏在日常生活中,他还要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将各种身份都扮演得很好。

    黄鼠狼的那个屁,化学成份不明,很可能包含某种神经毒素,导致沙朗政的意识模糊,同时也削弱了他的自制力,释放出另一个自我一种逃避现实压力的人格。

    很难说清现在这个沙朗政和平时那个沙朗政哪个更真实。至少在现在这种状态下,沙朗政可以不承认自己是自己,他也就不必承担内心中那么多压力,潜意识中不必再为另一个身份所做的事情负责,甚至也不必再去表演。

    由于会谈是受监控的,丁齐不能把内情说得这么清楚,但省略了某些敏感信息后,这番解释仍然能听得懂。丁齐不知道其他人被黄大仙上身是什么症状,单但此刻至少已明白沙朗政是怎么回事。

    冼皓又问道:你打算怎么治疗呢?

    丁齐看着坐在椅子上正左顾右盼的沙朗政道:这是急性应激型症状,只要保持情绪稳定,过段时间会自然缓解的。

    朱山闲:那倒也是,从来没听说过谁能被黄大仙上身一辈子的。

    丁齐将手中拿的文件夹递给朱山闲道:你看看他住院这一个星期的记录,谁跟他说话他就调笑谁,居然还在这里调戏女护士,估计平时太装,都憋坏了吧,这回来了次天性释放。

    安康医院和别的医院不太一样,很多护工都是男性,但也有女护士,因为工作环境的要求,几乎全是五大三粗的健妇类型。可是沙朗政逮谁都撩,而且精神状态极不正常,撩的目的好像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多有魅力,或者自以为在满足对方被自己撩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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