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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外:消失的八门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徐公子胜治

    丁齐答道:是啊,精神活动的速度可以很快的,假如不算前后引导的时间,回溯经历其实只用了两分钟。

    田仲络和麻元领那番谈话,前后至少有两个小时,而丁齐进入小巧的精神世界中去经历这个场景,其实就用了两分钟。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像有人睡得正香,闹钟响了,点了一下延时,然后转身接着睡,十分钟后又被闹钟叫醒。就这短短十分钟,其却做了一个大梦,梦里的经历可能是好几个小时甚至是好几天。

    丁齐与小巧的经历与之类似但也有所区别,因为他们是清晰完整地重历了那一幕,并非支离破碎的梦境。

    庄梦周看着天空道:定境中的两个小时,在现实中只有两分钟,我还以为你们去了琴高台呢。

    丁齐闻言怔了怔,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又好像没完全想明白,他点了点头道:我有点理解为何有琴高台那样的方外世界存在了庄先生,还是谈谈您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吧?说话间已用一道神念介绍了自己刚才的经历,大成修士之间的交流倒也方便。

    庄梦周:没必要怎么看,只是描述了一个事实。施良德不仅是麻元领的金主,如今也相当于雇主了。静沙岛这个方外世界,简直就成了他的私家后花园,而麻元领就是他家花园的门房老大爷。

    静沙岛加入方外联盟后,幕后代表的就是施良德的意思。但现在田仲络警告了麻元领,往后施良德有什么动静或者指示,麻元领也会暗中跟田仲络打招呼的,希望他别玩砸了。

    丁齐:麻元领如今可是两头不讨好啊。

    庄梦周嗤笑道:他可是两头的好处都拿了。其实田仲络说的对,他想跟博慈集团合作也不是不可以,但得先跟田仲络打招呼,否则就太不讲究了!

    我估计施良德那边对方外联盟的情况有误判,或者也是为了试探印证什么消息,所以才会搞出动迁南沚小区的动作。但他若是不想犯众怒,被田仲络挑破了之后,应该会收手的。

    丁齐又对小巧道:你难得回来一趟,先去外面玩吧。我和庄先生还有些话要说,走的时候再招呼你。

    小巧飞走了,庄梦周凑近了问道:干嘛要把小巧打发走,还有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要说吗?

    丁齐也压低声音道:庄先生,你相信朱师兄会嫖娼吗?

    庄梦周的表情有些古怪也有些精彩,看了丁齐好几秒钟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当然相信!人生在世,谁还不能犯点错误有点故事啊?而且这种事情,老朱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迎来送往那么多应酬,说实话也很正常嘛说说,到底是什么事?

    丁齐:九年前在一家洗浴会所,警方接到群众举报,有人在那里进行色情交易活动。然后扫黄行动小组就去了呀,将朱师兄和一名小姐堵在包房里。但当时那名警官认识朱师兄,没有为难他,把他给放了,当然也没有留下执法记录。

    庄梦周瞪大眼睛惊呼道:这么惊险啊!咦,你是怎么知道的?九年前的事情,连个笔录都没有,外人不可能知情啊,除非是老朱自己说的。丁老师,你老实交待,老朱是不是拉你去喝花酒了,然后喝多了自己说漏嘴了?这太不像话了,喝花酒也不叫我一声!

    丁齐:庄先生啊,您真是思路清奇,这都想哪儿去了?

    庄梦周:通常在那种场合,才会聊到这种话题,要不然你是怎么知道的?

    丁齐:这事还真是巧了!我进入禽兽国之前,在铁锁崖下面接到一个电话,居然是那位去年被开除公职的警官打来的,您应该听过他的名字,叫孙达。

    这位孙达警官和丁齐打过两次交道。第一次是孟蕙语在校外遇到了一伙人贩子,被恰好路过的丁齐所救并报了警。当时就是孙达带队出警,结果还和丁齐起了冲突被丁齐当众投诉了。孙达被投诉之后登门道歉,又和丁齐起了第二次冲突,最终丢掉了公职。

    丁齐和孙达算是结仇了。但孙达脱了警服之后,通过关系又到一家大公司做了保安部经理,其实日子过得还不错,甚至可以说更好。他的工资待遇比做警察时更高,只是少了一些灰色收入,但过得也更安生了,至少不用再那么紧张有那么大的压力。

    后来丁齐找到了魏凡婷,给魏凡婷办户口的时候,才知道她有一所院子在几年前被动迁了,拆迁补偿款却被人签字冒领,而这件事是田相龙的二舅子洪桂柱干的。

    后来洪桂柱托孙达出面当中间人找丁齐协商,而丁齐直接找到了田相龙,不仅要回了一笔巨额补偿,事后还答谢了孙达五万块辛苦费。经过此事,丁齐和孙达算是解开了过节,孙达又一次见识到了丁齐的厉害。

    此事还有后续呢。过完年洪家兄弟想绑架丁齐,结果全让丁齐给送进去了。孙达当然也听说了消息,对丁齐的观感已上升到敬畏的程度了。

    今天中午的电话就是孙达打来的,他有丁齐的联系方式。孙达虽然已不在警察队伍中,但仍然喜欢出去应酬,经常找过去的朋友同事喝喝酒听听曲,这也算是维系人脉的一种方式。

    境湖市白山区治安大队的副大队长任钟谨,是孙达在警校的同学,两人还住过同一间寝室,关系非常好。孙达当初能找到一家大公司当上保安部经理,其实任钟谨也帮过忙,后来在工作中遇到一些治安上的麻烦,孙达还找过任钟谨好几次。

    孙达当然也不会白找人家帮忙,每次都会表示感谢,两人的关系一直维持得很好。但是任钟谨最近却不太顺心,遇到了些麻烦事,很可能副大队长的位置不保,说不定还会受到更严重的处分,心情非常不好。

    孙达这个人其实很讲义气,只是这种义气用在有些场合会犯错误,但在另一些场合也算是某种不错的品质。他并没有因为任钟谨犯了事而疏远,又把他约出来喝酒,算是散散心缓解一下情绪吧。结果任钟谨喝多了,居然跟孙达讲了一件事。

    因为这件事实在太奇怪了,越离奇的事放在心里憋得越难受,平时又没法说,在多年老铁孙达面前喝醉了酒,寻求压力释放时才讲了出来,等任钟谨酒醒了之后,连自己都忘了。

    事情发生在九年前,当时任钟谨在区扫黄打非专项小组里挂了个小组长,这不是什么正式职务,同样的小组长有好几个呢,内部是分片包干的,甚至还有任务指标。某天晚上他突然接到了群众举报,某某洗浴会所有卖淫嫖娼活动。

    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得太清楚,这种社会现象是客观存在的,很多人心知肚明。但是举报人很内行,打的就是专项举报电话,这个电话是有记录的,只要接到了举报就必须核实。而当时那家会所的负责人居然联系不上,不知道有没有眼线通风报信,就算通风报信恐怕也来不及。

    任钟谨就带队赶过去了,挨个包房搜查,堵住了好几对光溜溜的白条猪。当任钟谨打开一间包房的门时,居然发现两个人穿着衣服坐在床上,像是在聊天的样子。其中一个人他还认识,就是雨陵区城建局的副局长朱山闲。

    朱山闲和那位小姐刚才是并肩躺着的,听见动静才坐了起来,但他们都穿着衣服。当时肯定不是正常的装束,小姐的衣服很露很透很性感,而朱山闲穿着洗浴会所的纯棉浴衣,还是上下两件套的那种。

    他们可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或者已经完事了。严格地说起来,这好像也不算抓住了现形,朱山闲当时很镇定,说了一句:任警官,怎么是你?你也看见了,我们都穿着衣服,什么都没做,就是在聊天呢。

    这是实话,但要分情况,看是什么人对什么人讲的对方跟不跟你讲这个道理。任钟谨既然认识朱山闲,就送了个顺水人情,把朱山闲放出去了,并且还叮嘱他:从走廊回到休息大厅,假如碰见有人问,就说你是出来上厕所的。

    :明天请个假,后天继续更新。




263、全是套路
    这在当时,就是很正常的处理程序,只能怪那家洗浴会所的老板不走运。此事过去没几天,分局的一位余科长却特意跑来请任钟谨吃饭。余科长名叫余舒立,任钟谨跟他不熟啊,但领导请客也不能不给面子,所以还是去了。

    在席间余科长特意提到了这件事,表扬任钟谨在行动中表现得很出色,然后又说了局里对那家洗浴会所的处理。会所老板是外地人,当时并不在境湖,也不知道会所里竟然有人干这种勾当,他接受了处罚和整改,也感谢警方的及时发现与警告。

    任钟谨心中暗道:这可能吗?全是一贯的套路!可这家洗浴会所跟余科长是什么关系?正在琢磨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是位陌生的中年男子。余科长站起身为他们做了介绍,来者就是那家洗浴会所的老板,姓李。

    没有任何人能责怪任钟谨做的事,因为那就是他的职责所在,那天晚上换成谁都得立刻行动,大家除了表扬还是只能表扬。就连会所老板都是来表示感谢的,送了任警官一个红包和两条很名贵的烟。

    红包任钟谨是坚决没收,但在余科长的一力劝说下,那两条烟还是收了,他自己没抽,后来过年时送老丈人了。

    任钟谨当然不是傻子,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家洗浴会所就是余科长罩的场子。没点背景关系,只有白痴才会擅自干这种买卖,当时像这种场子的后台简直跟扫黄打非小组一样,都快成分片包干式的了。

    余科长虽然没有挑明了说,但暗示的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他声称今天之所以组这么一个酒局,就是要介绍李老板与任警官认识,往后有什么事,不要大水冲了龙王庙。洗浴会所的李老板也连连敬酒,请任警官今后多多指导工作。

    任钟谨还能说什么?只得回答一些不置可否的话,比如有余处在,哪能轮得着我做主?有什么事,李总还是请余处指示李总也要注意了,今后要保持通讯联络的畅通,及时了解情况,别手下的员工做了什么事自己都不知道!

    他之所以这么说,当然也有所指,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十分凑巧。当时余科长到外地出差,参加某个专项行动,按纪律规定恰好得关机不能与外界联系,而这位李老板也联系不上,不知道在干啥呢。

    假如这两个人当时都能联系得上,或许会所那边会提前得到消息,或许仍然反应不及,但实际情况是让任钟谨带队抄了一回。

    此事之后,余科长在系统内利用各种机会明里暗里向人宣扬——任钟谨是他的人。这事让任钟谨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自己带队抄了余科长罩的场子,回头余科长却非要向人暗示任钟谨是他的人。

    任钟谨扪心自问,自己究竟是不是余科长的人?答案当然不是。

    这只是一份公职而已,并不存在人身依附关系,而且就算按派系站队的潜规则,自己也算不上余科长的人啊。说实话,想自成一系势力,余舒立的职务还低了点。但是这种事任钟谨也不好否认啊,他总不能到处解释自己不是余舒立的人吧,从何说起啊?

    此事过了大约一年半,任钟谨被借调到了雨陵区,而当时朱山闲已是雨陵区的副书记。说来也巧,朱山闲在洗浴会所被任警官抓现形的时候,就是他即将从城建局副局长提拔为正局长的时候。假如朱山闲当时真被带走处理了,那么这次提拔机会肯定也就毁了。

    朱山闲当了城建局正局长还不到一年,区领导的位置又有空缺,他接着又被提拔当了区委副书记,升迁的速度很快。

    任钟谨被借调到雨陵区之后,朱山闲和任钟谨第一次在一起吃饭是公开场合,在座的还有其他领导。朱山闲特地向任钟谨敬了酒,欢迎他到雨陵区为治安工作多做贡献。

    但无论是任钟警还是朱山闲,不论是在公开还是私下的场合,谁都没有再提过一句当年的事,因为那也不是什么光彩的经历。

    任钟谨在雨陵区的工作成绩很不错,升了两级警职,在朱山闲升任区长的时候,他又调回了白山区。而此时余舒立已经是白山区公安局的副局长兼治安大队的大队长了。任钟谨调回来之后不久,便担任了治安大队副大队长,算是熬资历熬出来的吧。

    任钟谨在官场上其实并没有太多的野心,到这一步已经很满意了。因为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而且学历也不高,想当初上的警校只是本市的中专。其实孙达曾经的处境与他类似,那样的年龄那样的学历很尴尬,再想进步也比较困难,除非有重大立功表现。

    但是警察这个职业,说重大立功表现,往往是要拿命去换的。所以任钟谨也没有更多的奢望了,这几年就是老老实实干本职工作而已。可最近又出了另一件事,莫名牵连到他,那就是副局长兼治安大队大队长余舒立被拿下了。

    余舒立可能会被拿下的风声去年就传出来了,这位副局长也曾四处找门路企图自救,但到了今年初,他还是被纪检部门带走了。

    此事的起因是从去年开始的国家扫黑除恶专项行动。余舒立有几个堂兄弟,在白山区近郊的农村,近年来也发展成一股黑恶势力。

    他们侵吞集体资产强占当地的经济资源,在土地征用政府工程等事上也干了不少非法勾当,还利用宗族势力把持与操控村委会的换界选举,总之不仅欺行霸市甚至还欺男霸女,终于在专项行动中被打掉了。

    这股乡村宗族势力渐渐发展成为祸一方的黑恶势力,为什么没有得到遏制呢?那肯定是有保护伞嘛!那么保护伞是谁呢?当然就是余舒立了!打掉这股黑恶势力便牵出了余舒立副局长,他也跟着栽进去了。

    余副局长一旦被调查,那么越查问题就暴露得越多,已不局限于乡下堂兄弟们的事情,甚至很多年前的不少旧账都被翻出来了,比如那家洗浴会所的事。随着消费习惯以及政策环境的变化,那家洗浴会所三年前就已经关门了,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还在啊。

    这样一来,又会牵连到一些人,比如副大队长任钟谨。任钟谨自忖并不是和余舒立一伙的,但余舒立已经把舆论造出去了,很多人就认为他是余舒立的人。余舒立被调查的这段时间,任钟谨也被领导叫去谈话了,意思是要他配合检举。

    任钟谨尚没有被停职,但他也明白自己的处境,有些事情恐怕是解释不清的,很可能会受到余舒立一案的牵累。这些也就算了吧,但最近又发生了一件事。

    就在前不久,突然有人联系了任钟谨,向他提了一个建议,就是在检举余舒立的问题时说一件事:九年前在某洗浴会所,雨陵区如今的区长朱山闲曾嫖娼被抓现形,但是余舒立打了声招呼,就让他把朱山闲给放了。

    这个建议很歹毒啊。如今已查出余舒立就是那家洗浴会所从事非法活动的保护伞,再添一件佐证,对余舒立而言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恐怕想否认都否认不了,而且否不否认关系都不大了,但是却把朱山闲给牵连进去了。

    对方还许诺了他两个好处,一是只要他这么做了就可以帮他过关,不会再受到余舒立这个案子的牵连,二是给他五百万,用很安全的方法。什么安全的方法呢,对方要任钟谨去查他母亲的退休工资卡,是不是已经多了二百万?

    对方还告诉他,这二百万是他母亲一位做药代生意的亲戚打过来的,有正当理由,让他心里有数,不必再去追问什么,事成之后还有三百万通过别的途径支付给他。

    任钟谨的母亲已经退休了,老太太平时行动不便,就把自己的退休工资卡放在儿子手里,花什么钱也方便。任钟谨悄悄去了街头的取款机查了一下,账号里最近果然多了二百万!

    当然了,对方还说了一些威胁的话,比如就算任钟谨不检举,别人也会检举的。他们既然能找到任钟谨提这件事,就证明已经掌握了情况。任钟谨当年私放了朱山闲,就是与余舒立勾结的证据等等等等,就不必细说了。

    任钟谨查完银行卡的这一天,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于是就约孙达一起喝酒,结果喝多了把这事给说漏了。他是绝对信任孙达的,喝醉酒后思想也丧失了警惕,而且当时断片了,第二天醒来啥都忘了。

    孙达离开了警察队伍,但消息也比普通人灵通,后来还特意打听过丁齐的情况,知道丁齐与雨陵区的区长朱山闲关系很近。他听任钟谨说这起件事也是吓了一跳,考虑再三还是给丁齐打了个电话。

    孙达给丁齐打电话,也是送个顺水人情,同时更重要的,他希望丁齐能想办法帮帮任钟谨。孙达也在警界混了快二十年,本能地感觉到此事水很深,无论任钟谨怎么做,恐怕都不会有好下场。

    这事该怎么解套,孙达也想不出来好办法,但在他看来,丁齐本事很大门路很多,或许能有更好的主意,还可以找朱山闲去商量对策。

    丁齐接到电话之后,马上就打电话给了朱山闲,然后进了禽兽国又碰到了庄梦周,又将此事转告了庄先生。庄梦周听完之后眯着眼睛道:有意思啊有意思,全是套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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