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是大媳妇

    “好啊……”

    巧克力就放在茶几底下，张诚顺手拿起一块，撕开，掰成两半，一半给李珍花，一半给自己。

    张诚很累，如执剑浴血，逃生归来，一路车马奔波，而一眼望见家乡，身心疲累，宝剑却是不敢回鞘。

    因为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哪怕不远。

    必须时刻关注李珍花的动态，等吃过晚饭她能精气神饱满地侃白，这场风波才基本算尘埃落定。

    李来英肯定也累了，张诚想做饭，让她休息，但身体抱恙时的李珍花容易想念她那青春骤




11.疯狂鉴定
    饭后李珍花卧在沙发上休息，精气神还是不大好，李来英照例坐她旁边拿着手机给她分享新闻趣事，时不时她也会笑着互动两句。

    张诚在旁抱着笔记本码字。

    九点多钟，李珍花主动要求休息，张诚放下笔记本，让李来英一边待着去，他亲自给李珍花测血压。

    今晚情况特殊，有必要谨慎些。

    「一个身患尿毒症且双目失明的老人；注:血压偏低」

    很好，只是血压偏低，没有其他症状。

    再给她测血压，高压112，低压79，这个数值对她来说确实偏低，但已经接近健康范围，可以不用采取措施。从经验判断只要别再出意外会慢慢回升，另外这个血压发生意外的概率较低。

    给她吃保护心脏的药，主要是曲美他嗪、单硝酸异山梨酯、血塞通这三样，类似美托洛尔那种保护心脏的同时又会降低血压的药便不能吃。

    之后送老人家去睡觉觉。

    一条龙服务。

    从老人家房里出来，张诚拍拍李来英的胳膊:“大媳妇，你也睡去，今天累了。”

    李来英顺势歪靠在张诚怀里，低声喃喃:“小酱夫，咱妈不会有事吧……”

    “当然不会，多少次她都从鬼门关回来了，今天这场面不是小意思吗”张诚笑道。

    “嗯，希望有惊无险吧，咱妈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我们两个就可怜了。”

    “放心，她这人命硬得很，阎王爷都不敢要她。”张诚不由轻笑感慨，“反正我是没见过像她这么命硬的老人，多少次死里逃生啊。”

    “我害怕得很。”李来英可怜兮兮环住张诚的腰，脑袋深深埋进他的胸膛，“幸好有你在我身边，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还有咱妈，也是特别依赖你，要不是因为你她肯定撑不到今天。”

    “没那么夸张。”张诚笑。

    “真的啊！”李来英仰起头，望着张诚斯斯文文的脸颊，“你不知道咱妈以前跟现在差别多大，自从你过来后，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了，性格也变得柔弱好多，娇滴滴的跟个大姑娘似的，时不时还会跟你撒娇，我哪有过这种待遇”

    李来英女士有点幽怨啊。

    张诚同学确实带给了老人家更多欢乐不假，但同时也分摊了老人家的爱。

    原本一个蛋糕全部是李来英的，张诚一过来，蛋糕四六分。

    李来英四，张诚六。

    没办法，李珍花老同志喜欢儿子，以前小舅子在世的时候，就是疼小舅子多一些。现在小舅子和她阴阳相隔，那份感情寄托在张诚同学身上自然更显浓烈。

    张诚拥抱李来英，随后去热了袋牛奶，给李来英喝了半杯，这才送她去睡觉。

    “要亲亲！”躺在床上的李来英眨巴着大眼睛，又黑又长的睫毛灵动迷人。

    “怎么不加上抱抱举高高”

    “抱抱可以，举高高算了吧，小酱夫照顾咱妈已经够累了。”李来英抿嘴娇笑，抿嘴的意思是不好意思直言张诚同学举不动……

    张诚撇撇嘴，凑过嘴唇，如李来英女士所愿——这个俏皮的大媳妇！

    回到客厅，关大灯，倒水，摆好姿势，开干之前看看手机，家庭条件在当地算土豪级别的老三还没动静。

    张诚略一琢磨，私聊老三:江哥，我发在群里的消息看了吗

    正准备放下手机，老三回复了:看了，帮不上忙就没出声

    张诚:想办法帮我凑一下，能凑多少是多少嘛，半个月内我必须把房租交了，这个房东不好交流

    老三:过几天有个朋友结婚，要包六千块红包，你知道的，这种事没法避。要不你就等下个月，下个月十五号我发工资，你记得提醒我

    后面这画蛇添足的话让张诚深吸口气，回复:那倒是，我另外想办法

    放下手机，他默然点烟，猛吸几口，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也没有资格生气。

    他想起十七岁就当任商会会长的爷爷说过的一句话:找人借钱，人借给你是情分，不借是本分。

    “人也不欠我的，有什么理由生气呢”张诚轻轻一笑，时间不早，明天再想办法，先干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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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深夜，老人家记忆中的那些事
    心绞痛最好的急救方式是舌下含服硝酸甘油，在医院时医生也是这么操作，除非含化硝酸甘油后长时间症状不见缓解，才会进一步采取措施。

    但问题是硝酸甘油有降压作用，而偏偏此刻老人家的血压就偏低。

    “你怎么样”张诚先是轻问。

    “胸口闷，脊背有点疼。”李珍花道。

    “别担心，一会就好。”张诚嘴上安抚着，心中飞快琢磨，最后决定给老人家含化硝酸甘油。

    根据经验，李珍花突发心绞痛首先是后背先疼，再然后才是心脏。

    现在血压并不算多低，一小粒硝酸甘油的降压效果应该不至于让此刻老人家的血压掉到危险境地。

    当然血压低老人家肯定会不舒服，但现在必须做出选择，否则等心脏疼起来局面更难收拾。

    倒出一小粒硝酸甘油，塞进老人家舌下——

    「来自鉴定李珍花事件经验值+8」

    看到这条备注，张诚一愣，不由思索。

    “几天下来，已经完全可以确定只有通过鉴定术收获利益时才会增加经验值，现在经验值增加，是不是就说明没有做错选择”

    “反之，如果不增加经验值，是不是就意味着不该给老人含化硝酸甘油”

    想着，张诚眼睛发亮，这算不算系统bug

    五分钟后，他给老人家测血压。

    高压102，低压73，还行。

    血压掉到这里应该就不会再掉了，因为硝酸甘油的巅峰药效是五分钟左右，再往后药效逐渐减弱。

    从老人家的面部神态看，可以确定有所好转。

    从神态等细节窥探病情轻重程度，这是张诚同学才有的特殊本领，连李来英女士都没掌握，当然仅限于李珍花老同志。

    李来英女士对服饰有着远超常人的神经敏感度，但对其他事物简直就是个马大哈，得亏她有拿小本本记事的习惯……

    “好点了吗”

    “刚才好点，现在又不好了……”

    张诚皱眉，最担心的就是病情顽固，现在的血压已经不支持再含化硝酸甘油，只能先观察病情变化。

    “别怕，我陪着你。”

    “不怕啊，就是这鬼心脏太顽固了，搞得人睡都睡不好，恨不得捶它一顿。”李珍花老同志骂道。

    “嗯，心脏不听话，回头我替你捶它一顿。”张诚笑，边陪李珍花闲聊，边间隔性进行鉴定。

    李珍花爱侃白，有人陪她侃白她会特别开心，有时大半夜都要拉着人陪她侃。

    照顾病人不能单单注重身体，心理元素也是一大重点。

    病人心情愉悦，对病魔的抗争力就会越强。

    特别是某些心理脆弱的病人，陪护者更要进行心理疏导。

    记得去年老人家住院，旁边病床的大爹一晚上哀嚎，哼得张诚一夜没睡，听着都瘆人。

    那会马艳华在住院部，正好值夜班，中间多次过来病房，问大爹哪里不舒服，大爹说全身上下到处都痛，要打针，一定要打针。

    马艳华没检查出问题。

    最后她也是扛不住大爹这种叫法，凌晨五点钟，给大爹打了一针生理盐水，告诉大爹打止痛针了。

    大爹立马安静了，说这就舒服点了。美美入睡。

    马艳华无奈看了张诚一眼，张诚表示自己更无奈啊——你好歹有医生办公室，我可是听他哼了一晚上！

    此刻李珍花就侃得兴起，说她小时候衣服都没得穿，大雪天都光秃秃干活；说她当年随军时进家属加工厂磨豆腐、做凉粉；说丈夫转业后跟着丈夫回到春城进烟草公司工作。

    最后又说回小时候，说她那瞎子妈妈死后，她帮着她爹拖着瞎子妈妈的尸体扔进李家大河。

    “为什么不埋啊”张诚好奇。

    “吃都吃不饱，没力气挖坑，就只能扔到河里给河水冲走。”

    “以前你们那里死人都扔河里吗”

    “是啊。”李珍花老同志没心没肺笑出声，“旁边大梁子那家人还不是，他们家小娃解完大手翘着屁股让狗舔，结果**就被狗一口吃了，后来小娃伤口感染死了，就被他爹妈扔进河里。”

    “为什么要让狗舔屁股”

    “那会没纸啊，有人用树叶揩屁股，家里有养狗的，小娃解完大手就让狗把屁股舔干净。”

    “……”

    原谅张诚同学也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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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给张诚同学养老
    “我妈，我妈，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李来英握住老人家的手，焦急道。

    “心脏啊！我心脏不舒服啊！疼啊！”李珍花叫嚷着，估计是真扛不住了，另一只手紧紧扣住棉被，恨不得把棉被抓通。

    “除了心脏，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李珍花大汗满头，使劲摇头，“就心脏连着脊背疼得厉害啊！”

    “妈妈不要害怕，小酱夫已经打120了，救护车很快就过来，我们送你去医院。”李来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只能干着急。

    张诚穿好衣服进房，爬上床，抓住李珍花的另一只手，对李来英说道:“大媳妇，你快去换衣服，收拾东西。”

    “好！”

    两人早已培养出默契，李来英也不矫情，连忙去做自己的工作。这方面她比较细心，收拾东西不会落下这样那样。

    李珍花的痛叫声充斥整个房屋，屋外的野猫也都跟着嘶嚎。

    张诚轻轻抚摸她的手背:“我妈，你放轻松，越不舒服越要放轻松，这样你的心脏会好过点。”

    “我、我放轻松不了啊……”

    “你要听医生的话，医生说了，心脏不好的时候要放轻松，你叫得越大声，病情就越容易恶化。”

    “我知道……我都知道……”

    安抚没有效果，叫声没有停歇，反而愈演愈烈。

    张诚深吸口气，内心憋闷、焦躁、担忧……种种情绪，复杂万分。只有保持沉默，轻轻抚摸着老人家的手背，尽自己所能去安抚她。

    救护车很快来了，直接按响门铃，轻车熟路。

    太熟悉了。

    两年前打120，客服会问病人情况、名字、住址，到一年前打120，张诚只要报上李珍花三个字，客服就只问一句还是老毛病吗然后安排医生驱车赶来。

    还是那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医生，带着两名助手。

    李来英已经换好衣服收拾好东西。

    医生让助手给老人家测血压，随后做了个心电图，说考虑是心梗，拿了颗药给老人家舌下含服，便示意两名助手把老人家抬上担架，送下楼。

    张诚对心梗多少了解一些，肾内科的医生偶尔会给病人及病人家属上这方面的课，指导病人在家里突发异常如何及时采取有效抢救措施。

    大概就是说心梗和心绞痛是冠脉疾病的不同表现。

    前期心血管狭窄会偶发暂时性心肌缺血，病人就会感觉到心脏绞痛，治疗心绞痛其实就是预防心梗。

    心绞痛症状长期反反复复，造成供血区域心肌发生缺血性坏死，就叫心梗。

    如果发生心绞痛，在服用相关药物病情不见缓解的情况下，必须立即送医，因为病人很有可能心梗了。

    心梗随时都有可能夺走病人的生命。

    上了救护车，老人家的哼叫声变小了，按惯例等进入急救室，她就会停止哼叫，安安静静地休息。

    对李珍花老同志来说，心理可以战胜生理。看到医生，她就有安全感，躺上医院病床，安全感满分。

    当然，这仅仅是心理安慰掩盖了生理疼痛，生理疾病依旧存在。

    “别担心，前几次抢救医生也说咱妈心梗，第二天咱妈还不是活蹦乱跳，她还不到时候跟我们说拜拜。”张诚抓住李来英的手，轻笑道。

    “嗯，我相信。”李来英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缓声道:“咱妈一辈子没做过昧良心的事，后来日子好过了，还帮助了不少需要帮助的人，她这么好的一个人，我相信她不会走得这么早。即便哪天真的无可避免要离开我们，我也相信她会安然闭目，而不是在疼痛的煎熬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