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坠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楠榯
这时,他身后年轻的令丞凑过来说:“曲大人,吉时到了。请侍中大人和尚宫们渡河吧。”
曲冲连忙引着星河等人,登上早已等在渡口的一艘装饰华丽的渡船。
登上船后,将司仪尚宫们安置在舱内。星河走出船舱,看着波涛汹涌的河水,想着往南运送物资的事情......依莫云先前的计算,从北荆州到荆州只需要行船三日,再经由长江一段转湘水往南十日水途,返程时最长的湘水一段顺流,十日便可回到北荆州......如此全部人员、船只往返两次,三处大仓的货物,五十天以内就可以全数运达衡阳......以他们筹备的银两和陈煜的运费,一切顺利的话,可以带回五千斤的生丝......
“侍中大人,打扰了。”曲冲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星河转过身,冲他点点头,“大人有何指教”
曲冲连忙说:“下官经办的龙门寺觉明上师命案,好不容易在城防营和中路军协力下抓到疑凶,却疏于管理,让疑凶在监牢中自尽......实在惭愧,陛下迟迟未发落,我等心中忐忑,不知内廷上官可有怪罪。”
星河琢磨了一番,原来曲冲并不知道自己新任侍中的事情,以为她先前是宫中派来调查上师命案的。
他问的含糊,自己也可以答的含糊,于是凝视着他,端起内廷侍中的架势说:“陛下的圣意,我不敢妄加揣测。但既然三府已有定夺,您且不用自揽罪责。大人尽忠职守,陛下自然会知道。”
听她这么说,曲冲立刻安下心来,也更确定了星河一定身负着特殊的使命。
他扫视了四周,悄声说道:“侍中大人,今天的祈福法会,人多眼杂,不知你有何要吩咐的事情。”
星河心想,本来由安排好算命的盲士闻香认人,她和独孤渃根据他们留下的信息,弄清商雪舞的相貌和身份。如果让京兆尹府的人参上一脚,恐怕会横生枝节。
她笑着说:“今日就是祈福的法会,京兆尹府衙和大人你只需要维持好秩序便是。祈福法会辰时开始,午时结束,在斋堂用斋过后,各位世家女眷都会陆续离岛,到时候你们一定要
控制好人数,保证大家安全离开。其他......若有突发的事情,大人请听我的指令行事。”
曲冲连忙拱手行礼,“自当尽力,大人只管吩咐。”
与龙门寺的偏僻清幽和九级十八阶盘旋而上的山路不同,宝月庵坐落在平坦的滩涂上,庙堂庄严宏大,犹如方正的棋盘。
入了山门就是一条大道,通过廊台庭院,走过层层庙堂,直到最深处的大雄宝殿,两侧分别是庵中女尼的居舍
第九十一章 插翅难逃
“……竭帝竭帝,波罗竭帝,波罗僧竭帝,菩提僧莎呵。”
星河诵完最后一句,忽然听到外殿一阵骚动。
她站起身来,对着殿上众位夫人、小姐高声说:“诸位勿慌,一切自有京兆尹府处置。请大家静心祈福吧。”
大雄宝殿上都是世家大族的夫人、小姐,多数出身兵马世家,许多夫人年轻时还曾征战沙场,本来也都是处变不惊的人。听星河这么一说,各自安抚了家中女儿,纷纷铺开纸张,研墨提笔,开始抄写经文。
星河扫视了一圈,大殿佛桌后人人都在虔诚的抄经、膜拜。唯有跪坐在中央位置的大司徒正房夫人,她的姨母宫汿正在冲她招手。
她把目光停留在姨母和她身边的空位上。
独孤渃不在殿上,想来是去找身上有墨迹的人了。
她冲姨母微微点头,又端正了姿仪走向大殿一侧,来到匆匆赶来的曲冲身边。
她一面留神外面的动静,一面沉稳的说:“曲大人,刚才是怎么了”
曲冲赶忙说:“没什么事,外边天王殿里有个世家闺女,忽然喊见到老鼠,惹起了一阵骚乱……我们已经迅速安抚平息了。”
星河压低了声音问道:“当时可有人出了大殿”
曲冲看了眼殿上专心抄经的女眷们,引着星河后退了几步,低声说道:“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跑到东边去了。”
看星河一瞬间紧张的神情,他赶紧补充道:“风捕头已经带人追过去了。”
星河问道:“可看清是什么人了”
“事发突然。下官当时虽然离得不远,却也只看到两个间隔很远的背影。一人穿了绯色裙褂,另一人是一身白衣。”
星河点了点头,独孤渃今天确实穿了耀眼的绯色襦裙。她一定是发现了可疑的人,才追出去的。
她对曲冲说:“你们守好各出口,祈福法会结束前,不要再让任何人随便出入。”
曲冲连忙答应,施礼快速离开。
星河转身招来宝月庵主持,对她说道:“刚才天王殿有点小骚乱,恐怕有不少慌乱中打翻砚台,污了衣裙的女眷。若是一身墨污抄写经文,也是大不敬。请您唤宫中安排的知客们进来,帮所有人仔细检查一遍,再准备一些居士便服,供衣衫脏污的人换上。”
云裳法师冲星河合十行礼,“还是侍中大人考虑周全,庵中刚好有一批新制的衣袍,贫尼这就去办。”
独孤渃追着趁乱跑出大殿的女子,一路往东一直追到经楼外面。
那白色的身影一闪,窜进了半掩着的门中。
独孤渃掂量着,那白衣女子奔跑的步伐凌乱,喘息声急促,是完全不会武功的样子。若是近身搏斗,自己胜券在握,即使对方逃进了经楼,也插翅难逃
,于是不假思索的跟了进去。
经楼中飘荡着一股奇香……仿佛是陈年的紫檀,又更像是某种花草香气。
她被这香气引得失神了一瞬,差点在平地上绊倒。
经楼大堂是几十个整齐排列的佛桌,没有什么多余的陈设,整个房间一目了然,并没有可供躲藏的地方。
她扫视了四周拴紧的窗棂,猜想对方可能往楼上跑了,便慢慢沿着楼梯上了二楼。
经楼二层是一排排整齐的经架,上面摆满了竹简经卷。
她侧身依次走过,竖起耳朵听着房中的动静。
忽然,对面墙角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
独孤渃猫着腰,悄悄走过去。
待到走近,她忽然凌空跃起,抬腿横扫过去。
如此一击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墙角空无一人,显然是扑了个空。
她的动作却带起一阵风,让贴墙的帘幕微微扬起。
忽然,她瞥见帘幕后面的墙面上,有一道悬空的暗门,刚好容得一人进入的大小。
她走到帘幕后,伸手轻轻一推……暗门竟然很容易便被推开了。
刚才的铃声是从这里发出的无疑,疑凶很有可能通过暗门逃走了……再不追过去就前功尽弃了。
独孤渃探头望进去,里面漆黑一片。
抓人心切,她只犹豫了一瞬,便踩着一旁的经架爬了进去……
星河离开殿上众人的视线,便撩起礼服的长裙,迅速往东边跑了过去。
多亏以前曾多次和母亲来宝月庵礼佛,这里的路还算熟,她抄了几处近道,便赶上了京兆尹府的风捕头和几个捕快。
“风捕头,人呢!”星河急促的呼喊,引得在附近搜索的风捕头几人紧张起来。
他小跑到星河身边,抱拳禀告道:“半盏茶之前,在这附近跟丢了。可能是进了哪间房舍……佛门清净地,我们也不好贸然进去搜。”
独孤渃单独追她去了……星河额上出了很多汗,一阵阴翳的冷风刮过,身上的汗瞬间一凉……只觉得全身冰冷。
她集中了精神,四处张望着。
从身后的院门进来,不管是不是熟悉这里的人,逃跑时一定会找最崎
第九十二章 移花接木
捕快们迅速四散开来,把守住经楼的正门和几面窗台。
独孤渃把星河挡到身后,回头对她小声说:“此人确实不简单,我可能从进入经楼开始,就已经中了她的幻术。”
星河拉着她的胳膊,歉疚地说:“是我的疏忽,让你一个人面对她,实在太危险了!”
独孤渃心神已定,轻舒一口气,“没事,现在这么多人。她武功很一般,绝对跑不了。”
看属下们全都摆开阵势,风捕头放弃了等人来扶的想法。
他艰难的爬起来,捂着吃痛的后背,一瘸一拐地走到星河身边。
“大人且退后,让小人等……”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吱呀一声,经楼的大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一只脚随即迈了出来。
白色的裙角刚刚闪出,独孤渃已经脚尖点地,借力三两步跃到门前,正面向来人迎击过去。
“小心点!”星河惊叫道。
门内的人反应迅速,下意识的后退半步,随即出手对上了独孤渃。
两人都没有携带兵器,拳脚相对速度都很快。一人绯红的长裙随风扬起,一人白衣翩翩,立即胶着的缠斗在一起。
星河大惊失色,此人的功夫和独孤渃旗鼓相当,甚至更甚一筹,完全不是她刚才所说的“很一般”可以形容。
独孤渃虽然也略感吃惊,却依然保持着凌厉的攻势。那名白衣女子招式稳健,和她相对以守为攻,分毫不让。
一人拳密如织,一人刚柔并济……一人不断出招,一人迅速拆解……两人在经楼大堂里打得难解难分。
堂中整齐摆放的佛桌,在她们的拳脚间变得凌乱不堪,大堂中央也空出了一块地方。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交织在一起,围过来的捕快们根本插不上手。
两人四拳相抵,已经贴到近身。
独孤渃仔细一看,此人根本不是她先前看到的容貌,她疑惑着难道是五感被干扰了。这么一想,周边一切也变得似真似幻起来。
这种不踏实的感觉,实在太痛苦了……她一咬牙,借力回身,翻跃到白衣女子的身侧,出手向她头部击去。
那人已有警觉,轻巧的一个回旋,避开她的拳风。
独孤渃一拳落空,打在对方的发髻上。
白衣女子头上的金笄掉落到地上,头上的单髻瞬间散落,一瀑长发披散下来。
她收敛起心神,调整了身法,反身绷直的右腿,直击独孤渃的面门。
独孤渃双手挡住她的袭击,劈展双腿旋击对方的下盘。
 
; 她却毫不慌张,找准时机擒住独孤渃的肩膀,借力翻身跃到她的身侧,全力控制住了她的上身,把她紧紧压在地面上。
好熟悉的擒拿手法……星河虽然未看清她的脸,还是认出了此人。
“荻姐姐!渃姐姐!快停手!”
她这一声喊,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一上一下两人更是僵在那里。
白衣女子转头看她,长发间露出一张英气十足的脸……正是宇文荻。
宇文荻看着她,感到一丝诧异,狐疑地问道:“阿衍你怎么在这”
星河指着独孤渃说:“这位是我表姐,请你先放开她。”
宇文荻闻言,马上松开手,“得罪了!我正要从这里出去,谁知这位姑娘忽然来袭,情急之下不得已才出手。”
星河扶起独孤渃,转身问宇文荻说:“荻姐姐,你也是来参加祈福法会的吧为何不在大雄宝殿中,而是来了藏经楼呢”
宇文荻目光扫过星河和独孤渃,又看了看门外一群捕快,指着自己裙角的一块墨迹说道:“我刚进山门就脏了衣裙,才跑到女尼们的起居处来,想找件干净的衣服换上。”
星河走到宇文荻身边,蹲下身来仔细查看了她白裙上的墨迹。
那是个淡淡的小手印状,和她与算命的盲士们约定的一样……再暗暗一嗅,宇文荻的裙间还有一丝淡淡的松香味。
她心头一沉,怎么可能会是她!
世家小姐,功夫了得,还常驻边塞极少回京……一切都与猜想的完全不同,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这时,她的目光落到宇文荻干净的锦靴上,再看看自己和独孤渃的丝履却都沾染许多泥污和草汁,正是刚才跑过树林时留下的。
宇文荻根本不是独孤渃刚才追赶的人!
但就在这里,她和商雪舞交换了身上的衣服……此时真正的商雪舞,恐怕早就回到大殿上去了。
为什么星河感到一阵头疼,商雪舞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连宇文
第九十三章 山难阻水
见她欲言又止,道涣接着她的话说:“除非,那个商雪舞就是她身边亲近的人!”
听了他的话,星河却直摇头,“宇文荻自襁褓之中,就在上大将军夫妇身边,亲近的人也都在西北……而且杨氏虽然家族庞大,主枝却单薄。上大将军是长房独子,几个姐妹们都是远嫁,京中根本没有亲近的家眷。”
“那宇文家呢”
独孤渃随口一问,便把星河给问住了。
一直都把宇文荻当成了杨家的人,但其实她却是大将军宇文烈的嫡亲妹妹。
独孤渃接着说:“虽然宇文荻从小在外,但血浓于水,总有些家族亲情在。如果商雪舞是宇文家的女眷,她出手庇护一下,也不无可能。”
虽然星河很清楚宇文荻为什么身在长安,却没有回到宇文家去。但独孤渃的话也不无道理,任宇文荻再想回避,却仍是宇文家的一员。
星河赶紧从袍袖中取出一折名册,在长桌上铺展开来……俯下身子,从前往后,细细查阅着……
看了几页,她忽然停了下来,慢慢抬起头,惊讶的说:“还真有!宇文烈有个妾侍,名曰唤雪。年庚三十,出身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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