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怪有田有点钱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懒狮子
虽说如此,也不代表着邬真就能坦然接受就是了。
对邬言擅自把自家坊主派出去差一事,邬真原本就颇有微词,而后从谷辰处听闻遭遇鬼岩种的际遇,当即被无以言喻的恐慌所俘虏。而后跑去紫辰阁跟姐姐忘情地吵了一架,指责他把文职的少监司派出凶险莫测的荒野,甚至还扯出了尚因鬼岩种罹难的事情。
三弟罹难对姐妹俩都是难以抹平的心伤,当时气氛僵硬到不行。
至于稍后怎么回到常夏宫里邬真已记不得了,但确实扑在被窝里结结实实地哭了一场。哭过又睡醒后邬真情绪清爽了许多,而清醒同时便对昨天的失态行径而生出了深深的懊悔。
“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呢……”
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也困窘得双手掩脸,而当时则是恨不得挖洞把自己埋起来。
邬真原本就是邬氏勇猛血裔中罕见的温婉性格,换成平时绝不会做出这般失态的行径。一则鬼岩种确实在邬真心中留下忌讳的阴影,二则谷辰亦是邬真倾注特别关切的男子,两项元素叠加下令女司书前所未有的动摇,进而才会上演姐妹喧哗的戏幕。
邬言当然不可能预知木野集有鬼岩种潜伏,而当初向掌府提出租凭铠车的人还是自家坊主。这样想来的话,最该做的事情就是去向姐姐道歉,就前天乱发脾气的事情。
除此以外,包含招待宾客在内,格物坊那边也有众多事务需要处理。
尽管心里很清楚,但不知为何就是提不起劲头来,结果这两天邬真便呆在常夏宫的寝室,足不出户地和雀鸟做邻居。什么都不管的宅居生活,对女司书来说倒是相当新鲜的体验,但邬真也清楚这样的日子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唉,到底该怎么做呢……”
端起粥的女司书,不禁低叹了声。
“看你长吁短叹的样子,有什么麻烦事吗”
旁边传来芭芭拉女吏的关切问询。芭芭拉从邬氏姐妹幼时起便照顾着她们,很清楚邬真偏柔的性子,因而出言鼓励着她。
“诶,小姐你是邬家难得的好脾气主儿,心里的顾忌往往比别人要多。当然这样也不错,但始终犹犹豫豫的也不是办法。倘若真遇到什么解不开的问题,不妨学学大小姐,别多想先莽一波。”
“莽、莽一波”邬言愕然。
勇猛突进是邬氏家风,从黎阳公到邬尚皆是有事做了再说的主儿。这样的家风固然带来不少问题,但其豪迈作派也赢得黎阳民众的崇拜敬仰。只是对邬真来说,突然间要模仿姐姐那般的刚猛处事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芭芭拉当然知晓邬真的难处,为啥今天她突然提到这个
难道说若有所觉的女司书惊愕望向女吏,而芭芭拉则露出略有捉狭的笑意。
“小姐真是被深深依赖着呢,那位正在客厅等着呢,要见他吗”
。
297章 好茶招待
黎阳领位于十二诸侯领中最南端,以丰沛自然资源而闻名。因和南蛮境相邻的缘故,诸多南蛮的珍禽异兽和缤纷物产也得以流入黎阳地方,而作为统治诸侯的宫殿,常夏宫当然是其精华荟萃之处。
好比说,这杯用来招待宾客的花草茶,便是用南蛮部族进贡的上好药花炮制而成,哪怕没经过化蕴萃炼,其溢出灵梵也浓郁到足以媲美下品灵药的程度,饮下两口便有涤荡肺腑、令人神清气爽的感触。
“啧啧,不愧是诸侯世家啊……”
端着花草茶的谷辰,禁不住呼出口气。
尽管格物坊当前财务状况已摆脱赤贫而朝小康迈进,但像这般有市无价的奢侈品还远远超出格物坊的消费力。倘若参照“茶、上茶、上好茶”的梗来理解,那常夏宫毫无疑问是把他当成贵宾来招待。
尚未婚配的年轻男子,前来常夏宫登门求见邬氏公主,从礼节来说当然是相当不妥当的。然而谷辰是领府聘用的职员,若以“奉命传达掌府意见”的名义来拜访,那多少还在常识容许范围内。
当然,礼节归礼节。
“来者是黎阳府近来风头最劲的少监司”,以及“二公主邬真正担任其辅佐”的实情,实际上也早已为常夏宫上下知晓。此刻谷辰端着茶杯在接待室等候,只觉得无数视线从前后左右的隐蔽处刺来。
“那就是少监司好年轻啊!我还以为当监司至少都要长白胡子。”
“看上很普通的样子。听说他做的东西被兵曹尉当成宝贝呢,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就连那个芭芭拉女吏都对他赞不绝口哦说除了当家的以外,两殿下为某人吵架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呢。没本事的男人可做不到。”
“咦那不是说,今后有可能……”
哪怕不用风触扩张知觉,谷辰耳边也隐约飘来墙角的窃窃语声,这种时候要假装没听到反而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常夏宫至今还保留着上百名侍女仆役的编制,然而该侍奉的对象们却像被厄运吸引般纷纷远离本家宫殿,结果侍女们在无聊时光中累积过盛的好奇心,此时间都涌到久违的来访者身上。
无奈的谷辰低头啐饮着茶水,心里却暗暗叫苦不迭。幸好没多久外侧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同时伴随着侍女们的惊慌喧嚣。数息后接待室的门被人推开,消失数日的女司书以穿着丝袍华服的罕见姿态出现在谷辰眼前。
“公子!”
“邬司书……啊不对,真殿下。”
谷辰下意识叫出邬真名字,随即察觉场合不对而改称殿下。
商离皇朝涵盖东大陆的辽阔疆域,被划分成十二个诸侯领,每一诸侯领都有着媲美春秋列国的人口和实力。邬真是统治黎阳领的诸侯邬氏的公主,就身份上当然是有资格被冠以“殿下”之名的。只是相比起单纯的邬氏公主,“贤德俱备的女司书”印象无疑要更加强烈,因而多少人都有意无意忽略了这点。
“没经允许便擅自旷工,真是非常抱歉。”
在侍女拥簇下踏进接待室的女司书,相当惶恐地朝某人低头致歉。
作为侍奉诸侯本家的家政菁英,常夏宫侍女皆接受过严格礼法教育。纵然如此,诸侯公主朝一介布衣低头致敬的光景,也还是在侍女中掀起阵阵难以掩饰的惊呼波澜,投向某人的视线顿时强烈许多——
跟其它诸候府类似,在黎阳府任职的官僚几乎皆是效忠邬氏的家臣,不过坊造司却是其中例外。坊造司必须由坊司担任,而坊师在乘黄诸邦有着相当超然的社会地位,也是少数既使受聘领府也不影响其身份的例外。
另一方面,邬真亦是诸侯本家里罕有投身基层政务的人材。两项要素叠加,才生出本家公主向领府雇员低头这类原本绝无可能的情形。尽管众人在理性上知晓这点,但实际目睹时还是受到感性上的莫大冲击。
谷辰本人亦是如此,满头黑线地招呼着女司书。
“呃,殿……邬司书,总之你先抬起头来。”
“是。”
邬真闻言顺从地抬起来。
看来相比起诸侯公主的身份,她对辅佐少监司的立场明显更有自觉。这点当然值得感激,但对看惯女司书朴素职装的谷辰来说,初次目睹诸侯公主的华服装束,惶恐之余不禁生出惊艳的感觉来。
“这个嘛,该怎么说呢……”注目眼前微微偏头的女司书,谷辰难为情般的搔着脸。“看到这样装束的邬司书,有种‘原来真是公主殿下‘的感觉呢。”
“咦咦咦”
邬真闻言眨眨眼睛,低头看着自己身上。
先前听芭芭拉提到谷辰在接待室等候,邬真便中断早餐匆匆奔过来,这时才察觉自己身上穿的是相当随便的家居服饰,当即羞得脸红耳赤。
“我、我听到公子过来便……让你看到如此不成体统的模样,真是抱歉!”
“哈哈,不必介意啦!哪怕把十二诸侯家公主都搬出来比,咱们邬家女儿也是格外有魅力的主儿。男人要是器量不够的话,可没法驾驭得住哦”
插嘴进来替邬真解困的是芭芭拉。这位有着母水牛般威猛身段、统管常夏宫内外诸务的女吏,一边以南蛮民特有的豪爽拍着谷辰肩膀,说着“小哥儿好久不见”,一边挥着巴掌把侍女纷纷赶出接待室。
“你们慢慢聊,有什么需要吩咐门外侍女就好。”
这样说着的芭芭拉带上厚实门扉,于是硕大接待室就剩下谷辰跟邬真两人。
陡然沉静下来的氛围让谷辰最初略不知所措,随即很快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抬头望向女司书,岂知这时邬真也恰好抬头望过来。视线交错的瞬间,女司书脸色微微泛红,低头致上恳切的辞言。
“那个,稍后我就回格物坊,还让公子特意来常夏宫一趟真是抱歉。”
“嗯,格物坊的事倒是不急。”谷辰摇摇头。毕竟名义上他是来传达掌府话语的,而今次谈话会朝何方向走则取决于女司书的反应。“事实上,昨天我去紫辰阁见了掌府。”
“咦见姐姐”女司书肩膀猛颤了下。“她、她说了什么吗”
。
298章 勇者恶龙
邬言打算先派遣谷辰往皇领成汤游学三年,继而再以照顾谷辰的名义让邬真前往辅佐,从而确保妹妹远离蜃楼及鬼岩种的风险。如此这般的曲折调遣,明显费了女掌府不少心思,但关键的女司书要是不点头的话,那事情根本没得谈。
昨天跟邬言恳谈后,谷辰也算大致理解了掌府女杰的心思。虽然他本人对皇领游学缺乏兴趣,但若捎带上女司书避难的意义,那也并非没有考虑的余地。故而谷辰才接下女掌府的差遣,来常夏宫询问邬真的意见。
至于如何把这番咋听起很荒诞的想法有条理地传达出去,并确保女司书能确实理解,让谷辰着实伤了不少脑筋。此刻在常夏宫接待室,谷辰从蜃楼威胁出发,谈到前往皇领游学的建议,再扯到对皇领氛围不熟可能需要辅佐的情形,一路下来花了大半时辰,直得说口干舌燥。
邬真一开始还颇认真地听着,随着话题进展到游学及派遣,更露出掩不住的惊愕神情。对有贤才淑丽之称的女司书来说,要猜出姐姐这番安排的幕后真意实在不难,这点从她很快转为僵硬的脸色上就可看出。
当然就算如此,谷辰也还是得把话题进展到最后。
“……事情就是这样,邬司书,你觉得如何”
“感谢公子好意,请恕我拒绝。”
从女司书口中吐出毫不意外的拒绝之辞,而那格外生硬的语调里则蕴含着此前未有的激烈情绪。对从未见过如此模样女司书的谷辰来说,让他相当吃惊。
“我邬氏自皇朝建立时便在此黎阳开拓经营,薪火相传三十七代至今。我也是邬家的女儿,在父亲姐姐与强敌舍身奋战时却独自躲到后方逍遥。倘若先祖地下有知,恐怕也会愤怒哀叹吧真虽愚钝,但却做这等有辱家门之事。”
应该说不愧是继承邬氏勇猛血脉的后裔女司书的叮咛言辞中有着滚烫的热度,感觉就像用意志硬压下熔岩湖的盖子,让谷辰不禁肃然起敬。也正因为如此,他也有更需要确认的事情。
“我理解邬司书的想法了。但目前情势相当严峻,留下来的话有大概率要跟鬼岩种对上,这样也没关系吗”
谷辰刻意提到的“鬼岩种”,是持续祸害黎阳地方的大荒怪。尽管历代邬氏都为鬼岩种所苦,但在女司书的情形来说却更为沉重。其弟邬尚为鬼岩种所害,其父黎阳公则在前线和鬼岩种死战,而按照女掌府的说法,她倾注感情的某人亦跟鬼岩种有牵连。
留下来就意味着今后要无数次面对畏惧的心魔。谷辰明确揭露了这点。
听闻畏惧之名的女司书,身体猛颤了下,随即却毅然昂起头。
“邬真不才,愿赴国难。”
如此断言的女司书,并非没有畏惧。
肩膀颤抖,眼角含泪,纵然如此,却依旧坚持留下来共赴国难。那骄傲且倔强的姿态,和平日典雅端庄的模样有着截然不同的魅力。谷辰看得目眩神迷之余,也不禁回想起此前见过的另一女子来——
和贤淑女司书展露的刚毅觉悟相反,另一位邬氏公女,以女杰威名扬威诸邦、以铁腕统治麾下领邦的女掌府,在昨日拜托他说服妹妹的时候,则是露出了平时绝无可能看到的虚弱相貌。
数年前三少罹难的动荡令黎阳国势急剧衰落,自那以来邬言便为领邦政务而殚精竭虑,明明如此却依旧为妹妹幸福竭力打算着,这番情义令得谷辰感动之余亦不禁心生怜惜。
一者为掌府,一者为布衣。
虽然当时谷辰曾怀疑自己到底有否怜惜那位掌府女杰的立场,然而此时此刻目睹女司书的倔强模样,心中却再度涌出和女掌府时类似的复杂情绪。两股情绪如倾注火盆的沸水般在心中纠葛着,而在那些肆意翻涌的情感浊流中,一些可确实把握的事物隐约浮出水面。
谷辰紧皱眉头,把注意力集中到那浮出浊流的事物上,拿出全身力气去将其拽出来。那股充斥着激昂与动荡的情感热流,很难用语言加以描述,谷辰拼命翻转着脑筋,最后总算找到一点能将其具现化的概念。
“被囚禁的,公主吗……”
谷辰自言自语着。在地球侧的神话传说中,常有公主被恶龙囚禁在荆棘高塔中、等待勇士前往救助的范式。
当然,不管女司书或女掌府皆是兼具魅力跟迫力的主人,和地球侧那些在高塔上等待救助的娇弱公主全无半点相似。然而,倘若把造成黎阳领当前窘境的鬼岩种及相牵连的蜃楼等祸害,视为抽象概念上的“恶龙”,那它确实用其暴虐手段把姐妹俩给囚禁在无法挣脱的悲苦命运中——
只要鬼岩种的祸害持续,黎阳公就无法从前线烽火中脱身。
黎阳公一日不回归,邬言就得被困在掌府尊位伴随的重荷中。
父亲姐姐被绑死,邬言就势必献身般的支持家业,不可能追求自身幸福。
如此这般重重缠裹的死结,牢牢绑着邬氏姐妹,将她们持续扯向看不到希望的深渊。邬言派遣谷辰往皇领游学的想法,实际上已是女掌府渴望挣脱命运的拼命的绝望的一击,但结果来说却依然被命运的恶意给挡了回来。
理解到这等程度,谷辰也总算能坦然面对自己涌出的怜惜。
无论掌府邬言还是司书邬真,皆是令谷辰抱持好感和敬意的杰出女子,也正因为如此,谷辰才对她们被暴虐命运所囚禁的事实而生出深切的怜惜。
这点毫无疑问。
只是谷辰无法确认,自己该在姐妹俩的命运中扮演何种角色是萍水相逢、漂泊远去的路人甲还是默默陪伴、予其慰藉的同行者抑或是……
谷辰下意识地抖了下。
多数情况下,谷辰都是行动谨慎且富有自知之明的性格,然而此刻从脑海涌出的念头,却和以上两项特质扯不上一丁点关系。那堪称狂妄无知到极点的想法,让谷辰紧握双手,只觉得腹下如同着火般的变得滚烫,呼吸亦为之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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