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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又向前十余里后,一片丰饶的农田出现在眼前,微风吹拂,麦浪阵阵。
一批与他们数量相当的车骑,也赫然出现在面前,他们正在劈砍一座小沟壑上的桥梁,放火焚毁道旁黄橙橙的粟麦,这是为了延缓秦军大部队的追击速度,并毁掉西河的粮食。
“是六国群盗的断后斥候!”
众人眼前一亮,苦追多时,他们终于逮到了敌人的尾巴,敌军大部队,只怕离此不远了。
对面的六国群盗也发现了杨喜等人,立刻重新集中,开始列阵——立刻撤离才是明智选择,但这半年来每战必捷,楚军有些飘了。
“抽刃!”
杨喜大声命令五骑调头,去向骑兵都尉汇报情况,自己则带着剩余人结阵。
他们亦无退却的余地,大军有大军的战斗,斥候也有斥候的交锋。
半个月前,杨喜作为王离军中的斥候骑长,曾遇到过一群北伐军斥候,那时候,他却毫无战心,反而将降书包裹着石头,重重扔了过去。
那时他的,失去了亮剑的勇气。
记得刚投诚后,北伐军的军法官曾问过降卒们一句话。
“汝等从胡亥之召,与北伐军为敌,可曾想过,自己为何而战?”
当时,杨喜答不出来。
他的祖辈们,知道自己为何而战:
为了响应君父号召,报西河百年之耻,为了使诸侯不再卑秦,这是老秦人的骨气!
他的父亲,也知道自己为何而战:
为了始皇帝的梦想,为了军功爵而战!
而他们这代人,成长在一统后,却连徭役田租都应付不过来,当服役再无利益可言,人们也渐渐失去了祖辈的战心。
只因为官府的征召令,和逃役的严苛惩罚,被迫离开家园,踏上战场,军吏天天喊着平叛立功,众人却毫无兴致,念着身后的家。
而现在呢?
为何一度丧失战心,丢掉武器的他们,要重新拾起兵刃,站在这面旗帜下?
“汝等可知,这是何处?”
杨喜咬着牙,盯着远方耀武扬威的六国群盗。
“此乃吾辈之乡!”
这是黄土一望无际的秦川,这是他们的家!
是谁给你们的勇气,在此胡作非为?
吾等为何而战?那个问题再度萦绕在杨喜心中。
“不为君王之荣。”
“不为官府之律。”
甚至不为军功和虚无缥缈的荣耀。
秦人为自己而战。
秦人为家园而战!
杨喜亮出了自己的剑!
它或许一度尘封生锈,难以出鞘。
但今日赫然亮出,依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一度失去的勇气,回来了!
随着杨喜,故秦骑从们刀剑出鞘,百余骑从跃马而出,冲向敌人,喊出了他们的新口号!
“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
……
ps:赶在开船前最后一分发出来,有点匆忙,有错字记得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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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 第916章 斩项籍者邑万户!
“秦与六国间没有和平,也不是真正的统一,只是十二年的停战……”
而那曾烧遍六国大地的战火,终究还是烧到了秦国本土。
前锋在百里外追击六国军队,黑夫率大军紧随其后,一路看下来,西河早不复司马欣口中的繁华安宁。
通往蒲津的驰道两旁,原本种植了两排松柏,规整有序,但六国军队为进攻西河各城,大肆砍伐,用来制作兵器和攻城器械,眼下只剩下一个个光秃秃的树桩,而道旁的粟、麦田亩,也或被抢割,或被烧毁,或被穿境而过的六国军队,踩得乱七八糟。
如此看来,今年的西河,恐怕要绝收了……
一路走来,路过了几个亭舍、乡邑,都是空空无人,好似被一群野兽袭击过——亭门被撞开,里墙被推倒,常能见到血迹和伏尸,群鸦盘旋的地方,就一定能找到罪恶的遗迹。
奉黑夫之命,每当遇到尸体,蒙着布口罩的驰刑士立刻奉命向前,能葬则葬,不能葬,也必须一把火烧了,以免战后恶疾滋生。
尽管被祸害得十分残破,但在大荔,在临晋,在西河任何一个北伐军收复的城邑,黑夫都受到了当地幸存者的热切欢迎——其热切程度,竟与他当年在云梦泽举兵,打回安陆县时无异……
“西河人盼王师久矣!”
侥幸未死的当地三老伏在黑夫马车前哭泣,现在的他们,根本不想管这“王师”其实是过去一年多里,官府口中的“南方叛军”。
在当地人看来,能驱逐六国群盗,解救西河百姓者,便是王者之师!当六国军队撤走,又见秦旗开进临晋,一时间人人奔走相告,如枯木逢春,更自发组织了众人来城前相迎。
黑夫让人将三老扶起来,解下大氅披在他身上,叹息道:“只恨奸佞赵高引狼入室,恨逆子胡亥弃西河百姓,也恨黑夫不够快,迟来了!”
被六国军队占领的这二十来天里,西河真是饱受凌虐,六国遗贵打的本就是复仇的旗号,西河便独自承受了六国之人,对秦的十代之恨。
黑夫亦向西河人做了承诺:
“一切在抵抗群盗时牺牲者,皆赐爵一级,尊为忠士。西河遭群盗烧杀抢掠,受损极大,但凡贼子所过之县,今岁田租、市税、徭役皆免,且县中粮田多为楚人所烧,幸而关中即将秋收,不日将有大批粮食运来,赈济难民!”
西河人听闻,免不了喜极而泣,但也有幸免的男丁大声请愿道:
“请将军勿要免除西河之戍役!”
“请将军让吾等参军入伍,为父老亲眷报仇!”
群情激奋,恨不得立刻拿起武器去追贼,这让随军而来的幕僚韩胜十分欣喜,事后朝黑夫贺道:
“恭贺君侯,今又得十安陆也!”
众所皆知,破武关时,北伐军十万人里,安陆人便独占一师,此外亦有不少安陆子弟,担任各级军吏,这是因为自一年多前,安陆残破,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安陆人,遂全民皆兵,老弱在后方安置,青壮几乎全部入伍,跟着黑夫从南打到北。
西河虽然不大,但却足足有十个县,户十万,而眼下这些在六国屠刀下幸存的西河人,未来足以成为黑夫对付六国的铁杆……
历史上,以复仇之名,祸害的关中区域更广,也难怪刘邦能屡败屡战,最终赢了楚汉战争,因为其背后,是数百万恨透了楚人,渴望报复的秦民啊。
“我只愿再灭六国后,此地永无战争。”
黑夫从未怀疑过,自己将赢得最终胜利,他在意的只是,花费的代价和时间。
而眼下,一个提前结束战争的机会,眼看就要稍纵即逝了。
大军抵达临晋时,前方索敌的骆甲、李必二将也派人来回报,说六国联军分南北两部,北边是赵、魏,撤至夏阳,欲从龙门渡口,乘船返回河东,南边是楚军,目前在蒲津,那儿有搭好的浮桥……
“六国撤退,比我想得要快。”
黑夫有些苦恼,对他来说,西河无疑是决战的好地方,不但人数占优,随时能从咸阳调拨粮秣士卒,更妙的是,西河人会很乐意为自己堵截敌人,通报消息。
但彼辈撤的倒是快,这不符合黑夫了解的项羽脾性,是铁蛋开始听人劝了?还是……
六国后方出了问题。
黑夫想起了楚使武涉曾提议的辽西、辽东势力,但相比与此,更可能的是,他入武关时,下令江东对淮南的进攻,奏效了,楚人后方起火,再无死战之心。
“如此看来,倒是我那命令,太急了?”
黑夫很无奈,但古代军事通讯就是这样,相隔千里的沟通,远远比不上战局的急剧变化。
眼下他们能做的,只是迅速抵达大河,能歼灭多少,就歼灭多少!
他问前方信使:“蒲津方向,敌军谁人断后?”
信使回禀所见:“断后之军,除了楚军赤凤旗外,还有上柱国项的旗帜!”
“项籍!?”
黑夫顿时眼前一亮,立刻起身登车,向东一指:
“留下辎重,三军轻装俱追!”
将为三军胆,而项羽,便是六国之胆魄!
“若能在西河斩了项籍,就算将其他人全放走,此战,亦是完胜!”
……
作相同想法的,可不止黑夫一人。
七月下旬,骆甲、李必两名降将所率的车骑部队,经过数日行进,已击破了不断阻碍他们的楚军后阵斥候,抵达蒲津渡口旁的大河高岸。
这年头的黄河,还没后世那么浑,众人眺望见波光粼粼的大河宛如玉带,两道舟船连接而成的浮桥横跨而过,直通河东……
六国联军中,赵魏以及楚军大多数人本就欲撤,唯独项籍想在西河决战,但在得到淮南遭攻击的消息后,一贯恋家的项籍也终于听了仲父亚父之劝,只能含恨答应暂且撤兵。
眼下,五万楚军正在通过狭窄的浮桥,徐徐渡河,战利品和辎重已过泰半,留在西岸的军队也所剩无几,唯独项籍的高牙大纛,连同数千亲卫,还树立在津口处。
“迟来一步,还是叫群盗跑了。”李必看到这一幕,有些遗憾。
“但若能咬下那尾巴,也不算一无所获!”
他的同僚骆甲却盯着那面项字旗,指着那边道:“那应是在重泉城斩了他们上司王翳的六国统帅,项籍。”
这些日子来屡屡立功,眼下从最前方回来禀报的骑率杨喜跃跃欲试:“都尉,若能斩了此人,便是斩将夺旗之功,岂不更好?也算能给死难的西河父老一个交待。”
骆甲则摇头:“当日王翳将军围重泉,派吾等提防东面,孰料项籍却绕道从北而来,溃围而入,王翳将军欲战,却为项籍亲自突入中阵斩杀。据活着回来的人说,此僚有万夫之勇,无人能当其一合,其麾下车骑骁勇,奋力并进,不亚于上郡甲骑,还是小心为妙!”
“楚人骑马再好,能比得上秦人?”
杨喜有些不信,先前他也带队遭遇过一些楚人车骑斥候,但那群在马上做不到动作自如的小矮个子,都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很快,众人就都将骆甲提醒的“小心”抛之脑后了。
又有两批北伐军抵达此处,他们一部是垣雍所率的“轻兵”,一部则是光着脚的越卒摇毋余部。如今秦军车、骑、徒加一起,足有万人,而对面项籍身边的人,却不断去往东岸,越来越少,只剩下三千余……
眼看我强敌弱,有心进攻的人越来越多。
而垣雍带来的一个消息,彻底点燃了这万人的战心。
“武忠侯有令!”
传令兵在河岸聚集的前锋踵军面前飞驰而过,大声将黑夫的原话告诉所有人:
“斩项籍者,购千金,邑万户!”
……
ps:今天还是只有短小无力的一章。




秦吏 第917章 万人敌
站在浮桥上,回过头,项梁能看到那杆项字大旗下的高大身躯。
这些天的了解下来,只能用四字形容项籍在六国联军里的地位:
“中流砥柱!”
此情此景,项梁很早就预料到了,十三年前,家族秘密举行的项燕葬礼上,众子弟或泣或呆,唯独项籍抹去眼泪,睁大一对重瞳,在项燕灵位前立下誓言:
“必覆秦国,为大父复仇,为楚国复仇!”
一席话说下来,让气氛低沉的项氏家族为之一振!
从那时候起,项梁便开始重点培养项籍,此子是项氏第三代的翘楚,是楚国未来的希望。
但项梁未料到,项籍在自己放逐边塞期间,竟靠着一路奋战,当之无愧地成了楚国与项氏的继业者……
但他内里的性情,仍是原先那般。
“籍儿还是没变。”
项梁记得,在项籍十来岁的时候,自己让人教他楚国的《鸡次之典》,楚史《梼杌》,但项籍表现得极其不耐,轰跑了那些楚国灭亡后无处可去的老史官。
项梁又让人请来名家剑师,教项籍学剑,但项籍自持一身蛮力,轮着未开封的钝剑,将剑师们打得抱头鼠窜,又不成。
当项梁恼怒地问他到底想学什么时,项籍说:“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
于是项梁才开始教他项氏祖传的兵法,项籍大喜,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学。
眼下,项籍大概处于万人敌和十人敌中间。
有百夫不挡之武力。
也有万军中牵针引线的兵形势家才能。
所以,项籍的用兵之道,游离在猛将与统帅中间。
这才是最要命的。
项梁忧心忡忡,喃喃道:“但一个真正的兵家,该像王翦那般,在安全的地方指挥自若,怎么会将自己置之于险地,亲自断后呢?”
……
“请上柱国渡河!”
蒲津西岸,楚军士卒也在呼喊同样的话:“吾等断后即可!请上柱国速速济河”
项籍回首看了看浮桥上仍挤得满满当当的楚军,却笑道:“籍与楚国子弟数万渡河而西,便要将汝等带回去,否则无颜见淮南父老,岂有先撤走的道理?”
说着,他骑着马,身位又往前了一步。
身旁的一位羊裘少年也同样跟上,却是与项梁一起在塞北受尽苦寒的项庄。
项籍瞥见这位冒自己之名,遭秦吏虐待的堂弟,他多年的塞北生活,练就了一身好骑术,但眼下,握缰的手却在微微发颤——这还是项庄第一次参与战役。
“怕了?汝可先退。”
项籍目不转睛,盯着远方数量外的高阔河岸,那儿的秦人,如同乌鸦聚集,越来越多。
项庄舌头被秦吏割了,无法说话,只能发出呀呀的声音,眼下被项籍质疑,他涨红了脸,手舞足蹈也难以表达自己的想法,遂一手重重砸在胸膛上,另一手则抽出了佩剑,遥指远方的秦旗,重重劈下!
“你待会要为我刈旗,以证汝勇?”
“有胆气,是项氏男儿。”
项籍笑了,看着项庄刃口有些残缺的剑,唤来自己的亲卫,将一柄剑交付给项庄。
剑鞘不甚起眼,但项庄抽出那剑柄来,却见剑式古朴,似是吴越之刃,但又与一般古剑不同,乃是铁制:釽从文起,至脊而止,如珠不可衽,文若流水不绝……
他一时间爱不释手。
“剑名‘工布’。”
项籍道:“据说此剑为欧冶子及干将为楚王所铸,凿茨山,泄其溪,取铁英,作为铁剑三枚。一同铸出的还有一柄‘龙渊’,一柄‘太阿’。龙渊不知所踪,太阿为秦人所夺,便是秦始皇所佩天子剑。”
“此番西来,我本欲以此剑,断秦之太阿,绝秦之社稷,只可惜……”
可惜黑夫先占咸阳,而自家后方又失了火,项籍距离秦始皇的骊山陵只有三百里,睡梦间甚至能梦到自己烧了咸阳,烧了那罪恶的宫室,大火三日不绝,但醒来后,却终究只能半途而废!
项庄听闻此剑如此特殊,遂连连比手推辞。
“拿着!”
项籍却将剑入鞘,扔到项庄怀中。
“吾好用戟,敌不能近身,短兵无所用也,且为我负此剑,一会,就跟在我身边。”
他对项庄笑道:
“我的后背,便交给你了!”
项庄一愣,将剑负于背后,用手敲着自己胸膛,目光坚毅。
他错过了项氏崛起的诸多大战,好在,还有机会与堂兄一起战斗。
这时候,远处河岸上的秦师,动了。
随着激动的叫声,在黄色河岸上跃出了一众骑影,那是一群持长矛而穿着轻甲,头戴小皮帽的骑从们,他们从斜坡上驱马而下,背后还跟着无数的骑影,带着大地的动摇一齐攻向楚军!
同时,秦人的车兵、徒卒,甚至是光着脚的越兵,也纷纷冲下河岸的高坡,从左、右、前三方向津口杀来,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刚刚赶到的秦军前锋人数近万,而反观楚军这边,还守在西岸断后者,不过三千!
就算发觉秦人意图,一部分在浮桥前等待过去的楚军被迅速调过来,一些船只也开始朝西岸移动,但前后两阵加起来,人数也不过五千。
项籍却对这种以少打多的仗,习以为常,依旧谈笑自若:
“秦人不知会悬赏我的头颅多少黄金户邑。”
“但项籍之首,可是要用命来取的!”
三千随项籍转战中原的楚军,有车骑也有手持长戈的步卒,此刻竟没有犹豫,没有退却,而是牢牢站在松软的河岸上!
观察了周边地势许久,这场仗要怎么打,项籍心中已有定数。
“随籍破敌!”
随着他挥动长戟,身后大旗摇晃。
项籍一马当先,奔驰而出,项庄背负工布剑,必须利用自己高超的骑术,死死盯着堂兄后背,才能赶上他的速度。
楚军这边的步卒仍在原地,结成坚阵,但其车骑竟动了!
一千楚军车骑,也如同无数支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他们没有直接与秦人交手,反而往向河岸左侧的潮湿区域而去!
……
正如项籍所料,在黑夫“斩项籍者购千金,邑万户”的命令下,秦人战斗的目的,不止是保家卫国,驱逐群盗了。
更是重赏之下,人人皆为勇夫!
从斜坡上的河岸冲下来时,骆甲已不在最前方,他满目皆是涌动的马屁股,以及四蹄带起的黄泥。好在队列前排的骑率杨喜等人,都有效的控制着队伍,阵列没有因为拥挤而过于混乱。
但混乱却出现在,那面醒目的楚军赤旗从远处掠过时。
“项籍要逃!”
有声音从前方传来,顺着马头方向,骆甲能看到,一里开外,夏日的强风鼓动着军旗,上面只写着一个大字“项”。
看上去,项籍的军旗及千余人离开了其阵地,,向左侧另一座浮桥移动,似乎想脱离战场,这使得秦军车骑稍作犹豫后,一分为二。
前锋成分杂糅,没有统一指挥的弊病出现了。
李必立功心切,让杨喜等人一马当先,以车骑主力紧追项籍旗帜,向河岸左前方移动。
越校摇毋余带着跣足越兵,嗷嗷叫着紧随其后!
只剩下垣雍谨慎,还跟着骆甲的脚步。
隔着很远,骆甲亦能看到,那些追击者身下马匹,在湿润河岸上留下的深深蹄印!
他感到了危险。
“停下!”
下沮泽,进退渐洳,此骑之患地也,骆甲虽是从骑将直接升为骑司马的,但这点常识,却还是懂的。
但有的人,却在临阵时为气血激情所引导,将往日所学忘得一干二净。
骆甲在疾呼,振臂大声呼喊,让人摇晃旗帜,击打金钟,想要阻止这种愚蠢的行径。
“别去!”
“那是诱饵!”
“是陷阱!”
但一人之呼,难敌百马之鸣。
后方的金钟来不及敲响,士卒们眼睛里只有项籍的旗帜和人头,被仇恨和重赏刺激得红眼的众人,由杨喜带头,从军吏到骑从,竟丝毫没有迟疑,而是朝那面项字大旗径直冲去!
杀了项籍,就能赢得富贵侯位!
杀了项籍,就能结束这场战争!
但下一刻,留在津口处的数千楚人步卒动了,他们齐齐向左侧移动,如同一把铡刀,将突入冒进,追击项籍旗帜的秦军车骑,一截为二!
泥泞的河岸陷入了鏖战,在湿软泥土上难以发挥优势的秦军车骑,与下马步战的楚兵厮打在了一起,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事情发生在片刻之内,骆甲有些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以身为饵,牵扯我军,这项籍,真是六国联军之首么?怎么打起仗来,跟一个率长、司马差不多,全不要命……”
但却格外有用,一举扭转了人少、势低的劣势。
眼看李必、杨喜他们那边陷入了苦战,接下来如何办?骆甲第一次当上都尉,有些失神。
好在,他身后的安陆人垣雍不愧是长期跟在武忠侯身边,耳濡目染其用兵之法,瞬息之间,就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继续向前!”
垣雍令众人弃车马,以长矛开道,步行前进,手则摸着向腰间的燧石和烟矢。
“烧浮桥!将项籍,困在西岸!”
……
ps:第二章在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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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 第918章 重瞳子
黑夫直到一日后,方才抵达蒲津战场,这儿两座浮桥早已烧毁,只剩下焦黑的浮木漂在岸边,微浊的河水冲刷着岸边堆积得密密麻麻的尸体,不论秦人楚人,他们的血已渗入湿润的泥土中。
而楚军主力,包括项籍本人,则早已在对岸的河东蒲坂城了。
“下吏等使项籍走脱,其罪当罚!”
李必、骆甲、垣雍,还有杨喜,除了战死在蒲津的越校尉摇毋余外,所有幸存的将领都垂首伏在黑夫面前,却难以说清楚他们究竟是怎么败的。
垣雍一五一十地描述经过:“当时我军万人居河岸上,楚军数千于河岸下,二成是车骑,其他均是步卒。”
“项贼以己为饵,带着车骑及旗帜往左移动。李必、杨喜以为项籍欲逃,遂追之,却为其步卒所拦,将我军截为两段。但左侧处,仍是我军人数占优,故下吏决定,与骆甲司马先烧右侧浮桥,断了项贼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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