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故而,从那天开始,我便知道,夏公打心里认定,我一定能成为名垂天下的大将军,为他立下彪炳功勋!”
“而韩信也认定,夏公,便是我虽死不易的主公!”
“故而,我绝不可能重蹈夏公与始皇帝之事。”
“我只能做夏公的将军,一如李信效忠于秦始皇!”
“此韩信之信也!”
赵衍还欲再劝,韩信却止住了他:
“赵衍,我知道你建言皆是为我着想,但你若再提此事,我便要不念两年来的同袍友人情分,将你以离间罪处置了!”
“将军既如此易信于人,便好自为之罢……”
赵衍叹了口气,作揖退下。
而韩信的军令,也随之传遍全军都尉、司马们手中:
“一月之内,必取蓟城!使六国之地,尽归于夏!”
“冬至日,便是夏公三十七岁寿辰。”
“而煌煌燕都,便是韩信与北军献上的贺礼!”
……
ps:最近在外为下本书实地取材,走走山川古迹,逛逛博物馆啥的(这就是你一更的借口?),回来晚了(这才是),今天还是只有一章。
秦吏 第1019章 饮鸩止渴
韩信贼猛。
若用后世的话形容“代王”韩广的心情,这四个字再贴切不过。
“从十月中到十一月,不过半月时间,韩信便连败代兵,杀我部将王黄,夺取了蓟城,全据广阳郡……”
身处上谷郡府沮阳,韩广听得前线败仗连连,忧心得连摆在面前的小羊羔肉也吃不下去。
同样是姓韩,差距怎那么大。
他本是上谷小吏,在数年前的反秦风浪里以上谷戍卒造反,占据上谷与代郡,又通过与臧荼“互王”,得到了代王的王号。其后两年,陆续在燕赵崩溃之际,扩张得到了雁门、渔阳、广阳,一时间竟成了北方最强大的反王——当然也是硕果仅存的一个。
他与匈奴人的勾结,却是受到了范阳人蒯彻所诱。当年韩广曾收留同族人,秦始皇帝的方术士韩生,蒯彻寻来,欲通过离间秦朝君臣以乱天下,便与其结识,就在黑夫渐次扫平诸侯之际,蒯彻又来了,给韩广出的主意,是与匈奴结盟……
“中原罢於兵革,以故冒顿得自彊,控弦之士十余万。自灭东胡后,如今收复北假,占据云中,常扰雁门、代郡,若能得其助,以十万骑南下代地,与黑夫交战,或将两虎相伤,而代国便能幸存!”
尽管知道这是饮鸩止渴,但韩广还是举起杯盏,将毒酒喝了下去!
没办法,不喝,就渴死了。
他不仅认了冒顿为父,还商议以后送女儿入匈奴,嫁给冒顿之子为阏氏,与之“和亲”,更答应赠匈奴絮缯酒米食物,作为匈奴出兵的报酬。
但现如今,匈奴人在燕地战场的表现却不尽人意,一面是不听韩广部将黄广等指挥,只顾劫掠财货,另一方面,作战也不尽力,见到代军不利便撤走。
就算是在蓟城郊外的一场战斗里,面对韩信的大军,匈奴的左贤王所率骑兵,也对秦军的强弓劲弩无可奈何,在传统的远射骚扰不成功,尝试冲锋践踏也被击退后,竟撤离了战场,导致蓟城陷落,王黄被杀。
韩广手下兵卒不过四万,蓟城一仗后,顿时少了一半。
面对他的质疑,蒯彻却不以为然,说道:“秦军之劲弩射程极远,匈奴之角弓弗能及也;秦军师旅阵战,井然有序,则匈奴无阵不整弗能当也;若是战于城池,下马格斗,秦军坚甲利刃,长短相杂,剑戟相接,则匈奴之兵革弗能当也,此秦军之长技也。”
“故若是想让匈奴与秦军阵战,甚至是帮忙守城,却是将他们,用错了地方!”
韩广气得不行:“那我向匈奴借兵有何用?”
蒯彻的看法,倒是与李左车不约而同:“代北多土山丘陵,曼衍相属,平原广野,此车骑之地,步兵十不当一。而匈奴人生于苦寒漠北,以肉酪为食,风雨疲劳,饥渴不困,故而在代北交战,才是匈奴的用武之地!“
听说战场将在自己的地盘上打,韩广更绝望了:“我还指望匈奴能助我守住三陉……”
代北与中原,被太行山和燕山隔开,所谓三陉,便是其与中原的三个通道。
从东到西,一为军都陉,便是后世居庸关,位于蓟城正北的军都山夏,两山夹峙,下有巨涧,悬崖峭壁,地形极为险要,是渔阳、广阳、上谷三地交界的重险。谁得了它,便好似得了锁钥,出可攻,退可守。
二为蒲阴陉,便是后世紫荆关,在易县西八十里,路通代郡,山谷崎岖,多紫荆树。
而第三条路,则在代郡与恒山郡中间,其名飞狐陉,两崖峭立,一线微通,迤逦蜿延,百有余里。
作为中原通往代郡的必经之路,韩广寄希望于守住三地,好“御敌于国门之外”。
但蒯彻却轻易撕破了他的美梦。
“韩信挟广阳之胜,已发兵西击蒲阴,而我近日听闻,黑夫将大军十万,已至恒山,也将北攻飞狐,而代王现在只剩下两万余人,分兵扼守三关,与十倍之贼为敌,当真能守?”
“一旦关破军亡,代郡之内必群起响应黑夫,缚大王而降啊!”
因为引匈奴入关之事,原本还颇得人心的韩广,在燕代之地遭到了很大的反对,燕代常年遭受胡虏袭扰,对匈奴的人愤恨,更甚于秦军,在广阳郡时,一些部将就选择了倒戈。
喝下去的鸩毒开始发作,但口中的干渴,却依旧如故。
韩广急地像热锅上的蚂蚁,朝蒯彻长拜道:
“那该如何是好?请先生教我!”
“答案就在眼前。”
蒯彻道:
“大王可知,去岁入冬前夕,项籍发兵击衡山、南郡,欲捣毁黑夫南方偏师,解除楚国侧翼之敌,而黑夫部属利咸等是如何应对的?”
韩广道:“我听说是壁清野,填埋水井,让项籍扑了个空……”
“不错!让项籍行军于无人弃地,无粮食可用,然后利用雨雪,让其知难而退,从而让项籍浪费了数月时间,陷入十面包围,从那时候起,楚国便注定灭亡了!”
蒯彻道:“如今代国面对的形势,与当时利咸等颇同,既然无法与秦军角力,故不可攻,甚至不可守,而应当避其锋芒,将军不如将军都、蒲阴、飞狐之守兵全部撤回,作败退状,烧毁谷仓,填埋水井,带着他们向西,退往雁门平城一带……”
“如此,则黑夫将大军入代后,便只能扑一场空,秦军人众,在地广人稀的代地无以掠食,必不能久。时值严冬,寒风料峭,代北的风雪,可比南方酷烈多了,秦军多为南人,必死伤惨重。”
“若黑夫知难而退,留军守备,大军撤退,则匈奴可助大王以众凌寡,复夺代地,让黑夫功败垂成。”
“若是黑夫急于消灭代国,驱逐匈奴,一味追击,那更好,便可诱其深入,在草原边界处,大破之!”
见韩广还在犹豫,蒯彻抬出了冒顿逼迫道:“此亦是匈奴大单于赞同之策,匈奴会助代军西撤,更会集结将近十万的骑兵,等待在草原上,好给疲敝的秦军致命一击!”
“这是让代国存留的唯一机会。”
也是让天下继续分裂的唯一可能!
……
韩广迟疑再三,对向匈奴借兵之事,已是后悔莫及,但上了贼船哪那么容易下去?最后只能勉强答应。
但在三日后,韩广开始离开沮阳,向西方撤军时,蒯彻却不欲同行,而是向他要了一队人马,要去东边……
“蒯先生意欲何为?”韩广疑窦重重,这蒯彻一开始是赵歇之臣,后来却在赵国危亡时抛弃了赵歇,如今,又要逃离岌岌可危的代国么?
“打赢此战,必须考骑射与戈矛阵战,我不善于此道,但却善于折冲樽俎……”
蒯彻道:“仆欲去一处地方,为大王和大单于,寻得一位新的盟友!”
韩广胡乱猜测:“莫非是……韩信?先生能说得韩信叛秦?”
现在韩广,也只能期望奇迹了。
蒯彻却摇头:“韩信对黑夫忠心耿耿,我已通过韩信一位‘一心为他着想’的亲信都尉试探过了,想让韩信叛黑,绝不可能!”
“那先生是要……”
蒯彻指向东方:“没错,身在辽西的扶苏,或是最可能加入吾等的盟友!”
韩广皱眉:“但扶苏亦号秦军,我还听说,扶苏与黑夫是故友,他还曾在辽东驱逐东胡……”
韩广过去两年,与占据两辽的扶苏,一直是敌对状态,因为对方一直称秦军,也没想过能化敌为友。
蒯彻却笑道:“黑夫也自称秦之摄政,但此秦与彼秦,能一样么?”
“扶苏是是秦始皇帝正统继嗣,称了召王,而黑夫却只是秦臣,为夏公,他会向扶苏俯首称臣么?”
蒯彻摇摇头:“绝不可能,故黑夫对外宣称扶苏死了!“
“至于二人的交情……扶苏以两辽为根基,欲入中原,重整山河。但黑夫却先扫平六国,其九卿之一的陈平,可没少阻碍扶苏,屡屡刁难,扶苏岂能不恨之?天大的交情,也早已磨光,变得离心离德,更何况……”
蒯彻喃喃道:“这二人都希望自己能做那个扫平天下的英雄。”
“但这样的英雄,一个就够了!”
“一山不容二虎啊,黑夫名为秦吏,实为秦贼,杀胡亥而逐嬴姓公族,我怀疑蒙氏兄弟,也是其暗暗赐死,嫁祸于赵高。”
“其谋朝篡位之心,早已昭然若揭,想必一统天下后,就要借势谋夺皇帝之位了!他此番北上,除了要对付代与匈奴外,另一个原因,便是要亲手解决扶苏,方能放心罢?”
“代与匈奴对黑夫来说,只是肘腋之患,但扶苏,却是威胁他篡秦的心腹大患啊!”
蒯彻冷笑起来:“所以若两秦相遇,便要先打起来,哪还顾得上吾等?”
“而扶苏面对要夺嬴姓天下的黑夫,又会作何想呢?”
“我曾见过扶苏,那时他尚且是个愚昧古板,只知道奉父命行事的公子,可现在的扶苏,见识了众叛亲离,看到了人间杀戮,起于海东,饱经风霜,行事作风,与当年大不相同。”
“所以我不相信,扶苏会将历代先君的邦国,拱手相让!”
“而他想要避免像胡亥一样身死,就只有放下成见,与吾等合作!”
纵横家是剖析人心的大事,最善于利用人性里的弱点。
对权势的贪婪、对未来的迷惘、对敌人的恐惧、对将夺走自己一切之人的怨恨、对不公处境的愤怒、对忠臣益友的疑虑、还有无法低头为人臣属的骄傲……
蒯彻不相信,扶苏心里,就没有一二种情绪。
只要有,蒯彻便能用言语将其放大!
“我会亲自前去辽西,赌上身为纵横策士的性命,说服他!”
……
ps:第二章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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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 第1020章 我来
“韩信的礼物和心意,我收到了。”
黑夫从河内北进,经过刚被平定的邯郸郡,又抵达恒山郡,恰在冬至日这天,途经恒山,也收到了韩信已攻克蓟城的消息……
他长长松了口气,不为蓟城,而是为韩信。
这小子,倒是还挺念旧的。
韩信推三阻四不收复广阳郡,那黑夫就要不客气地收掉他虎符了。
不过看眼下情形,韩信对自己的命令,倒是坚决执行,既如此,那鎏金的虎符,且再让韩信攒在手里几年罢。
“如此一来,昔日六国都邑,皆已归于夏公!”
群臣贺喜之声不绝于耳,黑夫却只笑了笑,让三军休整一日,他自己则出发去攀爬恒山。
恒山,其实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系,它始于太行山,横跨华北,东西绵延五百里。因恒山位居北方,而北方阴终阴始,其道恒久,为恒常之所,故曰恒山。
而眼下被认定为恒山主峰的,并不是以后的“北岳恒山”,而是在曲阳县(保定曲阳)以北,后世叫“大茂山”的地方。
黑夫站在山脚抬头,便能望见恒山的主峰,一个肩负陈雪和陡峭岩峰的灰蓝巨人,第一次降雪赶在冬至前,虽然低的地方落了又化,但主峰上已白雪皑皑。
经过滱河上游汹涌的狭窄激流,绕开日益陡峭的山地,道路在北,蜿蜒穿过茂密的森林,里面满是杉树和荆棘,猿猴在两侧呼啸,山路上不时能见到雪豹和猛虎的脚印。
一直往上,渐渐地不能骑马了,渐渐地道路再次收束,他们只能在料峭寒风中骑着当地有名的白骡前行,最后依靠步行走完最后一段,才终于抵达了一面巨大的石壁前。
它质地光滑,历经无数年风吹雨打,而今上面还篆刻着一行行篆字,又以丹砂描红。
黑夫特地上山,只是为了看它一眼。
他披着厚厚的皮裘,头戴狗皮帽,呵着白气,走近那块巨大的岩石,上面篆刻着文明留下的刻印,中国第一位皇帝的雄心壮志……
黑夫将手触碰到了石壁上,触手冰凉,只轻声念道:
“维二十九年,皇帝作始……”
秦始皇二十九年时,因为黑夫扇动的翅膀,始皇帝取消了计划中的东巡海滨,改为向北巡视,以筹备即将对匈奴发动的战争,遂至于恒山,登高远眺后,留下了统一后,第一个石刻。
这石刻上,不仅留下了“器械一量,同书文字”等见证书同文车同轨的政治纲要。
也有“黔首安宁,不用兵革”等秦始皇帝也许想做但是从始至终没做到的事。
而最重要的内容,就是秦始皇让人将那首要了高渐离命的《秦颂》,作为整篇文章的主题,刻在石头上……
“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功盖五帝,泽及牛马。”
黑夫默默念着这熟悉的旋律,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秦始皇帝后期的“穷兵黩武”,都可以追溯到那一天,在恒山石刻上吹下的牛……
别人吹牛,譬如六月要完成什么,下周要搞定什么,吹过后也就装糊涂算了。
但秦始皇帝吹的牛,可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实现!
黑夫摇头:“有时候,雄心太大,超出了时代的承受范围,也不是好事。”
他的目光一行行掠过,最有意思的是石刻的末尾,有当日随行者的名单,真是又长又宽……
“彻侯武成侯王翦、彻侯通武侯王贲、伦侯建成侯赵亥、伦侯昌武侯公子成、伦侯武信侯冯毋择、丞相隗林、丞相王绾、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子婴、五大夫杨樛从,与议於恒山……”
一个个名字念过,黑夫嘴角露出了笑,因为现在这名单上的,基本都挂了。
唯独最后三人幸存,王戊扭扭捏捏地从了他,担任御史丞,杨樛这白手套已经做了,而子婴最惨,被黑夫发配去了西垂,永远回不了咸阳了。
而在石刻的右边,还有一块削平的石壁,只是上面没有一个字,倒是还能刻一篇自我炫耀,跟天神地主吹吹牛的文章。
当你到了一定位置,便会有千百人,整日琢磨你的所思所想。
见黑夫望着那空白之处琢磨良久,身后众人遂面面相觑,相互颔首。
于是等黑夫转身后,今日随他上山的一众人等,譬如陈恢、叔孙通、伏生等人,便拜倒在地,请黑夫刻石。
由叔孙通为代表,说道:“古之帝者,地不过千里,诸侯各守其封域,或朝或否,相侵暴乱,残伐不止,犹刻金石,以自为纪。”
“而秦始皇并一海内,以为郡县,群臣相与诵皇帝功德,刻于金石,以为表经。然其身方殁,逆子胡亥篡位,奸佞赵高擅权,关东倍叛,法令不行,九州板荡,禽兽当道。”
“实赖夏公,以渺渺之身,起于云梦,四渡建功,遂定江陵,爰及荆州。北伐东征,历时三载,灭魏、赵、楚余孽,降韩、齐之旧臣,诛项籍于大泽乡,又已定燕地,方再统天下。前后大小七十余战,皆得夏公方略,故战无不克,攻无不胜。方今天下和平,中原复安,夏公之文韬武略,更胜于秦始皇,夏公之仁德,亦远迈于秦始皇,故当在旁刻金石之篆,以表夏公之称成功盛德……臣等昧死请!”
群臣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嗡嗡作响,但黑夫脑子里却回荡着一句话:
“有的人,把名字刻在石头里,想不朽……”
黑夫摇了摇头,又看看整面石刻,当年秦始皇完成了一统天下,车同轨书同文的历史使命,站在这里时,恐怕也受到了当日群臣的极力吹捧吧。
然后就头脑发热,觉得东南西北都是额滴额滴了……
“陛下啊,每当我要迷失自己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子时,想想你的教训,就行了。”
但旋即,黑夫脸上又浮现了促狭的笑:“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岂能扫了大家的兴?”
于是黑夫回过头,面对众人殷切的目光,笑道:
“可!”
叔孙通等人,早已摩拳擦掌,准备在这儿好好发挥一番,写一篇永垂千古,引经据典的名篇出来,但岂料,平日里喜欢让他们帮忙起草文章的夏公,今日却偏偏要自己动手!
“拿笔来!”
黑夫一伸手,自有文书将上好的狼毫笔献上,并有刚烧温水磨好的墨。
“铺纸!”
两名军士扛着案几,在上面铺就了泛黄的上好桦皮纸,鎏银的镇纸压了上去。
排场很大,随行的众人在外围了一圈,用自己的身体,为夏公挡住高处寒冷的朔风。
同时伸长了脖子踮起脚尖,想看看夏公要如何书写自己的功劳?
但岂料,黑夫却沉思良久后,露出笑,一挥毫,刷刷刷写下了六个隶字!
然后就让文士收了笔,对着秦始皇帝石刻旁的空白岩壁道:
“就这六字,刻上去罢!”
说罢便扬长而去!
叔孙通等人哑然,只能拥过去一瞧,顿时瞠目结舌!
却见夏公那六字竟是:
“黑夫到此一游!”
……
“夏公这六个字,有玄妙啊!”
“没错,意境深远!暗藏机巧!”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你敢说夏公的字是麻雀?”
“口误,口误,是隼,隼才对!”
“这个‘到’字用得极好!”
“‘此’字也妙不可言。”
“一者,一天下也,游者……游者,庄子之逍遥游也!”
不提众人尬吹黑夫的六字真言,就说黑夫下了恒山,回到军营后,却见营中,已有两人从燕地赶来拜见……
这二人皆是降将,又皆是黑夫久仰其名的,而且相互间还有大过节,眼下正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
“谁安排他们一同来拜见的?真够蔫坏。”
黑夫暗自嘟囔,旋即想起来了。
“好像是我……”
于是他走入帐内,二人先后起身拜见。
右边先起来的,是比黑夫略小,同样皮肤略黑,分明是做过黔首下过地的陈胜……
历史上大泽乡首义的陈王,眼下却惴惴不安,陈胜只希望,自己投靠黑夫不算太晚,“王侯将相”是不可能了,公也没戏,就看能否混上一个关内侯,最低标准食邑五百户的也行啊……
所以陈胜一拜见黑夫,便长作揖道:
“陈胜请为前锋,以恒山兵为夏公入飞狐口,进攻代地!”
黑夫收起自己的感慨和心思,笑着微微颔首,旋即看向另外一人:
“李左车,赵国的广武君,你来此又是为何?”
“故国已亡,现在没有广武君了,只有自认为,还是穿右衽的人阶下囚李左车。”
不同于陈胜的殷切,消瘦的降将李左车朝黑夫拱手,起来的也慢,说话也慢:
“我来此请求谒见,是想劝阻夏公一事。”
“何事?”
李左车道:“初雪已降,天寒地冻,冬日不宜在代北用兵,还望夏公休兵息民,待开春雪化后,李左车愿为向导,助夏公灭代破胡!”
秦吏 第1021章 赵无恤
臣奉韩信将军之命,与代将王黄战于蓟城之郊,时匈奴胡酋在侧,遇秦之坚阵,徘徊而不敢进,遂向北退却,我军方能大破代卒而阵斩王黄,夺取蓟城。”
一听李左车提议开春后再进兵代北,黑夫还没表态,陈胜倒是来劲了,说道:
“如今挟广阳大胜之势,又有夏公亲临,正是追剿穷寇,一举收复代北三郡的好时机,岂能因一点小雨雪,而拖到开春?”
李左车瞥了一眼陈胜:“你身为楚地人,可去过代北?经历过那儿的霜雪?”
“不曾……但我在恒山两载。”
“山南的冬天,哪能跟山北比?”
李左车抬起手,露出缺了小拇指的左手道:“严冬之时,堕指者十有二三,冻掉耳朵更是常事,冬日行军,每走一里路,都会有多人倒毙路旁。”
陈胜辩道:“夏公军中有毛衣,有皮帽,可阻严冬之寒。”
李左车反问:“衣物有,粮食呢?代北本就地广人稀,如今各地存粮更被匈奴与韩广以驮畜运走,夏公遣兵卒北上,则难敌数万匈奴,以十数万大军进发,则缺乏委积。再加上恒山、广阳皆残破,民食尚且不足,更勿论越过飞狐诸口,供应大军了,到时候速战不得,久战缺食,为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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