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争斤论两花花帽
前世的他没钱上学,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挣钱,只会指望家里到处借。
有一段时间还一直抱怨他的亲戚不帮衬。
后来他想明白了,人家不借有人家的道理。
他家里没有顶门立户的,借了钱谁来还呢?
他们兄弟姐妹年龄小,亲爹是个不靠谱的,舅舅姨妈也好,叔伯姑姑也好,借给这边钱都是不指望他家里能还得上的。
这时候的农村哪家不是三四个孩子,哪家又比哪家的日子好过,人家借你一次两次可以,不能一直借下去啊。
常年吃的都是地瓜干(红薯干)苞米,大米就是比较奢侈的粮食,小麦吃得很少。只是逢年过节才有白面吃,吃顿饺子就是最大的美食了。
就是这样的日子,人家也没少帮衬他。
李和现在是彻底是看明白了,两辈子了,能不明白吗,有恩就报恩吧。
当然有仇也要报仇了。
钱回家给大姐收着,不要给妈,就她那性子,咱爹一回来,保准留不住,李和低头看了一眼李隆那开口笑的解放鞋,已经不成样子了,路过镇上割点肉,再给你买双鞋
哎,那我回去帮大姐藏,保准都找不着,李隆也是个鬼精的,他自己亲爹还能不了解,说不怨也是假的,方圆十几里地,哪家有像他家这样把日子过成这个鬼样子的,哥,钱咱存着,不买鞋,天热不穿鞋都行。
一路没歇,乡镇到县城主道都是简单的石子马路,很颠簸。要是骑着自行车,屁股要是能说话,倒也会叫上几句,哎呀哟,我的妈,都要开花了。
要是刚好想如厕的话,保证黄泥巴都要给颠出来。
李和记得九十年代才修成了水泥路。
直接到了镇子上,门脸最大的就是供销社了,集市也散的快差不多了。
他吩咐李隆去割肉,他自己就在摊子上买2毛钱的麻花糖,家里不是还有个小的嘛。
会炸麻花的人多数是老人,他们挑着担子在各个乡村游走,乡里称作麻花担子。
虽然也是挑担子的营生,但跟卖香烟洋火桂花糖的货郎不同,货郎边走边要吆喝,有时还在手里摇动一把小铃鼓,以吸引村人们的注意,麻花担子,李和却从未听见他们吆喝过。
李和买完麻花,在供销社把手里的粮票换成了白面,九斤富强粉也才一块八毛钱,2毛钱一斤不到,咬咬牙,直接付了钱,这些天吃苞米,嗓子吃的疼,关键没营养不说,还不抗饿,家里算工分的也就三个人,分的小米只够熬稀饭。
不过也不得不说,这个时候钱值钱,购买力强悍,在城里做工人一个月拿个二十几块工资,比后世的公务员还吃香。
3、稻花香里说丰年
李和对着前面不远处坐牛车的人家羡慕不已,牛车虽慢,也是辆车啊,总比他的两条腿强。
哎,他感叹着自己越来越没出息了。
手里拎着米袋子,这鬼热天,怂坏了,早上两个人去县城虽然也有七八十斤黄鳝泥鳅,可没这么毒的太阳啊。
李隆手里提着肉和麻花,嚷着让李和休息,让他拿着。
李和终究没忍心让弟弟受这罪,还是他自己咬咬牙,又走了几里地。
二和,二和。
听到后面有喊他名字的,扭头瞅眼一看,乐了,真是盼啥来啥,村里刘大壮赶着驴车正朝这边来。
近前一看,驴车坐了不少人,都是村里的小媳妇,老娘们。
也没客气,把东西往驴车上一放,就和李隆爬了上去。
壮啊,瞅啥,赶紧走,我都热得喘不过气来了,李和看刘大壮墨迹,冲他摆手让他抓紧走。
刘大壮和李隆一般大,从小就喜欢跟在李和后面,李和说东他也从来不跑西,后来在李和帮衬下去南方搞工程承包,成了名副其实的刘老板,也照样在李和屁股后面混,也不嫌弃跌份。
早上去你家,想问你要不要赶集,婶子说你们去县里了,刘大壮边赶驴边回头说道。
二和,俺看这些东西哟,3块多钱呢,咋的今天发财了,对面的冬梅婶看那二斤肉眼都冒光。
婶子,我昨个抓了不少黄鳝泥鳅,今天去换了点闲钱,本来早上出门李和还想着偷偷摸摸做生意,低调着点。
结果出门一看,好家伙,从县城到镇上全都是小商小贩,感情聪明人还是多啊。
李和前世的记忆还是那么有些不靠谱,上学的时候也没怎么关注过这些生意的事情,一直一心读书想着吃公家饭,真正他做生意也是九十年代才开始,早一批下海发财的人刺激了他。
这会子他就索性说开了,没啥藏着掖着的,你回去问下柱子和叔,要是有功夫也去地里抓点黄鳝,泥鳅,我全收,泥鳅1毛6,黄鳝2毛2。
二和,你说的是真的?俺们家那口子最近也闲,队里不上工,在家蹲着也是没事,你要是真收,俺下午就让他给你送。
李和看了一眼这女人,如果记忆没出错,这抢话的应该是来松他媳妇。
中不,二和,潘广才他老娘和冬梅婶子都急忙问道。
都中,不过要收那么多,我可没那么都闲钱,要下集回来才能给你们结了,李和琢磨着自己几十块钱就全部家底,要不你们也可以跟我一起去县里卖,左右就费点时间
李隆一听他哥这样说,都快急白了眼,要是把人家带了县城,还能有他哥俩啥事。
这时候可没个傻的,潘广才他老娘说道,你这孩子客气啥,谁有那脚磨功夫去县城,几十里地呢
这年头虽然也有做生意的,可顶多在在镇上卖卖小菜,水果。
去县城都是两眼一抹黑,老思想作怪,没人敢担风险去县城。
再说几十里地的,那是那么容易好去的,她家可舍不得娃吃这苦。
几个老娘们都想着,估计这李家快揭不开锅了吧才去冒这个风险。
有现成的捡,谁愿意去担着投机倒把的风险。
几个老娘们都心里念叨着,这李兆坤家里割尾巴,也不是割过一次两次了,多割一次也就无所谓吧,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她们这种清清白白的人家,可不能去做这种丢人事。
村里人都明白,这李兆坤是个不靠谱货,这家里几个娃,那是一个赛一个的懂事,老大姑娘家里家外一把好手,至今单着,一个不靠谱的爹,屁股后面一串子拖油瓶,哪个过日子人家敢沾惹这样的亲家。
前些年是有一户人家仗着家底厚实,喜欢这李家大姑娘,要开亲。
李兆坤张口就是四大件,手表收音机缝纫机自行车,我了个乖乖,比城里人还作怪,硬是吓得人家没敢再接茬。
大部分人骂李兆坤不是东西。
有了这么一档子事,后面谁家还敢到李家提。
李和念书,镇上第一,县里也第一,前几年都有人还说,李庄这旮旯莫非要出状元。
李隆也是个壮实的后生,干活做事也是一把好手。剩下老四老五俩姑娘也是水灵机灵的不得了
村里村外哪个不骂这李兆坤赖人赖福,狗东西不知道上辈子走了什么运。
一回家,最高兴的莫过于小丫头,得了麻花糖楞是没放手,不是过年过节,可吃不上这好东西。
大姐,给,好甜,阿果说吃完还买
赶紧柜子里放好,你都吃多少了,还吃饭不,李梅一把夺了麻花袋子,放了柜子上。
看着小五边哈喇子边眼水,哄都没哄。
家里孩子多,哄孩子简直就是闲的,也没那么娇气。
李和正在井水边冲澡,看着泄洪的小丫头,赶紧的用毛巾给他抹了脸。
别哭,明天哥给你买糖,大白兔,晓得不。
阿果最好了,明个别忘了,小丫头一听有糖吃,立马就不哭了。
老四,给我用大碗泡个茶,李和喊老四道,家里的茶叶都是积攒下来的茶叶末子,只能泡个味道。
这时候李隆赶紧的趁着老娘在灶台忙活,把大姐拉进里屋,口袋掏出一大把钱。
可把李梅乐坏了,兴奋的样子也不比李隆出息多少。
老四虽然是个姑娘,可是看到二哥三哥笑嘻嘻的回来,又买米,又买肉,就知道哥俩一准赚了,老娘在身边,一直忍住没问,这时候也贼兮兮的跟了进来。
李梅都翻来覆去数量三遍,老四也搂手里数了几遍没松手。
三哥,还剩下27块5毛2分,3斤肉票,老四数完最后一遍才肯定的说道。
哥说给大姐收着,开学就是学费,顿顿还要吃肉,李隆瞅瞅屋外,低声说道,不能让老娘知道,就怕咱爹回来。
姐们俩白眼一翻,这还需要交代。
兄妹几个在防火防盗防爹妈这一条上,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骚的吧你,还顿顿吃肉,你咋么买的还是五花肉,根本就没油水,李梅有点心疼,直接给了李隆一个脑瓜子,这年头大家买肉都喜欢膘厚的大肥肉。
都是哥说的,哥说以后要天天进县城,还收黄鳝,李隆急了,他做不了主,可不得都听他哥的啊。
收黄鳝,怎么收,李梅也觉着老二太能折腾了,这才放假第三天呢,以前放假他也没这样啊。
自己问,李隆冤枉的很,他自己找谁说理去。
香喷喷的大米饭,加上一盆子红烧肉烧土豆,一家人吃的油光满面,连盆底都被刮干净了。
做饭的时候,老娘王玉兰本来还想留一半肉,在李和的坚持下才全部做完。
李和看着小丫头把碗底添得干干净净,他心酸的不得了,把自己碗底的最后一块肉夹给了小丫头。
李隆有样学样,也把碗里的一块肉,夹给了老四,多吃多长肉,瘦不拉几的。
嘿,你自己是麻杆还来挑唆我,老四虽然得了便宜,可嘴上也不饶人。
李和觉着家里除了爹妈,就没一个善茬啊。
姐,等会用旧衣服给我和老三做个大短裤,裤腿留个四分,李和好怀念大裤衩子啊,长裤就怕捂了痱子出来。
晓得了,吃饭完,俺就做,左右不费事,李梅在针线活上也是个利索人,短裤更不在话下。
找了一条旧的不像样的就旧裤子,用剪刀把裤脚一剪,然后针线收头,也就十几分钟的。
吃晚饭,李和上床眯会的愿望破产了,前脚来了刘大壮,后脚潘广才就进了门。
二和,你明天带着卖了,这些家里我养着不少,吃吧又老费油了,我一直放泥窖子了,钻洞跑了不少,刘大壮一掀口袋,李和一瞅,黄鳝泥鳅,起码五十多斤。
4、二道贩子的野望
潘广才是个贼精的,也就先拿了5斤过来试试,等7毛钱到手,说家里还有,又继续回去拿去了。
李和给刘大壮上完秤,要算钱给他,他摆摆手,你卖了再回来给我,我来的时候看好几家窖子里扒泥鳅呢,你手里估计挪不开。
李和也没客气,大不了友情后补。
明明他只对那么几个人说过,可是确有10多家送黄鳝泥鳅过来,最后收了大概305斤,大部分都没给现钱。
还有一听说没现钱,就半道折回去了。要不然能收的更多。
一直折腾到3点钟,才算完事,兄弟俩根本没时间自己出去抓黄鳝了。
家里又没水泥池子,又没大盆,就直接装袋子里收紧袋口,扔到水沟里面了,等后半夜出发再捞出来。
李梅把手里的本子递给李和,你自己瞅瞅,啥还没干呢,就先欠了31块2毛1分。
没事,我心里有数,姐,给老三1毛钱,让他买包烟送给老拐头,把生产队的板车借出来,生产队的东西,一般都放在牛棚那边,归五保户老拐头管,得了烟或者钱,这老东西也愿意拿生产队的东西做人情。
横竖有自己有主意就行,李梅也没多说,她下午跟在弟弟后面也看的清清楚楚,接人待物没纰漏,大气宽厚,比一般人强多了,再说毕竟也是读书的,比一般人不知道要高明到哪里去。
王玉兰在旁边听着也不知道说啥好了,你爹当年倒腾耗子药,可是进去过好几回,现在想想都心慌,你这不会出啥事
李和也知道,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的亲娘啊,没事,这不都改革开放了吗,听说地都要马上承包到户了,你别乱操心,你没去县城看,现在满大街小摊小贩,咱也不是那出头鸟,轮不到咱。
王玉兰心一横,行吧,反正我就做个心理准备,倒时候有事情还是推你爹头上,他也是虱子多了不愁,你爹要没回来,就推我头上,你可是要考学的。
李和心里一乐,那咱爹能乐意吗?
你是他儿子,他不乐意也得乐意,王玉兰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男人啥时候能回来,你爹走的时候身上就装了一块钱,又受老罪了。
李和有感于老娘对于自己的爱护,不过听她最后一句话还是向着李兆坤的,她担心李兆坤外面过得好不好,可李兆坤又可曾想过家里能不能吃的上饭。
李兆坤这好吃懒做的毛病倒是有一半是王玉兰惯出来的。
如果轨迹没有出现变化,他想想自己这爹也就快回来了吧,记得前世也就自己高考后半个月后。
李和有时想父亲人生的前半部分,除了王玉兰对其有死心塌地的爱,周围并没有几个人对其存有好感。
作为父亲,他不能自己和弟弟妹妹更多的爱;作为丈夫,他不能够养家;作为商人,他没有足够的知识去应付瞬息万变的经济;作为农民,他没有劳动技能
生命其实很简单。他虽然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但其实心地不坏,没有流氓无赖习气,更不会欺侮别人,甚至有些胆小怕事。
又在井边重新冲洗了一番,换上大姐重新改的大裤衩子,终于有凉爽的感觉了,困意席卷,迷迷糊糊地的就倒床上了。
醒来发现院子里又站了几个人,也是送黄鳝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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