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刀夜雨听风录

她说完此话，便是有些没忍住，淡淡的笑了几下。
楚忘佯装作痛，瞟见不远处的赵老头儿正低着头干咳，他赶紧松开搂住苏圆圆肩膀的手，慢慢的向着赵老头儿走去。
“随我去城中走一趟吧。”赵老头儿说道。
“城内又怎么了？”楚忘疑惑的问道。
“暴乱，这青阳城外的难民还没有发生混乱，城内的难民反而率先揭竿而起了。”
赵老头儿嗤笑一声，玩味道：“这北凉的大君恐怕会让老夫辅助他们北凉的骑士向外开路，这些难民不能一直驻扎在青阳城中。
他们来年需要粮食。”
“来年？那些贵族要是愿意出粮，这些难民也许有机会撑到明年开春。可城内城外有十几年的难民，城中的贵族们只有将全部的粮食都拿出来才有希望。”
楚忘摇摇头，在他看来，哪怕城中的贵族们就算拿出大部分的存粮，城内城外的难民也要死一大批人。
更何况城内的贵族们都有私心，岂能乖乖的将粮食拿出来赈济难民。
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本就是一群从牧民手中薅毛的人，怎么可能反过来被牧民们薅羊毛。
城中原本居民应该都有储粮，住在青阳城中的人多少都有些家底。”赵老头儿锁紧眉头，语气凝重道：“倘如城中的大部分贵族愿意赈济城内城外的难民，城中的那些居民也会跟着效仿。”
“那也是他们北凉的事情，这北凉的大君为何每次都要把我们俩个叫上。”
楚忘戏谑的说道。
“城中的贵族们多半不听使唤，拓跋宏知江湖人多是仗义辈，借此震慑那些贵族们。”赵老头儿怪笑了着回答。
楚忘瞥了眼赵老头儿，却不是这样认为。
他们二人走入城中，顺着街道发现不少躺在血泊中的难民，不少的士卒正忙着处理冰冷的尸体。
“唉，每个人想拼命的活着其实也不算是什么错误的事儿，可粮食就那么多，总有人会饿死。那些饿的没力气的难民去抢又有什么用？
他们连力气都没有，十个中有九个要被别人打死。”
“还有一个呢？”楚忘瞅着士兵们利索的抬起尸体，向着城外走去。
“还有一个成为了作恶多端的坏人，鲜少有人能够走回头路。”赵老头儿叹了口气，想着天幽血辰的杀手们，个个都是从死人堆中爬出的可怜人。
他以前也是一个杀手，不算什么好人。
“佛说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楚忘收回自己的目光，缓声道：“而好人呢，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成佛，恶人还是有回头路可走的，至少成佛要比好人容易。
你说是不是，师父？”
赵老头儿听到楚忘的话以后，楞了下而后笑了起来：“有理有理。”
两人说话间，走到了大殿之内。
大殿中一片死寂。
众人都是想过难民们在无粮的情况下会抢掠城中居民的东西，可未曾想过这一天会来临的如此之快。
这只是凛冬刚来而已。
城内死了很多人，目前城中的原有居民因为担忧，越来越敌对城内的难民，希冀着北凉城中的士卒们能够将难民们驱赶出去。
可面对着大批的难民，明显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况且将城内的难民赶出去以后，必然会引起城外的暴动。
假使城外的难民防抗，驱逐活死者的士兵将无法出城。
久而久之，那些难民也将化作一个个活死者，游离在青阳城附近。
他们青阳城也必将成为一座死城。
此般的局面，绝不是拓跋宏愿意看见的，他将城中的所有贵族都聚集在大殿之内。
所有的贵族都大概能猜测到拓跋宏的意图。
他们保持沉默，深思着各自面临的处境。
难民们已经暴乱，不赈济难民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他们有自己的打算，借助‘神谕’挑选出一部分幸运的人，给予他们足够多的粮食，让难民之间产生矛盾，自相残杀。
如此一来，他们贵族们就只出一点儿粮食就可转移难民们的注意力，坐山观虎斗。
那些难民信奉神明，并且足够愚蠢。
凡是被神明选中的人都自诩高人一等，看不起那些没被神明选中的人。
他们对视了一眼，齐齐冷笑。
贵族之间的默契。
楚忘两人走入以后，找了一处地坐下。
殿内的贵族们瞅见赵老头儿走入大殿之内，皆是有点儿讶然。
拓跋宏在这个时候召见两个大晋人有何用处，又不是活死者临城。
拓跋宏扫视一眼神情各异的贵族们，按着腰间的重刀，嘶哑的说道：“近些时日，城中发生了数十起抢掠之事，你们也是听过此事了吧？
要是不清楚，可以去城外看看，死了不少的人，他们的尸体正堆积在城脚。”
贵族们立即装模做样的窃窃私语起来，个个神情凝重。
他们自然知道，事关他们粮库的事情，他们岂会不上心。
“国库中的粮食已经不多，这些年同大晋征战，我们北凉的国库内一直没有囤积太多的粮食。”拓跋宏逡巡着众人，慢慢的说道。





冷刀夜雨听风录 第五百一十六章 独狼死则群狼生
“可本王知道，各位族落中还有很多的存粮。 ”
贵族们嘴皮微微一抽，早有料到拓跋宏的话。
一个身形富态的男子走出，拍着自己的胸脯铿锵道：“大君，青阳城内城外皆是我们的族人。现如今他们正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在这个节骨眼上，作为北凉的大族，我愿意献出所有的粮食，与城内城外的难民们同舟共济。”
随着他爽朗的话在大殿内散开，一个个贵族们走了出来，半跪在地上，按着自己的胸口，皆是洒脱道：“我们也愿意与城内城外的族人们同舟共济，献出族落中所有的粮食。”
把着腰刀的拓跋宏眯着眼睛，瞅着单膝跪拜在自己面前的贵族们，非常的吃惊。
他太了解这些城中的勋贵们了，大部分人享受着先辈们带来的荣光，从来不会去怜悯一个奴隶。
难民是曾经的奴隶，而现在更是抢夺勋贵们财富的魔鬼。
城中的大部分贵族不可能如此大方，也不会束手就擒的让难民们抢走他们的粮食。
这真是太过于怪异。
拓跋宏不相信这些同他一起住在青阳城中的勋贵，把着腰刀没有立即吭声。
众人半跪在地上，偷偷的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各自一眼，喉结蠕动。
楚忘双手抱胸，瞅了瞅贵族们，又看了几下拓跋宏。
前些日子，这城内的大部分贵族还在为赈济难民的事情而发生争执，而现在竟然如此爽快。
他和赵老头儿对视一眼，皆是默然的看着眼前的众人。
“你们真的愿意乖乖的交出粮食嘛？呵呵，我太了解你们了，你们是吸血的豺狼，可不是轻易的怜悯那些受苦受难的族人。”
在长久压抑的沉默中，拓跋宏终于是冷哼了声，盯着所有人嘶哑的说道：“凛冬已至，独狼死则群狼生，作为北凉人，你们应该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倘若你们众人中有一人在背后使手段，本王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你们，夺去你们先祖打下的基业。”
单膝跪拜在地上的部分贵族哆嗦了一下，皆是听出了拓跋宏语气之中的刺骨。
他们都很了解拓跋宏的性情，作为拓跋烈一手培养的君王，拥有绝对的杀伐之气。
他们喉结滚动中，再次按着自己的胸口，扯着嗓子大吼道：“独狼死则群狼生，请大君放心，我们愿和城内城外的族人们同舟共济。”
“很好，很好，你们哪个违背了今日的誓言，我就砍下违背誓言者的脑袋。”
拓跋宏大笑几声，沙哑无比的冲着众人说道：“既如此，你们现在就回去准备赈济灾民的事情吧。”
贵族们一个个的站了起来，躬着身子走出大殿。
楚忘收回自己的目光，寻思着拓跋宏叫他和赵老头儿到这城中来的意图。
待众人散尽，拓跋宏慢慢的拧头向楚忘二人看来。
“二位，可还看的尽兴？”
“莫非大君是叫我师徒二人来看戏的不成？”
赵老头儿玩味的怪笑一声，淡淡道：“我这个老头子不喜欢同人说废话，大君有话可直言。”
拓跋宏沉默了许久，而后无力的叹了口气。
“我们北凉完了，凛冬过后，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
“何事？”赵老头儿问道。
“我们北凉愿意向你们大晋称臣，只要你们大晋愿意出手相助。”
拓跋宏的双眼逐渐睁大，盯着赵老头儿道：“我希望你能说服大晋的王出兵相助。”
赵老头儿一楞，注视着自己身前的拓跋宏。
作为北凉的主人，一直想率领着北凉铁骑蹂躏大晋的王，竟然会说出如此颓废的话。
北凉的确完了。
凛冬过去以后，草原上是一地的尸骨，来年的牧草一定非常茂盛。
“老头子当年侥幸捡回来了一条命，可没本事说服大晋的帝皇出兵相助。”
赵老头儿自嘲的笑着道：“这个时候，拓跋烈在哪里？莫非他真的死了？呵呵，我不相信他会死在我的前面。
你该让他回来，主持青阳城中的大事，所有的贵族们都怕那个老头儿。”
拓跋宏目光黯淡下去，整个北凉四处都是一群失去理智，见人就咬的鬼物，一个被双腿残废的老人又怎么抵达青阳。
他知道拓跋烈在大晋旬淼，可从来没去看过对方。
“我的叔父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而已。”
“手无缚鸡之力？呵呵，我和林冀遥全部都栽倒在他的手里，你的叔父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老人。”赵老头儿觉得讽刺，冷声的回答。
楚忘在一侧默然的听着，他早告诉过赵老头儿，灵歌可能窜逃入了大晋城中。
依灵歌的性子，大晋现在可能也是修罗地狱。
如果不是大部分麒麟兽元都掌握在大晋江湖人手中，他和赵老头儿也不会在北凉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
拓跋宏此话却是有点儿意思，对方应该清楚这些活死者最先是从雁门关中跑出的鬼物。
“你们大晋的处境又是怎样？”
沉吟了许久后，拓跋宏话锋一转的说道。
赵老头儿听到拓跋宏的话，骤然大笑：“这才是大君今日约见我的原因吧，你们北凉现在的局势岌岌可危，但还却还想着渡过此难的事情。”
“不该想嘛？”拓跋宏冷声回答。
“我是一个大晋人，大晋要是如你们北凉一样，你觉得老夫会在青阳城中嘛？”赵老头儿戏谑的回答。
拓跋宏慢慢的闭上眼睛，要是大晋相安无事，那他们北凉是真的彻底完了。
纵使他们北凉人渡过了凛冬，大晋也会趁机吞并他们北凉。
“我听逃回来的士兵们说那些鬼物是从雁门关内跑出来的。”
“的确是从雁门关跑出来的，可不巧，他们选择了入侵你们北凉。”赵老头儿逗弄着拓跋宏，悠悠道：“大君，你希望我们大晋也遭受相同的苦难吧。
你不在乎我们大晋会死多少人。”
拓跋宏抿嘴笑了，他的确一点儿也不在乎，更希望大晋人也遭遇着相同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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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刀夜雨听风录 第五百一十七章 我们生，他死
一方面，大晋人死得差不多了，他们北凉就没有被吞并的可能了。
另外一方面，拓跋宏又不是很希望大晋损失惨重，活死者太多对他们北凉照样是威胁。
“那些鬼物是从雁门关中跑出来的，你们大晋人不可能一点儿事情也没有。我很好奇，你肯留在我北凉是处于何种原因。”
拓跋宏沉吟了很久后，沙哑的开口说道。
“大君今日叫我师徒二人来，看来是想要从我们口中套出大晋人的处境。老夫之所以留在你们北凉，乃是处于怜悯你们北凉人。”
赵老头儿看向拓跋宏的侧脸，低声开口。
“怜悯？”
拓跋宏忽然自嘲的笑了起来。
近些年，他们北凉的勇士在边塞战无不胜，太多大晋人死在了他们北凉的铁骑下，可现在一个垂暮的老头儿竟然怜悯他们北凉的百姓。
他觉得可笑，又感到无可奈何。
“赵将军要是怜悯我的族人，要么就将剑搁在那些贵族的脖子上吧。他们不会老老实实的交出食物，我太了解他们了。”
拓跋宏闭上眼睛，沉沉的叹了口气。
赵老头儿双眼微眯，堂堂北凉的主人，却让一个大晋人将剑锋对准勋贵们的咽喉。
北凉的庙堂同样混乱。
“若无事，两位就请退下吧。”
拓跋宏向着赵老头儿和楚忘两人挥了挥手，无力的说道。
楚忘瞥了眼赵老头儿，跟着对方向着外边儿走去。
“师父，这北凉的君王为何要你出手？”
“一个剑开山门的武者很容易刺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权贵。”
赵老头儿走出大殿，冲着身后的楚忘说道：“他们北凉和我们大晋有些不同。”
“噢？”
楚忘轻咦了句，细细的对比了几番大晋和北凉勋贵门的不同。
片刻后，他忽然开朗起来。
北凉的勋贵多是部落的首领，他们拥有着自己的族人和奴隶，手中也握有兵。
青阳城中的贵族们联合起来，必然实力不俗。
可大晋则不然，大部分实权都被晋王握着。
“北凉的贵族们愿意老老实实的交出粮食，恐怕有诈。”楚忘想明白以后，不禁抿嘴嘲讽道：“城内城外的难民们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这些贵族们没有第一时间伸出手，怎么可能瞬间幡然醒悟？”
“呵呵，乖徒儿是个聪明人。”赵老头儿笑了几声，眺望大晋的方向，忧心道：“也不知我大晋如何了？灵歌未死，他要是留在了大晋疆域内，雁门关附近的百姓恐怕会遭殃。
待过了这个冬天，我们就回大晋去。”
楚忘挑起眉梢，同赵老头儿走到狭窄的街道上，环视了一眼街道上的难民，不禁开口问道：“那这些北凉人呢？我们大晋好歹也有好几位手持麒麟兽元之辈，形势定然不会如此糟糕。
圆圆从赶尸派奔赴青阳之时，曾将尸蛊等事告知江巽等人。
我们要不要一直留守在北凉？”
随着楚忘说完，赵老头儿脚步一顿，目光复杂的看向楚忘。
他对楚忘说得话感到意外，在这个节骨眼上，楚忘竟然能够如此淡然的分析。
大晋的确有好几位掌握着麒麟兽元的江湖高手，要比北凉岌岌可危的局势好许多，可他和楚忘终究是大晋的人，岂有一直留守在大晋的道理。
“你想留在大晋？”
赵老头儿凝视着楚忘的双眼，淡淡的问道。
楚忘微微沉吟片刻以后，缓缓地回答：“弟子只是觉得青阳城陷以后，对于我们大晋也是一件坏事。我们大晋将独自面对着活死者，以及荒灵之墟。
在这个关键时期，北凉和大晋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赵老头儿沉默了许久，没有吭声就直接转身。
楚忘盯着赵老头儿的背影，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大步的追赶上去。
他们两人路过城门口的时候，一支轻锐正将冰冷的尸体裹于陈旧的马皮下，偷偷的运出城。
楚忘默然的看着士兵们整齐的出城，要是被城外的难民瞅见了尸体，必然会引起难民们猜想。
城中的贵族不希望看到难民们的反抗和过多的猜想。
他们需要的是绵羊，而非饿极了要咬人的疯狗。
当他们出了城门以后，苏圆圆等人立即担忧的围了上来。
楚忘和苏圆圆悄悄的落在众人的后方，牵起了手。
不过，徐知忆扭头瞅见了楚忘两人的行为，并立即走了回来，从楚忘手中抢走了苏圆圆。
楚忘瞟了眼徐知忆，这臭丫头总是碍事。
他无奈的向着赵老头儿追去，低声开口道：“师父，我想再次祛除体内的精血。”
赵老头儿瞥了眼后方的苏圆圆等人，点了点头，拽着楚忘走远。
苏圆圆等人皆是一楞，追不上赵老头儿。
——与此同时·青阳城内——
数十个城中大族的首领正聚集在一所不大不小的房间之中，低沉着脸。
“巴德穆，你愿意将族落中所有的粮食都拿出来嘛？”
一个老者站在最中间，眉骨处有连贯到嘴角的狰狞伤疤，声寒到：“我们共同选出来的大君，他现在要我们把族落中所有的粮食都交出来，去赈济那些嗷嗷待哺的穷民。”
那名叫做巴德穆的男人是一个半老灰发者，驮着背正用手中的剃刀将指甲内的泥垢挑出。
他略微的抬头，环视了眼四周的众人，冷笑道：“我们不是在大殿之中拍着胸脯说要交出粮食嘛？大君可是说了孤狼死则群狼生，一头饿极了的狼是无法渡过寒冬的，你们觉得呢？”
“巴德穆，你少他娘的作怪，老子不相信你愿意把族落中的粮食全部拿出去。”老者怪笑起来，一把按住巴德穆的肩膀，逡巡一番众人，沉声道：“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不必话中有话。大家相聚在此处，可是同舟共济的，不是互相伤害。”
众人交换了眼神，皆是点点头。
孤狼死，群狼生，现在他们是一群狼了，而北凉的大君则是孤狼。
巴德穆握着剃刀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看着目光闪烁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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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刀夜雨听风录 第五百一十八章 上上之策
“呵呵，阿苏勒，你这个冷酷的魔鬼。 ”
巴德穆看着身前的老者，一点点的扯开嘴角，露出淡漠的笑容：“城内城外的难民们没有足够的食物，他们将熬不过这个冬天，会死在我们的眼皮底下。”
阿苏勒摇摇头，向着巴德穆凑了过去。
四周的众人立刻围拢在一起，个个精神抖擞。
“这个凛冬对于我们北凉人而言已经是很难过去了，谁也不知道外边那些似魔鬼的人多久会离开青阳城。”
阿苏勒嘶哑的说道：“要是过了这个凛冬，他们还围在我们青阳城外，那么我们又该怎么办？
届时，我们已经失去了粮食，面对的必然是死亡。巴德穆，你希望看着自己的族人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嘛？”
他说到此处，微微的抬起头，逡巡几眼微拢过来的众人，沙哑的问道：“你们愿意看着自己的族人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嘛？”
众人对视，皆是皱着眉头沉思。
他们自然不愿意，夫妻尚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他们和难民之间的关系。
“把粮食积攒下来，我们能在青阳城中坚守更久。”
阿苏勒沉沉的开口，语气带着诱惑性的说道：“大君糊涂了，他以为撑过了这个冬天就能取得胜利，那简直就是痴人说话，你们打算跟着大君一起死嘛？
反正，我阿苏勒不愿意，我的族人也不愿意。”
巴德穆怪笑，虽然他们都不赞同拓跋宏的建议，但是北凉的大君绝不是一个好诓骗的主儿。
青阳城的主人拥有着最锋利的爪牙。
“阿苏勒，大君会杀了我们，他在大殿内说过，要是谁敢耍手段，他就会砍下谁的脑袋。”巴德穆玩味的笑着说道。
众人听到巴德穆的话，皆是沉下脸去。
“我们的大君可是七岁就上战场呀，阿苏勒，你作为一个老兵，当年跟在拓跋烈身边，应该是很清楚大君的性子。他七岁就敢提着刀面对着千军万马，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阿苏勒绷紧了身子，奸猾的一张脸满是凝重。
他回想起当年拖刀前行的拓跋宏，心里发寒。
巴德穆摇摇头，低声道：“我们都很清楚反抗的下场。”
“可我们不反抗也只能跟着青阳城的主人去死，在北凉，我们这群高高在上的贵族才是狼，而那些难民只是豢养的羔羊而已。
大君说的对，孤狼死则群狼生，我们只要团结起来，大君就拿我们没办法了。”
巴德穆握着剃刀再次挑出指甲内的泥垢。
围拢的众人开始杂乱的讨论起来。
“阿苏勒说的对，大君糊涂了，要是把粮食全部都赈济给难民，我们也会跟着他们一起去死，这太愚蠢了。”
“可是，科沁尔几人无比的忠诚大君，他们愿意为大君献出生命。”
“那就先杀死他们几个。”
巴德穆静静的听着众人的谈论，时不时冷笑一句。
“巴德穆，你在笑什么？难道你也站在大君的那一边，愿意彻彻底底的将粮食奉献出去？”
阿苏勒忽然盯着冷笑的巴德穆，不善的问道。
四周的众人立刻眯着眼看向巴德穆，微微的有点儿仇视。
“阿苏勒，你这个狡猾的老鬼，我是怎样的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嘛？你今日约我来，莫非就是想暗中杀了我不成。”巴德穆注视着阿苏勒的深邃的眸子，低声道：“我们太了解彼此了，不是嘛？”
阿苏勒舒展开眉头，似笑非笑的点点头：“我们都是趋向于利益的人，可我不太清楚你对利益的认知，也许你觉得献出粮食消除城中难民的积怨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