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缘绣程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山水画中游
就连倪青云自己也有些忍不住,亦是一脸期待的看着程老大夫。
倪青云虽然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二十年来与病痛相处,早已不再为这一身病痛感到神伤痛苦,甚至有时候还能自娱自乐,对于自己极有可能的早亡更是接受良好,可是在病情有转机之时他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
谁又不希望自己有一个康健的身体呢,谁又不愿有个想走便走、想跑能跑、想吃就吃的精彩人生呢!
而让倪青云迸发希望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谢岩的笃定,也不是因为程老大夫的惊叹,最重要的原因是,在这一刻钟,他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巨大的变化,往好的方向的变化。
虽然他知道他的身体仍然不能与正常人相比,可是与以前的自己相比,已然不可同日而语了。
他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这种变化,而且渐渐确定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这是以往二十年来不曾有过的奇妙感觉。
程老大夫表达完了自己的惊叹后,回过神来,忙道:“这位小哥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虽未完全康健,但是好好调养,延长个年的寿命不再话下。”
“年也是很好的了。”倪青云觉得这个结果已经很是出乎意料的好了,他并不贪心。
程老大夫不无遗憾的道:“这药若是再有两粒,或许小哥还有痊愈的可能。”
“此等奇药,有一粒已经是吾之大幸了。”
倪青云反而看的很开,他掀被就要下床。
“青云,你要做什么?”高虬一边问一边便过来扶倪青云。
倪青云搭着高虬的手下了床,站到谢岩面前,拱手为礼,一揖到底。
“多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谢岩道:“现在还算不得救命之恩,等剩下的两粒药服用之后,程老再行诊脉,若是就此痊愈,再行谢过也不迟!”
谢岩这话一出,倪青云一愣,双眼几乎瞪圆的看向谢岩,宋筱池觉得这时候的倪青云才有几分年轻人的朝气。
“你不是只有一粒药吗?”小四反应倒快,立刻质问道。
就连程老大夫也颇为诧异的看着谢岩。
谢岩慢悠悠道:“我何时说过只有一粒药了?我只是说今天只有一粒药。”
“你这个……”小四气的指着谢岩想要骂人。
“小四!”倪青云喝止了小四,“谢公子乃是我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本就无以为报,不可无状,更不可恶言相向!”
倪青云这番话说的极为严厉,他平日虽温和,可是一旦认真起来,其威严并不比人高马大、武力值高的高虬差,甚至比高虬更具威严,起码小四和程狗剩在高虬面前,更放的开。
小四不敢再多说一句,甚至悄悄退到高虬身后。
因为倪青云的身体,以及后续还需要谢岩和程老大夫的治疗,接下来的两日,谢岩宋筱池四人和程老大夫父子在山寨中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自由人,只除了不能下山,其他的他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和什么人接触就和什么接触,就连谢岩提出想和商队的人一起下棋,和几个镖师一起练武,高虬也黑着脸答应了。
而倪叔倪婶更是不停地做各种鸡鸭鱼肉给宋筱池谢岩他们吃,可以说,他们现在的待遇并不像被绑上山的人质,而像是被请上山的贵客。
而谢岩更是趁着如此大好机会将该打听的,想要知道的消息打听了个透透彻彻。
宋筱池现在才知道,为何这些山匪并没有太重的匪气,虽然山寨中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似乎都想要证明他们就是一群没有规则、心狠手辣的山匪,可是越是证明,宋筱池便越发觉得他们越不像真正的山匪,他们也做不到真正的心狠手辣,他们只是靠着说一些狠话来维持山匪的身份而已。
宋筱池反而觉得他们像是一群淳朴的村民,心思简单浅显,行事粗糙直接。
之前宋筱池还觉得自己太过想当然,或许将恶狼看成了绵羊。
可是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宋筱池明白了,她的感觉并没有错,整个山寨中的山匪,在两年前他们的确还是普通的村民,只不过因为三年前新上任的县令横征暴敛,胡乱摊派,以致很多百姓都过不下去日子了,而山寨中的这些人,他们本也是村民。
他们所在的村子叫七彩村,七彩村比邻绚海,而绚海最出名的则是七色贝和七彩珠。
七色贝和七彩珠既是王公贵族女眷身上名贵首饰的来源,更是锻造战衣的名贵材料。
以七色贝、七彩珠之粉融入战衣之中,虽不能做到刀枪不入,却能比普通战衣更具有保护作用,起码能为兵士加一点保命的筹码。
而七彩村的村民便是以下海寻七色贝和七彩珠为生的一群海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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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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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自从那狗官上任后,不但要求我们上交比以往多两倍的七色贝,竟然还要求每年上交二十颗七彩珠,给的银子却只是以前的三成,完不成他要求的数量,那些衙役便挥着鞭子打,若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谁又想做这等要命的营生。”
因为儿子的原因,倪婶现在对谢岩宋筱池他们几人感激不尽,因此,对于谢岩问的问题,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正他们现在已经是山匪了,也没啥不能说的了。
宋筱池这才真正明白,他们刚上山那天晚上,倪婶和旺嫂子她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其实她们本也只是普通妇人,虽然比不得那些深宅大院内的夫人小姐们婉约含蓄,可是该有的羞敛她们还是有的,只不过既然做了山匪,那些东西却是不想再顾了,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就如同这山寨中的男人一般,要极力去掉身上原有的憨厚淳朴,强加上心狠手辣的匪气,似乎如此方才像真正的山匪。
七色贝七彩珠,宋筱池倒是都听过,不过并没有见过,在康勇伯府时,那时她和许家老二许立耀之间尚存婚约。
许夫人曾经在宋家,和宋老夫人闲谈,提到过知府夫人陶夫人就有一支七彩珠钗,她曾有幸见过一次,据她所说,流光溢彩,整个屋子都因那颗七彩珠而璀璨生辉。
当时许夫人说的时候,虽然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想表现的更淡然一些,可是宋筱池还是从她那双眼睛中看出了艳羡甚至嫉妒之色来。
如许夫人那样的官夫人尚难得一见,可想而知,这七彩珠有多么的珍贵。
“七彩珠我们整个村的村民,一年也难寻到一颗,我们主要寻捞的是七色贝,七珠村那边,似乎有专门寻找七彩珠的秘法,数月便能寻到一颗,不过,官府给他们的要求是一年四十颗七彩珠,对他们来说,这也是根本不能完成的任务。”
倪婶叹道。
“那现在七珠村的人如何了?”谢岩问道。
倪婶摇摇头,“哪里知道哟,我们自从撑不下去了,大家一商量一跺脚,就上了山落了草,就是我们七彩村也有十来家人没有跟着一起来,说是想要再撑一撑,说不定过个几年,换一任县令,日子就好过了,不能就这么断了后路,想来七珠村七贝村的人也还都在苦苦支撑着吧。”
怎么又多了个七贝村?宋筱池心中疑惑,不过也没有多问。
想来如七珠村七贝村的苦撑,才是绝大多数人的选择,如七彩村这些村民,落草为寇,需要的不仅仅是自绝后路的破釜沉舟,更需要的是一个有勇有谋的领头人,否则如一盘散沙,根本无法生存下来。
更何况在荀连山脉还有虎踞岗和爬风寨这两个匪窝的前提下,七彩村的村民能得到一个落脚之处并安然住下来,这应该得益于一身武艺的二当家高虬、谋算过人的三当家倪青云以及睿智精明的大当家倪叔了。
“你们所在的县是绚县?”谢岩问道。
一旁的旺嫂忍不住惊讶道:“谢公子怎么知道?我们就是在绚县。”
“绚县盛产七彩珠、七色贝,这很多人都知道。”谢岩道。
很多人都知道?宋筱池有些怀疑的看着谢岩,她虽然知道七彩珠七色贝,可是并不知道这东西是何地所产。
谢岩的话并没有引起倪婶和旺嫂子的怀疑,她们反而很高兴自己的家乡被外人所知,那种自豪感溢于言表。
“那可不,虽然旁边的璀县、熠县还有其他几座县城,村镇都能采到七彩珠七色贝,可是我们绚县的七色贝七彩珠却是品质最好的。”
旺嫂子得意洋洋的道,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现下自身的处境,神色暗淡了下来。
“在这个张县令没来之前,我们的日子过得虽然算不得顶顶富裕,可是家家户户也是吃喝不愁,鱼肉荤腥也是不缺的,还有银钱供孩子上学堂,闺女嫁人也能陪的起一副不错的妆奁,现在,唉……”
旺嫂子想到自家满地乱跑中断了学业的小子,还有已经快要及笄婆家却没着落,似乎只能嫁给山寨中小山匪的女儿,这心里一天骂上一百次那个张县令,也不能解她心头之恨。
她现在就天天祈祷那个张县令被砍头,不,砍头都太便宜他了,他得受罪,各种皮肉之苦都受足了,再被砍头,她心中的这一口郁气可能才能稍稍消散那么一些些。
“那县令姓张,全名是什么,倪婶和旺嫂子可知道?”谢岩问道。
旺嫂子摇摇头,“我只知道姓张。”
倒是倪婶想了一下道:“听老爷提过一嘴,好像是叫张什么敏。”
“张行闵?”谢岩问道。
“哎……对对,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
倪婶一听,连忙点头,继而又立刻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那狗官的名字?”
倪婶怀疑的看着谢岩,旺嫂子更是忍不住问道:“谢公子莫不是认识那狗官?”
旺嫂子的语气很是不客气,似乎只要谢岩回答一声“是”,她就能立刻翻脸。
倪婶可能顾忌谢岩救了倪青云,好歹还能稳得住。
谢岩一笑,“倒是见过一面,张行闵乃是宁康十年的榜眼,那时他应该才三十来岁,相貌堂堂,我那时年纪小,跟着家中长辈在酒楼二楼看新科进士们跨马游街,他是榜眼,长得也还行,因此很多大姑娘都朝他抛荷包香囊手帕,我便多看了他几眼。”
谢岩简单说了一下他和张行闵这一面之缘。
“原来是这样,你那时还是孩子呢。”
旺嫂子这下放心了,不在意的摆摆手,想到谢岩方才说的,她又有些解气的道:“我听说那些考中进士的,能留在玉都当官最好,像状元都是留在玉都的,留不下来的,就会分到各个地方,起步就是县令,这个张狗官,当了十年官,也只是个县令,哼,他这么贪,难怪这么多年升不了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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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信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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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升不了官有什么高兴的,他官再小,普通老百姓还不是被他磋磨的死死的。”
倪婶无奈道。
“我倒是想他被砍头,受最重的刑,可是这事我说的不算啊。”旺嫂子嘀咕道。
谢岩看了倪婶和旺嫂子一眼,没有将那张行闵几年前就已经做到五品知州的位置了,现在当绚县的县令,也只不过是宣怀王,也就是当朝三皇子的权宜之计,正因为宣怀王看重绚县,想要将绚县这块肥肉紧紧握在手中,这才让张行闵明贬暗升,说是暗升其实也不太准确,毕竟在官职上张行闵的确是降了。
可是他现在成了宣怀王手中的一颗重要棋子,并被宣怀王记住了,这于认准宣礼王,也就是当今二皇子,宣怀王同母的兄长会是未来皇帝的张行闵来说,不啻于是一件好事,值得以贬官为代价来换取的。
和倪婶旺嫂子分开后,谢岩和宋筱池继续在这座不大的山寨中逛,谢岩便将这些话和宋筱池说了。
宋筱池朝谢岩看去,目光在他面上停留了一会。
谢岩给了她一个疑问的眼神,并没有问她为何盯着自己看,二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似乎已然有了简单的默契。
“我现在相信你之前说的话了。”宋筱池笑道。
谢岩挑了挑眉,“哪句话?”
“我说我在伯府的时候,因为有父母兄嫂,日子过得虽然不甚富足,但是很温馨,你当时说你的处境恰好和我相反,起码现在应该有一半是真的。”
宋筱池瞟了他一眼,以拇指在无名指中间比划了一下,表示自己的确信了一半,颇有几分小聪明的样子,而在谢岩眼中,她明亮的杏眼,微翘的嘴角,飞扬的神色,却是狡黠而俏皮的。
他的眼神柔和无比,轻声问道:“哦?哪一半是真的?”
“你出身富贵,这是肯定的了,毕竟新科进士跨马游街,当时长宁街上必定人山人海,人人都想一睹新科进士们,特别是状元榜眼探花前三甲的风采,那时能在街边挤一个位子恐怕都难上加难。
除了早早跑去占位子以外,还需得有个好个头外加身强体壮,或许那些泼辣彪悍的大娘大婶也能得个一席之地,姑娘小姐们虽然身娇体弱,可是街上也不乏怜香惜玉的小伙子们,定然也会为她们让出个观睹的好位置。
却唯有你这样的小孩儿,那时你才七八岁吧,人小个子矮,若是家中父亲兄长得力,倒也可以将你架在肩头,那样视觉效果也很好了,可是你之前说你是在酒楼二楼观看的状元游街,那种时候,想要在酒楼找个好位置,只是有钱恐怕都不行,有钱还得有贵气方可。”
宋筱池说完后,看向谢岩,问道:“我说的可对?”
谢岩好笑的看着她有些小得意的神色,点头道:“嗯,不错,分析的很有道理。”
又问道:“你去过玉都?见过状元游街?”
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或是听谁说过,你方才描述的那番景象好似亲眼所见一般。”
宋筱池摇头,“我出生于封城,自小到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住在淳县的外祖父家,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过封城,至于听过,我爹和大哥他们也没去过玉都,况我爹自来话少,从来不与我说这些的。
大哥和我倒是经常说些外面的事情,不过大哥善武,读书不大行,对科举考试、状元榜眼之类的也不大在意,也没和我说过这些。我以前听过戏,对戏中唱的起了好奇心,又买了些书籍和话本子,这才知道这些的。”
谢岩发现自己对宋筱池的了解又更深了一层,他以为她在伯府时一定是循规蹈矩的,直到遇到谭家婚事,才放飞了天性,可是现在看来却也不尽然。
“你在想什么?”宋筱池见谢岩一脸深思的模样,不禁问道。
“只有原本就有天性,才能放飞,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谢岩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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