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裴宣
那边虎子正在为貂儿疗伤,且到此刻,也已经接近最最紧要的关头
——只见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时隐时现,汗水如同雨点一般地从额头滴落。
貂儿脸上的青灰色徐徐消退,慢慢地泛上了一丝红色,呼吸渐渐的变得粗重起来。但她整个人,却仍旧还是处在昏迷不醒的状态。
白鹭怕有外界的危险干扰,时时聚精会神,提高警惕,在边上严阵以待。从始到终,她就这样一直在虎子的身旁持剑护卫,无丝毫松懈。
其实,她目下纵然略微放松一些,也并无甚大碍,虎子和貂儿是绝对再难以被人趁机加害的。因为无涓子、无汐子、钟离雷硖等数人,此刻都已纷纷在他们身周丈余开外戒严护法,可谓是深受多重保护。
只是白鹭出于一种惯性的紧张心理因素使然,依旧不由自主地严密防范着三人周围的任何一切风吹草动。
而战斗之中的无涵子和孙老胡子,现在彼此双方却也已经就要区别高下见诸分晓,显出胜负,较定输赢,判决生死了
——只见无涵子道长手起剑落,宛如一匹长练,卷向那孙老胡子,叫他的对手无从躲避。而孙老胡子,则又一次因闪避不开,胸前被切割开一道浓烈的伤口。
这道伤口比之于之前的那一道,要更加地深入几分,所以汩汩鲜血在顿时之间,就已将他的衣裳染得红透。
负痛的孙老胡子又惊又怕,忽瞟眼看见虎子、貂儿的救急情形。
这厮顿刻间凶性大发,猛然将牙齿一错,随又紧咬住下嘴唇,疾速横退出四、五尺外,举起手中的烟枪,对准他两个振臂狂呼道,
“无涵子,你再逼近一步,我就立刻发射火神之箭,瞬息结果了那边治疗的俩男女!”
无涵子中气油然一滞,如被下了禁止,立时僵硬地站住在当地,随向那孙老胡子恭敬地施了个道教的礼仪,虚掐手诀,徐捏法印,缓缓说道,
“施主且慢,不要心急,只尚不知你是何方之高人
若肯放下烟枪,与我方两厢罢斗,不再要挟贫道,贫道愿郑重承诺,可以放任你今日自由离去。
如此,则岂不是两全其美了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那孙老胡子大张开嘴巴,嘶声狂叫道,
“你想两全其美嘿嘿,说得倒好听。若是当真有诚意谈判,你们各位就给老子统统扔掉了手中的宝剑,立即后退十丈!”
无涵子沉吟半晌,迟疑地说道,
“武林道上行走,兵刃不能离手。但贫道等绝对言而有信,答允放你之后,今日便决不会再为难于你。但是对于抛弃兵器的条件,却委实难以从命。”
那孙老胡子凶恶之极,如鬣狗一般吠叫道,
“好啊,那么咱们便都免谈了吧,一切免谈!嗬嗬,这一对男女的性命,老子便也替你给拾掇了吧!”
“好吧,贫道这就弃剑,希望施主你也能言而有信。”
无涵子望了望虎子和貂儿,将手中长剑微微一震,便要脱手丢掉。
无涓子却忽然高声喝道,
“师兄,切不可如此!”
说话之间,她拔出双剑,上前走了两步,又沉声说道,
“贫道当为虎儿和貂儿护法。”
无涓子话刚说完,却只
第227章 吁天,疯癫痴狂(1)
第百十四章吁天,疯癫痴狂
虎子虽然正全神贯注地在为貂儿治伤,可是对于外界的一切变化,仍还依然是有所感知的。他清清楚楚地看到白鹭倒在了自己的前方,身体发出股股被烤炙过一样的焦糊味道。
情急万分之下,虎子通体冷汗涔涔,偏偏此刻却又不能移开自己的双掌,去替她做任何的护理。他只得对此不管不顾,不闻不问,拼命集中自己的心神,不使自己心思分散零乱,有丝毫轻率大意,以致前功尽弃。
可是白鹭方才以身相代的画面,却始终都令他不由不耸然动容,心旌神摇,再也难以很好地凝聚百骸力量与丹田真气了。
他的内心深处自然免不了一团慌乱后怕,脑海之中,不由自主地浮现鹭师妹怎么样了,鹭师妹究竟会怎么样啊,等等相关之类的纷呈杂念。
虎子是如此惶恐慌乱,再也无法聚集精神,顿时就双目昏昏,神思倦倦,摇摇欲坠。
无汐子和钟离雷硖两个见状大惊,急忙跃将上来,二人一人挥出一掌,按在这师侄的肩头。
虎子心中陡然一片澄明,心知是两位师叔出手相救,他当下忙将自身的功力全然卸去,听任无汐子和钟离雷硖二人的两股真气分别从左、右肩井穴处传入,经由劳宫穴转入到貂儿体内。
这样一来,他虽然心有杂念,无法集中精力,却也并不如何关乎紧要了。
因为催功施救的主体已经换成两位师叔,他本人不过充当一个传导的中介而已
——如此,自然不会再因此而对导体自身和被拯救的对象造成任何危害了。
现在,只等貂儿大见起色,他便好暂时中止片刻施救,从中抽身,撤将出来,去仔细检查白鹭所受伤势,看她情况究竟如何。
无涓子眼见白鹭居然踊身替虎子挡下了敌人那歹毒的暗器,如此决绝,毫不犹豫。眼前的一幕,让她情不由主地想起自己从前的旧事
——那件事,也已经过去了数十年了,那时候,她还是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身在喧哗纠结的万丈红尘之中。
娇憨纯真的她,当时也像白鹭此刻这么样地飞扑而上,替彼时间尚还未出家修行的二师兄,挡下了一排凶险的暗器。
本来这件事情,她已经淡忘很久了,只是当看到白鹭纵身挡难的情景,往事很自然就又浮现在了脑海里。
回首往昔,那个身长玉立的少年剑侠宛如昨日方别,转再况味现在,他恍惚自生来即已身披杏黄。她不禁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却也在此时,无涓子已飞速掠到了白鹭的身边,将师侄女好生扶在臂弯里,仔细察看伤势。
却只见那枚暗器只是伤在了肩胛处,她顿时就把悬吊在半空的心放下了一多半,暗自忖想道:
可怜的鹭儿啊,也正是天可怜见,造化富厚,你这条小小生命,虽然从地狱阎魔那里转过一遭,倒也幸运星照,并没有任何危险隐患,性命得保无忧了。
只不过,你的这番心意,却不知是否能终得回报虎儿又会不会珍惜你这样一个痴心的好女子呢虎儿,应该不会……不会像他……像他当年那般的绝情吧唉……
想到此处的恨事,无涓子不由眼圈微微发红,摇了一摇头,在心里暗自叹惋道:
但愿虎儿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不会像他当年那样的一根筋,只认死理的倔强性格才好。
她心中这般的想法,于寻思之际不觉着相,自然形诸于声,又发出一声绵然幽微的喟叹。
无涵子隐约地听到了这声叹息,不禁把头微微仰了一仰,也是情绪沉重地欷吁了一声。
而就在这一仰面之间,他掌中长剑又已向那孙老胡子铿然刺去!
孙老胡子此刻却似乎被白鹭舍己救人的勇气所震,一时惊怔住了,竟只呆呆地站立原地,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弹。
即便无涵子的长剑刺来,他也似乎浑然不觉。
仿佛他忽然间已心不在焉,别有所感另有所惑,身躯只是一下一下地,颇有节奏地打着摆子,双眼朦胧的目
第228章 吁天,疯癫痴狂(2)
口里念叨着,愣是又出了一会子神,那孙老胡子方把脑袋歪了一歪,垂头丧气,半晌无言。
但宁默不了多大会功夫,他忽然又嚎啕大哭起来。
撕心裂肺也似哭得了一阵,这糟老头又开始扯开嗓子眼沙哑嚎叫。一声一声地,且每发出一声,人则如一只巨大青蛙一般,四肢伸展,向前方蹦得一蹦。
偶尔不慎,顿时脑袋就猛烈地撞在了地面上,他却也丝毫不觉得疼痛,反而把头更用力地冲着地面好大力地一通乱磕乱顶乱砸乱磕。
才片刻功夫下来,孙老胡子就已经把他自个儿闹得了焦头烂额,皮开肉绽,血流被面,惨不容睹。
无涵子等人固然是莫不惊诧万分,一时半会莫名所以,对此也并未采取什么措施处置,大家但只沉默静观。
却只见那孙老胡子的哀痛甚是真切深沉,但其举止却又突兀得如同神经大发,癫痫痉挛,麻风抽搐,让人于不明就里之间,嗔目结舌,面面相觑。
孙老胡子直到硬生生将自己的脑袋撞得昏昏沉沉,破破烂烂之后,方才又凄惨地昂首向天,悲愤地呼喊道,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我究竟造下了什么冤孽,你竟让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哇
为什么你这般不仁,竟然恨我如此之深贼老天啊,蛤你忒也无道,灭伦背义,草菅众苍生,失礼败德,杀戮老百姓。女儿啊女儿,哈,我好恨呐!”
一边哭叫,他一边将头又是一通激动莫名的猛擂猛击。这每一击都是当真下的死手,沉重之极,完完全全夯落实处,并无半点花巧作假。
这个孙老头子,他的头脑显然已经昏聩混乱,神经极不正常,整个人的意识都停留在极度崩溃的状态之中,兀自地只知一味悲痛至极,自伤自虐,情难自已。
街道上这时荡起了一阵冷凉的风,随着凉风,从街道那头大步走来了一名长发蓬头的魁伟大汉。
这大汉乱发蓬茸,眸子中热泪滚滚。他大踏步地走到了那孙老胡子身边,发出极凄凉的大笑。
那孙老胡子看见大汉,顿时就像发现了活见鬼一般,赶紧一跳而起,心胆俱裂也似叫喊道,
“是你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下三滥,是你陷害我的,就是你!是你害我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喊叫声里,这孙老疯子便猛恶地扑向那大汉,狞厉凶狠地伸出双手,作势就要去掐住他的脖子。
那大汉洒泪摇头,声音嘶哑地控诉道,
“不,不是我,是你自己。你自己迫害成瘾,你自己丧心病狂,你自己活生生地惨害死了亲生闺女!”
这人虽然大声反驳那孙老胡子的话,却对他的伤害丝毫也不挣扎,从始到终,都只听任孙老胡子使劲地卡住他的脖子,似乎对生死早就毫无执念,看得极为轻渺虚无。
那孙老胡子双睛暴突,暴跳如雷,却忽又将大嘴咧开,呵呵傻笑,双手仍旧死死地卡着那大汉的脖子,咬牙切齿地吼道,
“是你,是你,就是你!你便化成了粉末碎屑,我也认得出,就算被挫骨扬灰,我也认得你!就是你啊,就是你,我定要杀了你替我女儿报仇!报仇!”
他通身发抖,双臂用力,一副恨不得立刻就将那大汉活活给掐死在当场的模样。
那大汉将双目一闭,沉声说道,
“好吧,也许着实如你所说,我的确罪孽深重,因为浅蓝不是为了救我,她也不会死在你的神火枪十五连发之下。
好吧,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活得生不如死,早就活腻了,活够了,活得不耐烦了,早他妈就欠一死。那好,你快点杀了我吧!”
孙老胡子满脸络腮胡子,因为刚才被他自己弄得头破血流,此刻胡子上面红糁糁的都是湿糊糊的血渍。
他那一双眼睛也密布血丝,活像是从某处坟堆里头钻爬出来的地狱饿鬼一般
第229章 其实,往事已矣(1)
第百十五章其实,往事已矣
本来虎子、白鹭,貂儿他们三个自然是认得其人的,但是现在他们三人,一个已重伤昏迷,一个尚抢救未醒,剩下的一个,则又正当紧要关头,不便贸然开口向其打招呼,因此此际竟直无人出语,冠名以相称。
而无涵子、钟离雷硖等各位前辈,对胡不畏却全盘陌生,素昧平生,都不相识。
既然谁也不认识他,又哪知道他是究竟何来路自然也都只是冷冷相对,站在旁边侧目而视,作壁上观。
却见那胡不畏瞪着孙老胡子,凄凉地摇一摇头,终于止不住双泪交流,涕泗滂沱,一字一咬地说道,
“浅蓝死了,十几年以前,她就已经死了,被你亲手加害的。此事过后这么多年,你怎地还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呢
我如藏匿了她,今日又何至继续在江湖之上亡命漂泊倘若说我藏起了她属实的话,那也只能是将她,永远地珍藏在我内心当中,心灵深处了。”
“啊为什么”
那孙老头子浑身颤抖,哀声嚎哭道,
“为什么,胡不畏,为什么你又不死为什么偏偏是我的浅蓝死掉了为什么要这样怎么会搞成这样为什么这样对我
浅蓝都死了,你为什么还不去死啊你还活着做什么啊你怎么不死你怎么不死你去死吧,去死去死!”
“好,要我死,可以,给你个痛快,动手啊,杀了我罢!”
胡不畏梗起脖子,宛如引颈待戮一般,冷笑着说道,
“之所以我和浅蓝会有这般阴阳相隔的悲惨命运,还不是当年你一手造成的么若今日得蒙你美意成全,使我们能于地府重聚,胡某仍不胜感激。”
那孙老胡子听到他这句话,顿时全身有如筛糠一般颤栗,突然间又怪叫一声,夺路向街道那边疯狂奔跑而去。
边狂奔他嘴里边兀自喃喃不已,只是语声含混,说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也没有谁能听得清楚。
无涵子等虽然尚并不认得胡不畏,但是对其所创建的胆义堂倒颇有耳闻,知道此人是一名极为重情守信的信义汉子,当下向他说道,
“无量天地,贫道昆仑派无涵子,素闻胡大当家是一条重然诺,讲义气的硬汉,今日有幸得见,实在是久仰之余,深感见面胜似闻名。”
胡不畏仰面一笑,将眼角清泪擦去,沉声说道,
“实在汗颜无地,道长此话言过其实太也过誉了,胡某何德何能,岂敢妄居然诺之重,又哪里是什么硬汉了只不过在武林道上,恬颜苟且,委屈求存混迹已久,以冀仍能延续残喘罢了。
充其量,乃不过是一条打死不吭声,饿死不透气的江湖混棍罢了。说来惭愧,别无所长,惟命硬且脾气臭而又丑。至于其他,着实惭愧,名不副实,岂敢承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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