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壳狂潮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叶涵就手掏出胡斌裤袋里的急救包，撕开外伤敷料帮胡斌止血包扎。

    战场上受一点伤不算什么，怕就怕子弹贯穿骨折内出血之类即不好处置又影响行动力的内伤，身体表面受点不影响活动的擦伤划伤，根本就不算个事。

    当然了，伤势不重也要尽快处置，避免处置不及时造成二次伤害。

    叶涵一边处置伤口，一边分散胡斌的注意力:胡斌，你听！

    心绪不宁的胡斌一怔:听什么？

    当然是飞机！

    胡斌本能地竖起耳朵，果然听到直升机的轰鸣声渐渐接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直升机靠近，射进窗口的子弹都减少了许多。

    二人视线不及的空中，一架直升机低空接近商场，在距离商场还有几十米的地方陡然拔高，升至比天台高十余米的地方，机身短翼下挂载的航空机枪一转，对准了天台上的人群。

    目睹这一幕的匪徒轰然四散，几个头目举起枪，一边向直升机开火，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极力组织匪徒向直升机开枪。

    乱飞的子弹击中直升机，直升机外装甲上冒出几朵不起眼的火花。

    这架直升机虽然不是专用的武装直升机，但外装甲也不是随便几支手枪步枪能打穿，匪帮那一点可有可无的火力不比挠痒痒强到哪儿去。

    飞行员已经接到了前指的命令，哪会跟匪徒浪费时间？机头一摆，短翼下的航空机枪骤然开火，密集的子弹当即横扫天台，将视线内所有匪徒一一打倒。

    航空机枪口径127，击中四肢则四肢必断，击中躯干最少打碎半边。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天台上的几十个匪徒变成了一堆蠕动的残肢碎肉，到处都是喷溅的鲜血和破碎的内脏，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加血腥屠场。

    就连造成这一切的飞行员，胃中都一阵无法抑制的翻涌，差点当场吐出来。

    他们看见的还只是一部分，威力强劲的子弹不仅打死了大量匪徒，余势未消的弹头还打穿了天台，随即大量鲜血透过天台上的弹孔流入十二层，把隐藏在十二层中的匪徒吓了个半死。

    设备间中的叶胡二人也险些遭到波及，他们俩正在期待直升机的救援，几发子弹突然击中设备间，登时在墙上开了几个碗大的透明窗帘，碎砖墙皮四下飞溅，迎头砸了二人一头一脸。

    来自己方的火力险些要了二人的命，惊得两个人抱头倒在地上哇哇乱叫，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赶紧摸索全身，直到确定没被子弹击中，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一直爬到十二层都没让匪徒打死，即将上天台却被自己人误杀，那才叫有冤都没处喊。

    前指，告诉飞机小心点儿，他们差点打死我们！

    前指明白，天台已清空，你们在哪里？

    西北角的电梯设备间！

    我现在就通知飞机降落，你们俩马上登机！

    收到！前指，其他人还没到天台，能不能让飞机再等等？

    可以什么？撤离？怎么回事？

    来自前指的通讯突然乱了，叶涵疑惑地按住耳机：前指，什么情况？

    前指突然陷入沉默，压根儿没有回音，几秒钟后，雷正武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机中：各单位注意，所有人员立刻撤出建筑物，重复，各单位马上撤出建筑物，以最快速度登车！所有群众立刻疏散回家，速度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255 救命稻草
    叶涵好一阵愕然，这什么情况？

    他赶紧问道：前指前指，出什么事了？松开送话键，他才听到无线电里已经乱成一团，无数个声音一齐询问究竟出了什么情况，可前指却再也没发出半点声音。

    叶涵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妙，肯定是出了什么重大变故，否则前指不会下这种奇怪的命令，更不会命令部队疏散群众！

    他赶紧站了起来，几下砸掉窗框上残余的玻璃茬，扶起胡斌正打算跳到天台上，轰鸣的引擎声忽然拉远。

    胡斌焦急地大喊：飞机，飞机！

    我知道！叶涵气急败坏，一个箭步蹿到窗台上，敏捷地跳出窗外，抬头一看，直升机已经飞出老远，急得得连连跳脚了，却得不到直升机的半点回应。

    妈的！叶涵愤怒地将步枪摔在地上。

    胡斌艰难地爬上窗台，叶涵忍住怒火，回手架住胡斌的胳膊，帮他跳上天台。

    飞机怎么走了？胡斌眼底生出几分绝望。

    我也不知道。叶涵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满怀的期待已然统统化做无法言述的苦楚。

    不管前指因为什么下达撤退的命令，原因肯定不在天上，对直升机没有半点影响，多等一会儿又缺不了一块肉，怎么说飞就飞走了？

    两个人愣愣地看着直升机越飞越远，一股冷风吹过，滚滚浓烟飘向一边，令悲伤的气氛中更添几分悲凉。

    胡斌失落地坐在墙脚下：叶排，咱们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叶涵摇摇头，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让自己人扔在战场上。

    我也是。胡斌低落地说。

    那是什么？救命——

    叶涵耳中突然听到这样的喊声，他疑惑地扭头看着胡斌，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胡斌愕然。

    叶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马上把电台频率调到公共频段，更多的喊声瞬间钻入他的耳鼓，惨叫声呼救声咆哮声不绝于耳。

    脑海中仿佛有一根弦突然断掉，叶涵腾地站了起来，几步冲到天台边缘，居高临下向北观望。

    纵横阡陌的街道上，一股黑色洪流好似山间汇落的山洪，绕过林立的高楼大厦，势不可挡地席卷视线中的大街小巷，沿途淹没道路上的一切。

    叶涵亲眼看到十几个拼命奔跑的匪徒被黑色洪流淹没，数不清的黑点爬到匪徒身上，匪徒转瞬间变成了黑色的蠕动的模糊的人形。

    尽管匪徒极力挣扎，可还是很快就扑倒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另一个方向，一个全副武装的战士扔掉全身的装备，死命跑向不远处的装甲车。

    装甲车上机枪轰鸣，子弹打进黑色洪流，好像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建树。

    另一辆装甲车上的机关炮全速开火，倒是将黑色洪流炸开一个个盆大的窟窿，可是转眼之间，缺口就被黑色重新补上。

    机枪和机炮都不能阻止黑色洪流，那个战士最终还是被洪流淹没，倒下的一刹那，战士摘下手榴弹扯开拉环，洪流之中陡然溅起一朵巨大的浪花，旋即又迅速消失不见。

    胡斌一瘸一拐地赶至叶涵身边，看到街道上的情景之后脸色狂变，骇然失声：那是什么？

    是巨蚁。叶涵挥了挥拳头，每一只都有这么大！

    他的声音沙哑，就像刚被砂纸磨过。

    巨蚁？胡斌一下子糊涂了，巨蚁不是两米多长吗？

    这些也是。叶涵的视力极好，虽然距离地面有十二层楼那样高，可依然能够看清那黑色洪流是由无数拳头大小的黑色巨蚁组成。

    他不清楚蚁北区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些拳大的蚂蚁和巨蚁有没有关联，但他知道这种蚂蚁和巨蚁一样，都是肉食性昆虫——那十几个被拳蚁淹没的匪徒，此时已经出现在蚁潮退去的路面，除了地上几滩血迹之外，就只剩下一副副空空的骨架。

    叶涵也算见惯生死，可是目睹此情此景，面对这种只在科幻片里才会出现的诡异生物，依然禁不住心惊肉跳。

    这东西体形虽然远远比不上巨蚁，却依然比普通蚂蚁大出千百倍，单独一只的杀伤力肯定不能和巨蚁比肩，可一大批拳大的蚂蚁好似洪水般铺天盖地的涌过来，当真是蚁多咬死象，其威慑力比之巨蚁犹有过之！

    怪不得前指会发出那种命令，怪不得前指没工夫理他的呼叫！

    按拳蚁的行进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席卷整个沦陷区，界时所有没能及时躲避的人，怕是都要丧生蚁口

    叶涵悚然一惊，刚刚来的路上，到处都是被军方动员出来，准备离开沦陷区的市民，这么短的时间，来得及疏散人群吗？

    他甚至不敢想象蚁潮过境后那遍地骸骨的凄惨景象！

    胡斌一口又一口地吞咽着唾沫，紧张地死死盯住蔓延的蚁潮：叶排，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叶涵深吸一口气，让翻涌的心绪尽可能平静下来：放心，你死不了，至少现在死不了。

    真的？胡斌瞪大了眼睛，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真的。叶涵点头，商场一楼还烧着呢，蚂蚁再厉害，也不可能穿过火场跑天台上来找你。

    胡斌闻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慌乱的心情总算平静了一些：真想不到，这火差点要了咱们的命，现在又反过来救咱们的命！

    谁说不是呢。叶涵感慨万千。

    蚁潮迅速推进，不过一小会儿，潮头便淹没商场周边的街道，十几辆不同型号的军车被拳蚁层层包裹，看上去诡异而又怪诞。

    唯独靠近商场的地方，一只拳蚁也没有，就像有一层无形的墙把商场罩住一般。

    蚂蚁怕火一点也不奇怪，按他的了解，不仅是蚂蚁，任何一种生物对火都有一种源自本能的畏惧，别说大火正在燃烧，就算火已经熄灭，残留的焦糊味儿仍然能够有效阻止蚁群靠近。



256 身陷绝境
    想想也真是讽刺，刚刚绞尽脑汁想办法离开商场，这才多一会儿，已经完全没有离开商场的想法。

    就算商场建筑质量不佳，也不会说塌就塌，多了不敢说，再坚持个把小时肯定没问题。

    坦克装甲车就更不用提了，现代装甲车辆要么有浮渡能力，要么有潜渡功能，连水都能防住，区区拳蚁自然不在话下，躲在车里完全不必担心巨蚁的袭扰。

    但是没能及时撤出车辆的战士，下场无不凄惨异常。

    叶涵很想做点什么，可是以他那一点无足轻重的力量，根本没有改变形势的能力。

    怎么才能阻止蚁潮的蔓延呢？

    他皱起眉头凝视思索，街道上的景象在摇曳的烟柱中若隐若现烟柱？

    叶涵陡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急忙按下送话键：前指前指，狙击组呼叫，听到请回答！

    电台里依旧没有半点声音，叶涵不耐烦地大吼：雷正武，你给我说话！

    还是没有人回答。

    叶涵急得额头直冒冷汗，干脆越过前指，直接把通讯调到指挥频段：有没有人在这个频段上？有没有人听到我说话？紧急通报，听到请回答！

    等了一下没声音，他马上换个频段继续说，连续换了七八个频率，他终于获得了回答：你是谁？

    别管我是谁，你是什么人甭管你是什么人了，马上通知你能联系到的所有指挥官，传我的命令，马上把所有街垒上的轮胎点着，马上，懂不懂？

    你说什么？

    我说，把街垒都给我点了，点不着的全给我浇汽油，快快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等等

    等个屁啊等，你马上给我照办，你他娘的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你到底是谁？

    我他妈的是雷正武，行了没！叶涵又气又急，几乎当场崩溃，我求你丫的行不行，赶紧把街垒点着了再说没用的！

    电台里沉默片刻，一个不怎么清楚的声音说道：报告，命令已经传达！

    叶涵长出一口气，虚脱一般坐倒在地，能做的他已经全都做了，没来得及疏散的群众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就要看他们的运气了。

    小伙子，你胆子不小啊，敢冒充雷正武！

    叶涵呵呵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是冒充的？

    我们俩认识几十年了，要是连老雷的声音都听不出来，我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叶涵猛地打了个机灵：这不是事急从权么！认识雷正武几十年？这话里的信息量很大啊！

    叶涵是吧？好小子，够机灵！

    是，我就是叶涵。他的眉头一跳，是什么暴露了他的身份？

    单兵电台的功能通讯，就算利用侦察设备定位他的位置，也只能确定他在哪儿对了，胳膊上还有战术平板！

    这东西是个数据终端，不仅能收发信息，还有独一无二的内嵌编号，通过编号查到他的身份没有半点问题。

    你小子不错，继续保持！

    谢谢首长！叶涵松了一口气，首长，我这儿有伤员，需要直升机首长，首长？

    叶涵连叫了几声，电台中却再也听不到半点回音，忍不住摘下耳机看了看又塞回耳朵里，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叶排，怎么了？胡斌好奇地问。

    叶涵欲哭无泪：通讯断了！好不容易跟上面搭上了线，怎么就断了呢？怎么可以断？为什么会断？

    视线转向正南，几架直升机正不断地起飞降落，飞机下方，一道道黑烟腾空而起，显然是军方点燃了各个街口的街垒。

    叶涵眼巴巴地盯着腾起的烟柱，心底悲愤得不得了——老子的主意你丫知道用，怎么就不知道派飞机把老子救走？

    正满腹义愤无处发泄，耳机里终于又出现了声音：叶涵，收到请回答！

    叶涵收到，请讲。

    沦陷区的情况你知道吧？

    知道。

    我手里的飞机太少，必须用在最关键的位置上，暂时抽不出多余的飞机，你必须再坚持一段时间。

    坚持？怎么坚持？叶涵觉得天都要塌了，再坚持下去，我们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