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壳狂潮

    不过军方与巨蚁的激战动用了大量单兵重武器，许多睡梦中的市民被枪声和爆炸声吵醒，在得知巨蚁潜入市区的消息之后，昨天有机会撤离而又主动放弃的市民追悔莫及。

    装甲车越开越快，叶涵趁着装甲车开向目的地的空档，迅速在88通机下方装好子弹箱，扯出弹链卡在枪上。

    抬眼看窗外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战士，他又吃力地抬起一挺67通机卡好子弹箱和弹链。

    这两挺机枪只要顶上子弹就能立即开火，叶涵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67通机，端起了88通机。

    前者全重十公斤，抱在怀里重得要死；后者全重七点六公斤，只有前者的一半儿，而且58毫米出了名的穿透力强，叶涵想先试试看，若是88通机能打穿巨蚁的外壳，就尽量不用堪称重量级选手的67通机。

    装甲车越过一条街道，清扫巨蚁的战士们还没推进到这里，一眼望去看不到半个人影。

    叶涵正准备给最后一挺机枪上子弹，老胡突然一声大吼：停——

    周云下意识地踩住刹车，原本速度就不怎么快的装甲车迅速停住。

    周云愕然回头：怎么了？

    那里！老胡指向街边一条狭窄的巷道，叶涵扭头一看，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巷道中间的下水井盖早已掀到一边，成群的巨蚁正飞快地从井里爬出来。

    巷道两侧是两栋老旧的楼房，斑驳的墙面异常粗糙，数十只巨蚁长腿扣紧墙皮，毫无阻滞地爬上爬下。

    一只巨蚁附着在墙面上爬出巷道遇到一扇玻璃窗，粗长的蚁腿在玻璃上划来划去，似在奇怪这地方怎么没法下脚。

    躲开——！叶涵迅速拽动拉机柄，手指一松，枪机啪地回弹，将弹链上的第一发子弹顶入枪膛。

    叶涵枪口一横，周云的座椅立即后仰，为叶涵空出位置。

    叶涵直接把枪架在车窗上，突突突的枪声立刻打响，弹壳跳出抛壳窗，一枚枚砸在挡风玻璃上，再弹回车厢里，枪身右侧的空弹链越来越长，刺鼻的硝烟味儿充斥车厢。

    骤然遭到意外打击，爬墙的蚁群顿时乱成一团，叶涵毫不犹豫地一通乱枪，巨蚁纷纷坠下。

    有些巨蚁确实是被叶涵命中，有些巨蚁则是受了惊吓，蚁头本能地往下一杵，巨颚开合之间，硕大的蚁身已然如炮弹般弹射出去。

    然而巨蚁原本就爬在墙上，那些爬出小巷的巨蚁还好，无非是掉地上摔一跤，了不起受点轻伤。

    巷子里的巨蚁一旦起跳，就会重重撞在对面的墙上，再没头没脑地坠落在地，转眼之间，巷子里已经堆起了一座爬动的蚁山。

    仍然在巷道里徘徊的巨蚁立即遭到了无情的打击，机枪子弹威力更强速度更快，毫无困难地击穿巨蚁的外壳，在巨蚁身上留下一个个指头粗的枪眼儿。

    以昆虫的生命力，身上多出个指头粗的窟窿压根儿不算什么，问题在于巨蚁的外壳将弹头的冲击力消耗大半，剩余的动能不足以再次击穿蚁壳，弹头只能留在巨蚁体内扭转翻滚甚至破碎，造成的伤害远远大于击穿虫壳。

    只要躯干或者腹部连挨几枪，巨蚁就会失去行动能力从墙上掉下来。

    一心想着如何消灭巨虫的叶涵完全没有意识到，恰恰是因为子弹的威力不足以贯穿巨蚁，凡是命中巨蚁的弹头基本留下巨蚁体内，不会形成流弹，将流弹伤人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操纵机枪的叶涵信心大增，炒豆般的枪声响个不停，崩出枪膛的弹壳几乎淹没仪表盘，逼得周云不得不缩手缩脚地爬出驾驶座，给叶涵腾出地方。

    刚出膛的弹壳实在太烫了。

    周云爬起来探头看了一眼：指挥中心，阳湖大路发现大量巨蚁，巨蚁正在扩散，请立即支援！

    喊罢等待片刻，指挥中心却没有分毫回应，周云疑惑地再喊一遍，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墙上的巨蚁终于确定了敌人在哪儿，至少二十多只巨蚁蹿下墙壁，挪动六条虫腿飞步冲向装甲车。

    周云再也顾不上报告情况，赶紧抱起榴弹枪开火，一枚35榴弹正在靶心，将聚成一团的三只巨蚁当场炸翻。

    然而令他难以置信的是，那几只巨蚁只是翻了个身，屁事没有地重新爬起来。

    近距离爆炸的榴弹，居然没伤到这三只巨蚁！

    周云不信邪地连连开火，可是除了一枚直接命中的榴弹当场干翻巨蚁，竟然再也没有其它收获。

    电光火石之间，周云脑中灵光一闪。

    人类的武器都是为了对付人类而设计，35榴弹的弹片和冲击波对脆弱的人类而言足够致命，可是对身覆甲壳的巨蚁而言实在不算什么，除非直接命中，爆炸的冲击波才能透过甲壳震坏巨蚊的内脏。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周云恼恨不已，干脆抛掉榴弹发射器，端起那挺装好弹箱的67式通用机枪。

    762x54的53式机枪弹愤怒出膛，瞬间命中一只冲向装甲车的巨蚁，不过两三发子弹，那只巨蚁便彻底趴窝。

    周云定睛一看，好家伙，弹链上的子弹尖端居然涂成了黑色，这他娘的是穿甲燃烧弹啊，怪不得威力这么大！




82 蚁潮（二）
    这种子弹口径大，单纯的穿透力或许比不上那支小口径通用机枪，不过威力却要比58毫米重弹强的多，正面打穿蚁壳毫无问题，剩余威力甚至还能再穿透巨蚁背面的甲壳！

    巨蚁身上只有指头大小的枪眼儿，背后却是盘子大小的窟窿——甲壳内部的强度似乎远远不及外部！

    两种子弹各有千秋，67通机的威力虽大，但打穿巨蚁造成的伤害，未必比得上弹头留在巨蚁体内，不过单论视觉冲击力，67通机的表现确实要比88通机强出几倍。

    黑猫白猫，抓得住耗子就是好猫，甭管这两种枪孰优孰劣，能收拾巨蚁就是好枪。

    两人一前一后猛烈开火，二十多只巨蚁全部倒在冲锋的路上，老胡干着急帮不上忙，干脆抱了两箱子弹，给叶周二人打下手。

    老胡也看出来了，他扛那两箱手榴弹算是白扛了。

    叶涵打光了一个弹箱，迅速换上新的弹链，没等他开火射击，就听到周云一声呐喊：我打巷子，你打墙上！

    好！叶涵答应一声，马上调转枪口。

    尽管战况激烈，叶涵还是马上明白了周云的意思。

    67重机威力强悍，一旦子弹偏离目标，很有可能打穿楼房的外墙，而88通机击穿外墙的可能性要小得多，更适合歼灭零散的巨蚁。

    密集的枪声引来了一队全副武装的战士，随即又开过来两台军用装甲车，虽然车上的速射炮不适合消灭墙上的巨蚁，车上的并列机枪和战士们的步枪却没这个问题。

    步枪确实打不穿兵蚁的脑壳，但打穿工蚁的脑袋绝对不是问题，况且这种巨蚁头部甲壳最厚，胸节和腹部的外壳比头部脆弱得多。

    蚁腹可以说是巨蚁的弱点所在，若是能连续命中腹背部的中线，就能迅速切断巨蚁全身的血液供应，从生理层面上消灭巨蚁，而不是硬朝着蚁头蚁身乱开枪，什么时候打瘫痪巨蚁什么时候算完，过个把小时回来再看，动弹不得的巨蚁搞不好还活着呢。

    跑出小巷的巨蚁很快就被全部消灭，只有叶涵和周云的机枪，还在朝巷子里开火。

    两辆军用装甲车立即转移位置，冲到周云那台diy装甲车后方，炮塔缓缓转动指向小巷，23毫米机关炮猛烈开火，一边开炮一边抬升射击角度，纷飞的炮弹撕碎了巷子里的巨蚁，将它们统统送回姥姥家。

    几个战士趁机冲到巷口附近，其中一个背着三联装钢瓶的战士迅速趴在地上，随即一股烈焰冲入两楼之间的小巷，无论是完好无损的巨蚁，还是支离破碎的巨蚁，统统被这条火龙点燃。

    火焰中烈烈燃烧的巨蚁六肢乱抖，纷纷从墙上掉落，细长的节肢在火焰中扭曲收缩，很快就团成一团一动不动。

    焦糊的气味儿立刻弥散开来，与硝烟味儿混合在一起灌入所有人的肺叶，呛得人想咳嗽却又怎么都咳不出来。

    眼见军方已经控制局势，周云将机枪塞进老胡怀里：咱们走！

    叶涵收回机枪，周云蹿回驾驶座，却发现脚底堆满了弹壳，压根儿没办法开车。他赶紧打开车门踢了两脚，成堆的弹壳扫出车门，落在地上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扫出足够的空间，周云赶紧启动引擎驶向东大街。刚把军方控制的街道甩在身后，叶涵就看到街边一口下水井顶盖翻到一边，几只巨蚁徘徊在附近流连不去。

    叶涵机枪一横就要开火，枪托还是顶在左肩之上。

    他坐在副驾驶位，没法用正常的右势持枪。

    周云见状立即阻止：叶涵，咱们的任务是尽快赶到东大街，没时间在这儿磨蹭，这几只巨蚁留给军方解决。

    没问题，不用停车！叶涵调整姿势，果断扣动扳机。

    尽管姿势有些别扭，不过双方的直线距离还不到五十米，叶涵射出的大部分子弹成功命中巨蚁，弹雨扫过，几只巨蚁四散奔逃，居然没能当场打死任何一只。

    叶涵泄气地收回机枪：我还是坐后边吧。

    周云斜了叶涵一眼没说话，专心驾驶装甲车。

    一路上又碰到了两处蚁洞，叶涵却没再开枪，只是闷闷地抱着枪，默默注视车外的巨蚁。

    几处蚁洞附近的地面上都有尚未干涸的血迹，却没看到任何一具尸体，叶涵能够想象，那些鲜血的主人如今到底在什么地方。

    连续穿过几条街，装甲车终于赶到东大街，装甲车刚刚拐上街面，三个人就看到前方的路面上堵着一辆翻倒的厢式货车，破裂的车厢中满是从脊椎劈开的猪肉扇。

    一只巨蚁钻进车厢，巨颚拖出一扇猪肉，用两只前高高举起，兴高采烈地横穿马路，爬进大街另一边的下水井。

    另一只巨蚁好像接力赛一般马上替班钻进车厢，数十只巨蚁你来我往热火朝天，街上到处都是举着猪肉跑来跑去的巨蚁。

    此时的东大街俨然已是巨蚁肆虐的重灾区，三个人不由地目瞪口呆。

    叶涵呆呆地问：这就是咱们的任务？

    不是，上面给的任务是支援育才小学。周云说，学校里有两千多人等着咱们呢。

    那这里怎么办？叶涵问。

    还能怎么办，轰开一条路，咱们冲过去！周云咬着牙说。

    榴弹枪给我！叶涵放下机枪，端起榴弹发射器，半个身子探出车门，一口气将剩余的二十多发榴弹全部打光。

    落到蚁群中的榴弹轰然爆开，将附近的巨蚁炸得一阵乱蹿，等爆炸结束，原本有序的蚁群突然变成了没头的苍蝇，井里出来的巨蚁没爬到路中间就开始打转，另一边举着猪肉扇的巨蚁聚集在路边不知所措，头顶的触须好像转动的雷达天线一样挥来舞去，几只巨蚁还凑到一起触须互点，就像在互相交流。

    大街中间，一道宽四米有余的通道在三人面前敞开。

    周云不敢怠慢，一脚油门踩下，引擎轰鸣的装甲车冲上东大街，在两侧数百只巨蚁的强势围观下慢慢通过。



83 众生百态
    周云不敢开得太快，避免刺激两侧的巨蚁。

    叶涵还是头一回和巨蚁如此接近，他瞪大眼睛注视着直线距离才一米多的巨蚁，浑身冷汗直冒，生怕巨蚁一个不开心，来个群起而攻之。

    这辆装甲车改装时的标准，是防御巨螳螂的刀肢，而不是抵抗闭合速度超过两马赫的巨颚。

    叶涵的本能告诉他，巨蚁那一对超音速巨颚，绝对能咬穿这台车上的简陋外装甲，说不定一口就能穿好几层！

    巨蚁咬在装甲上并不可怕，毕竟装甲的硬度摆在那里，巨蚁的大颚强度再高，也不可能跟金属比肩，即便咬穿了装甲，也要付出极重的代价。

    可是车外的巨蚁数以百计，一只巨蚁崩了牙，还有无数只巨蚁扑上来，只要能在装甲车上撕开一个口子，车里这几个人就别想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

    短短十多米的路，叶涵硬是走出了万里长征的感觉，直到装甲车完全通过，叶涵才像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一样瘫在椅子上：我的妈，以后再有这事儿千万别带上我

    周云一把抹掉额头上的汗水：还说呢，我他娘的腿都快抽筋了！

    老胡颤声附和道：我都准备好了，虫子啃穿装甲，我就立马拉手榴弹，跟虫子同归于尽！

    听了这句话，叶涵突然觉得，车外的巨蚁并不是威胁，真正的威胁，是这位有自毁倾向的老警察！

    不是叶涵不厚道，也不是他不同情老胡的遭遇，而是老胡经历太过阴暗，如今的老胡跟孤家寡人没多大区别，说得难听点，就是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临死捞个烈士当当，还能给儿子留个烈属的身份。

    叶涵还很年轻，一没老婆二没孩子，离活够还远着呢，再有这种事，说什么都要离老胡远一点。

    想到这里叶涵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看，发现马路两侧的巨蚁不仅没有向道路中间聚合会师的意思，反倒各自退后几步，将那条通道拓宽了一米有余。

    叶涵闹不清巨蚁又搞什么飞机，视线一转落到冷藏车碎裂的挡风玻璃上，突然看到车里有个人焦急地挥舞双手：老周，车里有人，冷藏车！

    哪里？周云的目光落到后视镜上，看到了车里的人，他的眉头慢慢拧紧。

    叶涵犹豫地问：救，还是不救？他不是这组人的队长，没有决断的权力。

    周云咬了咬牙，打开高音喇叭：你现在很安全，别敲挡风玻璃，也别做任何有可能引起巨蚁注意的事，老老实实呆着，等我们的人过来救你，听懂了吗？千万别出来！

    说罢扭开视线，不肯再看那人一眼。

    装甲车渐渐开远，叶涵的目光却始终在那人身上徘徊。

    周云瞅了叶涵一眼，闷声闷气地问：怎么，心里不舒服？

    是不大舒服。叶涵坦然承认，但是我知道，你做的没错。

    既然当上了警察，就必须对得起这身警服，按说遇上了这种事，必须把人救出来。

    但育才小说里还有两千多人等着他们，一个人与两千多人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

    可话说回来，此时此刻的育才小学未必受到巨蚁的威胁，而这个人只要走出车外，立马就会被上百只巨蚁包围，逃生的希望无限趋近于零。

    想把人救出来，势必要浪费不短的时间，到时候，本来没危险的育才小说，搞不好都出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