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壳狂潮

    有钱难买我乐意，你管得着么你！周云挖一勺子拌饭，动作故意停顿片刻让叶涵看清楚，然后才把饭送进嘴里。

    有吃的就不错了。老胡闷闷地说。

    说话间一队军车自三人乘坐的装甲车前开过，老胡疑惑地说：又来一队，这是第几队了？

    第五队。叶涵说，墙底下光车就不下一百台了吧？还真舍得下本钱！

    能舍不得么！周云一边嚼一边说，装备是国家的，小命是自己的，守不住这道墙，当官的肯定吃瓜落，搞不好还得上军事法庭，你说当官的舍不舍得？

    说的也是。叶涵好一通感叹，瞅瞅实在提不起食欲的盒饭，干脆扔一边不吃了。

    不是他事多矫情，实在是这东西的味道太诡异，能硌掉牙的压缩饼干都比这玩意好吃。

    目光转向城墙，墙下排列整齐的军车映入叶涵眼帘，他的视线马上挪到车队尽头，那里有一辆引擎轰鸣的平头柴，展开的车厢板上，七八个炊事兵正有条不紊地忙活晚饭。

    叶涵抽了抽鼻子，似乎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老周，你说我要是过去蹭饭，能不能蹭着？看得见吃不着，这种感觉也太折磨人了。

    想去可以。周云耷拉着眼皮说，把这身衣服脱了，你爱干什么干什么。

    不去就不去，稀罕！叶涵不屑地撇了撇嘴，视线却始终不离城墙下那些排列整齐的军车。

    建造城墙原本是为了防御巨螳螂，墙体结构人员安排和武器配置全部围绕着这一标准设计，用来对付单独行动的巨螳螂绰绰有余，可是用来对抗集体观念极强的巨蚁则有些力不从心，幸好友邻部队及时支援。

    为了防止同样的情况再次上演，军方调整了人员安排和武器配备，短短半个下午的时间，大批军车云集墙下，指挥车发电车宿营车医疗车还有装甲车应有尽有，除军车之外，军方还在附近的小广场上搭建了数十顶军用帐篷。

    可惜附近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地面都是平整的沥青铺就，多出这么个营地，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不伦不类。

    叶涵眼里看不到别的，只关心那台炊事车，要不是荷枪实弹的战士笔直地站在营地边缘值哨，他自己都不敢保证能不能忍得住。

    不久前抵达的车队刚刚停稳，路上又开过来一溜装甲车，老胡瞅着那几辆怪模怪样的装甲车瞪大眼睛：呦，连火箭车都弄来了不对呀，这东西射程不是比大炮还远么，拉城墙这儿来做什么？

    叶涵咧咧嘴：胡哥，这是布雷车，不是火箭车！

    啊？那些管子都是装地雷的？老胡不好意思地摸摸下巴，以前听说过这东西，但是从来没见过。

    周云疑惑地问：布雷车开这儿来干什么？埋地雷挡巨蚁？

    这还用问么，肯定的！叶涵说。

    老胡诧异非常：墙上又是枪又是炮的，还有飞机支援，埋的哪门子地雷啊？

    周云叹了口气：还是因为什么，夜视器材不足呗，想当初我在部队的时候，听战友说库房里有的是瞄准镜夜视仪，可是当兵好几年，硬是一回都没见过，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这两样东西长什么样。

    那玩意金贵，不让用正常。叶涵点点头。

    周云撇嘴：正常个屁，平时正常，打仗的时候怎么办？要是一直不正常，今儿个晚上还用得着布雷？

    似乎是在验证周云的判断，那几辆装甲车直接开到通往墙外的闸门处，高达五米的闸门缓缓打开，遍地虫尸的墙外露出冰山一角。

    四辆装甲车引擎轰鸣开出闸门，履带压着遍地的巨螳螂尸体驶向远处，钢铁制造的履带压碎巨螳螂的甲壳，发出一连串哔哔剥剥的脆响。




77 不堪回首
    闸门缓缓关闭，将叶涵等人的目光挡在墙内，老胡好奇地打开车门，隐隐听到墙外传来声声并不强烈的闷响。

    地雷挡得住巨蚁吗？老胡担忧地问。

    叶涵想了想说：看布的是什么雷反步兵雷大概不行，反坦克雷绝对大材小用。

    十几分钟之后，布雷车返回，重新装填后再次出城，如此反复六次。

    叶涵掰着手指数布雷车的往来次数，等布雷车返回城内，他已经惊讶得舌头都缩不回来。

    这种布雷车一次能装1080枚反坦克地雷，四辆车一次就能布下4320枚反坦克地雷，反复六次，那就是两万五千多枚反坦克地雷！

    他不禁开始怀疑，驻守镜江的军队究竟有没有那么多反坦克地雷，如果他没记错，一车反步兵破片雷是3240枚，若是反步兵爆破雷，则是9720枚似乎不同型号的地雷还可以混装！

    算到算去没算出究竟布设了多少枚地雷，叶涵反倒把自己闹糊涂了，他干脆也不费那个脑子了，反正地雷数量最少不低于两万五千枚就是了。

    转眼间已是日薄西山，暗红的夕阳散尽最后一丝余晖，夜幕降临这座多灾多难的城市，点点星光出现在黑暗的天穹之上。

    叶涵头枕手臂躺在放倒的坐椅上，目光透过天窗仰望天穹，狭窄的天窗中只能看到七颗星星，他躁动的心却突然得到了久违的平静。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周云好奇地问。

    叶涵微微一笑：想起小时候的事了，那个时候没这么多灯，天一黑就能看到满天星斗，有一回跟爸妈走亲戚，大人屋里说话，我们几个兄弟就跑到院子里看星星一转眼就是这么多年，我现在都记不起那究竟是多少年之前的事了，也记不住我们几个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我一直记得，那天晚上满天都是星星，我们几个很晚才回屋，身上全是蚊子咬的包其实我们什么也不懂，不知道星座也不懂宇宙，连地球是个球也不知道，就是喜欢看星星。

    呵呵，小时候啊！周云也陷入了回忆之中，我只记得我小时候，总是问爸爸，为什么我走月亮也走，爸爸每一次都说因为月亮离我们太远，但是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月亮远就会跟着我走，问爸爸，他也说不清楚，现在想想真是滑稽。

    得了，你们俩说点什么不好？老胡叹了口气，不是有那么句话么，当你总是回忆过去的时候，你已经老了，你们俩才多大岁数就这么老气横秋的？

    这不是想起来了么！叶涵嘿嘿一笑，也就是这几天能见个星星，再往前一阵子，能看见十颗八颗都算是多了。

    镜湖电站目前还在运转，镜江市并不缺电，可是经历过巨蚊袭击之后，市民担心灯光会引来巨蚊，因而夜里很少开灯，连街上的路灯都因为市民的强烈反对而关闭，镜江市的光污染得到了彻底的根治。

    不过叶涵相信，绝大多数人宁可忍受光污染和噪声污染，也不愿意用在巨虫的逼迫之下治理污染。

    老胡无奈摇头：你们俩说吧，我先睡了，今儿个晚上，指不定什么时候有事儿，到时候可就没工夫睡了。

    周云回归现实：胡哥说的对，咱们俩也睡吧。

    叶涵表情登时垮掉：这也太早了吧，我一点也不困，真睡不着啊！

    睡不着也闭上眼睛眯着。周云说。

    叶涵知道周云说的对，抱着枪闭上眼睛，脑子里却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远在家乡的父母；暗恋过的女同学；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甚至连那几个死镜水湖的学生，都钻进他的脑子里搅风搅雨，闹得他不胜其烦，干脆祭出数绵羊**。

    勉强出几百只，老胡突然发出一声响亮如雷的长鼾，其分贝之响，其调韵之曲折，简直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叶涵刚刚积攒的一点点睡意登时不翼而飞，他无奈地回头看了老胡一眼，这是打呼噜吗？这是打雷好不好？

    周云一扭头，轻声道：你也没睡？

    哪睡得着啊！叶涵也放低声音，好么，这下彻底没得睡了老周，你说胡大嫂晚上睡得着睡不着？

    周云哭笑不得：你小子想什么呢！

    我可什么都没想，你别把我想的那么猥琐。叶涵马上把自己摘干净，我就是想知道，胡大嫂用什么法子睡觉。

    周云叹了口气：睡什么睡啊，胡大嫂早就没了。

    没了？叶涵一惊，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熟睡的老胡一眼，不会吧？

    这世上哪有什么会不会？周云又叹了口气，胡哥原来是缉毒警，缉毒大队有个人泄露了身份，让毒贩子下套吸上了毒品，后来，那个王八蛋又泄露了其他人的身份，毒贩子报复胡哥，绑架了胡嫂

    没救出来？叶涵脸色一变。

    周云长出一口气：救出来了，但是胡嫂性子烈，趁胡哥不注意寻了短见。

    叶涵不由地沉默下来，他可以想象胡嫂被绑架之后，丧心病狂的毒贩都做了什么。

    尽管知道这都是早就发生过的事了，但是听到周云一字一句的讲述，叶涵还是有种窒息的感觉。

    后来呢？叶涵又问。

    后来，缉毒大队打掉了贩毒团伙，胡哥亲手打死了所有毒贩，光是毒贩头子一个人就连中七枪，算是亲手给胡嫂报了仇。为这事儿，胡哥不光挨了处分，要不是缉毒大队集体保他，上面没准就把他开除了，还有胡哥的儿子小帅，为了胡嫂的事再也不认这个爸爸，直到今天都不肯和胡哥说一句话。

    一番话听罢，叶涵呆呆地瞪着车顶，压抑的胸膛里好像有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老胡翻了个身，呼噜声变得若有似无，背对着叶周二人的老胡，眼角缓缓流出一滴浑浊的泪滴。

    周云低声催促：睡吧。

    叶涵再次闭上眼睛，固执地数起了不知疲倦的绵羊，连数几千只才迷迷糊糊地坠入梦乡。



78 变生肘腋
    轰——沉闷的爆炸惊醒叶涵，他腹肌一弹坐了起来，使劲搓了搓睡意未尽的脸颊。

    天色已然大亮，清爽的阳光洒落街头，居然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叶涵看了一眼腕表，时针指向早上四点十分，他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发出一阵咯啦啦的轻响。

    你也醒了？周云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手指一扳，放倒的座椅腾地竖起，托住周云的后背。

    耳中又听到一声闷响，叶涵竖起耳朵说道：听声音像从南边传过来的，距离还挺远，是不是巨蚁又出来了？

    蚂蚁这东西，似乎是白天活动晚上休息，一夜无事倒也说得过去。

    大概吧。周云不置可否，打开车门跳下车，手捂着后腰扭了扭胯骨。

    叶涵也从车上下来，呼吸着清新爽冽的空气，抻抻胳膊再踢踢腿，伸展全身的肌肉骨骼，整个人瞬间精神许多。

    狭窄的椅子不是舒服的床，辗转反侧一个晚上，他浑身的骨头像散架一样难受，乏累得厉害。

    一位看起来至少七十岁的老大爷，穿着背心和大裤衩在两人面前跑过，略显清瘦的身材灵活非常，完全不像一位看过古稀的老人。

    周云和叶涵一齐愣住，呆呆地目送老人跑远。

    叶涵惊道：我没看错吧？都出来晨练了？这心得多大啊？

    周云看看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哨兵：老人家这是有信心，你这是涨虫子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墙头的哨兵虽然摆出了射击的姿势，但一直没人开枪，高射机枪也没响，情况显然处于军方的掌控之下可是普通民众看得出这些内涵么？

    周云不禁感慨这些人的神经粗大，不过神经大条也好，信心十足也好，总之敢出来的，就不在意墙外的情况。

    少跟我上纲上线，扯那些没用的干什么！叶涵不满地瞪了周云一眼，目光投向远处，居然看到一个身上套着围裙的大姐，拎着块牌子走出店外，将牌子放到路边。

    红底的牌子上印着几溜大字，依次是：豆浆油条包子和豆腐脑。

    叶涵越发地感到不可思议：早餐店开门了？说罢一扭头瞪住周云，早餐店开门了！

    早餐店开门了，重要的事说三遍，最后这遍我替你说！周云也是一脸惊诧，极力回忆这家店昨天早上开没开门，脑子里却没有半点印象。

    叶涵捂着肚皮嘿嘿笑：走，看看去！

    干嘛，饿了？

    别跟我说你不饿你去不去？不去借我几个钱，开工资还你！叶涵厚着脸皮说。

    去，干嘛不去！本来昨天晚上就没吃好，让叶涵这么一说，周云也觉得饿了。

    回头看看依旧熟睡的老胡，周云犹豫了一下说：咱们先去，给胡哥带点回来。

    两人兴高采烈地跑向早餐店，叶涵一进门就盯着墙上的菜谱大声喊道：肉馅包子有没有？给我来一碗豆腐脑，六个肉馅包子！说完一指周云，他付账！

    周云哑然失笑：一碗小米粥，四个白菜馅包子，再打包一杯豆浆加四个素馅包子，随便什么馅都行。

    店主一看顾客是两位警察，立即露出灿烂的笑脸，热情地招呼道：二位稍等，马上就来！

    叶涵随便挑了一张桌子坐下，把枪摘下来，卸下弹匣拉动枪栓看了一眼枪膛，确定枪里没有子弹，才重新卡好弹编辑器放到桌边，活动活动酸胀的肚子，舒坦地松了口气。

    店主迅速将叶周两人要的东西送到桌子上，又额外加了一碟咸菜：二位慢用，菜算我的！

    这怎么好意思周云客气地说。

    嗨，不值什么钱！店主爽朗地笑了。

    那就多谢了。周云礼貌地说。

    二位别客气，需要什么随时叫我。店主说罢转身离开。

    等周云客气完了坐下，叶涵已经吃完了一个包子，第二个也咬了一大口，再来一口就能整个吞下去。

    周云忍不住调侃：你饿死鬼投胎啊！

    叶涵忙着吃东西，压根儿就不理反驳。

    周云失笑，拿起个包子咬了一小口。

    包子的味道只能算一般，不过在这个时候，能喝上一口热粥吃上几个包子，已经是件很不奢侈的事了，至少比局里准备的盒饭强出百倍。

    叶涵吃得飞快，不过三分钟就干掉了所有的吃食，拍拍鼓胀的肚皮，舒服地打了个饱嗝。

    周云这时才吃了一半儿，见状问道：吃饱了吗？再来点？

    够了够了，再来就是午饭了。叶涵笑嘻嘻地说。

    那行，你等我一会儿。周云继续按自己的节奏吃，足足十来分钟，才把自己那份吃完，喊来店主一算账，一顿简单的早餐居然花掉七八十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