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复印机闯明末

    王化贞没有交代，显然不可能！看起来东林党人秘密作了工作。

    按规矩，北镇抚司镇抚使可越级直接给皇帝上奏章。汪文言、王化贞两案的结论天启皇帝已经知晓。故命魏忠贤安排朱批，处理二位罪臣。魏忠贤想借熊廷弼一案拖东林党人下水的目的，眼见落空了。

    问题出在镇抚使刘侨这里。李永贞看完奏章后，心中有了结论。他询问魏忠贤道:

    “厂公，皇上是何意见”

    凡事先听皇上怎么说，这是太监们的本能。他们是皇上的家奴，该当听主人的吩咐。若会错意，说错话，搞不好脑袋搬家。

    魏忠贤神色沉郁，将皇上的口述陈述一遍:“拟按刘侨的意见，汪文言革职为民，王化贞斩监侯。余者皆不予涉及。”

    “王化贞的供词难道毫无作用”李永贞问道。

    “刘侨的意思是:王化贞妄指首辅等人受贿，没有行贿者熊廷弼本人的供述，空口无凭不足为信。”魏公公阴冷的说道。

    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是你说的每一个证词，都可能不作为呈堂证供。可以这么理解刘侨。

    李公公食指一点刘侨的奏章，缓缓说道:“厂公，咱们对付东林党，刘侨是个大麻烦，他的北镇抚司向着东林党人。”

    “我何尝不知！刘侨为锦衣卫世家，我曾有意笼络他。谁知他自视甚高，对我不甚理睬。此回是公然与我作对。”魏忠贤言语之间，颇有些挫败感。

    李永贞出主意道:“厂公，咱们不妨先按刘侨的意思来。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撤掉刘侨。不听话的人，就叫他滚蛋！北镇抚司尽快换上咱们的人，再徐图后计。”

    魏忠贤掌握东厂，对于刘侨的关系网了如指掌，他回道:

    “动刘侨，谈何容易！麻城刘家与抚宁侯家是世交，刘侨与抚宁侯朱国弼，平日里称兄道弟，我早有耳闻。而朱国弼又是成国公朱纯臣的心腹。这一条线上牵涉太多勋贵，不太好弄。”

    李永贞想了想，确实刘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转念想到王体乾与英国公过从甚密。英国公张惟贤地位远在成国公之上，又是天启皇帝的辅政大臣之一。通过王体乾去做英国公的工作，请英国公说




第五十二章 魏忠贤的反击
    东林党人可不这么想。治国理政咱们专业啊，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皇上您还是忙木匠活去吧，这事您专业！需要您签字的时候，内阁的票拟上签字同意即可。

    大明，不妨交给东林商学院毕业的职业经理人打理。

    东林党今年派出左副都御史杨涟打头阵，攻击魏忠贤。当然这不是首次攻击。天启二年，御史周宗建即打过头阵。周宗建文章写的好，一篇批魏檄文，骂魏忠贤“千夫所指，一丁不识”，八字断的准，广为流传。然而，并无鸟用。天启皇帝被他父亲不受爷爷待见拖累，文化课基本散养，手工课全靠自学。文化水平不算高，木匠工艺倒是见长。按后世标准，初中有没有毕业都成问题。严格来说，他与魏忠贤的学历水平相差无几。

    周御史将魏忠贤一丁不识当作骂点。是不是文化不高的皇帝，也要骂进去魏忠贤很轻易的将皇上给套进去。结果周宗建差点丢了官籍。多亏百官出面说情，皇帝才放过他。

    从常人眼光来看，无论是不是魏忠贤，内廷还得是太监当家。都是没蛋的货，有啥区别吗东林党看来，区别太大了。首先魏忠贤不识字，不识字的人不能当司礼监秉笔太监，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如此。魏忠贤一上来就坏了规矩，以后还了得

    当然，规矩是面上的。如果魏忠贤像王安一样识大体，与东林党人眉来眼去，叶向高们也能接受。实在魏忠贤太有主见，太不尊重东林大佬限定的条条框框。他以市井无赖的利益取舍决定进退行止。说白了，以给皇帝获取最大经济利益为出发点，与民争利的事没少干。尤其派出太监，全国各处乱摊派，最典型的莫如收矿税。完全不顾及人家的感受，要从东林党的基本盘里掘金！如此动了东林党赖以生存的——江南官商利益集团的奶酪。

    对付魏忠贤，光骂人文章写的好不行。得有斗智斗勇的心计。于是来头更大的言官——左副都御史杨涟出场了。杨涟可是出了名的诤臣，天启帝的顾命大臣之一。他是御史中的咆哮派，骂人专业户。尤其敢于跟皇帝硬顶。骂起万历皇帝、泰昌皇帝豪不留情。明光宗朱常洛重病之中，杨涟上一道奏疏，力阻皇帝立郑贵妃为皇太后。痛批皇帝的种种不是。光宗差点没被他骂死过去。

    好在“一月天子”宅心仁厚，不仅不降罪，反提拔他当顾命大臣。几天之后朱常洛驾崩，顾命大臣们进宫，却发现太子不在灵柩跟前。顾命大臣们居然找不到顾命的对象。

    玩笑开大了！

    继承人找不着，皇位就悬着，变数大矣。内监总管王安的示意下，大臣们才得知，太子在乾清宫李选侍哪里。朱常洛的宠妃李选侍欲挟太子朱由校，令其降诏封自己当皇太后。又是一个想当皇太后的，看来皇太后非常诱人。

    内阁首辅方从哲，畏畏缩缩不敢去乾清宫。毕竟那里是后宫，未有传旨不可擅入。皇帝一堆老婆在里头住着，你们一帮爷们进去想干啥

    彼时的方阁老不敢得罪李选侍，因为李选侍后面是郑贵妃，福王的母亲。杨涟什么人没骂过岂会在乎一个先皇的先皇的贵妃他冲锋在前，冲破太监的阻拦，带群臣闯进李选侍所住的乾清宫，果断抢走太子。皇帝的后宫英雄了一把，事了拂衣去，不畏身和名。行事风格可谓彪悍。

    父皇刚闭眼，内外两派人马拿自己当遗产一般，争来抢去。太子朱由校心中那个惶恐啊。好在皇位顺利落地。

    东林党人认为，此番豪侠风的杨涟上场，对付魏忠贤应可以了吧。早前王安在位时，杨涟碰到未遇时的魏忠贤，怎么瞧怎么不顺眼。说他有野心，时不时对其破口大骂。魏忠贤早记恨在心。此次杨涟上的折子，矛头对准魏忠贤，列数八大罪状。可谓集中优势火力，重炮伺候。

    东林党这边的诉求很简单:魏忠贤必须走人！

    紧接着叶向高上疏，称颂魏忠贤的诸多功绩。说到魏公公劳苦功高，众人皆称颂其勤劳肯干。如今理当乘此人生高光时刻，急流勇退。享受皇帝的封赏，出宫颐养天年去吧。自然，东林党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魏忠贤好好的走人，可以享受政治待遇；如果不走人，那么言官们就要弹劾你，治你的罪！

    两条路，你魏忠贤自己选吧！

    魏忠贤知道叶向高的上疏后，深感不安。他拿着杨涟、叶向高的奏章，主动去试探皇上的态度。表示老奴情愿出宫颐养天年。结果天启皇帝看完杨涟、叶向高的奏章。首先觉得杨涟道听途说者居多，不足为信。叶向高年纪比魏忠贤都大，说魏忠贤该急流勇退了，岂不是笑话！

    天启皇帝压下不回复，完全没当回事。他不能将最得力的亲信交出去，不然就成孤家寡人任人摆布。当然他也没批驳杨涟。第一回合，东林党的首炮哑火了。双方均未得分。

    魏忠贤毫不客气，转手发动亲信言官弹劾汪文言，可谓打蛇打七寸。汪文言屁股不干净，之前一堆烂事被人翻出来。未几，皇上降旨将中书舍人下诏狱。东林党人一拳抡空，反遭魏公公一记追心拳。

    东林党另一位智囊黄尊素马上反应过来，此回不同以往。魏忠贤不再被动挨打，主动击打东林党要害人物。看来皇帝确实给了魏忠贤信心，他的手段越来越强。黄尊素给叶向高建议，东林党人需早作防范。他找到北镇抚司的刘侨，请他不要牵连到别人，罪责适可而止，仅止汪文言一人。刘侨照办无误。他更将反水的王化贞供词牢牢按住，如此才有他上表的奏章。

    东林党人也不是善茬，你抓我智囊，我抓你的侄子。他们发动弘农府对魏忠贤侄子进行劫持，当然面上是山贼所为。他们知道魏忠贤将汪文言弹劾下狱，必然想动东林党大佬。便以他的侄子作为交换的筹码。可惜东林党回击的这手棋没有奏效，被来历不明的周处源意外破解掉。

    进攻的两招未能如愿，不过东林党防守做的相当成功。最后皇上降旨，东林党已经暴露的最大软肋汪文言，削籍为民。没有拖累其他大佬。东林党人可谓安全着陆了。

    天启皇帝之所以同意刘侨的案件结论，是真心希望外廷



第五十三章 无间道
    今日尚早，魏府的晚饭需一个时辰之后。周处源先走去贤达书局，打算买几本书看看。他怀中那本复印机不知为何，最近工作状态正常一回。周处源试了试，打印出两百两银子。然后，再想打印银子，它就翘班了。被惯的不行，工作效率越来越低。

    贤达书局堪称京城最大的书局。临街七间店面，书柜满堂如书山一般，只留容人站脚的地方。楼上亦有一层，摆满书籍。往里走是座四合院，设有雅舍，供大家交流讨论。你若没钱买书，可以拿着书本去里头找个位置，坐着看书。来京师应考的举子，外地出差的文人，本地的读书人，有空便会到此逛逛。看看有什么时文新作、大儒诗文等。书局常有文人雅集，作义理切磋，论家国大小事。京城人说此书局生意红火，多半是因为书店幕后老板是内阁首辅叶向高。

    周处源来顺天府一月有余，素日无事常来书局。之前没打印出银子时，他带着干粮一来便坐一整天，一本一本的蹭书看。今天有银子了，周处源打算将往日心爱之书，精选几本买回去细看。他在一楼拿了三本书，再走楼梯想去二楼。只见楼梯入口挡着两个中年人，一身黑衣，摇手不让他上去。一个中年人客气的说道:

    “这位客人，我家小姐在楼上挑书，请稍等片刻再上吧。”

    周处源想想男女同处一室有违礼教。便等在楼梯下面，翻看手中的唐寅诗集。约有一柱香功夫，听得楼梯“咚咚”响动，有两个女子走下来。

    周处源抬头一看，一双熟悉的眼睛，正望着自己。等他看见，那双眼立即低垂下来，似乎在躲避。

    秦罗敷！哦，不对，是叶姑娘。周处源反应过来。

    待叶姑娘走近，一阵清新的淡淡体香传来，如初拂春水的嫩柳芽。周处源看着叶姑娘走过自己面前，白嫩的脸庞端正向前。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直视前方，对自己视而不见。身后一个十七、八岁大丫鬟捧着几本书紧紧跟随。

    两个中年人见周处源直盯小姐看，往他身前一挡。如两扇门牢牢关住周处源。

    那个老师教你乱盯着女孩子看的小小年纪不学好！

    “叶姑娘！”周处源突然喊道。

    此处没有第二个叶姑娘，叶姑娘不能再装不认识了。

    这个粗鲁的人！想当初还想打自己一嘴巴呢。

    她向周处源这边略侧一侧头，用余光向他说道:

    “这位小公子，咱们认识吗”

    周处源无语。叫公子便叫公子，偏偏带个“小”字，嫌弃我没发育啊咱们路上好歹说过话，虽然谈的不甚愉快。这会推说不认识我女孩子真是能装啊。

    周处源忙行礼如仪，回复道:

    “在下国子监监生周处源，咱们来京路上遇到劫匪，曾同行过。叶姑娘莫非忘记”

    叶姑娘转过脸来，低头略微一笑，说道:

    “噢，原来是你。说起来还没有谢过小公子，当初手下留情没打我一巴掌。”

    周处源见说起旧账，脸上一红:先别忙着谢，那巴掌没打成。

    他惭愧的说道:“姑娘见谅，当时在下事出无奈。”

    两个随从一听这话，怎么着这半大小子还想打我们小姐立即转过身来，双手叉腰，恶狠狠盯着周处源，眼神中充满不屑。一人攘臂叫道:

    “小子，出息啊！敢打我们小姐有种冲我来！”

    周处源不想在此打架，毕竟身处京师，治安严管区域。他说道:

    “兄台莫怪，万一在下出手过重，怕闹出人命。”

    “哈哈——”那中年人狂笑不止，“瞧你这身材版，毛都没长全吧还闹出人命！”两个随从一起大笑。

    被二人轻视，周处源心里很恼火。可叶姑娘面前，一定得保持风度。

    涵养！读书人需要涵养！

    “叶九！不得无礼！”叶姑娘喝止道。她见识过周处源的厉害，自己哥哥都不是对手，别说两个随从。两人听小姐发话，这才收起架势。

    “咱们走吧。”叶姑娘转身欲离去。

    周处源想此间一别，不知何日能再见。他心中有话要说，忙问道:

    “在下想来拜访一下令兄叶守备。咱们俩算是不打不相识。不知叶姑娘住在何处”

    周处源赶紧找个藉口，讨要地址。古代没有微信、手机这些玩意。能问明住址，就算是要到联系方式了。

    叶姑娘驻步，头也不回的说道:“不必了，我哥哥已回福建。”

    周处源的问话不肯说啊。他亦无可奈何，只能目送芳尘离去。

    监生同学也不想想，哪个大家闺秀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告诉一个陌生男子家住何处这是在大明，不怕被人骂不守妇道，戳脊梁骨

    上楼继续找书吧，书中自有颜如玉。周处源如此安慰自己。

    楼上空无一人，想来刚才清过场。周处源正待挑书，只听楼梯响动，上来一个女子，恰是刚才叶姑娘的丫鬟。

    那姑娘见周处源在，向他诡秘一笑道:“我家小姐有本书忘记拿了，叫我来取。”说着径直走去找书。

    周处源灵机一动，何不问这丫鬟他忙走近两步，向丫鬟行礼道:“这位姐姐，敢问你家小姐芳名”

    丫鬟手里捧着一本书，笑而不答。周处源从衣袖中掏出一锭银子，交到她手里。丫鬟亦没拒绝，拿过银子点点头道:

    “算你识相。本姑娘就告诉你吧。我家小姐名春霞。”

    “叶春霞好名好名！”周处源连连赞叹。

    丫鬟掩嘴而笑，问周处源道:“还想知道点啥快问！小姐等我回去呢。”

    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丫鬟。多给她点银子，没准会将她小姐卖给周处源

    周处源便问她小姐现住何处。

    “住林御史家。”丫鬟回复道。

    “那个林御使她不是该住叶阁老家吗”周处源大惑不解。

    “林汝翥啊，他是小姐大表哥。叶老爷家中住不下了，故打发我们陪护小姐，寄住林御使家中。”

    周处源吃了一惊。四川道监察御史林汝翥，明日不是会被魏良卿抄家吗叶春霞住哪里会不会受连累

    他环顾楼上无人，神色紧张的低语道:“叫你家小姐赶紧搬走，今天搬去阁老府中。”

    丫鬟眨巴眼睛，大声问道:“为啥”

    姑奶奶，你怎么这么大声周处源生怕隔墙有耳，赶紧伸食指，示意丫鬟轻点说。

    “别问那么多了，林御史会出事。”

    周处源又掏出一锭银子，交给这姑娘。他一脸严肃，小声的告诫她道:“除了小姐，千万记得！不要跟别人提是我说的。会掉脑袋的！”

    此时楼梯口有脚步声传来。丫鬟慌忙藏起银子，伺那人上楼，她捧着书下楼去也。周处源看上来一个四、五十岁，头戴方巾的老学究，心中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