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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这会想要逃跑和脱身的可能性,比在石香镇那儿还要更多更大一些;只是这样的话他反而是熄了这种取巧的心思了,毕竟这偌大的岭南之地可不比交通便利人口稠密的江南诸道,他自己一个人真要出走的话,又能跑的多远、跑到哪里去呢。

    因此,他将注意力和心思都集中在了在自己身边的事情上,让早出晚归和彻夜灯明,逐渐变成了怒风营中见怪不怪的一种常态了。因此,在连轴转的忙碌了好几天之后,他也终于等到了初步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在日上三竿的泛白天光之下,

    在剃头匠出身的某位老军卒熟练刀工下,周淮安逐渐长长弯垂下来的发梢,也被重新截短的只留下寸板一般的薄薄发茬,然后又把晒干研磨的皂角沫子给沫在了嘴巴上,开始用磨得精光的小刮刀沾水剃起胡须来。

    这也是他以和尚身份而独此一份的特权,因为在这个时代的大多数男性都有留须的习惯,而没有胡须的男子,通常会被人当成是没卵子的公公,或是倡优、令人之类什么的奴婢贱籍。而当初他混在在人群里,会被那个柴校尉错认成和尚,多少也有这方面的缘故呢。

    修过了头脸之后,在端着热水陶罐的小七殷勤帮助下,他开始冲洗头上和脸上的碎屑,并且重新在头脸上抹开一些泡沫,而这种能够产浑浊生泡沫的东西,就是他这段时间努力的短暂成果之一,

    精细筛滤过的芦苇和竹蒿草木灰,加上熬滤出来的动物油脂,经过充分的搅拌和反应之后,就变成了眼前这十几块撇条一样黄黑污浊的玩意儿,这就是具备一定清洁和洗涤效果的原始肥皂了;

    这也意味着他总算可以好好的盥洗衣物和身体了,而不是继续用臭烘烘的干猪胰子和瓜瓤来搓磨身体了,特别是洗头的时候,拿这种东西在头皮上抹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只是受限于手工制作这东西的原料和成本,目前的一点可怜产量也就只能当做试用品,给队正以上的将佐们每人分上那么几块,算是变相收买一下人心和推广使用。

    虽然因为品相的关系,这东西在送出去之后着实闹出了不少笑话来,但是一旦明白了其中的用途和好处之后,很快就变成了各种意义上抢手的玩意了。而有着真正意义上奇思妙想的周淮安,也很容易成为大伙儿相继求助和询问的对象,而慢慢的显露出了某种扩大的影响力来。

    整理好个人卫生之后,透过视野良好的窗口,周淮安可以看到一片纷忙碌碌而形同的营地中心地带,除了例行操练的人马之外,剩下的人差不都都被集中在了这里,进行各种各样的临时生产和物资准备活动;事实上就连那些扩编后的新卒也被调整了日程,仅仅给安排了在上午的操行和器械,在吃过午食之后就全面转入了营中生产的帮工角色当中。

    随着那些推着小车不断出入的身影,那些老旧的刀剑枪棒都被统一收了回来,由营中的铁匠组进行重新打磨和翻修,熔铸掉损坏残缺的部分,再换上新打制出来的,然后在此基础上,




第41章 心思(中
    与此同时,无形间被人给予了厚望的周淮安,也再一次来到了广州城中,却是骑在驮马上由十多名护兵随行和开道,外加上几十名拉车挽马的夫役相随;此外还有两个小跟班,作为牵马跑腿小厮的周小七和充作随身书录的还俗小沙弥了愿/廖原。

    没错,原本只是个捡回来的流浪儿的小七,就在昨天刚刚在将头王蟠的建议和拉人起哄见证下,由他这个营里最多学问的人兼当主给取个姓,连带就此还俗改名的小沙弥了愿一起,算是确认了主仆的名分和归属,另一方面则暗自是对他过去身份和名字的一种缅怀和纪念了。

    而对于这两个背景来历各不相同的少年人来说,这也是一种脱胎换骨式新生的开端和,因此看起来哪怕过了一整天,脸上残余的兴奋劲头和没心没回的笑容,偶然还会冒出来一些。

    而在此之前,倒是还有另外一群形形色色的营中士卒同行,不过在籍着他的由头进了城门之后就在街头上分别开来,现在都已经散去各自寻找消遣和乐子了。

    要知道作为驻留在城外远郊的外线部队,能够名正言顺进城的机会可不多,因此每一次进程的机会,对他们这些头目和士卒而言,同样也是一次难得放松和休假的变相福利,

    隔日不见的广州城又变得冷清了一些,似乎是因为大量调动过的原因,那些带不动成群结队盘桓在街头的义军将士,连带本地居民、商旅在内的行人也稀少了许多,初次所见时空气中的血腥味和再次到来时淡淡的腐臭味,也已经基本消失不见了;而只剩下一种相当寡淡和萧疏的氛围,以及时不时可以嗅到的发霉与积灰的气息。

    而在那些高大的牌楼之下,偶然还可以看到悬挂起来的人头,只是其中老少皆有;按照边上张榜上歪歪扭扭的字体,这些便是城中刺杀风波的罪魁祸首,还有些则是陆续被搜检出来的官军奸细云云。

    这一次出来的目的地是大将军府所掌握下,位于番山西侧的广州都督府的武库之一;因此越往里走,遇到的巡逻和盘查就越来越多,驻守在街口临时关卡上的守卫力量,也变得越来越是穿戴整齐和装备精良,气质和氛围也从最初漫不经心的松散闲淡,变成了不苟言笑的森严肃杀。

    周淮安甚至注意到在一些不起眼关卡边上的沿街建筑上层,还有明暗分布的哨位和为数不少待机的弓手之类,明显呈现出一种外松内紧的姿态来,也让他对这些农民起义军到处是炮灰、杂牌,所构成乌合之众的主要印象和评价,稍稍有所改观。

    不过在王蟠提供的关防和临时木契之下,这些新旧增设的岗哨和关卡,都没有能够给周淮安造成多少实质的影响和妨碍,反而让他籍此近距离观察和认知、了解了,这城中不同地段、番号之间的义军归属和职责范围。并将其在自己的辅助系统里一一标注和存留起来,说不定将来还有派上用场的机会。

    广州的武库是一片仪仗山坡而成的建筑群落,因此,远远就可以看见一片乌云似的瓦顶和檐角。这里也是内城为数不多守卫力量相对集中的所在,所以这些成群结队顶盔贯甲巡守在街上的义军士卒,在精气神上也要比其他地方更胜一筹。

    “那些红色缠头的甲兵,便是军府麾下的长恒健儿。。”

    作为护兵队正而披挂整齐的老关,也在旁用一种难掩羡慕和感叹的语气,时不时的为他主动介绍到。

    “也是最早追随王大将军,资格最老的义军精锐。。”

    “而那些玄盔赫衫的将士,则多是冤句(今山东菏泽)老家或是邻近的宛亭、范县人。”

    “也算是黄王的乡党和子弟兵了。。”

    “还有那皁袍骑卒,则是来自济北的盐枭。。多是黄王亲熟的故旧。。”

    “别看那打着雀尾旗的哨队不起眼,却是阵前督行军法的弘毅都。。”

    “那喜欢打扮得花里胡哨就是挺击营的人马,前身乃是抗税的五山之民。。”

    “他们杀官造反的时日,可比王大将军的长恒起事,还更早上一些呢。。”

    “也算是俺们



第42章 心思(下)
    “岂有此理。。”

    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队正老关,当即就炸了毛而吼出声来。

    “就拿这些肮攒破烂来糊弄俺们。”

    事实上,看着面前明显蒙尘日久而不乏锈迹斑斑的武器架子和箱篓,还有另外一些朽烂的已经不知道平具体用途的破烂和垃圾堆。而随行的军士都已经变成了瞠目结舌和愤怒的表情了。

    看起来,想要在其中找出来划拨单据上的两千枚枪头和一千只钩矛尖,一千张手排或是团牌,同样数量的刀剑,四百张弓,两万四千只箭,两百领镶皮套子,四十具扎铁半身,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帐毯、火孟、胡禄、燧石等配套物件和零零散散的小玩意;也是在太过勉为其难了。

    “这厮忒可恶了。。当俺们是什么。。”

    而一把拧住管库贾元胸口的老关更是狂喷口水道

    “信老子不撕了你。。”

    “上方的交代便是如此啊”

    而这贾元却是一副无奈、不以为然兼作委屈的表情,简称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你就算把我拆了也没甚用的。。”

    “那前头那些又是什么。。”

    老关更加不依不饶的道。

    “真当俺们是瞎了么”

    “那可是军府指名专用的甲械。。”

    那贾元却依旧是梗着脖子,看起来不慌不忙道。

    “你要能随意取走一样,并出的这个大门。。”

    “我便把头摘下来随你做球踢如何”

    “真的就只有这些么。。”

    周淮安却是心中突然明了的摆了摆手,制止了老关的下一步行动,又让其他围上来的士卒稍安勿躁。

    “先把管库放开说话把。。”

    因为,他突然感觉到了不远处有人正在窥探这里,而门外的守军也似乎得到了什么招唤,而慢慢的向这里聚集过来了。对着折服有恃无恐的态度,显然是在期盼和诱导他们做些什么事情才好呢。

    “我想管库也有妻儿家人和亲朋把。。”

    然后,他郑重其事的看着这位管库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

    “你。。喻意何为。。”

    对方的脸色微微变了下,却是在眼中闪过一丝的疑虑和错乱。

    “也没有什么事情。。”

    周淮安摇头故作轻描淡写的道。

    “毕竟,我怒风营在这城内各军,也有不少渊源和故旧,”

    “正想打听一下贵府上的所在,好送上一份礼数而已。。”

    “你。。。。”

    对方也没有想到周淮安会说出这种明要暗挟的话来,不由心中有些方寸打乱而琢磨不定起来。

    “我只是想说,管库的日常如此的清俭”

    周淮安自顾自的继续道。

    “手下的人等也是旧衣补丁在身。。”

    “营里有些多余的布帛和杂物,正好借花献佛给贵家和下属,自个做几身衣衫行头而已。。”

    “还请贾库头不要却让,这可是代表了我怒风营数千将士的一番殷切盛情啊。。”

    说道“盛情”两个字,周淮安特地冷笑着加重了语气。

    “那你又想怎得”

    贾元喘着气脸色有些不虞的道

    “要我明知故犯与你们同过么。。万万。。”

    “不,当然不是。。”

    周淮安不以为意的摆手道

    “只是请你看在这数千将士殷殷相盼的份上,”

    “稍给行个方便,提供一些指点而已。。”

    “比如告诉我这库中的相应分布和所在,让我的人省些时间和功夫好了”

    因为,对方的这个表情和反应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太熟悉了,他曾行走在非洲的时候总是免不了会遇上的类似情形;从那些地方上的小军阀和游击队,反对派武装,麾下临时设立的关卡和哨位人员中;或又是大多数**成风的非洲国家海关、边检机构当中,总是不乏这种雁过拔毛式的贪婪和小聪明。

    虽然他们大多数情况下,不敢针对医疗队做些什么过分的事情;但是接着“认真”检查和“秉公执法”的机会,不断的一遍遍拖延你的时间和行程,或是其他让人挑不出的大错的恶心人手段,来索要一些小礼物和纪念品什么的,因此也形成了一套相应察言观色的对付手段。

    随即,后续的交涉就“计划通”了。

    然而,周淮安却是在心中暗自叹息道,这些义军进城之后腐化堕落的也是十分明显啊,光是从这个普通管库级别的小头目身上,就可以体现出来一斑了。没有人授意和纵许的话,他又怎么敢做这种形同公开要挟的言行出来呢。

    但是显然目前他们至少还没有完全蜕变成,他们所要推翻和反抗的官府那样无耻和鄙陋。或者说是还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培养出欲堑难填的巨大胃口,而仅限于眼前唾手可得的些许好处而已。

    所以在周怀安让人拿出十几匹色泽上好的细绢,几大只香喷喷的熏鹅和半片腊肉,还有一小坛装满铜钱的“陈酿”之后,对方残存最后一点公事公办而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就开始变成松动起来。

    接着这位管库贾元就开始主动体会到了,他们这些城外义军兄弟出征在即的难处了,然后有勉为其难的相当贴心提醒起各种注意事项来。

    比如,靠近最外头的甲子号库和乙字号库,真的是万万不能动的,那是大将军负定期要派人博运和点验的;但是里面几间的丙字号和丁字号库房,却是可以勉为其难的打开一两处,让他们派人进去挑拣一些出来的。

    根据这些武库库房的编号,也可以推测和判断出其归属和重要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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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心思(四)
    从武库大门出来还没走出几步远,周淮安就重新停下了脚步转头喊道。

    “小七,我有些饿了。。”

    “来了。。。”

    小七连忙从驮马上取下一个袋子,去处几块咸炒米糕和一块加了许多腊肠碎的葱花烤饼;然后,又从竹节套子里取出装着甜浆水的细陶瓶,一起递了过来让周淮安可以直接坐在车边上受用;显然他们已经习惯了周淮安,随时随地起意吃点什么的日常了;

    对此,周淮安的解释是自己有肠胃上的毛病,需要比较频繁进食的理由,也被怒风营所认识的大多数人给接受了,所以对他时常在身边带着一袋子的吃食和其他药膏丸散什么的小玩意,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这样也为他下一步逃亡计划,无形间打开了更多的方便之门。

    作为在十香镇留下的经验教训,这样就算遭遇到突发的危险和意外,凭借这些东西也能在逃跑的路上稍微坚持的久一些,来换取一些求救或是应急对策的缓冲时间和余地。

    然后坐在刻意放缓的马车边上,周淮安又顺手发动了一次例行的扫描,算是对辅助生物雷达的日常范围上限和处理能力的锻炼;只是这一次发动起来,却让他不由霍得一惊而心中翻江倒海起来。

    因为他在自己的感知范围之内,发现了好些个生命体征异于常人而格外强烈的存在,甚至有好几个的生命体征强度,已经不下于在十香镇偶遇到的那个令人难忘的特殊存在。

    然而更让他吃惊的是,有些强烈的生体信号位于武库之内也就罢了,这种重要场所里说不定有属于义军这一方,所谓这个时代所谓的强者和好手坐镇也不足为奇;但是有好几个信号居然是出现在既的运输队伍当中,这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他忍不住接着喝水的机会,再次确认和打量了一番同行的队伍,包括老关在内的二十五名护兵,包括跟班小七和廖远在内的四十一名杂使人员;他们的体征和信号周淮安可谓是相对熟悉的多了,怎么就会多出的这几个陌生的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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