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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只是眼下他们都是远道而来的客军,又缺少真正意义上的地盘。可以说除了从贼寇手中收复失地就再没有多少立足余地了,若是再不抱团起来共度艰难,那真的就是万事皆休什么都不用指望了。

    而段彦谟的存在,又是另一位藩帅以天平军节度使兼江西招讨使曹全晸的心病;至少有他在那么一天,是别指望能够得到来自这部强力友军的支援和呼应了。这明明就是朝中宰臣们弄出来的破事,落在他们身上简直是就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无妄之灾啊。

    然而想到这里他更加怨恨起引兵南下,而至今消息断绝的忠武军都将周延陵了。这个原本只是个俾将却靠节度使亲族关系上位的家伙,所带走了三千忠武健儿本该是划拨在自己的麾下。若有这三千忠武兵做底气的话,他这个荆南节度使在当地的行事就不至于那么“跛脚”了

    而当初他赴任前砸锅卖铁来凑集和聚兵,也才堪堪从陈州拉出来三个营头,约一千七百名堪用的士卒;相比之下简直就是见绌得很。当然了,宋浩并不觉得这个世间还有什么草贼能威胁得了这三千忠武健儿;只怕是因为这厮的缘故被捆在了湖南某地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如今山南道的境内一下子存留了三大节度使的人马,对于地方民生和赋税徭役的供给,也是一个巨大的压力和煎迫;所以他不想架在另外两个家大业大的老牌藩镇之间,于潜移默化的日常当中被人挤兑掉的话,就只能尽早领兵打出去了。

    只是沿途那些被明显抄掠一空或是拆成白地的大户、豪族庄园,和从藏匿处纷纷跑出来诉苦和告求的幸存者;让他心中很是不爽利。这刘巨容、刘德量的治下也是在太过疏怠和放滥了,居然任凭地方的民变和寇盗肆意妄为道如斯地步,这可还是在作为节度使理所的襄州境内啊。

    根据这些地方良善之家和头望人等的反应和表示,这些贼寇的行事极为残横粗暴却又甚有章法,器械更是精良和进退有序,而且手段颇多而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敢于冒充官军派骗开市镇、村寨的门户,而将退保其中的缙绅、富有之家给杀戮一空,再以小恩小惠散置于流民、贫户而收聚、驱使之。

    因此,这些地方虽然不乏自募土团而多置刀弓鼓板,以各处市镇、村寨遥相呼应联保之;但还是在这些神出鬼没一般的贼寇袭掠下,自顾不及损失惨重而屡有破家之祸。但这也对宋浩而言是一种潜在的麻烦,他居然没法从襄州境内获得足够的供给和协力了。

    虽然还有一些城寨、市镇之流依旧存留了下来,但是其中能够提供的东西和人役;对于他麾下这上万荆南大军而言也不过是略胜于无的补充而已。他反而要想办法约束那些没能得到足够好处的部下,以免忍不住去抢劫这些还算恭顺的地方所在。

    如果,他不想靠因地而食的一波流来解决南方贼寇的话,就得依靠这些还算完好的地方据点,建立起自己的后路和补给的粮台所在。就在他抵达襄州最南端的乐乡县城与荆州交界的章门镇之后,这只新组建的荆南军也终于遭遇到了不明的攻击。

    分别外出哨粮的十一只步骑队伍,至少有三支逾期未归,有两只几近覆灭而只剩下数名骑兵逃回来报信;其他数只所获寥寥却安然得归队伍,也带回来了有成群贼寇出没痕迹的消息。

    “这些沟渠鼠辈终于冒头出来了。。也该我等为国报效杀贼了”

    但是宋浩反而不不见怒色,而欣然对着左右道。

    当天夜里,黝黑而稀疏的灌林之中,几个穿着厚毛夹衣罩着斑驳雪地一般素白色披风,却依旧被冻的满脸通红的身影,正在努力抬举着几个粗大笨重的物件蹒跚而行着一点点靠近;

    并在随后的时间里将其组装起来成为一具像模像样,然而却是使用寿命极短的弹射器;然后又有一匹驮马被牵了过来,从筐子里取出装满纵火油脂的罐子,仔细的兜进皮套子里;又开始缓缓的向前挪动起来。

    然而,这些官军在镇外所立下的营盘还算是森严有序,无论是临时竖起的哨塔和箭楼之上,还隐约晃动在栅墙背后的火把点点,也是都是往来不绝而游曳不断,




第336章 或闻通鬼魅(下
    再次为义军所轻易收复的饶州鄱阳城中,为了庆祝这场艰苦卓绝来之不易的巨大胜利,冲天大将军府已经在这儿连续大摆流水筵席足足两天两夜了。

    因此,到处都免不了大筐大筐的蒸饼、米饭,与酒肉、汗臭味混杂在一起的气息,以及形形色色喝的醉醺醺或是或是醉倒如泥的身影。

    而端着一小壶老黄春的杨师古,也端坐在冰冷的城头上,有些无奈且无力的看着这一幕;要是官军回头杀过来的话,只怕义军上下是要浮出惨痛的代价的。

    然而,现在他说的话已经不再管用了;或者说就算他愿意开口提醒和交代的话,也没有多少愿意听得他了。哪怕是那些与他亲善和相熟的人,也只剩下明面上的客套和例行的礼敬而已,眼神和表情中却多了点说不明道不清的味道。

    尤其是在这个一波三折的巨大胜利之后,他发现自己成为了大将军府当中最是尴尬的那个人了;哪怕他在战斗的最后关头主动走出自己的软禁之所,而说动了那些看守的士卒跟随自己,收拢了城中溃败下来的残兵,又几度打退了占据了大半个城池的官军,保住了城外本阵后方的城墙不失。

    但是令人遗憾的是,这些跟随自己与官军死战不休坚持到最后的士卒们;在黄王和军府重新回归之后,就迫不及待重新与他拉开距离或是撇清了干系。是以大多数人都得以叙功当前,而为由他这个反而没有了任何的说法。

    想到这里,杨师古不由有些怅然的饮了一大口老黄春;他虽然不在乎这些许功名上的利害得失,但更在意的是黄王是否在这件事情上因此对自己有了芥蒂,这才迟迟未又有所决定啊。

    味道绵长的老黄春入口之后,持续的后劲随着涌动的血液,慢慢在他泛红的脸色上显透出来,也让他纷乱如麻的心思愈发的百转千回的惆怅与。所以他一杯接一杯的很快就把自己给灌醉了七八分,然后有些浑沌而麻木的头脑里,却是像走马灯一般的闪过过往许多事情的点点滴滴。

    “杨师古呀杨师古,你怎么能如此荒废和颓丧,你不是发誓要追随黄王廊清宇内,看到义军上下都过上好日子的那天么。。”

    待到冰冷雪花再度纷纷扬扬而下,又飘落在他额头、鬓角、脖颈之间的激灵刺激,让他终于鼓起了勇气来。决心对黄王好好跑坦诚一番心怀,把话儿都给说开了,自己也就问心无愧了;也许还能继续为义军的筹谋和打算下去。

    毕竟自己的一切的初衷还是为了义军的前程和存续之道,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私心或是其他不可见人之处啊。而他在义军的事业上投入的心血和寄往,可是有目共睹之下的啊。

    然而,他脸色微醺的来到了临时军府所在的府衙前,却径直在大门外被有些陌生的巡哨士卒给拦阻了下来:“来人止步,军府重地,擅闯者死。。”

    他不由错愕了下自己出入军府什么时候要受到这种限制了;也许这是战后的衣食戒严吧,他如此告诉着自己而而拿出右军师的身牌,給示对方。

    然后又在大门前等了一小会,才有一位有些醉意醺然还带着些许脂粉味的军校脚步不稳的走了过来,看见他不由一愣而切声道。

    “是杨军师啊,劳您久候了,我这就给您进去通报一二。。还请先到门内避风处烤烤火吧。。”

    然后又等了一阵子,就才见这位还算熟悉的军校转身回来,却是满脸无奈的道:

    “真是对不住了,黄王今天在招待新来头领的大宴上,多饮了几杯已经酒力不胜的歇下了。。您可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要叫起他老人家呼。。”

    “那我就明日再来好了。。”

    杨师古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方才酒力上头之下有些孟浪和唐突了,不由有些黯然的转过身去。

    然而当他绕过府衙的围墙,打算回到街对面自己的临时居所时,却看见一连串满载这各种鸡鸭猪羊和其他食材的大车,在许多赭衣士卒的押送下径直前往府衙的偏门而去。

    而在风声送来的隐约叫喊中还可以听到“别拉下了”“这是黄王亲自交代的”“还得继续开宴。。”,杨师古却是心头一冷,只觉得这府衙墙后的灯火璀璨变得有些迷离、怪诞起来,而脚步沉重的踏进了自己所居住的院落当中。

    当第二天正午,他再次带着随从和连夜写下的章略和建言,前往军府所在之地提出面见黄王之时。总算就被迎入了內院的左厢等候,而不用挤在门洞里受风吹雪落了,还有滚烫的茶汤不断续着。

    然而,与他一起在这里等候的还有七八个明显陌生的义军将领,他们都不免一边大口灌着茶汤,一边用好奇而敬而远之的目光,打量着明显与大多数人有些格格不入的杨师古。

    然后才有另一名杨师古认识的属官冲忙过来致歉道:

    “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怎么能杨军师安排在这处呢。。还不赶快给我开了花厅好生招待。。”

    然后他又宛声道

    “眼下可真是不巧了。。黄王今个儿起得早,已经往城外去巡营了。。保不准儿啥时回来。。只怕要您久等了。。”

    “无妨的,那我就且耐心等下来好了。。”

    杨师古且不以为意的摆手道。

    然而他在心中还是不免叹了口气。自从打了这场大胜战之后,军府之内各种繁文缛节的排场和不知所谓的体面,却是故态重萌的越发讲究起来了。

    结果他在花厅里翻着书册这一等,就是等到了天色泛黑也没有消息。然后是另一名与他相熟的属员送来了小案上的饭食,而悄声对他道:

    “军师啊,你没有必要再等了,黄王不久前已经传了话回来,要留在外驻的营中过夜了。。”

    等到了第三天,他犹自有些执拗的前往大将军府等候,却得到了另外一个消息:黄王已经带领部分所属引兵前往衢州了。

    杨师古的心情却是一下子当场黯然了下来,与黄王相关这些事情居然就没有任何人向他通报,也没有提及要招传得他跟随效力,就像是一下子把他给冷落和遗忘了一般。

    然后他满肚子心思走出来的时候,却又无意在花厅后的廊道里,听到了两个脸生的将校在抱怨着什么。

    “这姓杨的真是厚颜的很,亏他妄称个军师的名头,可曾在这场大胜当中有过出力的寸功么。。”

    “据说先前局势危难时,也只会说些动摇军心的丧气话;现今却不死心的想要找黄王讨个说法,世上又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呢。。”

    “黄王待他还真是仁至义尽了,这厮怎生还那么的不知趣呢。。累的我们也不得消停啊。。”

    “就是,就是,世上那有这么容易过去的便宜事情啊。。”

    这一刻的杨师古,就像是被挑破了心中的某层坚持和执拗,当场情绪涌动如潮的重重叹了一口气;自己也许真就是那个多余的人。他一下子像是老了许多岁一般的,挺拔的腰背也有些佝偻下来,而转身慢腾腾的独自消失在雪花飞舞的灯火阑珊之中。

    而在府衙的鼓楼之上,曾经与他交好的掌书记黄睿黄睿也在叹息着

    “总算是走了啊。。还真实令人困扰了。。再这么下去,只怕军府都要有些非言和议论了。。”

    “这杨子系终究还是要晾上一晾为好,”

    而在远方军营当中,黄巢对着提到他的左支使赵璋道

    “不然怎么能够明白我的一番苦衷和用心呢。。可是有好些人在我面前提议过,要追究私自抗命和动摇军心之过呢,我至少还保全了他的军师职衔啊。。



第337章 清操厉冰雪
    已经停歇的小雪之后,荆南节度使宋浩的脸色已然是霜雪一样的颜色,冰冷而十分的令人心中发咻。因为自从他在章门镇外遭到夜袭开始,他所率领的这只大军就开始受到频繁的骚扰和偷袭。

    而这些敌人数目并不多,却出没的甚为频繁,且甲械颇为精良而深喑地利;因此他们不但在夜里屡屡出来偷袭;就算是光天化日之下的大白天,也敢乘着风雪而来做那虚张声势攻打之态。

    哪怕是戒备森严的夜间宿营和中途开伙之时,也有他们准时冒头出来射箭、放火,尽管造成杀伤和破坏寥寥而乐此不疲一般的就是不让人消停和安生片刻;

    尽管他也几次三番暗伏兵马和派出马队在外游曳待机,想要带着这些贼寇的尾巴;并且也成功击败了好几支颇为可疑的武装人等,但是除了收获百十具衣衫褴褛的尸体和破烂装备之外,就再也别无所获了。

    而零星被俘获的对象也是只是甚少,只知道自己是被人用粮食征募而来的;只要尾随着官军的行程,躲在山林里装模作样的鼓噪一番即可。至于袭扰之事依旧如故而令人烦不胜烦起来。

    而这种有事没事都来鼓噪一番,真真假假参杂的袭扰之下,他的部伍当中却是迅速积累其大量的疲惫和怨言来。除了那些装备和供给相对优良,且征战经验较丰的陈州兵和泰宁军外,其他追随而来的人马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掉队和逃亡的现象。

    然后,首先出现问题的那些素质堪忧而成份不齐的土团、乡兵。经过了多次的一夜数惊、寝食难安的遭遇之后,他们在一次营地取食的优先次序上爆发了冲突,然后就变成了一场毫无征兆的哗变。

    虽然很快就被严阵以待的本队陈州兵和泰宁军骑兵,给镇压下去;但是一口气砍了上百个杀鸡儆猴式的人头,依旧没有阻止这些对方土团、乡兵,迅速下滑到底线的士气和斗志。

    然后,他在这里有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宿营的时候让那些州下地方的团结子弟和守捉兵,与本阵的陈州兵混搭在一起,以方便监督和杜绝后续逃亡迹象。

    结果就是这些陈州来的老军伍,很快就被这些良秀不齐士气低落的地方武装,及其悲观情绪和消极态度所影响和感染;结果在临阵应变和对敌反应上无形间消弱了不少。

    结果在一次夜间的骚扰当中实在忍不住贼寇的撩拨,而一时冲动的相互裹挟在一起追了出去。然后,由此露出的破绽,让另外一小股伪装成官军的贼寇潜袭进来,就近点燃了畜棚和马厩,还差点就把粮草给烧掉了。

    若不是宋浩其余的部下还算经验老道且见机得快,就近铲雪以布包竞相投掷灭火,那就不是仅仅损失数百头惊奔逃散的畜力,而是大军就此乏食无以为继的问题了。

    为此,他不得不忍痛斩杀了自己麾下,包括一名身为看重的族人兼校尉在内的十数人,以正军法以儆效尤。然而,

    在这些层出不穷的贼寇袭扰和意外状况的拖阻之下,他原本想要师法前代名将李愬雪夜袭蔡州,一举擒获叛乱藩帅吴元济的故事;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的笑话和泡影了。

    因为从乐乡县境内走到这里的路程,居然让他的人马足足走了三天。有这三天时间作为准备和动员,他可以预期到自己将遇上的是整好以瑕,据城严阵以待的荆门贼军。

    因此,虽然他们前进的方位依旧不变,麾下依旧还有**千人马听用,但是在宋浩的心中胜负天平上,已经越来越变得有些进退两难和举步维艰起来了。就像是再次变得纷纷扬扬起来的雪花一般的迷迷蒙蒙。

    。。。。。。

    而在远处一处平淡无奇的雪丘上,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点儿慢慢从白茫茫一片的背景当中蠕动起来,最终露出一张饱经沧桑而被冷风吹得泛红的脸孔,却是一名披着素白色大氅而戴着连兜白色毡帽的义军士卒。

    而在他的手中还端持着一只白布包裹的水磨黄铜管子,正用这粗头那边在打量和窥探着远处,泛白斑驳的原野大道当中,正当蜿蜒而行的官军行列。

    这也是他们这些探报队和游弋队的成员,所新得到的神奇装备之一;通过里头夹着的两块圆凸磨光的水琉璃精,可以将甚远处的情景和动静,纤毫毕现的拉到眼前一般清楚。

    也正是凭借这种被戏称做“千里眼”的神奇玩意,还有那些方便穿梭往来于水上的轻便快船,他们这些探报队的成员和习于冰天雪地的北地老卒,所组成的袭扰小队才能游刃有余的和这些外来官军周旋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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