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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周淮安却是冷言不耐的打断了他,再度反问道。

    “那这次又是谁指派你来的,是田令孜还是二杨兄弟,”

    “乃是大杨(复恭)枢密。。”

    身形矮胖的穆好古愣了下还是随即应道,然后又误会了什么一般的解释道。

    “其实不瞒头领,最初的招安之念,乃是郑相公的主张;前一回的事情,则是田大贵人的意思;如此这遭乃是出自杨枢密所请。。朝廷对于头领可谓是用心备至啊。。”

    “这么说,国难当前,皇帝小儿苟存成都一隅,而诸位权宦、宰臣还是不忘相争和侵扎么。。”

    周淮安再度开口点破道。

    然而这一刻穆好古却在心中咯噔的霍然一凛,这位的言下之意怎么就知道关内和京畿的近日情形呢;尤其是天子幸蜀乃是秘密启行不久的事情,甚至连诸位宰臣都未来得及告知。

    难道就如二杨贵人暗中交代和揣测的那般,这厮的跟脚来历非凡而就连京中乃至大内,也有足够分量和要害位置的当权人士,与之暗通曲款或是互通声气,以求将来的后路和自保么。

    这个结果和揣测不仅让他不寒而栗起来,而又有些方寸大乱的萌生出退意来了。

    “看起来此番,是有人铁了心要置你于死地了。。”

    周淮安继续轻描淡写的道。

    “我辈既然世受国家厚养,又是上命所嘱,自当不吝以身相报的。”

    穆好古不明所以的回应道。

    “拿下。。”

    周淮安随即有些无趣的摆手下令道。

    只是当穆好古黯然闭目束手就擒的时候,却意外发现没有人来捉拿他;反倒是他身后捧着书宝、冠带等御赐之物的小黄门,发出了凄厉的叫喊声和矫健异常的身手来,对着围拢过来的甲士展开激烈的反抗。

    他们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什么手段,眼看就身法灵娑如盘山神猿一般的,从那些甲士之中给间隙插针式的飞窜而出;又籍着穆好古硕大身形的掩护而交替越过,眼看就要扑向正做上首巍然不动仿若惊呆的周淮安。

    “好胆贼子。。”




第487章 惟德被生民(续)
    这一次是来自关内黄巢本部的封赏使者刘塘;他不但临时起意突袭了朝廷使者的官船,还带来关于八月初五那天,黄巢已经在长安登基建元的消息。

    但是比另一条历史上进城才九日就仓促登基的草台朝廷,这词尚且要晚上好些日子,因此在相应的人力物力也更加准备充分一些。而一些具体的细节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首先是庚寅(八月初一)日,作为让部分前朝元老旧臣出山接受任命的代价,黄巢下令将留在长安的唐朝宗室,一个不剩全部流放到东都去圈禁起来,而不是另一条历史线上那般全部杀掉,血祭新朝。

    辛卯(初二日),黄巢方才带领操练过的仪仗,正式入居经过封存、检查和初步清理的禁宫。又亲手在黑色丝织物上作朱鸟画,以为新朝旗号的统一式样。

    壬辰(初五日),在大内编排好仪轨和旗仗的黄巢正式称帝,在含元殿即皇帝位,作天子礼服而接受各方朝拜,敲响数百只战鼓替代传统的钟鼎金石之乐,作为登基之礼。

    随后就登上丹凤楼,面对汇聚而来的百姓军民颁下赦书:定国号为大齐,改年号为金统。并当众宣布赐食百姓而在街头而欢宴三天。

    隔日又四下颁下板书和露布,宣称当朝年号明是“唐”字去“”而留“广”,“广”字加“黄”字为“廣”,再将日、月合并为“明”字,指的是黄家日月,认为这正是自己将当皇帝的符瑞和祥兆。

    到了第三天,黄巢又发布命令,凡旧朝在京三品以上官员除个别人外全部停任,四品以下官员保留官位如故。

    但是需要前往皇城的尚书省赵璋处,重新更换告身与印信,并接受相应军府所属复核;于是一时间汇聚在左右银台门外的朱紫冠带,昼夜往来络绎不绝。

    同时册立其夫人曹氏为皇后,夫人刘氏为惠妃;两个幼子为嗣宁王和嗣蜀王。又敕封其他嫔妃之属数十人,其中不乏高门大姓之女或是宗室女眷,甚至连已经出家的练师(道姑)和在嫁妇人都有。

    任命尚让为太尉兼中书令,赵璋为太师兼侍中,李俊儒为中书右仆射,崔璆、王铎并为同平章事;号称政事堂五相,以尚让为首总领其事。

    郑汉璋为御史中丞,费传古、庞师古为左右枢密使,刘莺、李俦、黄谔、黄睿、尚儒为各部尚书,黄瑞为京兆尹,李谠、许建、朱实、刘塘为盐铁转运户口色役军供诸使。

    其余黄皓、黄存、李翔、彭攒、季逵,白日升为诸卫大将军、四面游奕使;方特为谏议大夫,张直方为检校尚书左仆射,马祥为右散骑常侍,林言为观军容使。

    其中像是周淮安比较关注的朱老三,也得到了左卫将军同都畿(东都)北面防御使、河阳(南关)镇防的任命。

    又任命太常博士沈云翔、高知升,裴渥等十数人为翰林学士、侍御、承制。其他留京被俘的崔沆、东都投献的刘允章等人,分别留任为尚书左右丞等等。

    就连原本少部分看守山陵的宦官,比如神道使仇广深,造作当押使梁守金、桥道监押使孙承荣、彭武吉等等;因为及时献迎头靠的缘故,也被引入了殿中监、宫台省、内侍监而各有司职。

    另有时任宰相的豆卢缘、原宰相左仆射刘邺、太子少师裴谂、御史中丞赵蒙、刑部侍郎李溥、原宰相于琮等人,坚持不受新朝官职,而受到禁闭和牢狱中的拷打和折辱(但是并未像历史上有机会出逃不果,而触怒黄巢就此丢掉了性命)。

    可以说,除了诸如将作监郑綦、库部郎中郑亻系等人坚持不向贼军称臣,而在登基当日率领全家自缢而死。长安城中就在没有更多的杀戮和死伤了。

    而作为一个历史当中的乱入者,周淮安同样也得到了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

    太子少傅,冠军大将军,左右金吾卫统军,北邙(县)公,南平大都护、检校门下侍郎、宗正少卿、金紫光禄大夫,上护军使,荆州牧;西南各路都统。

    比起朝廷开出的那些条件来,除了没有直接封王之外;看起来是极尽荣宠之能,简直就是一次不要钱的头衔大批发。

    尤其是其中不知道谁人给出的主意,还直接(慷他人之慨式的)给了南海、桂阳、龙阳三个县的全部户口,作为根本食邑所在。

    而曹小娘子曹红药儿,同样也得到了追认和加封;一个四平八稳的福德公主是没得跑了,然后赐开府仪同三司,同样以为洪州的宜丰、康乐两个县为食邑。

    其他的封赏名目和头衔毋庸赘言,比较让人意外的是,那位养母大曹夫人如今的大齐曹皇后,派人押送了十几箱来自大内的珍宝器物过来;算是私下补上的嫁妆和心意。

    当然了目前以北方义军从淮南、河南到关内,能够保持控制力的地盘和外围影响,拉长到千余里的大致区域来估算,这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心意了。

    当然了,周淮安也并没有公然接受下来,而是以对方在自己治下擅杀使者为由避而不见;只是让曹小娘子出面领受了相应的结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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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蜀中最为繁华的(成都)锦官城外,惠陵东面的武侯祠附近。

    一座跨水潺潺的精美亭台之中,形容消瘦而表情忧郁脸色苍白的唐僖宗李寰,也心不在焉的打量着亭下灿烂缤纷而泄的流花逝水。

    就连站在不远处那些正当是浣纱洗帛而禁不住搔首弄姿,哪怕身穿民家布裙也难掩风情流露的所谓水边“士女”,都无法打动和触及道他的目光范围了。

    他刚刚完成了一系列安定天下和人心的举措,并重组了临时行在和小朝廷的构架。比如改乾符八年为中和元年,下诏大赦天下罪囚。

    任命一同出奔的兵部侍郎、暂署度支使韦昭度以本官署理同平章事。任命翰林学士承旨、尚书户部侍郎,知制诰萧遘为兵部侍郎,充任诸道盐铁转运使;以本官任同平章事,

    启用被贬斥的观军容使西门思恭,担任天下行营兵马都监押;又以中书侍郎、平章政事、诸道盐铁转运使韦昭度担任供军使。

    委任带着部曲前来追随的周宝为左神武大将军,行在左右护军使。随即又向全国发布讨贼和勤王的檄文。

    任命太子太保崔安潜为检校太尉、中书令,兼任滑州刺史、义成军节度使、郑滑观察处置使,兼充京城四面行营都统,任命特进、尚书右仆射赵隐为副都统。

    任命奉天聚兵的宰相郑畋,为凤翔节度使暂署司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充任京西诸道行营都统。以泾原节度使程宗楚为副都统,并请任前朔方节度使唐弘夫为行军司马。

    行营节制泾原节度使程宗楚、秦州经略使仇公遇、麟延节度使李孝昌、夏州节度使拓拔思恭等,结成各路联军军起兵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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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 而功施社稷
    青衣小帽打扮宛如慈祥老仆的田令孜走过来之后,才打破了这片的平静与安逸。在他的示意下,那些忙活了大半天的浣花女们,总算是如蒙大赦的相继退走往远远去。

    “圣主前些日子可谓是奔波、劳顿的紧了,如今都在游玩山水,驾访各处祠庙以为排遣呢。昨个儿才去了青阳宫并赏下五百段锦为供奉呢;”

    一名须发灰白的老宦,堆着笑上前连声解释道。

    “难得这位张学士进献了词子令圣主有所开怀,如今正在召对做诗唱和,不许我等惊扰了圣心呢。。”

    “杀才,你们是这般周护圣上的么,怎么都离得这么远。。殊不知我辈万万不能令圣上脱离耳目,更不能接触外臣太久,不若的话贞元、永贞年间的肘腋之患,也许就在眼前了。。”

    田令孜却是甚为不满的低声呵斥道。

    “是是,田大公教训的是。。”

    这名老宦堆笑愈甚。

    他暗自捏着袖带里的硬邦邦、沉甸甸的物件,心中却是大不以为然;今日不比过往了,你田老公难道好像一边对大伙气宦指使,一边还不准别人沾一点好处么。

    “还不快随我过去请安问候。。”

    田令孜一边交代着亲自上前,心中依旧有所隐隐的不安。

    虽然这位张学士一贯表现的很恭顺,甚至在宴席上公然向着自己跪拜谢礼过;而被引为一时笑谈。但是处于权柄上敏锐直觉,他不愿意给人任何机会。

    剑南三川可谓是物产丰熟而人口稠密,再加上来自西北诸道的进献和四夷君长的贡奉;维系和供养这么一个比在京的朝廷,不知道缩水多少倍的区区行在,连同赏赐诸军所需,完全是绰绰有余的事情。

    因此,他打心底希望自己能够和兄长陈敬瑄一起,一个主内一个在外,再加上东川和山(南)西的牛勖、杨师立为呼应,继续将过往天子不问外事,尽情享乐的局面给长久地维持下去。

    为此,他在成都附近已经大兴土木的筹办和新建了,许多形制各异的游乐设施和场所,从马球场、斗鸡坊、角抵台、西山猎场、游苑可谓是一应俱全。

    然而,这位圣主近日里却对这些过往的爱好失去了兴趣一般的,开始喜欢上了到处游览和访问宫观;并且召集人来题记写跋。

    那个没心眼的兄长陈敬瑄倒是不以为然的笑称,这不过是这位玩性甚大的天子,厌倦了旧日游戏而找到了新玩意,和久待宫中未尝见过蜀地山河的缘故。

    “圣人金安,老奴今日方才访得一处飞瀑留潭的绝佳消暑观景胜处。。”

    田令孜一边如此盘算喝,一边笑的满脸皱纹绽开道

    “甚好,就请大阿父为我安排妥贴好了。。”

    唐僖宗毫无意外和芥蒂的接口道,然后他又对着张俊道。

    “张侍御,把你的新作唱和,分与大阿父赏鉴一二。。”

    随即,张浚就自矜的颔首吟诵起来。

    “北出当年此运筹,悠然欹卧与神谋。

    三军节制驯貔虎,千里餱粮捷马牛。

    汉业兴亡惟我在,蜀山重复遣人愁。

    驿前风景应如旧,江水无情日夜流。”

    好吧,田令孜自问一听这些骈体四六的诗句就有些头大,连忙应声道

    “真是好诗子,有劳张侍御了。。日后还要更多的请教才是呢。。”

    张浚却是心中霍然一惊,却是更加坚定了相应除去此祸害的信念了。

    唐僖宗初入成都时,日夜专门与宦官同处,共议天下之事,而待禁外朝臣越来越疏远,礼遇也越来越薄。因此在黄头军之乱后的庚午(十四)日,有随行左拾遗孟昭图上疏谏诤称:

    “太平治安时期,远近犹应同心协力;国家多难时期,中朝外朝更应该同为一体。去年冬季,皇上车驾西行,不告诉南司宰相朝臣,以致使宰相、仆射以下百官都被黄巢贼寇所屠杀,只有北司宦官得平安无事。

    况且如今朝臣能到达这里,都是冒着生命危险,经过崎岖之道,才得以远道来侍奉君上,所以应当从此休戚与共。

    而我看到前天傍晚西川黄头军作乱,陛下只是与田令孜,陈敬及诸宦官内臣紧闭城门登上城楼躲避,并不召宰相王铎并让朝世入城;第二天,又不召对宰相,也不宣慰朝臣。我位至谏臣,却至今不知道陛下圣体是否安泰。

    倘若群臣不顾君上,其罪固然应当遭诛,若陛下不抚恤群臣,于理义上也说不过去。大唐天下是高祖、太宗开创的天下,并不是北司宦官的天下;大唐天子是四海九州百姓的天子,也不是北司宦官的天子。北司宦官未必人人尽可信任,南司朝官也未必人人都夫用。

    岂有天子与宰相毫无关系,朝臣都视如路人!这样下去,恐怕收复京师之期,还要有劳于陛下思虑,而尸位素餐之士,却得以安享酒宴。我受到陛下的宠任有幸被任为谏臣,职责就是上言谏诤,以有裨益于国家,虽然我不一定尽到了随事谏诤的职责,但有后来者可以继续谏诤。”

    结果疏状送入行宫禁内,被田令孜暗自扣留而不上奏于唐僖宗。辛未(二十五日),田令孜假借唐僖宗的名义矫诏贬孟昭图为嘉州司户,又派人于颐津将孟昭图投入江中淹死。

    左右朝臣闻知此事都义愤填膺或是兔死狐悲,然而外有陈敬瑄握军在侧,内有田令孜把持禁中要害出入,一时却是敢怒而不敢言。如今,总算是在这里找到由头和突破口了。

    “圣主,那山南刘巨容又来请求拜偈了。。”

    这时候,又有另一名內使凑过来,小声细气的道。

    “去去,此辈出身鄙薄,又是丧师失镇之徒,还有脸面叩阙么。。不要平白扰了圣主的兴致才好。。”

    田令孜习惯性的摆手道。

    “也罢,今日余已然尽兴,就且听听他还有什么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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