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然而接下来他并没有等待上太长的世间,就在第二天的清早,相继接到了好几批顶风冒雪带着一身白茫茫,而在快要冻僵之前赶回来的游骑回报,而不由再度惊讶道:
“你是说,桑干河以北的燕军全都不见了?”
“正是如此,桑干河以北的马邑和大同镇、乃至是(朔)州城善阳(今山西朔县),都已经被放弃了。”
负责传讯的前哨骑卒如是道:
“前出得的兄弟们已经询问过当地的士民百姓,说是不久之前才突然争相退走的;据说走的是十分匆忙和仓促,乃至营帐中尚有好些财货和粮秣,还有掳来的子女都被落在了原地。。”
“因此,前出的游弋队已经初步接管了州城的门防、营栅等处,又派我等回来请求支援和协力。。。”
“好。。好。。真是妙啊!”
杨师厚闻言却是心中大动,而当即对着赵警帆喊道:
“着你带领突骑一团、骑步两团,就此携十日粮轻装火速赶往州城接防,并伺机沿着桑干河谷继续向北搜索。。”
待到亲眼望着这支先头人马飞驰出关之后,已有腹案的杨师厚又继续下令道:
“立刻向北都请求支援和后续接防!就说雁门战败之后的燕军中可能出现了大规模的溃乱,云、朔、蔚等代北各州因此守备空虚,还请组织攻击序列进行更加深入的武装侦察。”
“同时,暂缓对那些河东降卒的编遣南下,从中挑选一些愿报效自赎的健卒出来,按照特殊条例赏以厚资和安身粮,暂充入前哨人马中去以为导向,协助接管槊、云等延边各州的城邑和关要。。”
毕竟,他眼下在这座雁门关内,满打满算也只有作为追兵和接管部队的五千多步骑而已,放在沟壑纵横而河谷遍布的代北各州之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的结果。反倒是雁门县城道雁门关内,尚还有八九千基本完好的河东降卒。
其中大多数人的家眷和亲族,如今都在太平军所控制的太原府,或又是代州境内;只要能够有限度善加运用的话,至少在短时间内不虞他们会与那些,打生打死了好几年而仇怨不少的的燕军,重新勾结起来,而产生阵前反水或是倒戈之类的风险。
结果,杨师厚才稍微表达了类似的试探态度,就在当地被变相监管起来的降卒当中,取得了相当激烈的反响和呼应。道理也很简单,因为这些降卒当中不乏出身代北各州的人士;对他们而言这无疑是一次能够打回到家乡去,又能够为自己在新朝争取赎免的机会。
然后,杨师厚反倒是有些犹豫和担忧起来,而提高了预期的门槛从中精挑细选了三千多人;在重新武装起来之后,按照一对一的比例临时混编成五个先遣营,就此派往朔州腹地去接防和肃清地方可能存在的燕军残余,然后自己带着剩下一千多人马枕戈待旦的监守着剩下的降卒。
他就这么谨小慎微的不眠不休,昼夜不停的披甲巡视营中直到两天之后;终于等来了北都方面增援六个不满编的驻队营,和从缴获的仓储当中调拨而来的粮秣器械输运队伍,这才暂时交割了防务得以合眼小憩一阵子。
只是倦怠之极的他这一小睡,却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被人重新推醒了过来;然后就见到了自己新任的随营虞候官卫小狗,以及一众军中将弁都已经等候在了中军大帐内,并给他带来了两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其中一个好消息是,负责前出朔州的赵警帆部比他想象的更加激进和大胆的多;因此已经成功的接管了几乎毫不设防的朔州全境;并且乘胜向着桑干河谷东北方向的下游推进,如今已经兵不血刃的穿过云州的云中守捉和牛皮关,而推进到了蔚州境内的清塞军(镇)(今山西阳高);
然后又在当地募集辅卒而再度分兵,一路继续向东前往天成军(镇)(今山西天镇),以占领太行八陉之一军都陉的西端;一路南下安边(今山西蔚县)、横野军和州城灵丘(今山西灵丘),以试探性的进攻和夺取另一处,太行八陉之一飞狐陉的出入口,飞狐县城(今山西涞源)的所在地。
但是坏消息是,作为赵警帆如此激进式的轻兵冒进和军事行险,也变相打乱了太平军在河东战胜之后的一系列后续部属和计划;他身为带领这一路主官也要难辞其咎的背起这个锅来。因此,杨师厚直接被免职了关北别遣军副将的职务,军衔降阶一等并且记中等过一次。
而另一个好消息,则是根据大都督府的传讯,他被重新委任为暂代的代北别遣军统将,负责带领在雁门关内重新编成的新部队,为他之前所鼓动起来的军事冒险主义和战略投机行为,进行相应的善后和收尾工作,也就是重新整合一片残破和疲敝的代北各州局面。
因此,虽然杨师厚得到的这个新职位,是相对讨击军正副将还要次一等的别遣军(偏师)领兵官,但是加上之前派出去的先头部队,尚在关内整编的河东降卒和后援六营,实际在他麾下可以指挥和调动的人马,也暗戳戳的达到了两万有余,而堪称是独掌一路攻伐的方面要任了。
但是,北都方面在短时间内能够给他提供的援力也仅限于此了。接下来除了部分粮秣的保证之外,他就必须自己想办法掌握并控制住地方局面;然后依靠这些火器化相当有限并且后续补充不易,而存在大量冷兵器装备的“新部队”,去面对可能来自燕军方面的反扑和对攻的威胁了。
毕竟,代北自古就是藩汉混杂而不乏穷山恶水的民风彪悍之地;因此,除了散落在各地的燕军之外,还有依地势而存在的大量形形色色的藩部聚落和汉家的坞堡寨垒。其中既有精骑善射的马上健儿,也有吃苦耐劳而攀越如飞的山地勇士。
至少在没有足够火器形成规模的优势加成之下,面对如此复杂纷扰的局面,对于领兵之人的处事手腕和临机应变能力,无疑也是一番巨大的考验和磨炼。尤其还是正当冬季,对于外来军队在天时和地理上有着天然的劣势和削弱。
但不管怎么样,作为昔日官军降人出身的杨师厚,还是通过自己的竭尽努力和把握时机,获得了自己所渴求的独当一面和更进一步机会。而就在河东境内尘埃落定而代北烽烟再起之际,位于魏巍太行山东侧的中原大地上乱战,也在风雪飘摇之间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随着在各路人马不断追击和冻绥之下,持续损兵折将的魏军不得不付出了相当的代价之后,才得以在魏王乐彦祯的亲自断后之下仓促退还黄河以北;以为迎战进犯魏州老巢的河阳军所属。而天平军原本所辖的四州之地也就此宣告大部光复。
然而,汇聚而来的东都军却没有在解围之后就此引兵而还,而是与郓州城内的天平军汇合和短暂休整之后,就继续突破风雪的阻挠而沿着大野泽攻入到泰宁军(兖海节度使)的兖州境内。因此,也出其不意的突破了,因为连年征战而有些懈怠的泰宁军西线平陆、中都、龚丘等地。
然后,顺势围住了兖州州城兼泰宁军理所虽在的瑕丘城(今山东兖州市)。而当南面位于徐州的武宁军(徐泗)节度使时溥,闻讯之后迅速起兵北上救援之际;正在宿州境内埇桥镇(今河南符离市)修整和收拢逃亡流民的淮南太平军朱存部,也突然表现出了强烈的存在感。
成群结队越过漕河古道的太平轻骑,开始出现在了徐州彭城外围的丁公山、任山等处。这时候,本该因为太平军穿过泗水进入海州,而有所激烈反应的平卢军(淄青镇),却是表现出了少见的沉默和迟钝。
唐残 第1117章 无复鸡人报晓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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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家持刃如霜雪,虏骑天宽无处逃,头中锋矢陪垅土,血溅戎尸透战袄。”
《敦煌词子曲》
——我是分割线——
而在青州益都城内的齐王府宫殿之中,刚刚病过一场的平卢节度使/齐王王敬武,却是脸色憔悴而虚弱得躺在姬妾的怀抱中,慢慢辍饮着加了石蜜的参汤,听取着帷幕之外部属的例行汇报。
当初他固然很生气王师范的胆大妄为,但是终究不至于为此大义灭亲式的严惩和追责这个唯一成年的儿子兼继承人;而只能在事后严厉处决那些窜兜和唆使他的那些亲近朋党,而将其名为惩罚式的圈足和软禁起来。
然后,又在事后通过严刑拷打给追查到了曾与宰相王铎、崔安潜等人关系密切,而暗中心向朝廷的节衙判官张濬身上;但是这一次判官张濬同样也有人通风报信,而就此逃之夭夭而举家不见了踪影。
而让王敬武也没法再名正言顺的继续追查下去。但是相应已经造成的后果,却是要他这个身为平卢军(青淄镇)的领头人来承担;毕竟王师范是他的亲生儿子,出面动手的也是他直属的衙内兵。
因此在接下来的日子内,最直观的变化是再也没有一艘海船,能够停靠在青淄镇沿海的港市当中;就像是在短时间内彻底消失了一般。而挂着太平青旗的水军战船也堂而皇之的驶入泗水,将平卢军新占据的海州变相隔断成南北两半。
但这些外部的异动也只是开始而已。接下来因为贩卖碱篙土、染料和药材等生意因此中断了之后,在平卢军内部也不免出现异议和质疑之声;毕竟在此之前,就算没有这些东西的进项大家也能过得下去。
但是正所谓是“由奢从简难”的基本道理,享受过这些物产贩卖所带来的利益分成,同时又习惯了从南方输入的糖、酒、茶、棉布、罐头等丰富商品之后,就不是那么容易再割舍掉了;事实上,大多数人已经习惯了用这些东西作为笼络军心的赏赐。
好在之前谋求结盟的泰宁军(兖海镇)和武宁军(徐泗镇),都相继送过来了一大批的钱绢;这才将军中那些家门世家和普通军士的躁动给平抑下去。但是在是否真的要与太平军直接敌对的立场上,他反而有些拿捏不定了。
虽然在明面上不能有丝毫示弱设置要加倍强硬,但是他在私底下也未尝没有谋求过重新联系对方的可能性,比如将那位在平卢军中挂职过的“索员外”,给重新找回来商榷一条双方都能接受的协议。
在他想来,不过是几十个贱籍之人的生死,适当的补偿之下再加上后续的利益,也就可以对付过去了。但是对方同样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青淄镇本地的海船却是出海一艘就消失一艘;出海一群就没掉一群。
至于青淄镇本地的水军力量,相对于淮上三镇第一强的名声,就实在有些名不符其实了。无论是位于登州蓬莱港的东牟守捉(平海军),还是位于莱州板桥镇的东来守捉(团结营),都无法与游曳在近海的太平战船相抗衡;
倒是漕运水夫出身的蓬莱镇兵(挽强军),尚可以也在涟水和泗水流域,利用熟悉地利和操船灵活之便,与进犯的太平舟师一争长短。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除非他真的下定决心与太平军全面开战。
然而在他犹豫不决的期间,中原大地的局势风云再变。而赫赫一时的淮上贼帅秦宗权的兵败身死,促使他从诸多利欲熏心的迷梦中下定决心,强行压制和统合了青淄镇内部的声音和异见;决意全力支持武宁军和泰宁军,对阵可能到来的太平贼威胁;
然而充满讽刺意味的是,在他已经准备的七七八八即将要对海州境内的太平贼,从水陆数个方向同时发起反击和攻势之际;一场格外寒冷的大雪之后,正在巡营犒食回来的王敬武就突然病倒了。毕竟他已经接近知命之年的四十九岁了。
虽然只是个换季之交最常见的寒症,但也足足让他在床榻上昏昏沉沉躺了半个多月;也耽误了最初具有突然性的用兵良机;在大冬天里被聚拢起来的将士们的士气,也因此流泻了不少。然而,局势再度有发生了变化。
来自河北的魏军再度败退了,就像是之前数度入侵河南的结果一般,在损失了许多器械辎重和人马之后,总算是从黄河冻结起来的冰面上成建制的退回去了。
然而在河北等待他们的,还有攻入魏州境内威胁到大名府城下的河阳军,整好以暇的“热情”迎接。也许还会例行兵败换帅之类魏博镇(牙兵)的传统艺能;因此,在短时间内是不能指望了。
至于,隔着黄河对望而已经暂且罢兵休战的卢龙军/燕军,那就更不能指望了。反倒是要庆幸随着燕王李可举全力谋取代北/河东之际,在短时间被没有功夫来找自己的麻烦,或是作出相应的反应了。
事实上,与青淄镇的棣州隔河相望的燕军,才是王敬武眼中最为合适的目标;因为对岸都是被卢龙军所占据横海军(节度使)故地的沧、景二州,吞并时日不过数载根基未稳而人心尚未完全归附;又正逢幽州主力劳师远征在外。
而他手中也掌握着当初被卢龙军攻破理所之后,渡海逃来的前横海军节度使郑汉卿及其家眷。随时可以以保扶这位复位的名义,发兵攻夺河北的沧州、景州各地。
但是最终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眼下才稍有起色的泰宁军巨鹿王朱瑄、鲁王朱瑾兄弟,被战胜魏军之后的东都军与天平军所围困于兖州(今山东莱芜);他也不能就此坐视不理下去了。
除了最基本的唇亡齿寒和共同进退的新近盟约之外,兖州之地尚有民众八万户、四十多万人口;还有历代沿袭下来的铁冶十三,铜冶十八、铜坑四;锡山一处,号称中原的矿冶重地;不能落入到作为太平军所扶持的这些外围势力手中。
事实上,他内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接下来泰宁军的根本之地难以保全,他也要全力接应朱氏兄弟突围和退走出来,而别给一城以为行辕,然后就此与天平军、东都军,再拉上武宁军一起,瓜分了泰宁军余下的地盘和矿冶之所。
这样的话,他可以以武宁军为抵角和呼应,与久战疲敝的天平军和东都军相继议和;接着就是借道棣州全力度过已经冻结的黄河,攻取河北境内燕军所占据的沧、景各州,以为扶持前横海军节度使郑汉卿为招牌,壮大自己的地盘人口。
这样,就算将来太平军真的鲸吞天下而进取中原,凭借这偌大的地盘和尽起十万之众,未尝不可已与之交涉和博弈,作为进退存身的筹码和代价,在新朝之中谋得一个子孙万世之计,就像是那东都军的朱氏和天平军的曹氏一般。
当然了,这种内心深处的盘算和策划就不能明知于口了,不然的话被有心人传扬出去,他这个节帅的位置也就不得稳妥了。所以,他都会在每次陪寝之后和颜悦色的试探姬妾,自己是否说了梦话然后就顺势处理掉。
想到这里,他突然撑开姬妾的身体,而对外间开口道:
“既然如此,让二郎(王师范)出来任事吧。。”
相对于早死的长子和尚且年少的其他几个弟弟,作为储帅的次子王师范却是有别于其他的藩镇衙内,为人文雅而喜欢文学和结交士人。而青州(琅琊郡)素来也是文风鼎盛之地,现在看来王师范也不免受了其影响,而自以为是效法班定远之举。
既然王敬武决计要对太平军展现出自己的实力和决心,那也无所谓这种小惩大诫的姿态了。反正他还想活得更久一些,又有好几个儿子可以颐养天年;那也不妨这个有些矫枉过正的次子,扶持在前台之上以为见机行事了。
然而在不久之后,与此同时的棣州(今山东阳信南)境内,州治厌次城外已经冻结的黄河岸边,毫不起眼的棚屋当中。被王敬武所挂念的太平军外事代表之一的索罗孟,也在四面透漏的凛冽寒风之中,迎来一行顶盔掼甲的拜访者。
只见领头的将弁手脚粗大皮肤黝黯,而满是远超真实年纪的风霜颜色,却是本地的棣州刺史兼巡河兵马使张蟾;就见他甩下身后的扈从而独自如这所破漏不已的棚屋当中,毫不见外而脸色忧郁的对着索罗孟正色道:
“益都已经传来消息,储帅(王师范)已然复出,并被委以节度副使,总署内外诸事。却不知,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既然王镇帅打算敌体以对,现在重要的不是我太平军如何;而是下一步的局势中为将来计,你张明府尚可为之做到哪一步了。。”
一身布衣打扮的索罗孟,却是不动声色淡然道:
对于他而言,最好的结果就是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再爬起来,现在显然是长久的经营和渗透至下终于发挥了用处,而将一个报仇雪恨兼带立功受赏的机会,送到了他的面前。
唐残 第1118章 无复鸡人报晓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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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随着齐王王敬武的决定而暗流涌动的,显然绝不止棣州一处。
就在青淄镇所属的淄州贝丘(今山东淄博市淄川区)城内,已经失踪日久而改头换面过的前谏议大夫、节衙判官张濬,也对坐在面前的平卢后军都指挥使卢弘,轻声捻须道:
“这位王上已经老而昏聩了,居然想要继续指望首鼠两端来维系局面,却不知这太平贼都要逼上门来了,却是犹自难舍小利不肯全力以赴。。”
“如今更是病重难起,而只能靠王师范那个儒口小儿出来支撑局面。都率难道还要犹豫什么,岂不知当断则断,不然反受其乱的道理呼!”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位昔日的节衙判官张濬,也是时尚为数不多并且正在变得越来越少,依旧心向李唐的孤臣余数了。他本是人称“三乐老”的富贵宰相王铎视为左膀右臂的党羽之一。
只是当年随着王铎失势被贬走东都,他也从户部侍郎被远放为平卢军判官;然而他在这个位置上一做就是近十多年的光景,后来王铎居然投贼而当任了伪职,他也彻底断绝了指望而一心就地扎根和安身下来。
但不管这么说,他多年结交和经营下来的人脉和利害关系,让他在历次平卢军的内部风波和变乱中得以独善其身。然后,他所效忠的大唐突然就没了了,天子也成了贼军的阶下囚,王敬武更是自立称王。
因此,他剩下的唯一执念和心思,就是作为世间最终心属大唐的忠臣义士,竭尽所能的阻止和破坏那太平贼,就此统合中原的步调和进程。为此他不惜暗中煽动王师范制造事端与之决裂,也不惜在王敬武露出頽态后鼓动他人取而代之。
——我十分割线——
而在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大河以北数百里外的幽州城内,却是在寒风肃杀当中迎来了新一轮血火如荼的大清洗。乘着李可举在河东兵败失踪的消息还没有完全传扬和扩散开来。
作为唯一先行一步得到消息而成建制引兵归还的燕军大部队,来自山北塞外的卢龙军司马兼山北防御使李全忠,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按照藩镇历史上的惯例,对着正当虚悬的节帅之位发起冲击了。
因此,首当其冲的就是要先铲除和斩尽杀绝那些,追随了李可举家门两代把持卢龙镇大权的亲信党羽及其亲族们,并且用抄家和杀掠的过程来满足和变相犒劳,那些追随自己长途顶风冒雪奔还幽州的士兵和将弁。
当然了,待他的麾下攻杀和屠戮的差不多,并掌握幽州上下的局面之后,就可以在一片血色漂流当中重新发出,以号令和召集那些分布在卢龙镇新旧十数州之地的驻军将领们,前来觐见和表态。
然后在这个过程当中,自然会有一番新老权势更替所带来的争斗和博弈,也许还会有地方叛乱和反攻的波折,但最终只有占据了幽州根本之地的资源和名分大义上的优势,可以轻易而举压服、收买或是扫清这些苗头。
然后,在血洗过后的累累尸骨之上和诸多将门重新归顺、服软的大义名分笼罩中,以李尽忠为首另一个李氏家族所带领的卢龙镇新时代,以及足够绵延两三代人的富贵权柄就此诞生了。
而作为这一切幕后的始作俑者和幕后推手,年轻的太平军特使敬翔,却是在旁冷眼观望着这一切,并且毫不犹豫的收下来自李全忠所馈赠的珍玩、金帛和女子构成的好意和嘉赏,以便令对方安心无虑。
要是在此之前他可能还会为之动容和自得不已,但是经历了太平军中的那段全新气象的见闻之后,他看着李进忠为首这些得势的燕军将领们,也不过是像在看焚屋漏舟之间,犹自抓紧最后一刻时分狂欢作乐的冢中枯骨而已。
至少敬翔已经看的很明白了,在未来太平军所缔造新朝的天下格局之中,已经没有他们这些武夫之辈凭持勇力和野心,而在天下生民百姓的苦难深重之上,继续肆意残横下去的余地了。
因此,他们在这里的狂欢,也不过是最后时光的回光返照而已;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在这场动乱和攻杀之间损失的越大,未来太平军所遇到的妨碍和阻力,就愈发微小。
而敬翔为此所付出的,也不过是作为使者在些许言语上的支持和鼓励,还有用话术和间接策划的引导下,对方一厢情愿的妄自揣测而已;但至少在对方看来太平军尚在远方,而手握权势的诱惑却是近在咫尺。
因此,这位新上位的李燕帅,还妄想着通过贿买和恩接自己,企图与太平军结盟和引为外援,来对付卢龙镇境内那些可能存在的挑战者;或又是牵制可能由此产生干涉欲望的成德、魏博等河朔藩镇。
比如,只要略施手段就能让正分驻在代北的蔚、岚、云、府、麟、武、儒各州境内的燕军,并沿塞的鲁、丽、含、塞、依、契六胡(羁縻)州的各部人马,有家难归或是一时之间没法成为他上位的妨碍。
当然了,最关键的是敬翔还记得那位王上专门交给自己,也是这一切重中之重的附带任务;就是监视并防患燕山以北的松漠都督府和安东都护府故地上,以契丹八部联盟为首的东北藩胡,暨此乘火打劫或是乘虚而入的机会。
而煽动和蛊惑这位野心勃勃的李司马上位,反而只是他抓住机会顺势而为的附带手段而已。所以,在将来或长或短的一段时间内,敬翔还要继续与这位新鲜出炉的李燕帅继续周旋下去,至少也不能令其在内乱中太过削弱和空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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