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这时候,牙城之内突然就传来震天的欢呼声;然后又变成几名浑身血迹的将弁,在李全忠面前兴高采烈而迫不及待的汇报声:
“抓到了,全都抓到了。。”
“那李可举的眷属,都躲在那登云楼上,还堆满了柴碳想要举火自焚。。”
“结果火头才起,儿郎们就舀着雪块泼砸过去,就把人都给抢下来了。。”
然后又有人舔着嘴唇而跃跃欲试道:
“接下来这些人等当做如何处置,还请大帅吩咐?”
“自然是留女不留男,留大不留小了。。”
一身深紫对花的锦袍却难掩满脸戾气和得色的李全忠却是轻描淡写的摆手道,就像是挥走冬日里根本不存在的蝇虫一般:然后他又转头过来对着敬翔隐隐嘶哑开声道:
“我听说那李可举的膝下尚有一对容姿上好的小女,可为特使暖席铺垫一二。还请千万不要推却,乃是我一番拳拳之心。”
“那。。。就却之不恭了。。。”
敬翔有些诧异的沉吟了下缓缓应到。
“此外,还请特使与我传话长安,我家门有一小女将欲及笄,薄有姿色而兼具才艺,愿为王上侍奉宅邸之选。。”
然后,就见李全忠随即又道:
“这。。。”
敬翔顿时露出为难颜色道:
“当然只是请贵使传个话而已,自不敢奢求更多;但若能因此不嫌左右,自然是感激不尽的。”
李全忠又意味深长的似笑非笑到:
“罢了,我也尽力而为就是了。。”
听到这里敬翔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承道:
“如此甚好,吾也更加安心备边塞外而经略诸胡各族了。”
李全忠这才释然慨声道:
敬翔却是心中恍然起来。显然这位刚刚夺位的李燕帅也不是什么等闲人物,在这段时间里的耳濡目染的相处下来,却是隐隐多少猜到了太平军所秉持的立场和诉求了。
而在风雪交加的兖州(今山东济宁附近)瑕丘城外,带着一身寒气跺着脚搓着手的朱老三,走进中军大帐又来到了一大盆烧得猩红而热气滚滚的炭火前,迫不及待的烘烤起来已经有些失去知觉的手脚。
然后,就有人连忙奉上一大碗烧滚还加了许多板糖和姜末,而发黑泛亮的浓茶汤;然而朱老三端在手里却是没有马上辍饮,而是一边捂着暖手一边用蒸腾的热气烘起胡须和眉毛上结的白霜;
直到熏蒸得他面皮泛红起来,堆叠的皱纹也慢慢舒张开,这才美美灌了一大口茶汤而露出惬意和舒坦的表情,吐了一口长长的烟气开声道:
“从外间回来,能饮上这一碗茶汤,可真是天大的美事啊。。”
然后,他又看着值守中军的牙门护军指挥使胡真继续问道:
“洛都那边后续的粮油柴碳、衣被帐毯,都运到了没?”
“后军那儿都已经点收了,数目大致不差,还多了几百副的碳炉和火具呢。”
胡真沉声道:
“这就好了,只要能让儿郎们物用俱全足得饱暖了,就算让人围上一整个冬日也是无妨的。。”
朱老三闻言不由舒眉笑道:
“想当年,我和二兄一起跟随补天王的时候,莫说是餐冰卧雪,就连拿未死透的人马尸骸取暖都做过,能有双步履就能欢喜上大半日了。。”
“现在可好了,人人都有夹棉厚缝的冬衣和垫毛靴子,上哨和巡曳还有毛毡大氅和厚布罩衫。。”
自从卸下了某种意义上的负担和责任之后,他也似乎越来越喜欢回忆前程往事了。然而在他一脸喝了三碗茶汤,也絮絮叨叨回味和感想了一堆之后,就见负责六书承发往来的新任孔目官邓成云,欲言又止道:
“留守,此番还有长安的书信。。”
“哦”
随后朱老三接过来扫了几眼,不由脸色有些奇怪道:
“有人上书敬请王上东狩洛都?这是要催促我加紧用兵了啊。。”
“混账东西,真是好胆,这是要构陷我欲绝地啊!好在我儿再不成器,终究是分得清大是非的,也为我免去了一场祸事了。。”
然而他下一刻的表情就变得越发难看起来,而又下令道:
“传令汴州巡河使刘捍,火速拿下李(振)彦霖全族,就此押宋往长安去。。”
唐残 第1119章 无复鸡人报晓筹(下)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唐残最新章节!
而在瑕丘城外联营的另一处军帐当中,作为飞黄都指挥使王武也在带头保养着手上的火器;只见他用围炉便烘过棉布,将一长一短两支火铳上拆开搽拭,以防受暖融化的雪粒渗入内里,不是冻结了机簧就是弄潮子药而打不响。
而在他边旁则是两名亲兵在暗红煤球的炉火上炮制着扁锅中的吃食,那是凝结成块黄里泛红的羊油辣子,用刀割一块下来倒在烧烫的,顿时随着吱吱起泡溶解的油脂弥漫开辛辣的气息来。
再从豆子炖肉的罐头中挑出一大块连汁冻着的肉羹来,乱剁成碎而在扁锅上过油炒成金黄焦香的臊子,最后洒下切成条的干饼和盐瓜,在油滚滚的翻拌煎几下,便就可以装盘入口了;。
一时间,挑食着肉羹条子的王武,只觉得那被天寒地冻冻的几乎失去知觉的舌头,在辛辣而又浓油重盐的职位刺激下,迅速泛活过来的感觉让他很是受用和惬意。
然后,再从备用的大桶里捡几块干净的雪块放在锅底的残羹上,不多久就在炭火下融成了热滚滚的汤水,然后又撒入碎干菜和酱干、醋膏,顿时就成了酸辣适口的辣糊汤了。
然而当他才堪堪喝到了第二碗而已,突然就听到外间的风雪中,隐约传来告警金板的尖锐敲击声;刹那间就毫不犹豫丢下手中汤碗,而抓起火铳就向外带头冲刺而去;而他手中的火铳也在顷刻间,就装好子药蓄势待发了。
作为东都军中位数不多的精锐,也是在装备和训练上最像太平军靠拢的火器部队;飞黄都扮演的是值夜待机的任务,因此,当身为指挥使的王武抵达,身边也就聚齐了飞黄都的大部分兵员而自发点数起来。
而在正对着瑕丘西门的方向,已然传来了一阵接过一阵的嘶吼和喊杀声;却是城内的太平军居然乘着后半夜雪交加的掩护,突然杀出城来发动了夜袭;这要是放在过往的东都军中多少会吃亏一二,但是如今不同往常了。
从东都负责大后方经略和粮台输供的张居言处,刚刚给他们补充的一大批粮械物资,其中也送来了一批特殊的新装备。因此,稍后只见已经列队完毕的飞黄都身前,轰轰升起数道的暗红烟柱又凌空变成了明亮的火光迸溅开来。
刹那间星星点点四散的火焰,就照亮了下方那些将素白的雪地踩得满地狼藉,而如狼似虎一般推倒拒马、填平壕沟,而又破坏了栏栅越墙涌入的大群敌兵。也为靠上内侧胸墙作为迎战准备的飞黄都,指引好了目标所在。
只见成排噼里啪啦迸射开来的火花喷溅之间,那些从缺口处涌入营盘的敌兵,随着身边迸溅开来的雪花、木屑和土块,就像是被骤然拖到的木桩一般,交替往复的扑倒一片一片。。。。
当天色重新方明之后,落了一身霜雪而严阵以待王武才知道,昨天夜里几乎东西北三面营盘都遭到了城内守军的突袭;但是只有在飞黄都所支援和坚守的西面伤亡最小;杀敌近千却只有十数人的损伤。
而在东面的阵营中因为有独山湖和南阳湖的阻隔,而未免有些轻疏和懈怠了;结果被南面绕过城壕和河上冻结冰面的敌人突入其中,而最终从城北出动了马队才将其截下和打退。
而这些被射死和打杀在南门阵前的敌人,却是大多数衣衫褴褛或又是穿戴单薄,看起来就饥一餐饱一餐的好些日子,而显得有些羸弱和面黄肌瘦,剩下少许的俘虏和伤员更是在激烈战斗之后,被风雪一冻就当场脸色青白的又死了好些。
就在清理这些尸体的时候,其中一名脸色青白的死人,突然就在刀枪即将临身的下一刻,爬起来声嘶力竭的喊道
“我乃土团白条军的使者,欲求见贵军大帅。。”
——我是分割线——
而在遥远的新罗国王京城内,满身酒肉与脂粉味的崔致远瘫坐在牛车上,醉意熏然的慢慢回味着在周而复还的争相饮宴和唱和、召对和会见当中,不断徒劳无功虚度而过的一天光景。
王京城内的门第之家醉生梦死,城外满地饿殍与流民大片冻僵于野,而这就是如今这座号称二十万户和千三城坊,而“城中无一草屋,接角连墻,歌吹满路,昼夜不绝”的繁华之邑和大都会的最好写照。
就算是他一个从天朝上国回来的博学之士,也已经看不过去的事实,这些衣贵朱紫的人家为什么就看不到,也想不明白呢?后来暨此三番的亲身遭遇,他才明白过来并非这些贵人视而不见或是充耳不闻,而是在彼辈眼中能够称之为人的,也就“骨品制”下的这几千户门第及其眷属、附庸而已。
他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学问和从中土大唐所带来的圣人教诲和道理,可以改变人心而置其向善而行,令百姓得以教化纯良,令官吏知畏天命而勤于王事,最终改变然国中大多数人困苦不堪的积弱格局。然而现实却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次次挫折和打击。
因为,那些掌握着权势和义理的贵人们,却是根本没有想到要有任何的改变;就算是历代引进了煌煌大唐的官制,引进了佛法的精深高妙,引入了三坟五典、四书五经的圣教学问;却还是努力维系着千百年始终不变的陋俗,一切都是为了固守着权势与尊位不动。
崔致远也由此越发明白了,以中土的天下之大,为什么只有太平军才能应时而起独领风骚而卷荡天下了。若非这种改换天地式的激烈涤荡和不惜一切的以死相争,又怎么能够为那些积重深远的卑微小民,开出一条活路来呢?
毕竟,此起彼伏了上百年的宗室内讧之下,新罗国势的颓败与衰微,已经不是坐在高高朝堂上的那位真圣女王,或又是“和白会议”上一众执事重臣们,想要改变就能够改变的了;或者说其中就算有人希望看见变化,也被来自亲族、朋党、部曲和附众的所牢牢束缚,乃至遭到反噬。
虽然有历代景文王、宪康王试图重振王权,然而无力回天。比如元圣王任内着手强化王权,效仿中国唐朝的科举制度,于贞元四年(788年)实行“读书三品科”,通过对国学学生实施考试来选拔官吏。但是由于骨品制度的根深蒂固,再加上出身门第的渡唐留学生,轻易压倒了新罗本土学生,而让新罗推行科举的初步尝试就此衰微。
而这些已经延续了不知道多少代的王姓和公卿世族,之所以看重他这么一个归国的士人,也不过是看在他曾经在天朝上国中举并出仕的官身和光环上,更指望的是他所带回来的上国光环,能够“诸州郡不输贡赋,府库虚空,国用穷乏”的局面下,威慑那些在地方上令王权摇摇欲坠的乱臣贼子们;
或又是用重新阐释的圣人之言、经典要义,为朝廷声张权威和弥合分歧、嫌隙,乃至就像是弘扬在新罗山河之间的佛法一般,继续麻痹和安抚那些苦难深重的黎庶百姓、奴婢隶民,继续如如尘泥一般微贱的永世做牛做马顺服下去。
或者那位王上从一开始就深谋远见的看穿了他的本质,也看透了这世间积重难还的弊情和苦难的根源,才对他格外宽纵的予以种种自行其是的便利和协助,让他能够自己幡然醒悟过来而重归到,那条相对正确的道路上去。
无论如何,新罗国也需要改变的时候,无论这种改变是来自内部的豪雄和乱党克上犯乱,还是来自外在天朝上国的介入和干预。但至少在太平军面前他尚有一些用处,也可以扮演好一个恭顺而良好的合作者身份,而让事情不至于败坏和崩决到无可接受的地步。
只是当他的牛车回到了自己的宾馆所在之际,就见到一个平日交好的王邑舍人,正在清扫出来的雪地里度着脚步,吐着烟气不知道等候多久了,见到崔致远就迫不及待的上前来低声道:
“崔先生,不久前执事省已经发出了王大诰,委派数十位择捡官带领部曲,前往各州郡地方催税和清欠,凡所过之处军主、僮主皆须协从。”
“坏了。”
这是崔致远全身激灵起来的第一个反应。
要知道自从自安东都护府归来的权臣清海镇大使张保皋被杀之后,籍着新罗金氏王族内乱不止而地方豪族、宗姓势力迅速做大,分驻新罗九州之境的十幢王军,却是因此愈发驰废和衰微不堪。
以至于地方豪姓已经渗透和掌握各地总管、都督、刺史之属,而架空和挟制了王臣将吏,逐渐对王京阳奉阴违、不顺王命,就如中土的藩镇割据一般的;以至于如今王令真正所出之处,仅限于五小京在内的近州少部分地区了。
而这些地方的黎庶百姓、奴婢隶民,因为要供养和敬奉王室及诸多贵姓门第,早已经是煎迫不堪而盈反鼎沸如干柴焦油了;他虽不知带真圣王为什么会如此下令,但如果再在这个冬日里继续催逼的话,那可真是一点就着的大乱可期了。
“快快,快给我换马,火速出城前往金海京(庆尚南道金海市)的淮南馆”
这一刻的崔致远酒意已经小时的无影无踪,而对着驱车的傔从急促吩咐道:太平军的远行商团在金海京(今韩国庆尚南道金海市)建立所谓的“淮南馆”,以及相应船团护卫所控制的港市和城防,将是接下来最安全的地方了,
当地还有一个作为摆设的仕大等(新罗官名,别称大尹)庶王子金圭,在接下来的局面当中无疑是有所大用处的。
唐残 第1120章 无复鸡人报晓筹(续)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唐残最新章节!
而在大江以南的江陵城内,同样是大雪过后初雯的一片洁白素净中。大讲习所藏书楼上坐在一副摇椅上的前渤海郡王、太尉、淮南节度使高骈,也在一边对着端坐在旁的侄孙高越,时不时口述着种种生平的回忆片段,一边享受着室内供暖的湿润和大板玻璃外阳光照射的温暖。
而在他的位置上,正好可以凭栏而出看见一览无遗的雪后初晴、明净澄碧的天光,还有那矗立在楼下莹白皎洁大地上的被压弯的青竹和一丛丛枝头怒放、芬芳暗涌的红梅,正所谓是难免诗兴稍起而口占了一首《对雪》
“六出飞花入户时,
坐看青竹变琼枝。
如今好上高楼望,
盖尽人间恶路岐。”
“好句。。”
在旁的高越闻言不由赞叹道,随就奋笔疾书的抄写下来。
“那就。。。”
只是高骈忍不住想要习惯性让人点评和出题连句之际,才突然想起来,如今的身边就只剩下这么一个独苗似的侄孙高越了。再想到当初那些被自己信重的方士吕用之,给活生生斩首或是活埋在自己面前的诸多亲族和子侄辈,哭喊哀求着充满怨毒和绝望、难以置信的那一张张面孔,不由悲从心来而长吁短叹的泪流满面了。
就在他满怀悲绪而老泪盈眶不能自己之际,却有一只灰白相间的半大狸奴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在他脚边蹭了蹭又毫不见外的一跃而上他的膝怀,扭动了好几圈身子才在高骈遮盖腰腿的绒布毯子上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来;四仰八叉的露出圆滚滚的肚皮,而脚爪颤颤的仿佛是在讨人爱抚和摩挲。
见到这一幕,高骈总算是止住和收拾了满心的悲呛,而心中涌动着宠溺的抚摸起柔软荡漾的狸奴肚皮来,一边口中开始自言自语的念叨:
“章瑜啊章瑜,还是你这小东西知情知趣,还能暖手烘脚的,可比我那些姬妾什么的好多了。。”
那曾经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小孙儿的别字,因为早慧聪颖而所学皆能被誉为当代神童;更有人宣称他是能够效法乃祖,轻易的举试东阁而又是一个“落雕侍御”“登阁入相”的前程可期。然而自从高骈醉心上神仙的超脱之道后,就遗忘和远离了尘世俗物的牵挂和负累,等到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悔之晚矣。
而他现在能安然无恙的够活在世上,一方面固然是哪位太平军之主的恩德和以他为例籍此告诏世人的一般用意;但也未尝没有他想要在这已经没有声多少光景的垂暮之年,努力给后世多留下一些传续和留名的成果,这也是对那硕果仅存的亲族子弟们,在新朝存身立足的某种变相赎过和补偿。
这时候,就听见楼板的脚步声声传来,随后厚实的帘幕被揭起来之后,另一位同样投附了太平军的远房族子,前江西观察使如今的太平督府訾议局的三类顾问,兼《通史.旧唐部》编撰处第五校正组特聘委员的高茂卿,就此出现在了高骈的身前。
而高骈也是习以为常的抹了抹眼睛之后,团手在小狸奴肚下而反问道:
“此番茂卿,可是又有什么疑问和枝节请教么?”
“回长者的话,此番却是受托想请您亲书一封檄文。。”
高茂卿略带恭敬的道:
“哦,什么檄文?天下都不是大部平定了,就连旧朝两代天子都进了功德林了,如今这是打算招讨哪家,还用的上老身的文字?”
高骈略带惊讶到:就连一旁正在批注的高越,都不由抬头竖起耳朵来。
“怕是长者有所不知了,太平军刚在河东犁庭扫穴了朱邪氏诸胡的伪朝,进据北都太原府俘获了满朝文武。故而继郑堂老仓促拥立的那位之后,如今功德林内已有新旧四任天子了。。”
高茂卿耐着性子解释道:
“只是此番前来,却是为了征讨一个外藩臣邦之国。。”
“可是太平朝要对南诏用兵了?”
高骈闻言不自然点点头道:
“非也,乃是位于海东之邦的新罗国。。长者可还记得昔日幕下效力的新罗贡举之士崔致远么,如今已然归国为王前驱了。。”
高茂卿继续说道:
“竟然是他!这罔尔小邦,怎么就犯上了太平督府了呢?”
高骈有些惊讶道:
——我是分割线——
而在新罗国五小京的金海京(今韩国庆尚南道金海市),带领着一班被招揽和鼓动而来故旧和朋,举家奔逃到这里的崔致远,也在俨然一座城内小城的淮南馆内,不断的接到来自外间风云动荡的的一系列消息。
首先是在王京金城(今韩国庆州)发出王命和催税使的第五天,就有地方豪强出身的元宗、哀奴等人,发起叛乱而占据沙伐州(今韩国尚州市);杀死和驱逐了当地尚存的王臣将吏。然后就像是干柴烈火一般的引燃了新罗国的五京九州之地。
广大对于毫无进身之途而积怨已久的豪强和六品头以下的贵族小姓,纷纷起来举兵自立为将军、城主,自此堂而皇之的脱离朝廷名义上的统治,割据一方又相互攻伐起来。其中更是不乏九州十僮的王军残余,也杀死了就近的催税使而加入了期间。
而声势最大的几支反乱势力之一,位于朔州的前王军僮下部将梁吉,甚至就近率领朋党和部曲攻入了防备空虚的北原京内,大肆抄掠和屠戮了当地上三品的真骨(大贵族)和圣骨(王室)大臣及其眷属,而自称安天平定大将军。
而王京金城方面甚至对此却是一筹莫展,甚至就连像样的地方讨伐部队都已经聚不起来了;因为在遍地反乱蜂起之下偌大五京九州之地,除了王京所在的良州小部分地方以外,全部都失去了联系和往来。而在良州境内剩余的两僮王军,其实也早已经名存实亡了。
按照新罗国的例制,分驻九州的十幢王军之外,真正作为王室宿卫和亲军,其实是名为黄狮子队的存在。然后再在大规模开战的时候,从禄邑制的贵姓、豪族手中下达征募王令,让其带领更多的家将部曲私兵以为王军的补充。
因此,这两僮中的部曲和世兵,早已经在真骨为首的大贵族和重臣家族的侵并和煎迫之下,不是纷纷破产逃亡啸聚山林,就是被迫是投身、附籍为朝廷赋税徭役之外的私属奴隶;因此,历代来自王京的多次点籍,都是在各家派来的私奴婢和临时抓来的野民应付过去的。
结果真正需要出战的时候,两大僮的营中就迅速空空如也了。哪怕当朝的真圣女王在和白会议上亲自拿出内帛三万绢、五千缗钱,又对着诸多执事省大臣痛陈利害,但是依旧响应者寥寥,而只有少数人献纳助军资材不到一万绢帛和制钱;至于更多的则是叫穷叫苦声一片不绝于耳。
然后,女王又下王大令,命位和府(类似唐的吏部)、调府(类似唐的户部)、兵部、礼部、仓部、左右理方府(孝昭王后称议方府,类似唐的刑部和大理寺)、例作府(类似唐的工部)、司正府(类似唐的御史台)、领客府(类似唐的鸿胪寺)、国学(类似唐的国子监)等部署,按照令、卿(兵部称大监)、大舍、舍知、史等官职高低,进行分禄助国。
然而,结果就是和白会议上大家谁也没有公然反对,但是内舍寮(比同唐内侍监)的官中人和侍者,逐一前往各自人家征募和收取的时候,就被豪奴和部曲给毫不犹疑的挥棍驱打出来了;只有少数金城王京内的商人,给象征性的凑出来了一千多缗的献金。
然后,又有人异想天开的进言,让朝廷出动王族近卫黄狮子队意外的另一支“精锐人马”,也就是源自花郎道的勇武之士。当然了,这个时空所谓的花郎,其实没有后世半岛上那些不要脸的后世子孙,牛皮哄哄吹的“五受五戒”那么神奇。
不过是:“择贵人子弟美者,傅粉妆饰之,名曰花郎,国人皆尊事者也。”(唐代令狐澄《新罗国记》)。也就是将挑出来贵族子弟俊美者,涂脂抹粉精心打扮之后作为王室仪卫一般的花架子存在。所以,这个异想天开的建议,是让出身各大门第的花郎子弟们,带着各自的私家部曲为国出战。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