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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因此,在那些被重新编练和武装起来堪称虎狼出押一般的泰宁军旧部面前,盘踞在当地同时向渤海国和辽西卢龙军称臣的,以靺鞨、高句丽遗族为首土族势力或死或逃或降服;而其中产生的损失却是堪称微乎其微的不值得一提。
至于期间造成最大的伤亡,居然是因为负责督战和压阵的数团太平军,在弹压和约束那些攻陷城池之后,习惯性想要纵情烧杀掳掠的前泰宁军所在造成的。当然作为事后的补充手段,也通过犒赏酒食和分配战利品作为一松一弛的安抚和加强控制手段。
当然了在这个时代,来自草原上松漠都督府境内的契丹大八部联盟,还是遥辇部出身的第九任共选可汗痕德堇治下,并没有被作为附庸势力迭刺部的耶律阿保机给取代并统合起来的,自然也没有机会再如历史上那般侵入辽东境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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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辽东半岛腹地的安市州安市城(今辽宁省鞍山市海城市营城子镇)头上,人称“木匠”的前蔡州将校马殷,亦是浑身披挂浴血站在几具尸体间,方才一脚踹开已经死透的敌兵,丢下手中砍卷的长刀,随又毫无间歇操起一杆备用的双刃手斧,再度迎面劈在一名满身腥膻的敌人胸腔中;
只见他眼睛眨都不眨的迎着喷面而来的满面血污,另手拔匕紧接无暇捅在绕过身后的另一名敌兵肚子上,任其哀嚎着佝偻下身子去。这才乘着敌势受挫稍退的间歇,接过身后递来的旗杆用力的插在墙头上,而在身后堆簇城下的士卒当中引发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来。
“木匠。。”
“马木匠。。”
“好样的校尉。。”
当年一起攻入淮南的秦宗衡、孙儒、刘建锋等众多蔡州军的上官和同僚,如今只剩下他孑然一身了。但是相比那些最少也是被遣散各地编管劳役的蔡州军旧部,阴差阳错而早早投降了太平军的他,无疑又是颇为庆幸的存在;至少他还可以改头换面继续为新朝卖力和追逐功名。
因此,现如今他已经积功报效而成为太平大都督府下,众多整编营、暂编营/辅卒序列中的一名副校尉,衔受十一等级的将吏阶;前年更是得以在秦宗权身后留下的妻妾当中,找了一个还算年轻标志的女子,一起搭伙成家过起了日子来。
或者说,从某种意义上太平军对于旧朝和敌对势力所属,在处置手段和政策上固然是格外苛严和宁缺毋滥;但是与此同时对于相应背景下的女性,就要相对宽放和包容的多了。因此这些剩下的来孤儿寡妇什么的,除了将她们送入各处营造所和女性工场学会自食其力外,也是允许她们再嫁和重新成家以为安定的。
当然了,在新朝将立这种情况下,能够拥有作为良配的经济条件和社会地位的,无疑都是与太平军上下关系密切或是有所渊源的不同人群;而她们作为旧朝和敌军眷属,所能接触和选择的范围也是相对有限的;所以在最后选择嫁给督府有关的官吏将弁,乃至是大讲习所里有所潜力的生员,反而是一种优先的常态。
马殷也因此才能够兜兜转转之下,依靠着昔日舍得出面皮混着个脸熟和勉强够上将吏的职介待遇;才劝得早已经暗中看上眼,原本是被秦宗权过境时所霸占的宦门之女,却对于将来惶乱无助的对方就此松口,然后又倾囊举债置办了像样的家什,就此过上了有所归处的正经家庭生活。
当然了,在最初在对方过门之后还是有些自哀自怨、可怜身世的悲叹,连个像样的成礼都没法实现,而只能像是浪奔一般的没名没分的先行同居。但是在马殷持之以恒的抚慰和努力耕耘之下,终究还是随着吹气一般胀大起来的肚子而就此基本认了命,开始向邻里婆姨磕磕绊绊学着相夫教子的居家生活之道。
所以,这一次马殷籍着接连劝降了好几支蔡州军旧部的功劳,也得到了这个率领初步改造过的泰宁降兵,前往征战和光复辽东之地的机会;这样,他可以以副校尉拔高一阶的别将职衔,暂代以折冲、果毅都尉之职而专领一营之数改造兵;
只要他的日后表现没有明显错失和纰漏,将来依照军中惯例回转迁正成为正式的果毅都尉(营副职),就此从将吏(士官)步入将官(军官)阶层,也不是不可预期的事情。因此,在此时此刻他的眼中,这些接踵而至的负隅顽抗之敌,就是一个活动行走的功劳才是。
因此仅仅过了半天之后,马殷就带着一队人马,沿着杂乱无章而满地狼藉的街道,继续肃清其中可能存在的残余反抗者;同时也时不时的冲入一些门户大开的民家,将在其间做点什么的乱兵或是士卒拖曳出来,当街处以鞭刑或又是一刀砍下脑袋以儆效尤。
最后,在城中官衙前的场地上,已经随着一辆辆汇聚而来的手推小车,一层又一层的堆起来了各种战利品的小山。而这也是城破之后作为这些泰宁军出身的改造兵,为数不多的乐趣和最为欢快的时刻。按照太平军早年留下来的传统,在攻战之中表现最为出众的百余名士卒,将优先得到挑选战利品的资格。
只听得哨声一响,环绕在战利品小山边上的这些身上沾满血迹或是包扎的士卒,像是猛虎出押似的一拥而上,又在不断敲响的计时锣声和鼓点街拍中,飞快的挑拣出一件件看起来最为轻便值钱的物件,而竭力以赴的揽抱在怀中和手臂上。。。。





唐残 第1150章 庆历承平已庙堂(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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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作为辽东重镇和枢纽的安市城陷没,敢于负隅顽抗或又是心存侥幸的硬骨头都被杀戮一空,或是俘虏押解往外海之后;剩下来自然就只有首鼠两端的墙头草,或又是随波逐流的软骨头了。
因此,在特别编成的辽东派遣军占据安市城的第三天,就已然有周边乡镇、邑落的头人和宗长,纷纷牵牛挽马带着土产礼物前来问候和觐见;同时也是变相探询一二,可是大唐的统治在时隔多年之后,又要重新回到这片土地上来了。
甚至还有来自远地的小酋长和头人颇为露骨的表示,愿意出人出力和贡献牲口,为许久不见来自中土的王师引路前驱或是充为劳役;就好像是派遣军打下来了这座依山而立的雄险之要后,也让周边的土族势力都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良民和顺臣了。
当然了,这也并不是偶然和怎么意外的事情。
在辽水以东的分支流域,渤海国的南海府和鸭渌府西南,与新罗国隔着浿水(大同江)的西北向,一直延伸到辽水出海口的冲积平原、沙洲和芦苇盐沼上,形成了一个不规整行装的三不管地带,就是如今各族混杂无主的辽东之地所在了。
这些本地出身的土族种类繁多,其中以又以靺鞨、高句丽遗族居多。这些靺鞨受到渤海的主体统治民族栗末靺鞨的压迫,而逃亡而来的黑水靺鞨;而这些高句丽遗民,则是当年高句丽灭亡之后,不愿意受新罗统治的遗种。
自从高宗总章元年灭亡高句丽之后,大唐就将高句丽王族、贵姓和世族在内十数万内迁于江淮之地,另一方面在高句丽设置九都督府、四十二州、一百个县,设置安东都护府,统治高句丽各地。
选拔酋帅有功的人为都督、刺史、县令,与唐人官员一起管理当地。任命屡次平定高句丽遗民叛乱的右威卫大将军薛仁贵,为检校安东都护,领兵二万人以镇抚之,自此为大唐六大都护府之一的安东都护府的发端。
因此,真正的高句丽正统渊源,其实就是在淮南道到江东沿海一带,基本被彻底同化成了唐人。而其中混得最好的例子,就是奴婢之身随军出道,最后却做到了安西节度使,而在西域打出一片威名赫赫的一代名将高仙芝。
至于在原本高句丽故地所能够剩下来的这些,反而都是诸如靺鞨之类下层的附族头人、部民和奴婢之属。其中作为高句丽附庸的栗末靺鞨,就此崛起之后在高句丽故地北部,以龙泉府(黑龙江省牡丹江市境内)为中心建立了渤海国。
而位于南部朝鲜半岛上的部分遗民,则是被拱卒式的乘机向北蚕食的新罗所兼并,而成为九幢十停王军中的高句丽部;但是还是有部分不齿为昔日高句丽手下败将的新罗统治,就纷纷流亡和聚集到了尚属唐地的辽东境内,以羁縻属身份安居下来。
因此,自从安东都护府解体之后。这些以城池、山城、邑落为单位各据一方,而形同一盘散沙的土族部民,根本无法抵抗来自周边势力的威胁和压迫。因此,他们在时断时续的对新罗、渤海称臣纳贡,也对辽河以西营州、平州境内的卢龙军表示恭顺;
然后在辽河水位较低的秋冬之交枯水期,又会时不时遭到来自上游松漠都督府境内的契丹部入侵和抄掠;然后,在下雪之前带着虏获的人口、牛马和战利品,返回(科尔沁)草原去过冬。
而昔日的平卢镇自从正源以后自辽东迁移到了青淄之后,也依旧在对海的半岛保持了都里镇、青泥浦在内的少数沿海港口和据点,作为通过辽东之地与新罗、渤海、乃至更北面的契丹等势力,进行马匹、皮毛、药材、沙金和生铜等跨海贸易。
现在这种长久以来的资源和影响力,也随着王敬武身死后的平卢军全境易手,自然而然转移到了太平军政权及其所派出的辽东派遣军手中。
但不管怎么说,作为辽东之地的土族势力,在常年这种多方博弈和侵凌、盘剥和收割之下,无法独善其身也没法形成一致对外抵抗的合力,堪称是苦不堪言而朝不保夕。甚至连想要彻底投靠任何一方都做不到。
因此,昔日大唐安东都护府所建立起来的统治秩序,反而成为了他们梦想当中最为美好的时代了。至少在大唐的威名赫赫庇护之下,他们只要向都护府缴纳贡赋,就可以不用在意契丹人也好、新罗国也好,周边其他势力的脸色和心情。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土族势力也形成了相应的独特生存哲学。既然遇到无法对抗和取胜的强敌,那毫不犹豫的加入对方,而从附从攻掠其他势力的过程当中,获得补偿和继续存续下去的资格,也就成为了稀疏平常的事情了。
而安市城本身亦是具有相当特殊的意义。因为当年唐太宗东征高句丽时,在安市城外击败来援的高句丽主帅高延寿、高惠真的大胜,不仅击破了15万高句丽军,还缴获马5万匹,牛5万头,铁甲万领,以及其他大量辎重。
高句丽也因此元气大伤,再加上连年内线作战的田地荒芜和劳力不足;而陷入到了内乱不止的动荡当中。然后在二十年后,再度由营州都督李勣等人一鼓作气攻陷安市城,就此毫无阻碍的长驱直入扶余城(今朝鲜平壤附近),攻灭高句丽。
另一方面,安市城早在战国时期属燕国辽东郡,两汉时属于乐浪四郡之一的安市县,后来南北朝才被高句丽所据;因为其地势险要而经历代增筑,属扼守难攻背山面河雄胜之地的半山城;是以长期占据当地的也是土族势力中数一数二的豪雄。
因此,作为当地土族势力风向标的安市城,都没有能够挡得住外来军队的侵攻之势;仅仅是在坚守数日之后就被攻陷告破的结果,也大大震慑和影响了周边的大小势力;而生怕就此成为下一个被杀鸡儆猴的目标所在。
因此,这种轻易倒戈来降的局面,反而大大出乎了这支万余人的辽东派遣军,所配属的参军组的预计;本来按照他们的估算在辽东遍地前朝流下来的山城、戍垒的情况下,还要实打实的再攻下几个打下几个较大大城邑,才会达成这种震慑性的效果。
但不管怎么说,有人愿意充当炮灰和苦力,总道是一件利大于弊的事情;而派遣军索要付出的只是一些按日配给,最低维持限度的粮食,以及打扫战场和分润战利品(派遣军看不上的破烂)的许可而已。
因此,眼见得长驱直入的派遣军再度出兵了安市城以北,沿着千山山脉东麓丘陵和平原地带,一鼓作气连下玄菟、横山、盖牟、磨米、白岩、卑沙、麦谷、银山、后黄等城之后,兵力不足和补给线和补给线拉得过长的问题也再度摆到了面前。
或者说,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有些玩脱了。原本计划是穿过千山山脉打通前往新罗之地的沿海据点,位于鸭禄水出海口——泊汋口泊汋城的目标尚没有实现;却是在北线高歌猛进当中,先把昔日安东都护府腹地的辽东所在,给打下来大半数来了。
然而眼见的辽东半岛局面还没有梳理清楚,约束部伍的信使才被派出去;又再度迎来了告捷兼追加后援的消息。却是长驱直入的派遣军先头一营,已经逼近了昔日安东都护府的治所,襄平守捉所在的辽东城(今辽宁辽阳市老城)附近。
然后在这里,再度与当地聚集起来的近万各部联军大战于梁水河口;最终以三团改造兵正面矩阵而战,居后督阵的一团半数火器化的太平驻队兵,出其不意的绕后杀出轰击敌阵,三战三败之,残余尽数逃入辽东城据守。
但是相应的火器子药也消耗大半而亟待补充。因此,只能当场带着战利品和俘虏,退到了附近的马鞍山以为对峙待援。这时候,就连从淮南刚刚调过来坐镇胶东和主持局面的第十二军右郎将霍存,也实在是有些坐蜡了。
而一边下令就地组织人手和跨海输送物料,就近在安市州境内辽水出海口,一处已经勘测过水文和潮汐的小渔村,扩建出数条相应可供数百料海船靠泊的栈桥和简易;一边对着周边驻军连忙发出了协力的通告,加紧抽调人手渡海增援辽东境内。
一时间,原本在开春后已经战火初平,而开始进行大规模春耕和垦荒当中的河南道境内,再度见到了“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的绵延兵戈往来景象。
只是这一次被调遣的除了作为试点的泰宁军旧部外,又多出来了一部分来自平卢军和武宁军甄选而出的降卒;此外,还有一些自告奋勇或是应募而来的中原子弟和游侠少年,带着家门提供的老旧弓马加入到这场被宣传为光复故土的跨海之征当中。
当然了,能够吸引这些不安于乡野田稼之间的年轻人理由,除了建功复土的名声之外,还有能够依照功劳和抚恤政策,在战后光复的辽地上分到田地的诱惑所在。




唐残 第1151章 庆历承平已庙堂(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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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大河以北魏州的临黄城外,已经被魏王乐彦祯所率领的魏博大军给团团包围了起来。然而,作为占据优势和上风的一方,魏王乐彦祯却是没有多少欣然和得色,反而是不苟言笑的绷着个脸而令左右难免都陷入到战战兢兢的低气压中。
道理也很简单,他明明身为魏博之主帐下尚有雄兵数万,还掌握了本土内线作战的地利人和的优势,然而在冬天的最后一个月份当中,用尽了各种手段都没有能够捉住越过冰面来攻的这支天平军,反而屡屡被其跳出围堵截击游走转战各地。
因此,劳师动众之下能够取得的战果相当有限,然而却被突入魏博境内的这支天平军,连连偷袭和攻陷了好几处城邑和扫掠许多座大型的围子、坞堡;而作为直接损失当事人的魏博将门、世兵门户,更是因此难免对他这个击敌不力的主帅怨声渐起。
好容易才挨到了开春大河解冻的冰凌,暂时导致了入侵的天平军难以获得来自南岸的补充和支援;这才依仗这些日子以来步步为营所加固、建造的戍垒和堡塞,将这只极为油滑而转战如风的天平军,给东西包夹式的堵在了这处内黄县城之内。
然而,就这本地作战的短短一个月光景,相应造成的损失惨重也足以让乐彦祯有些肉痛了。博州的武水,魏州的莘县、朝城、观城、昌乐、顿丘,平邑等城,都是聚集了大量军屯与魏博军利害相关的人士,拥有大量产业和田土、佃户和部曲的所在。
尤其是昌乐乃是乐氏家族的故里,不但拥有许多庄院和祖祠、老宅的所在,还有着许多沾亲带故的关系人等;包括了作为乐彦祯重要支持力量的妻族、舅族,还有投献在其族人名下以求庇护的众多乡党、土户。
结果,天平军一杀过来就是遍地人头滚滚的血流成河;在短暂的占领期间。这些与魏博镇关系密切的地方缙绅名族,几乎都难逃被抄杀的命运。虽然这些天平军只取走用得上的粮食和牲畜等物,但是却把这些人家长久积存下来的文契和债书付之一炬。
然后又把无主家什财货堆满了街口和城门外,令地方愚顽贪婪小民乘夜前往自取自用;结果就是连带魏博军在地方的额治理手段和统治秩序都被破坏了不少。因为在利字当前诱惑之下,就算是那些豪姓、胥吏之流,也不免加入到了哄抢的序列当中。
然后,各种纷沓而至来自家乡父老和舅家、妻妾亲族的日夜哭诉和告求,几乎是让乐彦祯一个头两个大的,唯有躲进军中才得以安生和消停下来;也让魏博军上下对于入侵的天平之敌,同仇敌忾而怒气与日俱增。
虽然经过了藩镇之间近百年征战不休,相互纵兵在对方的地盘上抄掠烧杀,甚至是屠城、灭族以为泄愤之事并不罕见,但是这种相对精准的针对性打击之下,对于魏博军上下来说还是有些过于难受了。
就像是有熟悉魏博镇内情的人等,在给这些入侵的外敌提供帮助似的。为此,乐彦祯也由此搞了好几次内部的清查和肃清;虽然没有抓住什么端倪和头绪,但是也多少暨此变相清理和排斥了一些军中的异己之声和异见者。
然后,他又默许和纵容麾下的兵马追击敌势的同时,顺带清算和抄没了一批助纣为虐嫌疑的通敌之家,这才将因为敌军肆虐和过境,而有些骚乱不安的地方给平复和弹压下来,也重新统一了军中的心思和加强了自身的权威。
然而现在看起来,临黄城头上的天平军却没有多少被困绝地的士气消沉和沮丧,这就让他隐隐有些不安了。明明这是一支在不断损兵折将当中,被魏博军全力以赴压缩了活跃空间而只能退守城内一隅的孤军,为什么还能够有恃无恐呢?
至少相对于大河上最少要持续半个月前后的冰凌汛期,而被阻隔在对岸河南境内可能存在的后援;乐彦祯更在意的是自己军中可能存在的问题和隐忧;或者说是有人暨此里通外敌好将自己取而代之的那么一丝可能性。
因此,他在围住了临黄城之后,就毫不犹豫的驱使麾下发动攻城;先是地方时聚集而来的土团、乡兵负责开路,然后是各州的守捉、团结兵负责登城;然后是魏州直隶的防镇兵、牙外各军,乘机而动击其薄弱与破绽。
可以说这几日下来,除了传统的牙兵和衙前军马,魏博数万大军都轮番上阵攻打了一通;但是在已经习惯在各方围攻之下坚守的天平军面前,也就打坏了一些城防工事和拆平了一些城堞、拒栅而已;城内的天平军依旧生龙活虎精神得很。
就像是根本是铁了心思和认准了目标,做好了天长地久就此坚拒和对抗下去的准备似的。然而魏王乐彦祯也不敢真的全力投入到攻城当中;因为,自从在河南战败得归之后,他就必须留着最为精锐的牙兵和部分亲率人马,以防万一的需要。
为此,他乘着魏州城内的牙兵随军出征自己,还将自己变相流放到博州以为交代的儿子乐从训,给秘密召唤回来而坐镇魏州州城——大名府;以为率军警戒和防备另一个方向,来自相卫境内的河阳军威胁和进犯之势。
作为河朔三镇之中,土地最为殷肥而人口稠密,物产丰饶的所在,魏博镇最盛时以黄河边上的六州之地,坐拥三百万丁口,而常年赡养和维持号称十万之众大军;成为连接三镇地方自保而牲畜对抗朝廷一线的最大凭仗。
因此,如今的魏军虽然屡经两代节帅之交,在河南等地战败和损兵折将而有所颓势;但是治下人口依旧广而众多,只要肯不惜代价和手段,全力发动地方上十五岁以上青壮,再拉出十万人马也是没啥问题的。
因此,相比乐彦祯需要亲自率军应对的南路天平军;在乐从训所负责的西面衡水、内黄/永济渠一线;同样布置了号称三万新老参半的人马,以沿河修筑的若干军城、戍垒为依托,分作南北互为呼应的数部驻守期间。
不求能够主动收复已经被占去的相州大部,只是为了防止河阳诸葛爽那个要死不死,却还剩下半条命的老匹夫,在临死之前孤注一掷的乘火打劫,或又是乘虚而入的劫掠丁口财帛,哪怕多占一些便宜也好的企图。
当然了,作为对于毫无节操可言的诸葛老匹夫背后,那个已经从南方全取了关中而号称继承、接受了黄逆伪朝全盘势力的太平贼,他也保持了足够警惕和戒惧。为此这一年多来,他就没少派出过以商旅、游学士子和投亲为由的探子、眼线。
但是,不管他派出多少次人手过去,最后基本上都是有去无回或是就此音讯全无;就像是京畿道和长安城内凭空存在一个黑洞,而将一切进入其中的存在都给吞噬了;而从京畿道外围得到的一些只言片语消息,又是语焉不详或是充满了自相矛盾。
所以,乐彦祯在私底下饮酒作乐自己,也委实有些无奈和对于去路前景的茫然;一旦天下乱世将统于一家,他们这些在李唐一朝变相自立了上百年的藩镇,以及自己这一族的富贵权柄,又当何去何从呢?
但不管怎么说,在没有真正事到临头或是亲眼、亲身所经历之前;又有谁人能够当机立断的放下,现有好容易才挣到手而可以威孚自专而生杀予取予求于广大黎庶,除了个名头之外俨然与君王无异的蕃帅之位呢。
作为乐彦祯也唯有在位一天,就尽量多享受一天身为魏王的风光显赫与富贵奢靡,然后对于将来的天下大势见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了。然而,更令他烦心的是河朔三镇的盟约和默契,眼看也要维持不住了。
自从燕王李可举莫名其妙折阵没在了代北之后,杀回幽州新上位的李全忠就基本关起门来梳理内部纷争,而将地方上的反对势力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却对外间连横合纵的交涉基本不可置否也不做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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