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医难当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南晴空
“一个妇人一个孩子,能怎么报恩”钟云疏若有所思,“狗爬地是出了名的苦地方,养活自家人就够呛,你们却愿意养两个累赘,这是为何”
“……”沈芩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李二狗气红了的脸,这才慢慢拍地明白了钟云疏意有所指,呃……这个……
李二狗从竹榻上蹦起来:“钟大人,是,狗爬地都是下九流,斗大的字一个都不认识,村里还有骗子,有抢山路的,去年还有被判流刑的。”
“你以为我们愿意啊!”
“我从狗爬地一路走到永安城,茶肆酒家连粗工都不愿意用我,想去屠户家当长工也不收,就连只管吃住的帮工……就算我磕头下跪、拿命当担保,都没有愿意雇我!”
“你们让我们怎么办啊!”
沈芩瞥向钟云疏,本以为他会有一些尴尬,没想他云淡风轻地仿佛在看风景。
“就连邻村的人都看不起我们!”
“你知道他们晕在山路上的样子多惨吗!”
“你知道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的日子多难熬吗”
“我们连他们都欺,我们还是人吗!”
李二狗说得乱七八糟。
赵箭终于忍不住打断他:“行了,行了,下九流多了去了,你再这么胡扯,天都要亮了!”
“他们打算什么时候祭山神”沈芩的话刚出口,心里就咯噔一下,“你回家用了那么多时日,赶回掖庭又是几日,还来得及吗”
“我打不过他,被关到今天早晨才逃出来,”李二狗被赵箭戳到要害,“下山路陡还难走,北坡树多,我裹着旧衣服连滚带爬地下山。”
沈芩看了看他们三人,“李二狗,我必须告诉你实话,但凡让人晕倒、喊不醒的病,不管是什么原因拖了这么久,就算我们现在动身,等赶到村子里,估计也没法救了。”
李二狗一下子瘫在竹榻上,喃喃开口:“沈姑娘,连你都这么说,我……”
沈芩皱着眉头:“还有,祭山神用孤儿寡母这个,听着怎么这么奇怪一般不都是家畜啊,童男童女,美貌的少年少女吗”河伯娶亲,就是娶美少女呀。
赵箭和钟云疏互看一眼。
“难道李寡妇特别好看”沈芩自言自语。
李二狗一怔:“是!别说狗爬地,算上邻里几个村,大姑娘都没她好看!还有村上的读书人想娶她为妾……”
沈芩暗暗叹了口气:“然后呢”
“她把脸划花了!告诉媒婆,此生不改嫁!”李二狗说着,眼神满是敬佩。
赵箭嘴角一抽抽,眼神不自觉地落到沈芩蒙着口罩的脸上。
钟云疏下令:“赵箭,带几个人,拿我令牌,去狗爬地坐镇,不允许山民私祭山神!如遇反抗,不致残不伤性命即可。”
“是!”赵箭走出帐篷,大步向掖庭走去。
“把这些东西都吃了,”沈芩端出一份吃食递过去,“你跟着赵大人一起回去,注意安全。”
“哎!”李二狗把吃食一扫光,“我不认识字,认山路,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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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活祭之风
时间往回退一些。
掖庭广场上静寂无声,沈芩站在帐篷外,目送赵箭他们离开,只希望李二狗没有吹牛,能来得及救下母子俩;叹了一口气,思绪又沉入狗爬地的“怪病。”
“沈姑娘,什么病会让全村人同时晕倒”钟云疏和沈石松虽是忘年交,却因为两人都是四处奔波的状态,相聚的时间极少,他连粗通医理都算不上,关于疾病除了问沈芩,再无其他来源。
“跟我来!”沈芩从自己的双肩包里取出记事本,撕下四张纸沾水粘成一大张,在上面写写画画,边画边讲解。
“能让人突然晕倒的无外乎几种,低血糖、各种原因产生的休克、头部肿瘤压迫动脉、心脏问题……还有头部外伤,但是这些都不会传染,所以都可以排除。”
“传染的,就是经蚊虫叮咬的各种脑炎,可现在是初冬,叮咬人的蚊虫基本死光了,留下的也不具备传染性,所以,也可以排除。”
“人吃五谷杂粮,体质各不相同。你看,同样是霍乱,那么多人死在男监,却依然有人活得好好的,比如李二狗。所以,除非是比霍乱更暴烈的疫病,麻风病、天花、出血热、黑死病、炭疽这些。”
“可是,这些疫病发作特征非常明显,屋子里光线再暗,李二狗也能分辨出来。”沈芩在各个疫病名称上打叉。
只一盏茶的时间,所有疫病都打了叉,只有最先排除的非传染性疾病。
沈芩的手指花式转笔、抛起再接住,无奈地向钟云疏苦笑:“无解!哎,钟大人,你不要一直盯着我看,我黔驴技穷了!”
钟云疏急忙移开视线,打开舆图,察看狗爬地和附近村落的地理位置,看着看着,双眼突然迸发光彩:“沈姑娘,如果李二狗说的都是真话,那有没有可能是这个!”他的手指向“外伤”两个字。
“狗爬地在半山腰,隔山跑死牛,为何李二狗叫了救命,没多久就看到有人来,邻村人在山路上祭祀驱邪……山里人粗野嗓门大,李二狗就是最好的证明,为什么因为喊能听得到,可以少跑多好路。”钟云疏在沈芩梳理的基础上,又往前推进了一大步。
“所以……”沈芩作为资深技术宅,对山区实在没概念。
“李二狗在男监亲眼目睹了那么多疫死之人,所以他才会怂恿男囚逃狱,”钟云疏停顿一下,“他记挂村里人,回家的路又崩塌了,赶到村子里,见乡亲都倒地不起,他下意识就会以为狗爬地也发生了疫病。”
“所以……”沈芩终于跟上了钟云疏的思路,“狗爬地的村民护着母子俩,邻村人想拿他们祭山神,不打倒村民是不可能的。李二狗突然回去,正好撞见他们刚刚得手的时候。”
钟云疏微微点头。
“那赵大人和陈大人,这样跟着李二狗回去,会不会寡不敌众”沈芩难免有些担心。
“别看他俩平日嬉嬉哈哈没个正形,除了天灾**,他俩很少受伤。”钟云疏完全不担心。
沈芩放心了,指尖戳向纸上的“外伤”,不料钟云疏也突然伸手,两人的指尖就这样叠在一起,须臾像被蜇了似的,迅速抽走。
两双眼睛的视线四处游移,却不知怎么的,却老是遇到,沈芩的视线忽然就被粘住了:
钟云疏喉结上下滚动,侧转扭头时,颈项的肌肉线条格外清晰,眼角被跳动的火光映得微红,难得睁全的双眼,总是隐藏在浓密长睫的
第75章 永安夜诊
钟云疏看怪物似的瞪着沈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那样的痛心疾首,大约只有沈石松才能教导出这样仁心的女医吧。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飞速靠近。
沈芩探出头去,和一匹大黑马头毫无征兆的来个了亲密接触,吓得急忙后退,不小心绊在帐篷的绳索上,整个人失去重心划拉着双手向后仰去:“哎,哎……”
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挽住沈芩的腰。
沈芩迅速借力站好,闭着眼睛喘气:“谢谢啊……”
“放手!”钟云疏低喝一声。
沈芩睁眼一看,一名全身黑衣的高大男子,正单手揽着自己的腰,吓得急忙推开:“谢谢啊。”然后不着痕迹地溜到钟云疏身边。
“雷大人,你来掖庭做什么”钟云疏带上日常客套的面具。
“这位就是沈芩姑娘吧”黑衣黑发黑眼睛的雷大人,并不介意钟云疏的态度,向沈芩璀然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雷大人,您好。”沈芩三秒回神,和刚才的冒失鬼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家有急症,来请沈姑娘出诊!”雷大人极有礼貌地长臂一伸,“请!”
“谁病了!”钟云疏的嗓音难得拔高。
“清儿高热不退,娘亲急了一整日,”雷大人方才的戏谑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一直抱在手里,再熬下去,雷家就有两个病人了。”
“上我的马车!”钟云疏拽着沈芩走出帐篷,一声唿哨,马车颠颠地跑来。
“……”雷大人嫌弃地瞥了一眼,“这么瘦的马,这么破的车,要猴年马月才能赶到永安”
钟云疏拽过雷大人手里的缰绳,双臂用力捞起沈芩安放在马上,一跃上了马背,一甩马鞭:“你的马借用一下!”
“我骑什么!”雷大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大黑马扬起的灰尘扑了一脸,咬牙切齿地上了破烂马车,刚喊了声驾,大黑马带着两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算这臭小子还有点良心!”雷大人捏捏鼻子,赶着马车也向永安城去了。
寒风凛冽,土路坑坑洼洼,高低树影幢幢,一路驰骋,马鞍**,沈芩双手紧紧扒着马鞍前面,被颠得眼冒金星,脑袋像团浆糊似的想,电视剧里潇洒纵马也是骗人的!
骑马真是太难受了!
“砰!”沈芩的头顶和钟云疏的下巴,第一百零一次撞出响声后,终于远远看到了永安城的……残垣断壁。
钟云疏却像铁人似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从马鞍旁的皮袋里取出一个帷帽,扣在沈芩的头上。
沈芩知道钟云疏的意思,完全没有二话,可是越来越近以后,看到沿街睡满了平民、震毁的房屋和街道完全没有清理、甚至于疫死的病人横亘街头路边……
“国都城啊,都这样了也没人管吗”沈芩参加过地震后救援,不论刮风下雨还是烈日炎炎,消防、武警官员和各路救援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展开。
万万没想到,堂堂大邺国都城的永安,第一次见到竟然是这副鬼样子!
钟云疏扯着缰绳,绕过好几个堵塞的路口,才进入雷府所在的街坊,沿路上全是头上插着草标的游民、经过的每间当铺都大排长龙、而茶肆酒楼也灯火通明地招待客人。
沈芩脑海闪出一行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就这样撞进视线,又飞快地掠过,“钟大人,那边大排长队的又是什么”
“求符纸的。”钟云疏回答得格外冷漠,“坐好,快到了!”
沈芩忍不住扭过头回看,在原主印象里,但凡遇到瘟疫,沈石松基本就是太医院、惠民药局和沈记药铺三头跑,十天半个月不回家是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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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只信得过她
“你是郎中,我是郎中”沈芩大声反问,扯开女娃的冬袄,一张夹在里面的符纸飘飘忽忽地落在床沿,浅黄为底、血红字符,刺眼无比。
钟云疏瞬间觉得双眼被符纸刺得酸疼不已。
“放肆!”雷夫人屋子里的一等女使立刻斥责,“竟敢对夫人不敬!”
“沈芩!”钟云疏和女使几乎同时出声。
“你……你……”雷夫人被气得捂着心口,“沈石松……是怎么教导女儿的”
“……”沈芩面对一屋子六道满含斥责的眼神,又看向双眼紧闭的女娃儿,急救时全身的紧绷状态,突然像被戳漏的大气球,松得一点不剩。
炽热的空气像被烤熟了一般,每个人都汗如雨下。
半晌,沈芩施施然行礼:“雷夫人,对不起,冒犯了。”
雷夫人气得发青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一些。
“告辞!”沈芩说完,径直向外走去。
“你回来!你去哪儿”雷夫人从没见过这样的郎中,又捂着心口,女使过来扶住,替她顺气。
沈芩被一名女使不由分说地拦住了去路,皱了眉头:“请让开!”
“我们夫人允许你离开了吗!”前尚书府的女使调教得极好,出口的话还带着几分威严之势。
“我再说一句,”沈芩的耐心快被耗完了,“让开!”
女使突然出手,一耳光即将扇到沈芩脸上的瞬间,就突然被掐住手腕顺势拧到身后,疼得一声惨叫。
“不得无礼!”钟云疏一把拽住沈芩的手腕,“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为何要走!”
沈芩愤愤抽回手腕,咬牙切齿地、强压着怒火:“你们都看不出来吗她的汗出得透了三层衣裳!她快死了!捂热而死啊!”
“事有轻重缓急,幼儿之事尤其着急,为何那么多孩子活不到十岁,就是因为救病如救火,稍微一耽搁就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也就回天乏力了!”
“这么小的孩子,这么大一点儿,不会说太热了,也不会说渴要喝水,难受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对,我可以像之前在帐篷里分析时那样,把病因原理处理统统解释清楚,解释到在场所有人都明白,然后呢我就只能把她洗洗干净好好安葬了!”
钟云疏眉头拧得死紧:“来人!夫人照顾清儿累了,把她扶回房间好好休息。调两名能干的女使或者婆子来!”
“一切按沈姑娘的话做!”
“云儿!”雷夫人简直不敢相信,“你……”
“义兄携大嫂远赴大泽河治水,清儿是他们现下唯一的骨肉,”钟云疏停顿一下,“沈姑娘的医术,我信她,也只信得过她。让我们来处理吧!”
女使们一时间不知该听谁的才好,看看钟云疏,又看看雷夫人。
“还楞着干什么照做!”雷夫人终于开口。
女使们赶紧忙起来。
雷夫人却坐着一动不动,虽然深居简出,但是掖庭的事情还是听闻不少,确实,清儿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可是就这样离开,横竖都不放心:“我不走,我就在这儿看着!”
沈芩气呼呼地站着。
钟云疏自然知道她气得不轻,轻轻晃了晃她的袖子,蓝黑的眼中充满期待。
沈芩气得眼神乱飘,冷不丁就和钟云疏的撞了个正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拒绝承认是被电到了,嗯),然后头一扭直奔屏风后面。
雷夫人又惊又怕,紧紧拽着钟云疏的衣袖,仿佛溺水濒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抓住这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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