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医难当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南晴空
雷夫人站在大门前,眼巴巴地看着马车再也看不到,才由彩云扶着回转。两人开始例行的“饭后百步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芩居。
雷夫人推开芩居的门,明知道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是忍不住想在这儿坐一会儿。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空旷的雷宅,没想到沈芩短短十几日的陪伴,就如此难过。
“夫人,沈姑娘什么衣服都没带走。”彩云把今天晒好的被褥收进柜子,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原封未动。
雷夫人又打开床头的暗格,她送给沈芩的首饰、步摇、坠子都摆得整整齐齐,一样都没带走,不由地叹气“这孩子……和云儿像得紧,和和气气的,心里的主意大着呢。”
钟云疏和沈芩的马车驶出永安城的西大门以后,赶车的就换成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赵箭赵车夫,钟云疏和沈芩坐在里面。
马蹄声在重复完好的官道上得得响。
沈芩随手取出一本极薄的书页,百无聊赖地翻看,看着看着,“咦”
“发现了什么”
“这一张,这一张,还有这一张,都不是这本书里的。”沈芩有些想不明白,原主的记忆里,这些都是认真装订过的,怎么会装错
“写了什么”
“这是我的病例记录,在沈记药铺遇上少见的病人,都会记在这上面,等哥哥或爹爹回来,大家一起讨论药方和其他治疗方法。”
“那这些订错的是什么”钟云疏一目十行地看着,“也是病例啊。”
“不对,不是,”沈芩一怔,“这张是爹的笔迹,这张是哥哥的笔迹,这些……”惊得她突然捂了嘴。
“是什么!”钟云疏靠得更近。
沈芩看了看四周,悄悄凑到钟云疏耳畔,轻声说“爹爹和哥哥记录在案的病人资料,也许和他们怀疑的事情有关。”
钟云疏愕然,只觉得耳朵内里有些痒感,不轻不重的,让人忍不住,又强作镇定“他们不怕被有些人发现吗”
沈芩浅浅笑“钟大人,我现在有个想法,愿意听吗”
“说。”
“监视和查抄的人,并不懂医术,在他们看来,这既不是密方,又不是沈家的器械,所以随手看过就扔,才会让我的屋子里全是纸。”
钟云疏犹豫片刻,点点头“确实,如果是懂医术的人,应该能看出端倪。”
沈芩很快翻完一本,又拿出一本接着翻,又发现了装订出错的书页。
于是,他俩人分工合作,靠三个不同的字迹来区分,等所有的书都翻完,竟然整理出一撂纸页,沉甸甸的。
钟云疏把这撂纸页小心地放入沈芩的背包里,“明日我休沐,一起看。”
“好,”沈芩答应得很痛快,“那样,我满墙的思维导图,总算能填满了。”
钟云疏看着脸上渐露喜色的沈芩,她理智而冷静,不爱慕虚荣,也不恃强凌弱,对雷夫人和彩云的态度根本没有区别。
这样的她,在大邺这几年的动荡里,显得尤其珍贵。
而她,此刻就在他身边。
第153章 归途不平静(一)
马车行驶得很平稳,沈芩时不时掀起马车帘往外看,上次夜骑遇伏的惊险,还是让她心有余悸。
既使亲眼见到、亲手处理了骇人的伤口,非常确定的、萧瑾是被邺明帝放弃的囚徒,可还是会忍不住担心。
这大概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
“还是不放心”钟云疏哪会不明白她的心思,“我把父亲的余部都召集起来了,我不在的时候,他们会在暗中保护你。”
“……”沈芩惊讶极了,他们不是都一战殉国了吗怎么还会有余部
钟云疏轻轻地拍了拍沈芩的肩头“擒贼先擒王,主将副将都死了,小兵们自然是安全的。”
沈芩注意到他说话时,微微皱紧的眉头“钟大人,你每次话到嘴边留半句,就会忍不住拧一下眉心,很轻很快,再绷一下嘴角。”
钟云疏猝不及防被拆穿,略尖的耳缘又微微泛红,把视线移到一边。
“说好的坦诚呢”沈芩说话时,故意带了一点小生气。
“那些人是父亲他们一手挑选和训练起来的,都是以一当十的大邺精锐勇士,殉国那日,父亲知道突围无望,就把他们聚集起来,让他们从绝壁逃生。”
“让他们当逃兵”沈芩惊到了。
“让他们假装当逃兵,把消息送出去,然后与被阻的援军会合,反抄包围,最后保住了无定河边关,两天后各方援军齐聚,把草原部落赶尽杀绝。”
“从此,北方边境再无战事。”
只是短短几句话,沈芩却觉得悲凉又难过,钟云疏的父母弃自己保部下、保大邺,获得最终胜利的是大邺,受到封赏的是大邺勇士。
大胜的捷报传回,盼着父母归来的钟云疏却成了孤儿。
马车内极安静,沈芩甚至能感受到钟云疏异常沉缓的呼吸,同时还感受到濒临窒息的凝重,面对他静谧的、不悲不喜的眼神,轻轻的、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
钟云疏整个身躯都震了一下,眼神复杂至极地注视着沈芩的手,又垂下浓密的眼睫,一言不发,却也没抽开手。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沈芩真诚又温和,“你愿意说,我就听着;不愿意说,就不要勉强。改天再说也可以。”
钟云疏重新睁开眼睛,继续“他们得到了最多的犒赏,最后又按父亲说的,领了最多的赏赐解甲归田,度过了平安喜乐的这么多年。”
“当然,他们解甲归田也没闲着,绝大部分的赏赐都给了战死同袍的家人;还暗地里收养无家可归或者天赋异禀的孤儿,教他们谋生的技能,或者发挥天赋。”
“帮助很多人摆脱了绝境,可以重新开始生活,赵箭的恩师就是其中之一;陈娘跳河轻生,也是其中之一救的。”
“……”沈芩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转折,“可他们不是解甲归田了吗种地不是很忙的吗”
钟云疏忽然笑了,仿佛阴霾密布的天空镂进了阳光,“解甲归田只是个说法,他们原本就是各个行当服兵役挑选出来的,只是又回到自己的行当去了。”
“他们做什么的都有,厨子,混混,小偷,屠夫,渔家……用当年的封赏,在自己的行当里做大做强,这些年一直互通有无,互相帮着安置。”
“以后你会见到。”
“他们说,这不是为自己,是为我的父亲母亲。”
“就像当年,我的父母亲去营地把他们挑选出来,给了他们不一样的选择,不一样的希望。”钟云疏很平静,这些话他从未对其他人说过,包括雷鸣和雷夫人。
若是让有心之人知道了这些事情,难保钟云疏会不会变成第二个沈石松,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现在放心了”钟云疏打趣道。
“他们不都做大做强了吗哪能这么闲”沈芩不是不放心,而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绪不宁。
“他们自有安排,你就别操心了。”钟云疏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嗯。”沈芩说服自己,不要多疑。
钟云疏向沈芩使了个眼色“赵箭!”
“……”沈芩忽然懵圈。
“大人,有何吩咐”赵箭不止视力奇好,听力也极佳,所以刚才,该听不该听的都听到了。
“恩师在掖庭等你。”钟云疏的眼中蓄了戏谑和笑意,整个人不再是寂寞如雪的画中美人,充满了生气。
“什么!握草!”赵箭的嗓音陡然高了八度。
两匹马嘶鸣又撅蹄,平稳的马车立时摇晃不定,毫无防备的钟云疏和沈芩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赵箭!”钟云疏凌厉质问,“怎么赶车的!”
“一下就好!”赵箭只回了两个字,五分钟之内就让两匹马平静下来,马车又重新变得平稳。
“怎么回事”钟云疏一掀车帘出去,双眼立时瞪大。
“大人,您看!”赵箭好不容易停了马车,提着灯笼火把,也一脸的不可思议。
平整的官道上,不知道被什么刨出了深坑,坑大小不一,有些深坑还盖着麦秸和树枝,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段上。
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专陷过路的马车和马匹。
又是埋伏!
钟云疏和赵箭互看一眼,又一掀车帘进了马车。
赵箭下车赶马,走了不短的路,才把马车领出了“坑区”,才又坐了回去,琢磨着谁会做这些事情。
“怎么了”沈芩在马车停下的时候,也想出去看个究竟,偏偏赵箭和钟云疏把门帘外堵了个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
“没什么,天黑灯笼暗了一些,马踢了石头受了惊吓。”钟云疏淡定地回答。
“石头啊”沈芩半信半疑,石头也好,其他的也行,钟云疏能进来这样坐好,就表示暂时没事。
“现在刚到半路,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钟云疏的手在衣服边缘有些犹豫,沈芩刚才拿开了手,并没有再握他手的意思。
他再怎么喜欢手指相触的感觉,也不能随便伸手吧
“钟大人!”赵箭大叫一声。
跑得好好的马车,陡然偏离官道,车厢向一边倾斜,钟云疏下意识将沈芩护在怀里。
“又遇袭”沈芩的脑海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第154章 归途不平静(二)
危急时刻,赵箭抽刀砍断两匹马的套头缰绳,卸了辕架,两匹马瞬间分散跑开。
“砰!”一声响,马车和车厢撞到了路旁的大树,眼看着倾倒的车厢就这样架在了树干上。
“唔……”沈芩被钟云疏顶在了车厢的一侧,姿势极诡异又亲密,尤其是两人无可避免地脸颊相贴,她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里,着急慌忙推开他“你说让我放心的!”
“……”钟云疏第一次无言以对,隐藏的怒火直冲脑门。
“钟大人快出来!树快撑不住了!下面是山谷!”
“喀喇!喇!”
“咯吱吱……”
车厢在沈芩使力的瞬间,又轻颤摇晃。
沈芩双手抵着钟云疏的胸膛,吓得一动都不敢动,睁大了惊恐的双眼瞪着钟云疏“现在怎么办”
“喀喇!喀喇!”
车厢卡在树干上摇摇欲坠,以让人纠心的幅度左右摇晃,树干并不粗,赵箭也估算不出还能撑多久。
钟云疏耳缘莫名红得厉害,单手抱紧沈芩,不让她再随便乱动“赵箭,方位!”
赵箭飞快地绕着车厢跑了好几圈,脚步都不敢重,生怕把车厢颠下去“钟大人,左上东四米处!安全!”
钟云疏被沈芩仰着的小脸看得心绪不宁,单手把她摁靠进怀里“抱紧了。”
沈芩急忙像抱救命稻草似的,搂紧了钟云疏的腰,这车厢晃得太恐怖了。
钟云疏单手抽了九节鞭抖动手腕,在车厢底部借力,九节鞭冲破车厢顶部,他连纵几下按赵箭给的方位冲出车厢,再脚尖借力,横向向东跳跃,最后落在荒草地,就地一滚。
“喀嚓”一声响。
车厢压断了树干,径直坠落山谷,大约是撞在石壁尖锐的岩石上,“咣!咣!咣!”几声,又继续下落。
赵箭急忙冲到断树边,探出头看,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与此同时,沈芩听着骇人的撞击和碎裂声,眼睁睁看着自己似乎又要当人肉垫子,吓得闭上眼睛。
钟云疏突然翻身向下,把自己垫在了沈芩下面,后背被坚硬的荒草梗硌得生疼,看到她毫发无伤、脸色发白的样子,既惭愧又心疼,怒火中烧。
沈芩只觉得身下硬实又有弹性,睁眼就看到额头青筋隐起的钟云疏,立刻连滚带爬地起身,又因为荒草打滑,还砸在他身上两次,让她好想去死一死。
“沈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紧”
“钟大人,快起来!”
赵箭又奔过来,一时不知道该先扶谁,以及怎么扶
沈芩好不容易手软脚软地爬起来,理智在线,立刻下意识地摸后背,双肩包不知去向,惊呼出声“啊,我的包!”
完了!那些纸页还没来得及整理,怎么办怎么办
这样想着,立刻往断树边路去。
赵箭大喊“沈姑娘,危险!不能过去!”
下一秒,沈芩就被钟云疏缠着肩膀拽了回来“我要去捡背包!”
“包都在!我扔出来了!”钟云疏轻声安抚,“附近找找。”
赵箭立刻一路飞奔,捡了两个双肩包和其他的东西,秒变“背包客”,大步向他们走来“钟大人的出手还是这么神速,佩服!”
“赵箭,你的反应也不错,”钟云疏说完,打了个唿哨,“车马分离得果断,不然我们必死无疑。”
等了好一会儿,两匹马飞奔过来,绕着钟云疏和沈芩蹭来蹭去,不停地摇头晃脑,甩着长长的鬃毛。
沈芩把双肩包背好,气喘吁吁,脸色一阵阵发白“让我喘一会儿,刚才太吓人了。”
钟云疏从袖子里取出一根信箭,扔向天空,信箭咝咝地空中绽出一朵红色的五瓣花。然后,默不作声地陪在沈芩身旁。
赵箭这才有空抹去额头的冷汗,夜风吹过,吹得浑身一哆嗦。
晋王已经伏法,黄羊神教也都看死了,上次设伏的被钟云疏沈芩所伤,不残也伤了,没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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