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上之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青铜穗
今早他们在庙会上盯住的那伙人,是蓄谋已久的匪徒,而他们此次目标就是程啸。
早在三个月前她就在收集这次事件的所有信息,不光是锁定了凶手,而且还一路筹谋到了如今。
再确切地说,匪徒起事的时间是在明夜子时。
明日城里除去持续的庙会还会举办花会,男女老少将盛装出行,人们将会因为这场盛会而疲惫早息。
子夜时刻正是月黑风高杀人的好时机,加之近来阴雨,连长缨都替他们想不出来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时机选择。
她清楚记得前世里看到湖州府归档的卷宗上记载,这次劫杀程啸的匪徒至少有二十人之众。
整个屠杀时间自第一声惨叫声传出来算起来,到最后火光骤起且人声渐了之时,总共也不过半个时辰,可见对方手段之利落。
程啸一家四口,外加同知夫妇在内,以及部分下人,一共十八具尸体。
当夜的惨象震惊了整个长兴州乃至湖州,由于太过触目惊心,翌年新的知州上任之后,甚至将州府重建在了离原址遥遥相对的城南。
事隔多年,长缨也仍记得当初在阅览这些记录的时候胸口紧绷得像根拉紧的弦。
“我已经着人备了桌小宴,将军且稍事歇息,回头我再来请将军入席。”
府里安排的是座别致小院,叫畅云轩,程啸安排人上了茶点后便笑眯眯说道。
长缨笑道:“程大人何必破费”
“应该的应该的!”
程啸打了个哈哈,出去了。
长缨深深望着他走出院门,而后唤来了其余人:“左右不过两日,都放机灵些。就照之前说的,没事把这府里格局摸摸,府里走动的人也摸摸底,干好了这票咱们心里才能有底!”
当初的记载写的虽未详细到全部还原的地步,而且就像是过去的几次行动一样,
就算是记载的很详细,也事隔多年,有些细节她多少已经忘记。
眼下除去掌控着大概脉络,余下的细节还得仔细推敲琢磨,不过好在她筹备之初,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眼下待办的事情也并不多了。
按理说这次她同样有无比的信心,但想要在晋职之时十拿九稳她就得取得尽善尽美的结果。
除去救下所有人的性命,她还得拿住匪徒才以凸显功绩,否则顶多只能受个口头嘉奖。
吃力还不讨好,回头还不得让卫所里平日看她不顺眼的家伙给笑话死
“话说回来,这些人杀这狗官究竟是为
第005章 套近乎的狐狸精
畅云轩这边安顿停当,杜渐也已经和杨禅回了院子。
酒归了杨禅先放着,杜渐回房掩上门,掏出袖子里酒封纸写就的字条看了看,擦着火石将之烧了,然后又站到了窗户前。
雾气早已经散去,视野变得开阔而清晰,院子里柳树上灰绿的芽尖也能清楚看到了。
越过东面屋顶,还能看到畅云轩里那棵极高的梧桐树。
他倒了杯温茶,执在手里又喝起来。
程啸准备的宴席设在小花厅,出席的是程啸夫妇和同知夫妇。
但事实上程啸和同知应了个卯就撤了,只留下她们女眷作陪客。
官眷虽然与女官身份不同,但因品级与丈夫相当,因此陪女客是很合理的。
若是在京师,例如贞安侯那样的高官与朝官们应酬,通常便是各安一席,在长兴,也就不必这么讲究了。
程夫人容长脸,妆容精致,也很热情,只是那双微微泛出白眼的三角眼瞧着有些刻薄。
同知夫人则一向以程夫人的意见为任何意见。
长缨与她们不存在利益冲突,席上言来语往,家长里短,一席饭吃得也还算愉快。
半路程啸的女儿程湄也来了,程夫人让她前来拜见。
长缨瞧见她两眼红通通的,像是哭过,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便也没怎么引她说话,问了两句家常就过了。
宴后程夫人又亲自送长缨回畅云轩,同时还带来两个丫鬟:“都是我素日跟前使唤的,虽然粗笨,打打下手还是使得的。将军不嫌弃,这两日就让她们留下来听候差遣。”
长缨看着丫鬟们,笑道:“这怎么好意思”
“应该的。有什么吩咐,您只管说便是。”
程夫人很是客气了一番。
等到她出门,长缨使了个眼色,紫缃便带着两人出去了。
虽然说送丫鬟过来也可以说是程啸的美意,但长缨又怎么敢放心用
此番她目标虽然不是冲着抓程啸的把柄,不怕他们盯出什么,可是要办的事情终究隐秘,若是走漏了风声,引出什么风吹草动,搞不好整个计划都要泡汤。
而她又怎么能让这计划泡汤呢她身上还拴着这么多人的前途呢。
她要晋职,少擎和黄绩他们也都要晋职,甚至是要回京,要有更广阔的天地施展抱负。
她经营筹谋这多年,还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各偿所愿
这一夜平静得很。
杜渐虽然轮值到夜半才回来睡下,却是一夜无梦。
天亮时下了场雨,渐渐天色就敞亮起来,只是院里一院的落红,看着凄惨了些。
他出门路过小花园,见到程湄在桃树下对着地上的花瓣发呆,侧面看去神情凄怨,倒是应景。
杜渐别了路,从另一边出门上了街。
节日的气氛已经十分浓烈了,街头的喧哗声比平时早了许多,他走到街对面的面馆,买了碗排面骨坐在棚子里吃。
不一会儿,陆续也有人走进来,黑色丝袍的凤眼青年坐在对面,要
了一碗跟他一样的排骨面,唆起来。
早饭后程啸与夫人装扮一新,作为父母官,按例他们今日也得上街去冒个头,以示勤政。
程湄普通装扮,在长缨去往寻程啸的路上,正偷偷捉着丫鬟打听着谁的去处。
看到她来,连忙裣衽施了个礼,瞧脸色,昨夜应是没睡好,眼里有红丝,眼窝下也青青的。
程啸的长子留在祖籍,他十岁的次子程融带着小厮在院子里扎风筝。
“沈将军可要一道上街逛逛”程夫人热情地邀请沈长缨。
长缨推说要核对
第006章 知州大人的心病
转身后她话音戛然而止,三步外环臂抱剑站着个人,巍峨如山,面色清淡,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杜渐感觉到目光,也看过来。不过他目光只微微停留了会儿,便就颌了颌首,走开了。
长缨昨日在客栈里乍然见到他,确实也曾防着他会把在酒馆里见过她的事情兜出来,后来他那么一问,倒是又这点顾虑给掀过去了。
原以为他这回又得搭两句讪,不想他不言不语就这么走掉,倒是令她意外了。
紫缃道:“这个杜护卫会不会有些倨傲”
长缨觉得他岂止是倨傲简直是傲上天了。
不过些许小事,不必耿耿于怀。
“听说他和杨禅就是前几个月救下程啸来的护卫。去打听打听,今儿夜里轮值的护卫都有谁”
不说她差点都忘了提防,这姓杜的和姓杨的武功都不弱,虽然说只是个护卫而已,前世里也没有发挥出什么大作用。
但终究不能不防,就算不说别的,至少也得防着他们出现扰乱她的计划。
回到畅云轩,人都来了,她吩咐少擎他们望风,然后关门上了房梁,自屋顶揭瓦翻了出去。
程啸一个小小知州,又是任上,身边不可能奴仆成群,府里下人并不多。
他虽然有钱,却也难以雇到身手多么高强的护卫,一般来讲,也就是能打架干翻两个寻常大汉就差不多了。
至于杜杨那两个她还没有试过身手,但是此刻杨禅轮值了一整夜已经回房补眠,而杜渐又已经去了前院,她要潜入正院,没有什么难度。
根据记载,当夜遇害人员的地点大多都在卧房,只有程啸在卧房通往书房的半路上。
世事无改变的话,今夜里的情形一定也不会有变。
他们人手少,要想成功,只能早做准备。人既然是在屋里被杀的,那就先进房。
机括消息什么的太玄乎,短时间也不可能设置得好。再者就算设置了,也得他们亲自上阵操作。
所以只管在可能他们遇害的位置勘察勘察,再在附近制造点方便就行。
她轻悄悄贴着屋檐游走,与此同时,城内小河里,程啸正站在乌蓬船头看着两岸百姓嬉游欢呼。
船过了五座桥,程啸终于有些心不在焉,吩咐船夫靠岸。
“怎么就走”正跟邻船挑着鲜花的程夫人还未尽兴。
见程啸凝眉未语,程夫人便随意挑了两把,悻悻地让丫鬟扎起来。
程啸上了轿子,望着轿外涌动的人群,方才的和善隐去,眉间添上的是几分郁色。
他心里的确不大踏实。
这份不踏实当然有一部分是来自沈长缨,但还有一部分是源于什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陈廷琛上吊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但仍旧余波未平。
前阵子偏生身任吏部侍郎的襟兄罗源又忽然来信,令他近来一段时间,心里都不是那么踏实。
罗源这个人颇擅钻营,这几年在朝中更是混得如鱼得水。
因着这份姻亲关系,程啸的确受过他诸多关照,但没有任何一次他的口吻
是责令般的严肃,他不知道京城里究竟又出了什么事情这些事情跟他又有什么相干
沈长缨一个小小的副千总,论资历也就是个黄毛丫头,原本他是不必对她的出现这般如临大敌的。
但有罗源这番话在,他变得不踏实了。
她是南康卫的人,南康卫总兵谭绍,曾经是广威侯的老部下。
他当真只是怕她抓到他贪墨或渎职的把柄敲他竹杠么
并不是。除去贪墨和渎职之外,不能见光的事情太多了。
这些事情倘若落到谭绍耳里——以当下的朝局,
第007章 你得嫁个高官子弟
自后巷潜入府来的杜渐望见自正院一掠而去的那道背影,眸色忽然也变得深沉……
随着程啸的回府,沈长缨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接下来的时间去衙门里核对了两份卷宗,天色就在一府的平静里暗下来了。
只有天上浮动的沉厚流云,在显示着今夜里大约的确是个适合的发生点什么的日子。
晚饭前街头又开始喧闹起来,各种卖花灯的摊贩争相吆喝。
“今夜里有十五名护卫轮值,比平时多了一半,杨禅负责领头,但他和杜渐都不管巡逻的事情,所以不一定会出现。”
紫缃带来了打听到的消息,然后又比划了一个手势:“那两个丫头奴婢也都打点好了,保证到明儿天亮还醒不来!”
这里说完,少擎和黄绩周梁也全部归队了。
“子时初我们即开始布防,黄绩负责同行那边,周梁负责程湄姐弟,少擎配合我,负责程啸夫妇以及擒贼。
“余则别的人能救则救,实在赶不上不要勉强,大局为重。以对方二十人算,我们的目标是不论死活至少拿下一半。”
“咱们几个也不是头次行事了,都已经知道该怎么做。”周梁点头说。
“那就先吃饭。”长缨站起来,“完了歇会儿,到点了就开始行动!”
杜渐在角门下跟护卫交了班,直接到了杨禅房里。
桌上已经摆好了四五道菜,还有昨日买的那五斤酒。
两个时辰后杜渐摇了摇趴倒在桌上的他,后者毫无反应。他起身将他架到了床上,拖了被子给他盖上,出了门来。
程啸晚饭吃得晚,素日应酬养成的习惯。
放下碗筷时窗外又下起雨,细密的雨丝被灯光一照,便成了无数的银线,在檐外铺开来。
他在庑廊站了一阵,照例进了书房,程融已经拿着书本在这里等待。
每日饭后是他检查儿子功课的时刻,程家勉强也算书香门第,他的太祖爷爷那会儿也是天子门生。
他虽然明白钻营的重要,但功课仍不敢落下。
今日背的是《诗经》,但程融究竟背了些什么,程啸也许根本没有听进去。
日间的那股不安依然萦绕在他的心头。
他知道这与今日这花朝节无关,也与这天雨无关,它由来已久,只是借着这些外因终于化成了压在心头的乌云。
“背完了。”程融偷觑着父亲的脸色说。十岁大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学得能察颜观色了。
程啸觉得他模样未免偏于猥琐,但又没法儿说他,因为指不定他时常也流露出这个样子。
他也不是天生就会投机取巧这套,如果一定要追究,也许是六年前进京述职的时候,襟兄罗源给他的一道暗示有关
由于先帝时期宠信后戚遗留下来的弊端,朝中多年后戚当道,八年前皇帝与后戚曾有过一场较量,至激烈时,国舅东平侯顾哲一度率领十余部众当廷摘冠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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